“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鄙钤隰~米之鄉(xiāng)，魚蝦成了我們的日常小菜。由于在童年特別喜歡吃鯽魚，還喜歡釣鯽魚，因此與鯽魚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我總祈望遠離塵囂，去鄉(xiāng)下租一間房，種幾畝地，過上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然而人事叢脞，根本不能如愿。好在我的舊友老張回到了鄉(xiāng)下，過上了與世無爭的快樂生活。有時，他會叫上我去那里住上幾天。他每次總是說：“嘿，伙計，我門前塘里面的鯽魚又長肥了！”只要聽到這句話，我便來了興致，要去釣魚了。

初夏清晨的池塘邊，有一棵歪脖子柳樹，枝葉葳蕤，撐起一片綠蔭。老張去水田里踩泥鰍、釣鱔魚去了。我就在綠蔭下，找了一處靠近矮蘆葦?shù)陌哆?，擺了小馬扎坐著，從小盤里面團似的紅褐色餌料中揪一點，掛到魚鉤上，然后輕輕拋到浮萍的空隙中。水色縹碧，紅白藍條紋色的吸管形魚漂豎著，隨風擺動，十分活潑。過了一會兒，水下好像有魚兒在咬鉤上的餌料，魚漂動了，又動了幾下。這時，我便有些緊張了，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拉起了桿子，將魚兒嚇跑了。 池塘前的路彎處傳來了狗叫聲，接著聽見了三輪車上的喇叭聲“收棉花、收豆子、收芝麻……” 我在心里罵這粗莽的漢子，要是魚跑了，肯定就是那大喇叭吵的。我抓緊魚竿，盯著魚漂。忽然魚漂一托一托的頻率加快了，水面的浮萍一下子變得亂糟糟了，我趕忙提起手臂，魚竿彎成了半圓形。

我釣起來的這條魚不是鯇魚，不是鯉拐子（鯉魚），更不是胖頭魚（鳙魚），而是司空見慣的鯽果子（鯽魚在吾鄉(xiāng)的俗名）。鯇魚、鯉拐子吃餌料，從來不會像鯽果子這樣“從容不迫”，而是咬了便走。那兩類魚咬鉤，魚漂猛然一沉，你得趕快拉竿，不然它們垂死掙扎，連魚線都要被掙斷。鯽果子在水下會圍著餌料轉(zhuǎn)圈，用嘴巴含一下，再吐出來，連環(huán)反復，直到吃完餌料。在它含住餌料時，魚漂會下沉一點，等它吐出來，魚漂又會上升，這便是釣魚者熟知的“托漂”。

我釣的鯽魚活蹦亂跳，色黑而體碩，腹大而脊隆，有一筷子長，大概超過了一斤，三角形的嘴巴，灰黑的鱗片，萌萌噠的眼睛，還是挺可愛的。此類大鯽果子，可以清蒸，可以下火鍋，可以曬成干魚片，還可以做成紅燒鯽果子。

在吾鄉(xiāng)，鯽魚很常見，吃法亦多樣。老張將鯽魚刮去鱗片，洗干凈放著瀝水。再用刀細切青蔥備用。倒油煎魚，快熟的時候，倒下豆豉、細姜、香芹、蒜末、陳醋。這種燜鯽魚很好吃，與紅燒鯽果子有一點區(qū)別。

我知道的一種制魚法很特別。先將大鯽魚破開去鱗，眼、腸、胃均不要，用布抹干魚身上的水;將神曲、紅曲、胡椒、茴香、川椒、鹽拌炒，再裝入魚空肚內(nèi);魚的外面淋上一層辣子粉，再裝入壇內(nèi)，包好泥封。兩個月滿了，取出魚，給它們翻一個身，最后用好酒浸滿，拿泥封口。這樣的魚，可以保存一二年。想吃的時候，拿出來洗一洗，便可以下油鍋煎了，吃起來很酥脆，連魚骨頭都可以嚼成渣咽下去。

吃本地的魚，必須配本地的米。吾鄉(xiāng)的米，氣味、外觀、口感均為上等。鍋巴飯不可太硬，太硬的話不容易嚼。蒸好的米飯，要保持一定的彈性，若是蒸爛了，吃起來便無口感。端起晶亮的米飯，吃著爽嫩的魚肉，連呼“過癮”。產(chǎn)自鄉(xiāng)野的鯽魚，風味是迥然有別于人工飼養(yǎng)的鯽魚的。其中奧妙，不足為外人道也。

安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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