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萬文

自2021年3月1日起，《中小學教育懲戒規(guī)則（試行）》（以下簡稱《規(guī)則》）開始施行。這一法規(guī)首次對教育懲戒概念進行定義，明確教師在確有必要的情況下，可對學生實施教育懲戒。筆者認為，教育懲戒本是教師在日常管理與教育教學中不可回避的職業(yè)行為，懲戒的前提是必須尊重學生的主體性，引發(fā)學生對規(guī)則意識的敬畏之心，最終達到促進學生發(fā)展的目的。結(jié)合《規(guī)則》及從教20年來的工作實踐，筆者探索了在小學班級管理中實施教育懲戒的應(yīng)用策略。

一、懲戒意識有“氣度”：涵養(yǎng)教師對不完美行為的悅納感

“溫柔、友善的力量，永遠勝過憤怒和暴力?！睉徒湟蔀榻逃恼{(diào)和劑，而不是造成師生關(guān)系緊張、對立的催化劑。教師要涵養(yǎng)自己的寬容心態(tài)和對“不完美小孩”的悅納感，在懲戒意識上做到大氣、包容。須知懲戒只是手段，育人才是目標。教育的初衷是立德樹人，教育懲戒應(yīng)當堅持育人為本，注重育人效果，做到客觀公正、適時適度。

作為未成年人，犯錯是很正常的事情。教育者應(yīng)該用積極健康的心態(tài)去面對學生所犯的錯誤，思考暴露出的問題，找出病灶，對癥下藥，多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待犯錯的學生。即便實施懲戒，也要基于關(guān)愛學生的宗旨，盡量用溫和的笑臉，讓學生感到教師的氣度，將矛盾化解于無形之中，最終達到教育學生遵守規(guī)則、增強自律、改過向上的目的。

【案例1】

課堂上，其他學生都在專心聽講，只有小軍不是東張西望就是低頭玩筆轉(zhuǎn)尺。筆者見狀，先是用手勢提醒，見小軍并沒有注意，就走到他身邊，用手指輕點他的肩膀，以作提醒。若離小軍比較遠，筆者還會先用食指對準小軍的座位進行提醒。有時，小軍對其他同學投擲橡皮等小物件，引起課堂騷動。筆者就用食指和大拇指作手槍姿勢，假裝瞄準小軍，然后用夸張的語調(diào)說：“小軍同學，由于你上課違規(guī)，現(xiàn)已進入我的射程范圍，迅速放下武器，繳械投降。”在同學們的哄笑聲中，小軍一邊紅著臉，一邊修正自己的坐姿。

一些教師在面對犯錯學生的時候，常常喜歡采用直接刺激性辦法來處理。這些辦法與其說是教育學生，不如說是宣泄教師自己心中的不滿情緒，往往治標不治本，學生依然我行我素，教師也逐漸變得無可奈何。實際上，涵養(yǎng)自己的寬容之心，悅納孩子的不完美行為，是教師自我修養(yǎng)的一門必備功課。有氣度的懲戒不僅沒有傷害到學生的自尊心，反倒會成為教育的調(diào)和劑，調(diào)節(jié)課堂原本緊張的學習氛圍，讓課堂變得有生動、有趣，學生的學習效率也會因而倍增。

二、懲戒規(guī)則有“法度”：強化學生對規(guī)則意識的認同感

教育懲戒須有“法”可依，教師依“法”行事，才能在課堂教學和教育管理中有章可循。否則，學生對班級管理的要求不明確，對班級的各項規(guī)則不認同，在班級活動中要么畏首畏尾，要么不斷觸及紀律“紅線”，班級秩序很難建立。強化學生對規(guī)則意識的認同感，可以使教師的班級管理變得清晰明了，學生受到懲戒時也會比較信服。

無以規(guī)矩，不成方圓。教育懲戒規(guī)則有法度，但并不意味著懲戒一定是以剛性形式展開的。恰恰相反，我們通過制定懲戒規(guī)則的過程，可以展現(xiàn)教育工作柔軟的一面。如在班級管理過程中碰到脾氣火爆或者吃軟不吃硬的學生時，教師不妨避其鋒芒，在懲戒前訂立規(guī)則，以柔克剛，反而可能收效更好。

【案例2】

偉豪是班上有名的“打架大王”。找他講道理，沒效果;與他父母一起勸，也收效甚微。經(jīng)過觀察，筆者了解到偉豪學習基礎(chǔ)差，尤其害怕寫作文，就用為難的語氣說：“我現(xiàn)在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你打架‘合法化。想不想試試？”征得偉豪的同意后，筆者拿出一張作文稿紙，上面寫著《打架申請書》幾個字，偉豪流露出費解的表情。筆者繼續(xù)說：“別緊張，只要寫上什么時間，什么地點，為了什么事，想跟誰打架，就可以了。”偉豪半信半疑地接過作文稿紙，開始鄭重其事地寫起了《打架申請書》。一份簡單的打架申請書花了整整半天，他還沒有寫好。因為在他寫之前，筆者曾鄭重聲明：“這是一份很重要的文書，需要家長和校長簽字才能生效，不能寫錯別字，不能寫錯標點，更不能語句不通。”所以，偉豪提交的好幾次申請書不是被筆者圈出了錯別字，就是劃出了病句、指出了錯誤的標點符號?！洞蚣苌暾垥纷詈蟛涣肆酥瑐ズ酪膊幌氪蚣芰?，因為他說：“寫《打架申請書》太痛苦了，還不如不打架?！?/p>

班集體的發(fā)展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和一條清晰的路徑。班級規(guī)約就是實現(xiàn)班級目標和發(fā)展規(guī)劃的重要保障。在整體規(guī)約之外，班主任在管理中還可以與特定學生訂立一些個別性或臨時性條款。盡管這些條款的存在或效力不會維持很久，但教師仍要把教導學生認識并遵守這些規(guī)則視作班規(guī)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訂立規(guī)則時要鄭重其事，并酌情在適當場合向全體學生公開，以增強規(guī)則的儀式感，在無形中體現(xiàn)規(guī)則的約束力。

三、懲戒手段有“尺度”：提升教師對懲戒措施的邊界感

“嚴師出高徒”也要講方式，要依法依規(guī)實施，嚴格區(qū)分教育懲戒與變相體罰?！兑?guī)則》制定了教育懲戒的“正面清單”，根據(jù)程度輕重將教育懲戒分為一般教育懲戒、較重教育懲戒和嚴重教育懲戒三類，依據(jù)不同情況進行針對性處罰，違規(guī)違紀程度大小與懲戒力度輕重相適應(yīng)。同時，為學校留下了一定的自主空間，即“學校校規(guī)校紀規(guī)定的其他適當措施”，學?？梢愿鶕?jù)實際情況，按照《規(guī)則》規(guī)定的程序，采取公開、民主、科學的方式，制定具體有針對性的規(guī)定。

具體到班級管理中，教育懲戒應(yīng)具備一定的威懾力，懲戒的決定一旦做出，就要堅定地予以執(zhí)行，不能出現(xiàn)無故中途停止或前后不一致的情況。如有必要采取懲戒措施，每用一次就要見效一次，在學生群體中產(chǎn)生威懾力量，從而鞏固班規(guī)、校紀的威嚴。對大多數(shù)有是非觀念和追求上進的學生而言，受到懲戒是他們不愿接受的，因為教育懲戒意味著通過讓學生產(chǎn)生羞恥感和厭惡心理，達到戒除自己錯誤言行的目的，不論是形式上還是實質(zhì)上，都不是一種積極的心理暗示和心理刺激。這就要求教師充分考慮到學生的可接受性和可承受性。

【案例3】

雨桐在班上的書包、抽屜總是亂糟糟的，每天不僅要人提醒，還要教師和同學幫著一起整理。一次，又是因為雨桐抽屜臟亂，班級被扣了分。依據(jù)“班級公約”， 雨桐要單獨完成當日的值日工作。她原想申請兩位同學幫他一起完成，可這一次，同學們就像事先約好了似的，異口同聲地說必須讓雨桐自己承擔任務(wù)。筆者擔心雨桐一下子接受不了，就說：“雨桐，你申請教師一起來幫助你吧。不過，教師只能口頭上指導你怎么做，具體的值日工作還得你自己獨立完成。”那天，筆者就坐在教室里一邊批改作業(yè)一邊陪伴著雨桐。雨桐的奶奶幾次想沖進教室?guī)兔Γ急还P者委婉地拒絕了。雨桐足足做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完成了值日任務(wù)。筆者問雨桐：“你今天辛不辛苦？”雨桐哭喪著臉說：“太累了?！惫P者說：“做值日很辛苦，如果每個人都能夠做好保潔工作，你今天還會不會這么累呢？”雨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一次值日的罰掃工作，讓雨桐明白了整理抽屜、保持地面整潔的重要性。雖然此后偶爾還會有提醒雨桐撿紙屑的聲音出現(xiàn)，但次數(shù)在逐漸減少。懲戒手段有尺度，是讓被懲戒學生在承擔錯誤后果中明白規(guī)則的重要性，也向班級中的其他學生表明：全班同學對違規(guī)行為的情感不會變，集體的約定一如既往，集體的意志不會因個別人破壞而動搖。這種對待錯誤行為的堅定看法，可以向?qū)W生清晰地展示懲罰本身的嚴肅性和權(quán)威性，使學生感受到紀律與社會法律的嚴肅性和不可侵犯性，從而培養(yǎng)學生的紀律精神和責任意識。同時，執(zhí)行尺度不放寬，執(zhí)行力度不放松，也考驗了教師運用懲戒方式的合理性，提升了他們對懲戒措施的邊界意識。

四、懲戒藝術(shù)有溫度：促成學生對懲戒行為的實效感

教育是基于愛的藝術(shù)。夏丏尊在翻譯《愛的教育》時說道：“教育之沒有情感，沒有愛，如同池塘沒有水一樣;沒有水就不成其為池塘，沒有愛就沒有教育。”將教育懲戒納入法制軌道，需要把握好教育懲戒的溫度，實行理性溝通原則，不斷更新教育理念、改進教育方式方法，才能共同營造良好教育生態(tài)，從而實現(xiàn)最佳育人效果。

陶行知先生四塊糖的故事廣為流傳。大家津津樂道的是，整個談話過程中沒有批評，沒有申斥，既體現(xiàn)了對學生的尊重，也讓學生感到了陶先生深深的愛。這提醒我們，如果教師欣賞、關(guān)愛孩子，回報教師的就是知錯能改、遵從教導;反之，如果孩子感到的是教師的冷漠與厭煩，他也會報之以疏離和拒絕，進而不再親其師、信其道?？梢娊逃龖徒浔仨氈v究藝術(shù)，促成學生對懲戒行為的實效感，讓他們有所警醒，有所畏懼。

【案例4】

學校規(guī)定不準帶零食，可子涵總是偷偷帶進班里。筆者找到子涵，和她約定：要是和全班同學一起分享，就同意她帶零食進班。不久，子涵在課間偷吃零食時被發(fā)現(xiàn)了。筆者笑瞇瞇地說：“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子涵低頭說：“記得，但我不想請大家?！惫P者將此事告知了子涵家長。家長表示支持，說第二天就把零食送來，讓全班同學一起分享;至于費用，則從子涵的壓歲錢里扣除。消息在教室里一經(jīng)宣布，全班沸騰起來，只有子涵愁眉不展。筆者趁勢對子涵說：“子涵，換做我，會絕對忍住，不在學校里吃零食，要不然壓歲錢就損失大了?！?/p>

從此之后，班上偷偷帶零食吃的現(xiàn)象再也不曾發(fā)生過。因為，筆者在每周一都會問全班同學：“這周誰愿意請全班同學吃什么嗎？”大家異口同聲地說：“不想請?！惫P者假裝很失望：“看來，沒有人愿意帶零食來吃了。好吧，雖然饞嘴蟲在肚子里爬，可沒有人請的話，也只得回家去好好吃飯了?！?/p>

馬卡連柯指出：“如果沒有要求，那就不可能有教育”。在他看來，對一個人提要求就是包含著對他的尊重。適度的懲戒，讓學生為自己的犯錯適當承擔一定的責任，是維持正常的教育秩序、確保每一個學生健康發(fā)展的切身利益的需要。如此的教育懲戒，不妨看作是壞毛病的消退劑。當然，這樣的懲罰辦法必須經(jīng)過家長的同意和支持，否則會適得其反。

總之，教師對待學生犯錯，要站在學生的視角去看待。若確定對學生采用懲戒措施，一定要秉持“手中有尺，心中有光”的觀念，在執(zhí)行中尊重學生的人格，讓學生朝著向上、向好、向善的方向發(fā)展。

（責任編輯：趙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