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喜梅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的一個嚴冬的下午,“頭頭”們都到局里開會去了,只有我一個在辦公室整理資料。凜冽的狂風把辦公室門前那兩層麻袋片制作的厚厚門簾掀起來又重重地打在門框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響。辦公室生著爐子,爐子上放的水壺冒著呼呼熱氣,我卻一點不覺得暖和,手腳凍得直發(fā)顫。
時間已臨近下班,我尋思著不會再有人來了,正欲起身去關(guān)門,卻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掀起門簾走了進來,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她一邊往里走,一邊從兜里掏著什么,并用低低怯怯的童聲說:“阿姨,我來替爸爸交黨費”。說著她就把有整有零的五角錢放到辦公桌上。我這才想起來“頭頭”下午臨走時交代的話:“大腿骨折的老廠長的女兒要來交黨費”。我連忙拉她坐在爐子邊說:“來來來,先烤烤手,看把娃娃凍得”。但她剛一坐下就又站起來說:“不了,阿姨,我要趕回去寫作業(yè)呢!”說完就朝我招招小手,掀開門簾走進刺骨的寒風里。
這以后,夏天她穿著淡藍的花裙,滿臉汗津津地來到我這里,冬天則穿著紅紅的滑雪服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走路的腳步總是那么輕盈,說話的聲音總是低低的,細聲細氣的,似乎是怕打擾了我,每次進來都把黨費很虔誠地放到桌子上。有一次她來晚了,臉上還帶著淚痕,我關(guān)切地問她:“咋了!是有人欺負你了嗎?”她搖搖頭,說是上公交車時,人多擁擠,有個人不小心踩了她的腳。我趕忙扶她坐下,把她的鞋與襪子輕輕地脫下來一看,右腳第二個腳指頭被踩爛了,還滲著血。我當即到廠衛(wèi)生所要來了藥和紗布幫她包扎好,并推出自行車,準備送她回家。但她說什么也不肯,我只好把她送出廠門口,目送她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路的盡頭。
這以后我因故調(diào)離了這家企業(yè),但這個小姑娘的模樣卻幾十年來一直在我的記憶深處存儲著。起初在同單位的工友交往中得知她中學畢業(yè)為了照顧年邁多病的父母,進了一家離家不遠的單位,后來還打聽到她恢復高考制度后考上了大學……再往后我對她的情況就知之甚少了,但心里還是一直記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