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錚

前 言

唐代渤海國佛教的出現(xiàn)緣起于原居住于隋唐營州地域的靺鞨上層對當?shù)胤鸾痰慕佑|與信奉，這部分人群后來成為渤?！敖▏瘓F”的核心力量。同時，在渤海立國后以“舊國”為中心的初期疆域（布爾哈通河、海蘭江、圖們江流域）內(nèi)，早在高句麗時期就已經(jīng)存在佛教及其信仰的民間基礎。最新的考古發(fā)掘與研究表明，琿春古城村1號寺廟址、楊木林子寺廟址均始建于高句麗時期。佛教在高句麗以國內(nèi)城為都時，已然隨三燕遺民中佛教信眾的移徙而傳至圖們江流域。①宋玉彬：《試論佛教傳入圖們江流域的初始時間》，《文物》2015年第11期。和龍西古城附近的河南屯寺廟址始建時間早于西古城城址、河南屯墓葬的修建時間，應系目前已知年代最早的渤海佛寺。②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博物館、和龍市文物管理所：《吉林和龍“河南屯古城”復查簡報》，《文物》2017年第12期；宋玉彬：《試論佛教傳入圖們江流域的初始時間》，《文物》2015年第11期。之后隨著渤海疆域的不斷擴大和官方對佛教傳布的支持，佛寺開始較為廣泛地出現(xiàn)在渤海國疆域內(nèi)的京城、府州城內(nèi)外以及交通要道沿線，逐漸成為渤海思想文化中具有一定主導地位的宗教意識形態(tài)。

對寧古塔（主要為東京城①渤海上京城自清代以來有“東京城”“古大城”“火茸城”“沙闌城”“訥訥赫城”“佛納和城”等稱謂，其中以“東京城”流傳最久，也最常見諸各文獻作品中。見趙哲夫《“東京城”名稱小考》，《北方文物》1991年第3期。）一帶渤海佛寺遺址的研究早在清朝便已在以寧古塔流人為主的士人群體中展開。20世紀上半葉，俄國、日本學者對寧安、琿春、和龍一帶的渤海佛教遺存進行了調(diào)查和局部試掘，采集到佛像等遺物。對黑龍江、吉林兩省區(qū)渤海佛教遺存最為系統(tǒng)、科學的研究則為20世紀50年代之后，由中國學者主持的歷次大規(guī)?？脊虐l(fā)掘、兩次全國文物普查和多次專項調(diào)查。本文立足于清人筆記叢鈔文獻，俄、日學者的考古調(diào)查資料以及我國學者積累的考古成果，對中國境內(nèi)唐代渤海國佛教遺存的研究經(jīng)緯和收獲作一全面回顧和梳理。

一、渤海佛教遺跡的早期著錄、考古調(diào)查與發(fā)掘

對渤海佛寺的早期著錄始于清代以寧古塔流人為主的士人群體對東京城一帶的實地踏查記錄。他們在對東京城進行調(diào)查著錄時，普遍注意到了城南古廟以及大石佛的存在。城南古廟即今“南大廟”，又名興隆寺，考古學編號為上京2 號佛寺。寺內(nèi)建筑已幾為清代營建，唯有大石佛和石燈幢原為渤海遺物。目前所見最早有關石佛的記載，為清代寧古塔流人方拱乾在《絕域紀略·土地》中記述渤海上京城“有寺，石佛存而剎滅”。②（清）方拱乾：《絕域紀略》，見李興盛、齊書深、趙桂榮主編《陳瀏集（外十六種）》，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176頁。另有時間稍晚之張縉彥的《寧古塔山水記》，其中《東京》一文曰：“城以南有古浮屠，高丈六，佛面雖有風雨侵蝕，過之者尚稽首焉。前有石塔，八面玲瓏，莊嚴精巧，尤為塞外所有?！雹郏ㄇ澹埧N彥著；李興盛校點：《寧古塔山水記》，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頁。張賁《白云集·東京記》有云：“城南有古寺，鏤石為大佛，高丈有六尺，風雨侵蝕，苔蘚斑然，而法相莊嚴，鏤鑿空巧，今墮其首。好事者裝而復之，前有石浮屠，八角形?！雹埽ㄇ澹堎S：《白云集》卷17，清乾隆十七年不惑堂刻本。高士奇《扈從東巡日錄》卷下引吳兆騫《天東小記》則云：“禁城外有大石佛，高可三丈許，蓮花承之，前有石塔，向東小欹。”⑤（清）高士奇：《扈從東巡日錄》卷下，見張延厚署《遼海叢書》第一冊，沈陽：遼沈書社，1985年，第228頁。吳兆賽《秋茄集·后集》收有《上京》詩前小序云：（上京）“禁城外有蓮花石塔，微向東欹，石佛高二丈許，在塔之北?！雹蓿ㄇ澹﹨钦昨q：《秋笳集》卷7《后集》，見王云五主編《叢書集成初編》，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年，第124頁。清代士人尋訪寧古塔地方山水的探查記錄和文學作品，為渤海佛寺等渤海時期佛教遺跡在清代的原生樣貌提供了彌足珍貴的文獻信息。

晚清以來，隨著西方勢力在東北地區(qū)的滲透，旅居東北的俄國人、英國人也開始對這一地區(qū)的古代文明遺跡進行了考察和著錄。1868年，俄國地質(zhì)學家И.А.洛巴金在琿春河右岸發(fā)現(xiàn)一座磚塔，應即馬滴達塔。⑦轉引自解峰《渤海國佛教遺存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9年（據(jù)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院遠東民族歷史、考古與民族研究所材料）。1871年，英國駐牛莊領事雅妥瑪（即托馬斯·阿德金斯，英文名Thomas Adkins）在其著作《長白山》一書中，提及了“東京城”遺址和興隆寺渤海石燈幢。①《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將撰著《長白山》一書的英國駐牛莊領事名字寫作“詹姆斯·安第金絲”（見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4頁）。經(jīng)營口博物館館長閻海研究員核對，此譯名不確，應為“托馬斯·阿德金斯（ThomasAdkins雅妥瑪）”，系當時英國駐營口（牛莊）第三任領事。特此致謝！在中國邊疆危機的局勢下，一些中國知識分子官員被委派前往東北勘界查邊，順訪了一些渤海遺跡。1883年，曹廷杰途經(jīng)“東京城”遺址，在《東三省輿地圖說·渤海建國地方考》中明確了“東京城”為靺鞨拂涅部故城，即后來的渤海上京城：“武義（應為武藝，筆者注）徙上京龍泉府，本拂涅國故城，今稱東京城，亦稱佛訥和城。”②曹廷杰：《東三省輿地圖說·渤海建國地方考》，見叢佩遠、趙鳴岐編，曹廷杰著《曹廷杰集》，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67頁。但他未提及興隆寺與石燈幢等遺跡的情況。1910年前后，晚清長白知府張鳳臺、吉奉勘界委員劉建封先后調(diào)查了長白縣渤海靈光塔。③（清）劉建封撰；孫文采注：《長白山江崗志略》，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年，第388頁；吉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吉林省志·文物志》，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4頁。

1921年，寧安縣知事王世選主修、梅文昭總纂的《寧安縣志》成書，首次較為系統(tǒng)詳盡地對渤海上京城進行了著錄，書中附錄了由吉林陸軍測繪學校畢業(yè)生傅明玉、吉林省立第一中學畢業(yè)生關宗毓繪制的“唐代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圖”（地圖落款為“吉林陸軍將弁學堂畢業(yè)員傅明毓”），該圖是已知最早的利用現(xiàn)代測量方法繪制的實測圖。其中明確地標出了“南大廟”的位置（圖一）。該書同時還首次附有興隆寺石燈幢影像。④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4頁。

圖一 傅明毓繪制的“唐代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圖”（局部），1921年

1926年，東京帝國大學的鳥山喜一以及“哈爾濱市特別行政區(qū)博物館”的В.В.包諾索夫先后在渤海上京遺址中“采集”了瓦、泥塑佛像殘件等遺物。⑤趙虹光：《渤海上京龍泉府城址調(diào)查發(fā)掘工作的回顧》，《北方文物》1988年第2期。這是渤海上京城首次經(jīng)過科學“考古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佛教遺物。

1931年9—10月間，以В.В.包諾索夫為領隊（“東省特區(qū)文化發(fā)展研究所第一考察隊古民族考察分隊”隊長）的“中華民國滿洲研究所”（時稱“東省特區(qū)研究所”）古民族考古隊對渤海上京城進行了一次全面“調(diào)查”，并在“紫禁城”“御花園”區(qū)域發(fā)掘了7條探溝。這亦是對渤海上京城首次進行“科學發(fā)掘”，“標志著上京城的研究進入了運用現(xiàn)代考古學方法的新時期”。①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4頁；[蘇]阿爾金著，林樹山編譯：《В.В.波諾索夫在中國東北的學術考察》，《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0年第2期。根據(jù)包諾索夫于1932年留下的調(diào)查記錄《“東京城”遺址發(fā)掘的初步報告》一文，我們獲知了在上京城遺址通過調(diào)查和征集所獲得有關渤海佛寺的遺物。

1.“陶泥塑像”：“當?shù)氐霓r(nóng)民給我們拿來了20多個陶制的佛像，有坐在蓮花上的菩薩和坐著的阿彌陀佛。塑像的形態(tài)基本一樣，并薄涂色彩（顏色還有所保留）。但這些塑像特別的地方是沒有頭。搜集和送來的單獨塑像頭，很遺憾，沒有一個與現(xiàn)有塑像身相配的，可以說，不是由于地的壓力偶然斷開的。很遺憾，我無論如何也沒有從農(nóng)民那搜集到完整的。因此，關于它們的用途和沒有了頭可以得出一個推斷，可能是與祭祀有關系?！雹讧?В.包諾索夫：《“東京城”遺址發(fā)掘的初步報告》，載于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附錄》，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658頁。原文載于東亞考古學會《東京城——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址的發(fā)掘調(diào)查·附錄》，1939年。

2.“石制品”：“留在‘東京城’的石制品中最特別的是一個大石香爐，原來立于‘紫禁城’內(nèi)，而現(xiàn)在被運到城南現(xiàn)在的寺廟院內(nèi)的石臺架上，呈蓮花形豎起的柱子也有蓮花形底座（印度元素）。這一部分是用一整塊玄武巖石頭制成的。在其房上也是用整塊石頭制成的精美的雕飾品，帶有高房檐，具有‘蘇布爾干’的風格（蒙古建筑中的紀念性構建物）。建筑為八角形，有柱子和瓦頂。這里有大量的倒塌后留下的建筑物柱子的石枕。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柱子基座、碾米石和其他的一些物件?！雹郄?В.包諾索夫：《“東京城”遺址發(fā)掘的初步報告》，載于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附錄》，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659頁。原文載于東亞考古學會《東京城——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址的發(fā)掘調(diào)查·附錄》，1939年。顯然，包諾索夫筆下的“大石香爐”即是立于興隆寺內(nèi)的渤海石燈幢，他誤以為這座燈幢是從宮城內(nèi)運來的。同時還記述了當時興隆寺內(nèi)一些建筑物僅存礎石等遺跡，可見當時寺廟建筑多已坍毀。但并未對大石佛的情況予以記載。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軍迅速占領中國東北。在日本侵華關東軍的武裝保護和協(xié)助下，以日本“東亞考古學會”為代表的日本學術組織（其成員大多有日本“東洋學派”的學術背景）假借偽滿洲國“日滿文化協(xié)會”之邀，分別于1933年5月和1934年5—6月對渤海上京城進行了兩次大規(guī)模的“考古調(diào)查”和“發(fā)掘”，發(fā)掘由東京帝國大學教授原田淑人主持。這次“發(fā)掘”雖然基本摸清了上京城宮城內(nèi)各殿址的布局、規(guī)模和形制，其中包括對上京城內(nèi)8座寺廟址的調(diào)查和發(fā)掘。但出土遺物（包括大量佛造像）大部分被盜運往日本，收藏于東京帝國大學（今東京大學）考古陳列室，少量文物保存于偽“滿洲國奉天國立博物館”（今遼寧省博物館前身）。這次考古發(fā)掘成果結集為《東京城——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址的發(fā)掘調(diào)查》，于1939年出版。④東亞考古學會：《東京城——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址的發(fā)掘調(diào)查》，《東方考古學叢刊》（第五冊），1939年。

1936年8月，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教授鳥山喜一曾“調(diào)查發(fā)掘”了琿春八連城外一處寺廟址，清理了建筑臺基，出土了瓦構建筑材料、佛像等。將其稱為“半拉城外寺址”。1937年4月，受偽滿洲國“民生部”的委托，鳥山喜一等人“調(diào)查”了龍井水七溝寺廟址，又一次調(diào)查了“半拉城外寺址”。⑤[日]鳥山喜一、藤田亮策：《“滿洲國”古跡古物調(diào)查報告3——間島省古跡調(diào)查報告》，偽民生部，1942年，第26-27頁、第50-54頁。

1942年3月，日本關東軍軍曹齋藤優(yōu)（又名齋藤甚兵衛(wèi)）“清理發(fā)掘”了琿春八連城南的三處寺廟址，分別命名為“半拉城第一廢寺址”“半拉城第二廢寺址”“半拉城第三廢寺址”，清理了建筑臺基基址，出土了瓦件、佛像等，其中在“第一廢寺址”臺基中部發(fā)現(xiàn)了塔心礎。①[日]齋藤優(yōu)：《半拉城と他の史跡》，半拉城址刊行會，1978年，第19-27頁。其中“第一廢寺址”即是鳥山喜一發(fā)掘并命名之“半拉城外寺址”。中國學界一般稱三處寺廟址分別為八連城東南寺廟址、新生寺廟址、良種場寺廟址。同年，齋藤優(yōu)又“調(diào)查”了和龍“東南山廢寺址”，今稱東南溝寺廟址。發(fā)現(xiàn)了兩處地表裸露礎石的建筑遺跡，一南一北坐落于山坡之上。②[日]齋藤優(yōu)：《半拉城と他の史跡》，半拉城址刊行會，1978年，第78頁。

1942年，委托鳥山喜一等人再次對上京城開展“調(diào)查”和“發(fā)掘”，這是日本殖民時期日本學者第三次對渤海上京城開展系統(tǒng)科學的“考古”工作。本次“考古活動”主要對宮城西側白廟子村的“白廟子寺址”，宮城東側土臺子村四周的“土臺子寺址”“土臺子北方寺址”（“土臺子塔址”）“土臺子南方寺址”進行了“調(diào)查”，“發(fā)掘”了“土臺子內(nèi)部堂址”。③[日]鳥山喜一：《東京城寺址調(diào)查略報告》，長春：偽滿洲古跡古物名勝天然紀念物保存協(xié)會年，1943年，第4-24頁。

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學界的渤海佛教遺存研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學界的渤海佛教研究長期以考古學研究為主，對渤海佛寺的考古調(diào)查與發(fā)掘不絕如縷。同時兼及渤海佛教起源、渤海佛教教派或教義等研究。近年來吉林大學宋玉彬教授充分整合歷史文獻和考古材料，力求在渤海瓦當紋飾風格以及渤海都城行政建制歷史性變遷的視角下尋求對渤海佛教資源的新的學術闡釋和解讀。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對渤海上京城佛教遺存的科學考古和研究始于1964年10月，由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朝鮮社會科學院組成的東北考古隊第二隊，對渤海上京城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系統(tǒng)調(diào)查和考古發(fā)掘，基本搞清了外郭城和宮城的性質(zhì)、范圍、布局等，以及城內(nèi)街道坊市、官署、寺廟等建筑址的基本分布情況，確認了共計9處寺廟址，分別編號為1號—9號佛寺。其中重點清理了位于東半城的1號佛寺、位于外郭城北墻外的9號佛寺。聯(lián)合發(fā)掘工作結束后，受到“文革”的影響，中國未能及時出版中朝聯(lián)合發(fā)掘渤海上京城的材料。1966年，朝鮮單方面出版了《中國東北地區(qū)遺跡發(fā)掘報告》。④朝鮮社會科學院：《中國東北地區(qū)遺跡發(fā)掘報告》，平壤：社會科學出版社，1966年。1971年，在此報告基礎上，朝鮮學者朱榮憲出版了《渤海文化》一書。⑤朱榮憲：《渤海文化》，平壤：社會科學出版社，1971年。直至1997年，這批考古材料才被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出版，正式公布了渤海上京1號、9號佛寺的詳細信息。⑥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六頂山與渤海鎮(zhèn)——唐代渤海國的貴族墓地與都城遺址》，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7年，第76-86頁。

1997年，在對興隆寺大雄寶殿進行落架復修時，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牡丹江市文物管理站對大殿基址進行了清理發(fā)掘。但清理出的建筑基址均為清代遺存，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渤海時期遺跡和遺物。據(jù)此，發(fā)掘者根據(jù)渤海石燈幢、大石佛所在位置推斷，大石佛所在之三圣殿恐為渤海時期佛寺主殿，其余殿宇當在其北。三圣殿前之天王殿、大雄寶殿為清代咸豐年間增建。①陶剛、王祥濱：《寧安興隆寺大雄寶殿基址發(fā)掘》，載于張慶國、楚福印編《渤海上京地區(qū)考古重要收獲——朝、韓、日、俄渤?？脊艅酉颉?，內(nèi)部資料，第122-128頁。

1998—2007年，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渤海上京城開展了連續(xù)考古發(fā)掘，清理了2號、3號、4號、5號、50號宮殿基址，皇城南門，郭城正南門，郭城正北門，第1號街基址等。不少發(fā)掘材料已單獨發(fā)表，最終全部結集為《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②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渤海上京城：1998—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查報告》，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雖然此次未專門對佛教寺廟址進行發(fā)掘，但在2號、3號、5號宮殿基址內(nèi)均發(fā)現(xiàn)了佛像。

除此之外，渤海上京城內(nèi)還多次發(fā)現(xiàn)渤海舍利函及舍利。1975年，在土臺子村附近耕地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舍利函，共有7層，質(zhì)地為石、鐵、銅、漆、銀等，其中漆函表面采用了銀平脫工藝，飾以纏枝忍冬花鳥紋。在第七層銀盒內(nèi)，放置了一個用絲織品包裹的淡綠色玻璃瓶，瓶內(nèi)裝有五顆暗白色的類似石英質(zhì)地的舍利子。③寧安縣文物管理所、渤海鎮(zhèn)公社土臺子大隊：《黑龍江省寧安縣出土的舍利函》，《文物資料叢刊》（2），北京：文物出版社，1978年，第192-201頁；魏存成：《渤?？脊拧?，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年，第117頁。1997年8月25日，白廟子村村民在修筑道路時發(fā)現(xiàn)由石函、漆函、銅函、鎏金銅函、銀函、金函、琉璃瓶和舍利子組成的舍利函。在清理石函時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淺灰色玉石罐，罐內(nèi)裝有一些灰白色骨灰狀物質(zhì)。④徐秀云：《渤海故地再次發(fā)現(xiàn)舍利函》，《北方文物》2008年第2期。2008年4月21日，白廟子村再次發(fā)現(xiàn)石函，其內(nèi)發(fā)現(xiàn)骨灰和鎏金釵等供養(yǎng)物。⑤王楠：《渤海上京城的佛教建筑》，《北方文物》2014年第3期。2010年11月上旬，在3號佛寺主殿南側發(fā)現(xiàn)石函，其內(nèi)有鐵函、琉璃瓶等。由于出土后散失，僅追回金鐲、銅鐲等遺物，據(jù)此推測可能也是舍利函。⑥王楠：《渤海上京城的佛教建筑》，《北方文物》2014年第3期；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黑龍江寧安渤海上京城出土渤海國舍利函》，《文物》2015年第6期。

在對渤海上京地區(qū)佛寺及其遺物的研究上，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丹化沙⑦丹化沙：《關于興隆寺與渤海大石佛》，《北方論叢》1980年第6期。、李興盛⑧李興盛：《“東京”古佛滄桑錄》，《黑龍江文物叢刊》1984年第3期。先后撰文對上京興隆寺與大石佛進行了科學的專題介紹和研究。趙哲夫較為詳細地考證了興隆寺大石佛的歷史變遷過程，認為大石佛在清初發(fā)生了兩次“墮首”，第一次“墮首”時，吳漢槎、錢維德用加固的方法裝了回去。第二次“墮首”時張縉彥等重塑頭像置之，但“琢而小之”。至1933年，日本東亞考古學會對東京城進行發(fā)掘時，佛像已面目全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石佛被推倒，1962年重立時，已無佛面，右臂缺失。1971年利用清代造像殘軀修整成今天的模樣。因此，大石佛距渤海佛像樣貌已然差之遠已。⑨趙哲夫：《興隆寺渤海石佛損毀考》，載于渤海上京遺址博物館編《渤海上京文集》（第一集），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1年，第59-62頁。朱國忱、朱威又對石燈幢之發(fā)現(xiàn)、燈幢結構、組成節(jié)（層）塊、藝術價值、石幢結構和節(jié)（層）塊銜接以及基礎處理等問題進一步作了探討。⑩朱國忱、朱威：《關于渤海石燈幢》，《東北史地》2006年第2期。

張慶國、李濟瑩對上京渤海佛寺再作全面調(diào)查，提出“又發(fā)現(xiàn)寺址四處”。經(jīng)筆者核對，實際上比以往著錄只增加了兩處，分別是土臺子東南角寺廟址、白廟子村西南角寺廟址。①張慶國、李濟瑩：《渤海上京寺廟遺址調(diào)查》，載于渤海上京遺址博物館編《渤海上京文集》（第一集），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1年，第63-65頁?！都质∥奈镏尽肪幬瘯骶帲骸冬q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72頁。由于作者未使用以往學界習用之編號，而多以“地名＋方位”的描述性命名，無疑增加了辨識的困難。王楠對渤海上京城的1-9號佛寺遺址考古發(fā)掘收獲作了簡述，將城內(nèi)佛寺大致分為3組，認為中區(qū)北部兩座隔宮苑東西對稱的佛寺應為統(tǒng)治階級使用，其他佛寺可能面向一般官吏和民眾。②王楠：《渤海上京城的佛教建筑》，《北方文物》2014年第3期。宋玉彬?qū)⒉澈７鹚麓笾聞澐譃闀缫邦愋团c城市類型，認為大祚榮初遷上京時在城北修建了曠野類型的8號、9號佛寺，其中9號佛寺出土了文字瓦，應該是渤海統(tǒng)治集團的禮佛場所。③宋玉彬：《渤海佛教研究的信息資源與學術解讀》，《邊疆考古研究》（第25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9年，第376頁。劉曉東對此予以了重要補充，認為8 號、9 號寺廟址與現(xiàn)存郭城設施布局無對應關系，而應與文王都上京時期的都城設施布局（現(xiàn)存宮城規(guī)模）密切相關，年代為渤海中期。④劉曉東：《關于渤海上京城北垣外側8、9號寺廟址始建年代的補充說明》，《邊疆考古研究》（第25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9年。

除渤海上京城以外，各地渤海佛教寺廟址的首次科學著錄主要完成于1983年全國第二次文物普查（簡稱“二普”）之后黑吉兩省、市、縣公開發(fā)行或內(nèi)部出版的文物志。這一工作以吉林省各市縣的業(yè)績最為突出，為今人留下了一筆寶貴的考古調(diào)查材料?！逗妄埧h文物志》著錄了“龍海寺廟址”⑤《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和龍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6頁。、高產(chǎn)寺廟址⑥《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和龍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6-67頁。、東南溝寺廟址⑦《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和龍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9-70頁。、軍民橋寺廟址⑧《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和龍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8-69頁。?！洱埦h文物志》著錄了仲坪寺廟址。⑨《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龍井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98-99頁。《琿春縣文物志》著錄了馬滴達塔基⑩《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9-72頁。、馬滴達寺廟址?張慶國、李濟瑩：《渤海上京寺廟遺址調(diào)查》，載于渤海上京遺址博物館編《渤海上京文集》（第一集），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1年，第63-65頁?！都质∥奈镏尽肪幬瘯骶帲骸冬q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72頁。、新生寺廟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72-73頁。、五一寺廟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73-74頁。、楊木林子寺廟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74頁。、大荒溝寺廟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74-75頁。?！抖鼗形奈镏尽分浟恕皬R屯寺廟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敦化市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84-86頁?！锻羟蹇h文物志》著錄了紅云建筑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汪清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46-47頁。、駱駝山建筑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汪清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51-52頁。、新田建筑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汪清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52-53頁。?！栋矆D縣文物志》著錄了神仙洞寺廟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28頁。、大東溝寺廟址[21]《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29-30頁。、傅家溝寺廟址①《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30-31頁。 張?zhí)妫骸洞蟪亲庸懦钦{(diào)查記》，載于文物編輯委員會編《文物資料叢刊》4，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第223-227頁；黑龍江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省志·文物志》，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38頁。、舞鶴寺廟址②《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31-32頁。、堿場寺廟址③《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32-33頁。、東清寺廟址④《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34-35頁。?！厄院涌h文物志》著錄了七道河渤海建筑址。⑤《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蛟河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7年。《長白朝鮮族自治縣文物志》著錄了靈光塔。⑥《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長白朝鮮族自治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8年。《延邊文物簡編》也對高產(chǎn)、軍民橋、龍海、馬滴達塔、新生、五一、大荒溝等寺廟址的情況作了介紹和補充說明，并繪制了高產(chǎn)寺廟址、馬滴達塔、新生寺廟址的建筑復原圖。⑦延邊博物館《延邊文物簡編》編寫組編：《延邊文物簡編》，延吉：延邊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82-83頁、第88-91頁。另外，《黑龍江省志·文物志》還對黑龍江省東寧市大城子古城發(fā)現(xiàn)渤海佛像和相關遺跡的情況作了記述。⑧黑龍江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省志·文物志》，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38頁。可以說，這一時期的文物普查和著錄可謂系統(tǒng)而全面，基本建構起了我國吉林省境內(nèi)渤海佛寺的地理空間分布體系，為日后進一步針對性的考古發(fā)掘和渤海佛寺專項調(diào)查奠定了堅實的學術基礎。

在此之后三十余年，對渤海佛寺的考古工作和進一步研究，基本不出“二普”時期所建構起的考古學基礎性學理框架。后來的工作既在一定程度上補苴了對渤海佛寺的認識，也識別出一些新的渤海寺廟址。此外，隨著考古工作的深入和學術水準的提高，學術界對一些遺址的定性出現(xiàn)了爭議和觀點上的調(diào)整。

1983年“二普”前進行過專項考古調(diào)查和發(fā)掘的渤海佛教遺跡有東寧大城子渤海寺廟址、和龍高產(chǎn)渤海寺廟址、貞孝公主墓、琿春馬滴達塔基?！岸铡敝筮M行過專項考古調(diào)查和發(fā)掘的渤海佛教遺跡有長白渤海靈光塔、蛟河七道河渤海建筑址、汪清紅云渤海建筑址、和龍“龍海寺廟址”（龍海墓區(qū)M13、M14墓上建筑）、琿春古城村1 號與2 號寺廟址等。同時，新發(fā)掘確認了和龍河南屯渤海寺廟址、樺甸蘇密城渤海寺廟址。2011、2015—2017年分別開展的吉林省渤海寺廟址專項調(diào)查和吉林省渤海遺存全面調(diào)查，基于“二普”“三普”期間調(diào)查著錄，特別是對一些未經(jīng)科學發(fā)掘的渤海寺廟址重新進行了實地走訪和踏查，獲得了一批新的材料，識別出一些遺址為渤海始建、遼金沿用。⑨主要成果：見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11年吉林省境內(nèi)渤海國寺廟址調(diào)查報告》，《邊疆考古研究》（第14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3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圖們江流域渤海遺存調(diào)查報告》，《地域文化研究》2017年第1期；梁會麗《吉林省渤海遺存調(diào)查概述》，《邊疆考古研究》（第25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9年。在對圖們江流域渤海遺存調(diào)查時總結出渤海寺廟址的一般規(guī)律為遺址內(nèi)或附近有相對獨立的建筑址，面積不大，使用瓦當?shù)冉ㄖ椉?。⑩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圖們江流域渤海遺存調(diào)查報告》，《地域文化研究》2017年第1期。

1972年，張?zhí)娴惹拜呍趯|寧大城子古城進行調(diào)查時在城內(nèi)發(fā)現(xiàn)銅佛2 尊，并調(diào)查了城內(nèi)一處出土塔心礎的臺地，應系佛寺遺址。?《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安圖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5年，第30-31頁。 張?zhí)妫骸洞蟪亲庸懦钦{(diào)查記》，載于文物編輯委員會編《文物資料叢刊》4，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第223-227頁；黑龍江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省志·文物志》，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38頁。

1972年，吉林省文物工作者發(fā)現(xiàn)了重新發(fā)現(xiàn)了馬滴達塔基。?日本學者鳥山喜一等人曾于1937年對馬滴達塔塔基進行了調(diào)查，將其命名為“塔子溝塔基”。1973年，吉林省博物館與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博物館、琿春縣文化館對塔基進行了清理發(fā)掘。發(fā)掘材料發(fā)表于1984年《博物館研究》1984年第2期刊布的《琿春馬滴達渤海塔基清理簡報》一文①張錫瑛:《琿春馬滴達渤海塔基清理簡報》，《博物館研究》1984年第2期。 吉林市博物館：《吉林省蛟河市七道河村渤海建筑遺址清理簡報》，《考古》1993年第2期。，同年為《琿春縣文物志》所著錄。②《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9-72頁。一般認為，馬滴達塔與同時期西安薦福寺小雁塔、長白縣渤海靈光塔、貞孝公主墓塔等形制基本一致，可知應為渤海時期所建。亦有學者否定了馬滴達塔是與貞孝公主墓性質(zhì)一樣的渤海王室貴族墓塔，而與長白靈光塔一樣，是佛教的特殊建筑形式，其下地宮用于供奉高僧遺骨。③白淼：《吉林琿春馬滴達塔基性質(zhì)芻議》，《北方文物》2013年第3期。

1979年先后兩次發(fā)掘了和龍高產(chǎn)渤海寺廟址，發(fā)掘成果和收獲刊布于何明撰《吉林和龍高產(chǎn)渤海寺廟址》④何明：《吉林和龍高產(chǎn)渤海寺廟址》，《北方文物》1985年第4期。《高產(chǎn)渤海寺廟址出土文物》⑤何明：《高產(chǎn)渤海寺廟址出土文物》，《東北師大學報》1983年第4期。。寺廟址由圓形臺基、臺基外圍礎石、疑似山門礎石等組成。《延邊文物簡編》對高產(chǎn)寺廟址的著錄在臺基形狀、礎石位置、礎石之間距離等與高產(chǎn)寺發(fā)掘材料有所出入。⑥延邊博物館：《延邊文物簡編》，延吉：延邊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82頁。

1980年10—12月、1981年5—6月，延邊博物館、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文物管理委員會清理發(fā)掘了和龍龍頭山渤海王室墓群龍海墓區(qū)中的貞孝公主墓。貞孝公主墓由墓道、墓門、甬道、墓室和墓塔五個部分組成，甬道和墓室上方同樣修建了墓塔建筑，為墓塔葬式。發(fā)掘者認為墓塔形制、結構與琿春馬滴達塔基本一致。⑦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博物館：《渤海貞孝公主墓發(fā)掘清理簡報》，《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82年第1期。

1984年，長白縣文物管理所對靈光塔塔身及周邊進行了勘察，發(fā)現(xiàn)了地宮，并對其進行了清理。地宮四壁為磚砌，地鋪三層磚，頂蓋石板?？康貙m后墻砌一表面平整的石臺，可能為放置舍利之所。地宮南部開辟甬道。甬道處出土了渤海時期佛造像殘件、青瓷片、陶片等。成果刊布于方舟撰《長白靈光塔維修中發(fā)現(xiàn)地宮》一文。⑧方舟：《長白靈光塔維修中發(fā)現(xiàn)地宮》，《博物館研究》1984年第2期。后為《長白朝鮮族自治縣文物志》《吉林省志·文物志》分別著錄。⑨吉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吉林省志·文物志》，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2-144頁。

1990年吉林市博物館考古工作者搶救發(fā)掘了蛟河七道河渤海建筑址。遺址由中部臺基、地面鋪石、柱礎石、級石、護坡石等部分所組成。遺址出土遺物主要有建筑構件、陶器、石碑等。關于遺址性質(zhì)，目前仍有爭論?！厄院涌h文物志》最早將其定性為“遠離京州府城邑的佛教建筑址”。⑩《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蛟河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7年?？脊藕唸笞髡哒J為：“該遺址正位于契丹道上。我們推斷，該遺址可能主要是作為亭站使用，也可能是具有某種宗教性質(zhì)的建筑遺存?！?張錫瑛:《琿春馬滴達渤海塔基清理簡報》，《博物館研究》1984年第2期。 吉林市博物館：《吉林省蛟河市七道河村渤海建筑遺址清理簡報》，《考古》1993年第2期。根據(jù)彭善國的最新研究，七道河主體建筑址所謂“天井”空間促狹，難以作為交通道上的驛站，同時七道河建筑址與敦化六頂山04DLIM5、虹鱒魚場M2308、安圖東清墓葬M8等渤海墓葬具有相似性，推測該建筑址“很有可能是一處上面有建筑的階壇式石墓”。?彭善國：《蛟河七道河村渤海遺址屬性辨析》，《東北史地》2010年第3期。

1991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汪清縣文管部門對汪清紅云渤海建筑址（編號91WYF1）進行了搶救性發(fā)掘?？芍z址由一座長方形土石結構和四周分布的礎石組成。遺址上發(fā)現(xiàn)大量殘瓦、瓦當、鐵釘?shù)忍召|(zhì)和金屬質(zhì)建筑構件，以及陶佛像殘件，可知遺址為佛寺無疑。①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汪清縣紅云渤海建筑遺址的發(fā)掘》，《考古》1999年第6期。在對紅云建筑址進行考古發(fā)掘前，學術界一般將其定性為驛站。②《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汪清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46-47頁；孫秀仁、朱國忱：《渤海國上京京畿南北交通道與德理鎮(zhèn)》，《黑龍江民族叢刊》1994年第3期。

1995年發(fā)現(xiàn)了琿春古城村1號寺廟址，1996、1997、2009、2011年，先后四次對寺廟遺址進行了考古調(diào)查，采集到一批豐富的佛寺建筑構件和佛像殘件。③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琿春市文物管理所：《吉林琿春古城村1號寺廟址遺物整理簡報》，《文物》2015年第11期。宋玉彬、田立坤等學者較早地關注到了古城村1 號寺廟址出土的網(wǎng)格紋復合棗核紋紀年瓦當當面紋飾的布局特點與遼寧省北票金嶺寺④辛巖、付興勝、穆啟文：《遼寧北票金嶺寺魏晉建筑遺址發(fā)掘報告》，載于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遼寧考古文集》（二），北京：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214頁。、朝陽老城北大街⑤萬雄飛、白寶玉：《朝陽老城北大街出土的3—6世紀蓮花紋瓦當初探》，載于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日本奈良文化財研究所編《東北亞考古學論叢》，北京：科學出版社，2010年，圖版一八。等三燕瓦當風格十分相似。田立坤將遺址出土的這類瓦當稱之為“燕系瓦當”，并認為這批隨前秦僧侶出使高句麗的人群為夫余人。⑥田立坤：《吉林琿春發(fā)現(xiàn)的燕系瓦當之背景》，《學問》2016年第6期。宋玉彬等從瓦當紋飾風格上提出古城村1號寺廟的營建當與亡國后的前燕工匠隨前秦僧侶赴高句麗有關，為圖們江流域最早的佛教寺院。⑦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琿春市文物管理所：《吉林琿春古城村1號寺廟址遺物整理簡報》，《文物》2015年第11期；宋玉彬：《試論佛教傳入圖們江流域的初始時間》，《文物》2015年第11期。古城村2號寺廟址位于古城村1號寺廟址西南約150米。1995年，琿春市文物管理所對此遺址進行了考古調(diào)查。2016—2020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對遺址一號、二號建筑臺基進行了勘探和發(fā)掘。目前，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主持的“琿春古城村遺址出土鐵函實驗室考古”項目已于2019年順利結項。解峰在其博士學位論文中利用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內(nèi)部資料首次刊布了古城村1號、2號寺廟址的形制布局及其地層學信息。⑧解峰：《渤海國佛教遺存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9年。

2004年7—11月和2005年6—11月，由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文博機構等單位，對和龍市龍海墓區(qū)及以往被定性為“龍海寺廟址”⑨《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和龍縣文物志》，內(nèi)部資料，1984年，第66頁。的遺址進行了考古發(fā)掘，最終認為所謂“龍海寺廟址”實為龍海墓區(qū)M13、M14墓上建筑。還清理了有一處與佛教有關的遺跡，即龍海M10墓塔。⑩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文物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吉林和龍市龍海渤海王室墓葬發(fā)掘簡報》，《考古》2009年第6期。其形制與貞孝公主墓墓塔基本一致。

2004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長白靈光塔周圍區(qū)域進行試掘，但未發(fā)現(xiàn)任何渤海時期遺跡。但在塔身崖端下山坡探溝②層中發(fā)現(xiàn)兩件瓦片，其中一件瓦腹有細布紋，瓦背有繩紋，此類瓦片符合渤海早期瓦片特征。①解峰：《渤海國佛教遺存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9年。

2011年在吉林省渤海寺廟址專項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汪清駱駝山渤海建筑址實際上由南、北兩個臺地組成，但兩個臺地關系尚不明確，并采集到一批渤海瓦件、青磚、陶片等。遺址為渤海時期所建。對和龍東南溝寺廟址的調(diào)查可知，該建筑址為渤海始建，遼金沿用。②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11年度吉林省境內(nèi)渤海國寺廟址調(diào)查報告》，《邊疆考古研究》（第14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3年。

2011年吉林省考古工作者在對敦化廟屯渤海寺廟址的調(diào)查中未發(fā)現(xiàn)渤海遺物，故而將其認定為清代建筑。③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11年度吉林省境內(nèi)渤海國寺廟址調(diào)查報告》，《邊疆考古研究》（第14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3年。2015年對其進行復查時，發(fā)現(xiàn)清代寺廟址處于一個大型渤海遺址中。遺址范圍為邊長200 米，地表散落有大量渤海時期繩紋板瓦、素面板瓦、素面筒瓦、陶片等，推測遺址可能是一處大型聚落遺址。④解峰：《渤海國佛教遺存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9年（根據(jù)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內(nèi)部資料）。據(jù)此，可以肯定遺址為渤海時期，但究竟系渤海聚落址還是渤海寺廟址，還有待于進一步研究和調(diào)查。

2014年4月，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聚訟已久的“河南屯古城”及其附近區(qū)域進行了考古復查，最終否認了其作為城址的存在，而應是一座渤海早期寺廟址。⑤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博物館、和龍市文物管理所：《吉林和龍“河南屯古城”復查簡報》，《文物》2017年第12期。

2014年6—11月，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2013年在樺甸蘇密城勘探中發(fā)現(xiàn)的礎石和渤海瓦件遺址進行了揭露，最終確認了一處保存有磉堆和夯土臺基的渤海佛寺建筑址，出土了大量渤海建筑構件以及300余件陶佛殘件以及銅坐佛。⑥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14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發(fā)掘收獲》，《東北史地》2015年第1期。

在對渤海佛教遺跡的綜合研究中，方學鳳結合文獻記載和考古發(fā)現(xiàn)，對渤海國以舊國、中京、東京為都時期的佛教發(fā)展情況作了探究，概述了上述地區(qū)已發(fā)現(xiàn)的渤海佛寺遺址現(xiàn)狀，并提出了渤海佛教發(fā)展的社會原因。⑦方學鳳：《渤海以舊國、中京、東京為王都時期的佛教試探》，《延邊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4期。胡秀杰、劉曉東在已發(fā)表的考古材料的基礎上，對渤海五京京畿地區(qū)的敦化、西古城、八連城、上京城及附近地區(qū)，以及俄羅斯濱海地區(qū)各類渤海佛教遺跡做了研究，總結出渤海佛教遺跡的分布特點，渤海佛寺遺址的平面布局特征以院落式為主，認為渤海的佛寺址總體特征與中原唐王朝是一致的，但也有其自身的特色，如大量使用玄武巖建材、渤海蓮花紋瓦當?shù)?。渤海佛教遺跡的年代和性質(zhì)往往比較單一，后世少有沿用。⑧胡秀杰、劉曉東：《渤海佛教遺跡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北方文物》2004年第2期。孫煒冉、李樂營對高句麗與渤海佛教建筑遺址的分布、布局形制特點作了較為詳細地闡述，認為兩個政權的佛教建筑都深受中原北朝、唐朝佛教建筑風格的影響，并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文化風格。作者對兩政權佛寺的建筑分布、建筑形式和布局、佛像外形、建筑構件，提出：“中國東北的海東地區(qū)無論是在文化表象還是審美情趣上，都受中原文明的影響，雙方不僅僅是輸出地與輸入地的關系，更是同一文化現(xiàn)象的共同表現(xiàn)?！雹賹O煒冉、李樂營：《高句麗與渤海佛教建筑比較研究》，《史志學刊》2015年第2期。盧偉梳理了經(jīng)過發(fā)掘的渤海佛教遺跡，并提出了天臺宗、華嚴宗、凈土宗、密宗、禪宗等佛教宗派已在渤海境內(nèi)傳播。②盧偉：《渤海國佛教遺跡發(fā)掘及其佛教的傳布考》，《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哲社版）2010年第5期。宋玉彬首次將考古類型學理論引入高句麗、渤海佛教遺跡中加以考察，以圖們江流域高句麗、渤海遺址建筑用瓦材料為切入點，提出琿春古城村1號寺廟址始建于高句麗政權以國內(nèi)城為都之時，楊木林子寺廟址是高句麗政權遷都平壤后所建。和龍河南屯寺廟址則是目前已知渤海時期最早的佛寺。高句麗佛教傳播路線起點為三燕地區(qū)，傳播主體為三燕移民。高句麗時期以及渤海定都上京以前的佛像均沿襲了漢地北朝至隋的造像風格，不存在個性化的具有傳承關系的高句麗—渤海系佛造像。③宋玉彬：《試論佛教傳入圖們江流域的初始時間》，《文物》2015年第11期。宋玉彬從文字瓦的視角探究了渤海佛教遺存，認為渤海國時期的佛教寺院均為瓦構建筑，但不同佛寺的瓦構建筑存在是否使用文字瓦之別。渤海時期存在規(guī)模不一、性質(zhì)有別的制瓦作坊、燒瓦窯址，窯址以是否獨立選址可分為“官窯”和“民窯”。同時，作者認為，根據(jù)佛寺建筑是否使用文字瓦之別，至遲大欽茂執(zhí)政時期，佛教寺院形成了官方“敕建”與民間“自建”之分。④宋玉彬：《文字瓦視角下的渤海佛教遺存研究》，《學習與探索》2019年第7期。

還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渤海佛寺早在偽滿洲國時期就受到了鳥山喜一、齋藤優(yōu)等日本學者的調(diào)查、發(fā)掘和著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朝聯(lián)合考古隊及黑龍江省、吉林省文物考古工作者又對渤海上京、中京、東京地區(qū)諸佛寺開展了系統(tǒng)調(diào)查和重新編號。渤海上京遺址博物館研究人員張慶國、李濟瑩等學者撰文對上京部分佛寺采用了“地名＋方位”的描述性命名方式。因此，部分渤海佛寺由于復雜的學術史背景而出現(xiàn)了多重稱謂和命名系統(tǒng)，特別是土臺子村四角諸佛寺的相對位置關系及其編號尤為混亂。據(jù)魏存成先生描述，1998年，他與趙哲夫在土臺子村周圍調(diào)查時，曾懷疑今土臺子村西北角大型建筑址（土臺子寺址）為“離宮”（或高級貴族邸宅）8號建筑址，東北角建筑址為1 號建筑址。⑤魏存成：《渤?？脊拧罚本何奈锍霭嫔?，2008年，第117頁。田村晃一也認為土臺子寺址為“離宮”8 號建筑址，1號建筑址的性質(zhì)以及“土臺子塔址”與兩座建筑址的關系還難以確定。⑥[日]田村晃一：《渤海上京龍泉府址的考古學檢討》，《東亞的都城和渤?！?，東京：東洋文庫，2005年。筆者茲對其稱謂作一全面統(tǒng)籌，以期厘清渤海佛寺的多重稱謂。

表1

中京地區(qū)東京地區(qū)東京城第二寺址白廟子寺址土臺子北方寺址土臺子寺址半拉城外寺址塔子溝塔基東南山廢寺址半拉城第一廢寺址半拉城第二廢寺址半拉城第三廢寺址東南溝寺廟址八連城東南寺廟址新生寺廟址良種場寺廟址馬滴達塔基上京6號佛寺上京7號佛寺上京8號佛寺上京9號佛寺興隆寺西寺院址（張慶國等）土臺子東北角寺廟址（張慶國等）；“離宮”1號建筑址（魏存成）土臺子西北角寺廟址（張慶國等）；“離宮”8號建筑址（魏存成、田村晃一）四方坨子寺廟址、永豐寺廟址立新寺廟址

有關渤海佛像等遺物的研究，20世紀70年代末，孫秀仁①孫秀仁：《唐代渤海的佛像和舍利函》，載于黑龍江省文物考古工作隊編《黑龍江古代文物》，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52-55頁。、陳顯昌②陳顯昌：《渤海國的佛像》，《學習與探索》1980年第5期。就考究了渤海佛像與舍利函的特點。隨著渤?？脊虐l(fā)掘的開展，出土了越來越多的遺物。陰淑梅介紹了渤海上京城出土的7件銅（包括鎏金）佛像。③陰淑梅：《寧安市渤海上京城發(fā)現(xiàn)的銅佛像》，《北方文物》2007年第2期。王世杰簡述了20世紀70年代上京城佛寺遺址出土的兩件泥佛像。佛像雕刻技藝高超，冠髻衣飾生動，坐像身后帶有佛光，并認為“這些小型泥佛像可能裝飾于寺廟內(nèi)的墻壁上，屬于‘千佛’?！雹芡跏澜埽骸恫澈Ｉ暇┏前l(fā)現(xiàn)的泥佛像》，《北方文物》2009年第2期。劉姝儀則對渤海上京城遺址出土、現(xiàn)藏于黑龍江省博物館的鎏金銅坐佛、六手立式鎏金銅佛、泥塑千佛、插柄立式金佛等四件藏傳佛像進行了研究。佛像特點體現(xiàn)了渤海佛教造像既有民族的特色，也受到了高句麗和唐朝的影響。⑤劉姝儀：《渤海國佛像賞析——以黑龍江省博物館藏品為例》，《文物天地》2018年第10期。解峰首次將集中分布于圖們江流域，大多用灰白色巖石雕刻的高句麗、渤海時期佛像統(tǒng)稱為“圖們江流域小型石佛造像”，對國內(nèi)外學界的研究從制作年代與文化屬性、宗教內(nèi)涵兩方面進行了概括，指出以往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并分析了問題產(chǎn)生的原因，指出目前關于圖們江流域小型石佛造像的文化屬性和宗教內(nèi)涵如若要形成一致意見，尚有待于更多材料的支持及進一步深入研究。⑥解峰：《圖們江流域小型石佛造像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7年第3期。

除佛像外，日本大原縣美術館藏有一件“渤海咸和四年銘文佛龕”。李殿福先生最早關注并研究了這件器物，肯定了其作為渤海遺物的真實性，并考證銘文中所謂“前許王府”當為渤海上京某府邸，因此佛龕應出土于上京某寺院址。①李殿福：《渤海咸和四年銘文佛龕考釋》，《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3年第1、2期合刊，第64-67頁。同文又刊載于《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4年第3期。姚玉成首次對其斷代和真?zhèn)谓o予了質(zhì)疑。他認為該遺物應稱之為“佛碑像”，并認為該器物佛像特征、碑首裝飾等皆與唐朝同類器物不同，銘文中“許王”也與渤海史實不符，因此他認為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偽造。②姚玉成：《“渤海咸和四年銘佛龕”質(zhì)疑》，《北方文物》1999年第3期。邵穎濤將該遺物應定名為“造像碑”，同樣認為遺物銘文內(nèi)容、雕刻佛像人物、風格特征等均存在疑點，可能為偽品。③邵穎濤：《“渤海咸和四年銘文佛龕”再辨》，《大連民族學院學報》2009年第6期。

結 語

綜上所述，對渤海佛教遺存的研究始于清代以寧古塔流人為主的士人群體對寧古塔（主要為東京城）一帶渤海佛寺遺址的著錄與考證。這一時期的研究特點以筆記叢鈔為載體，多為文學化的描述和記錄，缺乏學術考究的自覺意識。民國初年，寧安、長白、琿春一帶的地方官員和學者在編纂地方志時，開始引入西方的地圖測繪技術，對相關遺存進行了整理與繪圖，已經(jīng)具備科學研究和著錄的雛形。20世紀20—40年代，為加強對中國東北地區(qū)的文化滲透，俄人、日人開展了對渤海上京城、八連城及其他地區(qū)渤海佛寺遺址的“調(diào)查”與“發(fā)掘”。1931年，由俄國人包諾索夫率領的“東省特區(qū)文化發(fā)展研究所考察隊”的“考古發(fā)掘”，首次將現(xiàn)代考古學研究方法引入渤海遺存的研究之中。以“東亞考古學會”為主導的日本人（鳥山喜一、原田淑人、齋藤優(yōu)等）對渤海佛寺的“調(diào)查”與“發(fā)掘”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特別是其“發(fā)掘”重點主要集中于各寺廟址建筑臺基之上的柱網(wǎng)結構，注重對建筑格局的探索，但對考古學地層信息及其與寺廟建筑址的層位關系缺乏必要的關注。20世紀50年代后，中國學術界又相繼多次開展了渤海佛寺遺址的調(diào)查與發(fā)掘，特別是兩次全國文物普查及基于兩次普查材料上的多次專項調(diào)查，從層位學、類型學、年代學等多角度及寺廟址與周邊遺存的相互關系方面，較為全面地建構起中國境內(nèi)渤海遺跡的空間分布體系。

致謝：感謝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解峰博士在資料上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