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銘悅 楊琳

一月工資2萬～3萬元，包吃包住，不用上下班擠地鐵，運氣好的話還可以住豪宅，這樣的福利待遇你心動嗎？

這份“神仙工作”就是住家家教。住家家教并不是新鮮產(chǎn)物，在“雙減”的背景下，家教需求被隱藏在了“家政服務”之中，在“住家教師月薪2萬～3萬元”登上熱搜后，這份職業(yè)又重回大眾視野。

90后95后會講英語的“住家阿姨”

在小紅書、大眾點評等社交軟件上，搜索“家教”“雙減”關鍵詞，可以看到一些博主分享從培訓機構辭職做家教的經(jīng)驗，還出現(xiàn)了一些家政公司的視頻廣告，廣告封面寫著：雅思7.0、全科輔導經(jīng)驗豐富、有駕照、有救護員證的優(yōu)秀英語老師;英語溝通流利、熱愛家教事業(yè)、有責任心、全科輔導寶寶一切生活……點進封面就可以看到老師詳細的個人簡歷，簡歷的標題帶有“雙減政策”標簽，評論里還有人詢問價格。

記者以家長的身份，通過廣告聯(lián)系了兩家家政中介，表示想找可以輔導孩子學科功課的住家老師，并提出要能夠給孩子提供好的英文學習環(huán)境的要求。中介立刻發(fā)來多位住家老師的資料，除個人簡歷以外，還有身份證信息、學歷證書、榮譽證書、體檢報告以及英文自我介紹視頻。

中介將住家老師統(tǒng)稱為“阿姨”。這些“阿姨”年紀多是90后、95后。中介告訴記者，很多老師都是20多歲，年輕老師的好處是和小孩溝通起來更容易，沒有代溝。

其中一位老師出生于1996年，畢業(yè)于東北地區(qū)某普通本科的商務英語專業(yè)，畢業(yè)3年間，先后在兩家培訓機構有過教學工作經(jīng)歷，她還有兩段私人家教經(jīng)歷，分別是高中和小學階段。

另外一位90后的老師，本科畢業(yè)于一所211大學的英語專業(yè)，擁有英語專八證書，在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做過不到兩年的英語翻譯，又在某酒店做過不到兩年的行政專員，然后踏入了家教行業(yè)。

還有一位老師，今年23歲，本科畢業(yè)于某211大學的漢語國際教育專業(yè)，擁有英語專八證書，曾為國企高管和私企創(chuàng)始人家庭提供過家教服務。

上述3位老師的薪資報價均在2萬元/月左右。

中介、老師在與客戶溝通的過程中，也會對客戶的基本情況進行了解。比如，孩子是男寶女寶，是否需要陪孩子睡覺，有沒有老師的獨立房間，家里面積多大，有幾口人，需不需要做家務，能否交五險一金等。

除了年輕“阿姨”，家政中介手中還有一些退休或者即將退休的“精品阿姨”，年齡在50歲左右，其中有人擁有本科畢業(yè)證、駕駛證、育嬰師證、早教證，除了能教小學奧數(shù)、輔導全科作業(yè)、鋼琴陪練外，還會開車、做飯、衣物分類熨燙等。

一家中介對記者表示，“雙減”政策的出臺，使得市場對高端家教的需求越來越大，培訓機構的教師資源也在往高端家教流動，但目前流動得還沒有那么快，他們之前在家教資源的積累還不能應對這么大的市場需求，雖然目前可選擇的人才并沒有那么多，但是對未來積累更多教師資源充滿了信心。

“包吃包住有錢拿”的住家教師，只是看起來很美

“同志們，我出息了！”今年7月，小紅書一位博主在視頻中分享她替朋友代班兩個月的住家家教經(jīng)歷。博主本身是高校教師，和雇主溝通后，對方比較認可她的教學經(jīng)驗，開出了2.5萬元/月的薪資，并允許她居住在雇主月租2萬+的房子里。那是一套海景房，對面就是深圳灣。

住家教師的工作有什么特點，需要哪些能力？

工作結束后，她對住家家教所需要的能力進行了總結，其中包括：第一是情緒管理能力，如果滿分10分，家庭教師需要9分的能力，面對年齡很小或正在叛逆期的孩子，即使再“上頭”、想發(fā)火，也必須控制住，因為孩子學生也是“客戶”;第二是授課能力，不過因為學生人數(shù)少，相較普通大班而言，相對簡單;第三是課程設計能力，需要根據(jù)學生狀況設計定制課程;第四是時間管理能力，暑假期間的每天工作時間可能達10個小時，要為孩子安排好包括生活、課程、運動等課外活動;第五是學習能力，比如高爾夫、賽馬、小提琴、鋼琴等，孩子學，老師也得學，因為要陪孩子練習……

“老師帶來的不只是學科輔導，還有心理、習慣、興趣愛好等多方面的影響?！边@位博主說。

她還提到人際交往能力，家庭教師的工作伙伴不僅包括家長，還包括保姆、司機等，假如保姆比較寵孩子，這時老師需要跟保姆、家長溝通。再比如，有的家長不會干涉老師的工作，但也有家長會對老師的教育理念產(chǎn)生疑問和分歧，在這種拉扯過程中，老師將不得不作出一些妥協(xié)。

不過，住家教師雖然“包吃”“包住”“有錢拿”，但這份職業(yè)并非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美好。

令很多住家教師困擾的問題之一就是身份的模糊感——我究竟是老師、工作人員、家庭一分子，還是保姆？這種界限的不清晰會為老師在客戶家的工作和生活場景帶來尷尬。

此外，有媒體報道，曾有住家教師最初的工作是負責孩子學習，慢慢變成了全職保姆，要負責給全家做飯。有的住家教師要24小時在監(jiān)控下生活，沒有隱私可言。還有住家教師照顧的孩子說出“我媽媽是你主人”這樣的話。而且，如果孩子的成績沒有提高，這口“鍋”需不需要住家教師來背？對于年輕人來說，從事這份工作對日后的職業(yè)規(guī)劃和晉升也會造成影響。

實際上，家庭教師并不是新鮮產(chǎn)物。在“雙減”政策出臺和近期“住家教師月薪兩三萬元”登上熱搜榜后，它又回到了人們的視線當中。網(wǎng)友對這份職業(yè)的討論也熱鬧起來。

一些人認為，雖然薪資待遇“很香”，但“住家家教”不就是“變相保姆”嗎？大學畢業(yè)當保姆無法接受。也有年輕人想去嘗試，有網(wǎng)友在豆瓣上發(fā)帖稱，現(xiàn)階段只想賺錢，單身不打算談戀愛，不考慮職業(yè)晉升，想做住家家教，覺得包吃包住，薪資待遇好。

記者了解到，住家教師不僅要求本科學歷，甚至有雇主要求985/211畢業(yè)，英語口語發(fā)音好、能達到母語水平，能輔導孩子的全科作業(yè)，形象好，有駕照、會做飯還可以加分。

政策跟進“打補丁”

因為聽說最近很多家政公司在高薪聘請有相關教育背景的保姆，周旸（化名）從一家教培機構失業(yè)后，選擇做了住家教師，在外人面前，他是孩子的舅舅。

據(jù)媒體報道，周旸和客戶簽訂了一份非?？b密的合同，合同內沒有任何內容顯示周旸將對客戶提供教育服務，周旸就是一名普通的家政服務員，在補充條款中還提到，如果因周旸的問題而導致服務被中斷，周旸將向業(yè)主賠付3倍月薪的罰款。家政公司負責人對周旸說得很輕松：“就是你別自己暴露了自己，發(fā)朋友圈炫耀啥的，被人家舉報了，你就要被罰款了?！?/p>

2021年9月6日，教育部辦公廳發(fā)布《關于堅決查處變相違規(guī)開展學科類校外培訓問題的通知》（下稱“《通知》”），《通知》指出，自“雙減”實施以來，一些地方出現(xiàn)了學科類培訓轉入“地下”，換個“馬甲”逃避監(jiān)管等隱形變異問題。

《通知》指出，違反培訓主體有關規(guī)定，證照不全的機構或個人，以咨詢、文化傳播、“家政服務”、“住家教師”、“眾籌私教”等名義違規(guī)開展學科類培訓;違反培訓地點有關規(guī)定，組織異地培訓，在居民樓、酒店、咖啡廳等場所，化整為零在登記場所之外開展“一對一”“一對多”等學科類培訓，應依法依規(guī)予以查處。

2012年，商務部發(fā)布《家庭服務業(yè)管理暫行辦法》（下稱“《辦法》”），其中，部分教育服務被納入家庭服務業(yè)的范疇。

《辦法》第二條表示，家庭服務業(yè)，是指以家庭為服務對象，由家庭服務機構指派或介紹家庭服務員進入家庭成員住所提供烹飪、保潔、搬家、家庭教育、兒童看護以及孕產(chǎn)婦、嬰幼兒、老人和病人的護理等有償服務，滿足家庭生活需求的服務行業(yè)。

這讓一些家政服務業(yè)看到了商機，他們把培訓教師包裝成“高端家政”，美其名曰“學習規(guī)劃師”，把“老師”統(tǒng)稱為“阿姨”，為一些家庭提供學科類上門培訓服務，只要財力允許，就能請到名校畢業(yè)，擁有英語專八、專四等學科類考試等級證書的住家老師。

“按以前規(guī)章來說，家政包含了教育服務的部分內容，這次教育部門把這個‘漏洞堵上了，不讓教培機構往教育服務方向發(fā)展。”湖南嘉麟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劉任律師對《中國經(jīng)濟周刊》記者說。

劉任對記者表示，義務教育階段，在職教師有償補課是明令禁止的，而靠補課養(yǎng)家糊口的教育培訓從業(yè)人員，不管是“一對一”還是“一對多”，也都是嚴厲禁止的。沒有教師資格證的大學生如果勤工儉學做家教也有政策風險，一旦被家長投訴，有可能影響到征信。

“所以，不管是‘補課奶茶店也好，‘補課咖啡店也罷，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能夠違規(guī)開展學科類的培訓活動，家教也不行，一旦發(fā)現(xiàn)存在違規(guī)補課的行為，都將受到嚴格處理。”劉任說。

（本文刊發(fā)于《中國經(jīng)濟周刊》2021年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