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注定是孤獨的。我常常這樣嘆息！就像此刻的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望著窗外清冷的月亮，深感人不孤獨心孤獨。

我突然想起了強強。想起了他從前的一切。

我十五歲就認識了強強，他是我高中同班同學。其貌不揚的他，過早地戴上了近視眼鏡?？赡苁悄挲g比我們稍大的緣故，沉默寡言的他，顯得比我們老成持重。

我現(xiàn)在想起他當時的模樣便會冒出“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來。這是我搜尋多年記憶給我的答案。他家不是一般的窮，兄弟姐妹有九個，父母一生務(wù)農(nóng)，日未出就開始勞作，日已落還不能歇息，盡管如此，還是不能填飽孩子們的肚子。

在情感的國度里，似乎沒有貧賤之分，第一次聽他表白對我的感情是在高二我要轉(zhuǎn)學走的時候。當時的我很是吃驚，雖然那個年齡的我對感情懷著朦朦朧朧的憧憬卻還沒有具體到某個人，要說有好感的話，可能我對班上那個又高又帥的馮蛟更甚些。馮蛟成績好，唱歌也是全校一流的，他還是學?！坝镂膶W社”的社長，無疑是校園里公認的白馬王子，我因為是副社長的緣故，和馮蛟接觸多些，毫不例外的也喜歡他?？梢哉f，我甚至沒有對強強多看過一眼。

高二上學期剛結(jié)束，我就要轉(zhuǎn)學到攀枝花了。臨走前，班上同學們自發(fā)組織為我送行。精心編排了一個豐富多彩的歡送晚會。印象最深的是男同學的大合唱《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我也即興為大家演唱了《我的故鄉(xiāng)并不美》《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兩首流行歌曲。沒有想到在晚會將要結(jié)束時，一向沉默內(nèi)向的強強為我朗誦了一首他自己寫的小詩。記得有一句：如果你是山羊/我就是那青草/啃不完的癡情/永遠任你咀嚼……

那晚我突然有了種莫名的感動。夜里竟然有了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思緒。而我將離開這個地方，開始我的另一個夢。

我在一個早晨背上行囊遠走他鄉(xiāng)，在我回望的那一刻，我看到一個人影飛快地朝我跑來，是強強！他氣喘吁吁、滿面通紅地站在我面前，然后吞吞吐吐地說：“小草，我喜歡你！希望我們能夠考上同一所大學！”說完就以剛才跑來時同樣的速度跑回去了。我傻站了一分鐘后就揮揮手上路了！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記得當時我是站在去學校必經(jīng)的那棵黃果樹下，強強穿的是打補丁的藍布衣服。

我到攀枝花后，偶爾能收到父親轉(zhuǎn)交來的強強的信，除了鼓勵努力學習外沒有其他。

當我考上重慶的一所大學后，我?guī)缀鹾屠霞夷切┩瑢W們失去了聯(lián)系?？墒呛芤馔獾奈沂盏搅藦男陆l(fā)來的一封信，打開才看到久違的強強的筆跡。原來他高考落榜后和村里年輕人一起到新疆打工。強強在信里告訴我，他要拼命攢錢，等錢攢夠了再去復讀參加高考，一定要考上大學。我立即給他回信鼓勵他復讀，并且說很佩服他自力更生的勇氣。從此我們書信往來沒有間斷過。互相探討，互相勉勵！

日子一天天過去。對于我來說，大學生活豐富多彩，也充滿青春期少女莫名的憂郁和傷感。這時，強強的信是我心靈的一劑良藥，它總是在我孤獨寂寥時出現(xiàn)，像一股清新的柔風撫慰我多愁善感的心。也許我的信對遠在他鄉(xiāng)的強強也是相同的吧！我們雖然相隔遙遠，但書信不斷，用真誠純潔友善的溫情相互取暖。

我們無話不談。強強的信總是很厚，每次都在五頁以上。一遍遍捧讀他的信件，感覺就像在進行心靈的對話。每次我的回信最后一句是雷打不動的祝愿：強強，希望你無論身處順境、逆境，都像你的名字一樣永遠堅強！我們談人生、談理想、談周圍的人和事，也談愛情。邊打工邊復習的強強不再向我表白愛情，現(xiàn)在想來怕是他認為自己還不具備談愛情的實力吧。而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把我將來的愛情和強強聯(lián)系在一起。

盡管如此，我卻主動和他談起了“愛情”這個字眼。我和我們班長軍戀愛了，當時的我很激動，也很彷徨，對愛情既充滿幻想又感到恐懼，強強是我唯一能夠傾訴的對象，所以我將一切無助和懵懂的想法一股腦兒對強強傾吐。他的回信有十多頁，既表達了他對愛情的認識，也希望我能慎重對待愛情。記得他說，真正的愛是付出、是給予、是不求回報的奉獻……

現(xiàn)在想來，那時的我沒有真正領(lǐng)悟強強說這番話的涵義。我和軍戀愛后，和許多在大學里談對象的同學一樣，我們花前月下的淺吟低唱……初戀是甜蜜憂傷的一個夢！這期間，強強的信雖然也沒間斷，但明顯少了，而處在戀愛中的我只知道他已經(jīng)攢夠了學費，正在加緊復習迎接高考。

我大二剛開學不久就收到強強從成都發(fā)來的信。他果然考上了成都的一所大學！我很欣慰，為他高興，像老朋友一樣分享著他來之不易的成功和快樂！記得我還從比較緊張的生活費里一次拿出十元錢，買了些平時舍不得吃的鹵菜和軍一起喝了一瓶啤酒，表達對遠方強強的祝賀！之后再收到強強的信，便能感覺到他朝氣蓬勃、血氣方剛、充滿自信的青春豪氣。是的，他不再是那個由于貧窮找不到尊嚴的羞澀少年了，而是一個走出窮山溝的有志青年！

草長鶯飛，花開花謝。我畢業(yè)分配到了攀枝花，也由于主客觀的種種原因，我和我的初戀男友軍勞燕分飛了。分手時，我微笑著將記錄著我們初戀故事的厚厚的筆記本一并送給了軍，內(nèi)心凄楚卻表現(xiàn)決然地瀟灑轉(zhuǎn)身，任眼淚紛飛灑落一地頭也不回。這時的我情緒低落到了極點，是強強及時給了我安慰。他說，純潔的初戀固然美好，但是畢竟青澀，也許那時我們根本不懂得真正的愛情，何不將它作為人生中初嘗的美酒小心珍藏，塵封于心靈的一隅，以此見證未來歲月中成熟的愛情呢？感謝強強及時給我心靈的慰藉，是他陪我度過了人生中那段凄清無助而且無奈的歲月！

強強比我晚一年畢業(yè)，分配在了成都一個企業(yè)里。從這時開始他向我發(fā)起了猛烈的愛情攻勢。書信是隔三岔五一封，電話是每天不斷。他就像足球場上的一個優(yōu)秀前鋒，只可惜，面對的卻是一個無網(wǎng)的球場，任憑腳力多么強勁、球技多么高超，最終也不能將球踢進網(wǎng)里。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到強強，我心里立刻涌動起純真圣潔的情愫，卻沒有愛情那種渴望擁抱濃烈如飲醇酒的激情！我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直覺告訴我，我真的無法將這種純真高潔的友情和熱烈纏綿的愛情混合在一起。既然不能給予對方真正的愛情，拒絕才是對他最公平的選擇。

有一次到成都出差，我打電話告訴了強強。他好高興，說做好了迎接我的一切準備。可是我當了逃兵！我們多年不見，相互在對方心里都那么完美，一旦見面會不會很失望呢？我不愿意改變這種印象，也無意把我們之間美好純潔的友情轉(zhuǎn)化為愛情，相見不如想念！這就是我當時為自己找的理由。我到成都后用公用電話打了電話到他單位，是強強大哥接的電話，他哥哥當時和他一個單位，是技術(shù)科科長。他哥哥說強強已經(jīng)請了三天假，準備好好陪我在成都逛逛的，我讓他轉(zhuǎn)告強強，我臨時有事不能去了。回到單位便收到強強厚厚的一封信，信中詳細講了在約定地點沒有看到我的失落，一直等到天黑的落寞，接到哥哥電話后的極度失望等。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但是我是多么珍視我們之間晶瑩剔透的友情啊，他能理解嗎？

我一次次地拒絕，并沒有讓強強失望，他臆斷地覺得我是因為距離遠的緣故，他告訴我，他愿意放棄成都的工作到攀枝花來應聘，遠在成都的他居然知道當時攀枝花的二灘水電站正在招聘員工。我聽后，立即要他打消來攀的念頭，我說你來了我們也不會談戀愛的。這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但是更大的打擊是我不久又戀愛了，對象是同單位的同事，我也說不清為什么當時就選擇了對方，我想是因為內(nèi)心很孤獨，而且被對方的執(zhí)著感動了吧?，F(xiàn)在想想真是命中注定，難道強強就不執(zhí)著嗎？如果說是因為距離，他每天一個電話來我也沒有答應啊?，F(xiàn)在想來真不可思議！

我告訴他我又戀愛的消息后，強強哭了，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三天沒能上班。這是我后來從他哥哥那里知道的。我知道我傷害到他了，欠下了此生無法償還的情債！

沒有想到強強會辭職下海。收到他從廣東寄來的信我才知道的他說以前他到新疆打工是為了考大學，現(xiàn)在到廣東打工是為了得不到的愛情。他此生注定是一個漂泊的人！我假裝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依舊給他鞭策和鼓勵，時刻提醒他保重，感覺就像一個親人的叮嚀。強強很能干，無論到哪個公司打工，干不多久就會被提拔為老總的助手，他不停地跳槽，越跳越好，像以前一樣不停給我寫信，我分享著他的成功和喜悅。也時時向他匯報我的近況。

時光如水，轉(zhuǎn)瞬三年過去。有一天，我意外地收到強強的大哥給我打來的電話，他說，強強快三十歲的人了還不談對象，家里都急了，就連他兩個弟弟都處了，讓我勸勸強強，拿他哥哥的話說，連他家里都有我的相片，可見強強很在乎我，一定會聽我的話的。其實，在這三年里，我也時常勸強強交女朋友，但是他說要等事業(yè)有成再說。強強是個優(yōu)秀的男孩，我也知道圍在他身邊的女孩不少，但他不為所動。我想，他要的是“先立業(yè)后成家”吧！

一九九九年的春天，我的第二次戀愛再次宣告失敗。這次的我不是難過，更多的是一種解脫！兩個人在一起如此別扭倒不如一個人快活！當晚，我找來我的倆個閨密一起慶祝，興奮得手舞足蹈，三個人喝了一瓶葡萄酒。我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強強，讓他分享我重獲自由的快樂！但是我又傷害他了。

強強以為他還有機會。用他獎金的一部分給我買了當時比較昂貴的名牌套裝外加呢子風衣外套，衣兜里藏著他寫的小詩，表達了他永遠不變的愛意。此時的我已經(jīng)對婚姻不抱太多幻想，我更不愿意去傷害一個多年的摯友。我真誠地對強強說，我不能，我以前沒有選擇你，現(xiàn)在就更不能傷害你，這對你不公平，你應該得到一個好女孩一份完整的愛情！

不久，我意外收到一個陌生女人的信。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甜甜。她告訴我她是一個英語教師，也是辭職到廣東打工的，目前是總經(jīng)理助理。她深深地愛著強強，但是強強的小房間里卻擺滿了我的照片，沒有空間再容納別的女孩，為此她懇請我勸說強強給她一個機會?？戳诉@封字跡相當漂亮的信我心潮澎湃，我真正感受到了強強對我的癡情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我問自己，十一年不曾相見，歲月已經(jīng)改變了彼此的容顏，唯有強強的癡心一如我十六歲那年分手時一樣依舊不改啊！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而也。我更加覺得我配不上這份深情了，我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去破壞這份美好的真情！讓它成為我生命中的一筆財富吧！我立即給強強去了電話，明確了我的立場，并極力勸說他接受別的女孩的愛，我還專門講了甜甜和我通信給我的良好印象。

果然，強強在聰明女孩甜甜的溫柔攻勢下成為了愛情的俘虜。我們差不多同是那段時間結(jié)婚的！我們都向?qū)Ψ郊娜チ苏嬲\的祝福！但是我知道，我欠他的！

二○○二年的“五一”節(jié)長假，我和老公正在籌劃去哪里旅游時，我突發(fā)奇想：去東莞看看強強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也都成家了，而且強強說他和老婆不再給別人打工了，開了一家公司自己干，是制衣廠。不如我們?nèi)タ纯此?！我這樣告訴老公，老公聽后說，也好，正好還沒有去過廣東呢！

我們先坐火車到昆明，在昆明買了飛機票去廣東。其實這時候我已經(jīng)懷著小寶寶了，只是還不知道。是下飛機后才檢查確認的。所以老公對我此次出行的飲食起居格外小心。我在上飛機前就打電話給強強告訴他我和老公去看他的消息，聽上去他很高興。我想象著我們相聚的激動場面。

等我們打的到了東莞后，遠遠看見強強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他似乎一點兒都沒變，就連個頭也和高中時一樣沒有再長。我牽著老公的手，微笑著向他走去，他也微笑著向我們走來，沒有想象中那樣激動，卻有很甜美的感覺蕩漾在心頭。強強和我老公緊緊的握手，像從前就認識的老朋友。

到了強強的制衣廠了。有很多工人在做工，有男有女，場地約有二百平方，各種式樣的衣服掛得到處都是。我們被帶進旁邊的一間辦公室，看見一個瘦高個兒女人正在對著電話指手畫腳，看見我們進門也毫不理會，自顧自在那里說話，說的是廣東話，我和老公都聽不懂。等她把電話放了，強強介紹說，這是我老婆甜甜。我向她點頭問好，她的表情淡淡的，嘴上卻說，歡迎你們來玩兒，只是我們這里很忙也很亂，望多包涵。說完便又開始撥電話，對著話筒又說了一大堆我們聽不懂的廣東話。強強連忙給我們倒茶、拿水果。在這里我第一次吃榴蓮，怪怪的味道。強強說，榴蓮的營養(yǎng)價值很高，多吃點兒。老公就驕傲的宣布我懷著寶寶呢！強強立即說那一定得多吃點兒，正在打電話的甜甜也搭一句：恭喜恭喜，這榴蓮的味道雖然像BEBY屎，但是最適合孕婦吃了。我突然覺得臉好燙！

強強帶我們參觀了他們的廠房，看來還比較簡陋，規(guī)模也不大。在成衣間里，強強讓我們看那些做好的衣服，讓我隨便挑一件做紀念，畢竟是他親自設(shè)計的，我試了好幾件都不合身，衣服好肥大的，他說是專為周邊外國人制作的，我的身材太好了，哪像外國人那么胖呢！最后我勉強挑了一件黃色的體恤做留念。

趁他們都忙著和工人們交代工作，老公偷偷把我拉到一邊兒說，我感覺你同學的那個老婆好像不歡迎我們，還故意在我們面前說粵語顯擺，干脆我們一會兒就走了吧。我說這樣就走恐怕強強會難過的，忍忍吧。強強也感覺到他老婆的冷淡，一直緊緊跟著我們，問寒問暖，講他的工廠，講我們高中的同學們都在干什么等，我很感激他的良苦用心。

晚上我們一起去了繁華熱鬧的珠江江邊。兩岸高樓聳立，燈光閃爍，江中船來船往，一片歡騰。我們一起合影留念，突然強強說，給我和草兒單獨合個影吧，我們這么多年不見了。甜甜滿臉不悅，但還是舉起了相機。那是一張多么難看的相片啊，等我看到這張相片時我已經(jīng)回攀枝花了，我和強強不在相片的中間也罷，還硬是把我們照在一個邊角里，而且強強的一只手臂被硬生生地切割在了相片之外。看到這張殘缺的照片時，我都替強強難過了，他老婆甜甜的心胸太狹隘了吧！記得強強送我們上飛機后，發(fā)來了一條短信，說原諒他老婆的怠慢，沒有招待好我們很內(nèi)疚……

反正這次看老朋友之行沒有想象中那么激動和愉快，我覺得還有些隱隱的失望，但我還是有收獲的，至少看到了老朋友，知道了他的環(huán)境和處境，我祝他幸福！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過去。時常能收到強強發(fā)來的短信，都是祝福和關(guān)切的叮嚀。他也給我老公發(fā)短信。自從看見了他的老婆，我知道強強活得不會太輕松，偶爾也發(fā)給他短信給他鼓勵和祝福。

二○○四年春節(jié)前的那一天，是我終身難忘的屈辱日子。晚上十二點半了，我正躺在床上看書，突然手機很刺耳地響了。我很奇怪這么晚了還有人打電話來。狐疑地接了電話，劈頭蓋臉就遭到一頓謾罵，言語之惡毒是我平生未曾遇到的，我懵懂和吃驚！強忍憤怒問了一聲：你是不是打錯了？我是小草。我罵的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有老公了還要來勾引我的男人，把我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回家就和我吵，你這個騷貨……我立刻把手機掛了，鉆進被窩，閉上眼睛也是一串淚水無聲滑落。我已經(jīng)聽出來了，是強強的老婆甜甜的聲音！手機又響了，我不敢再接，我怕這無中生有的辱罵再次鞭打我毫無防備的身心。這時老公被手機鈴聲吵醒了：誰啊，還讓不讓人睡覺？我無助地向老公伸出手：有人莫名其妙地罵我勾引她老公……老公不耐煩地抓起手機罵了一句：神經(jīng)??！然后就掛斷了對我說：別理她這個神經(jīng)病，睡覺吧。便又倒頭大睡了。

我一夜無眠。我把手機關(guān)了躺下，剛才所聽到的世上最污穢的辱罵似乎只是在做夢。我一遍遍問自己：我今生究竟做什么啦，竟會招來如此不堪的，謾罵？我雖然平凡，但是我沒有做對不起別人的事啊，我憑什么要承受這樣的侮辱呢？強強，難道就因為你曾經(jīng)追求過我，我覺得欠你的情就要承受這樣的待遇嗎？天哪，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事？我一遍遍問自己，為什么如此惡毒的辱罵要讓我來承受？我做什么啦？我無愧于心啊……夜漫長而孤凄，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我受傷的心張著委屈的眼睛，淚水打濕了枕頭……

第二天我照常起來上班。打開手機，居然有五條短信，都是強強發(fā)來的，全是道歉的話，我不想再看。這時手機響了，我神經(jīng)質(zhì)地看了一眼，是強強打來的，我拒絕接聽。一會兒電話又響，我的火氣一下冒了出來，對著手機一陣大吼：別再打攪我了，我不欠你了，從此一刀兩斷！說完我就關(guān)機了！心里的委屈似乎減輕了些，但心很痛很痛！為了忘卻這段屈辱的記憶，我迅速刪掉了強強的手機號碼，并更換了新的手機號碼。

在后來的日子里，我努力不去想強強，但有時還是會冒出他的影子，想起我們多年的交情就這樣斷了，我總有些傷感。

那一年，對我家來說是禍不單行的一年。先是查出父親得了結(jié)腸癌，要動手術(shù)，然后是確認公公得了肺癌，并且一查出就是晚期。我們?nèi)蚁仁禽氜D(zhuǎn)在各大醫(yī)院去治療，后來病情惡化以后就只剩下日夜輪流守護了。家里不僅人人身心疲憊，而且負債累累，這時我意外收到了高中同學李飛匯來的一萬元錢，幫助我渡過難關(guān)。在那艱難的日子里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我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了。在我的再三追問下才知道，這一萬元錢是強強托李飛轉(zhuǎn)給我的。強強啊，原來你一直在遠遠地關(guān)注著我。

從同學那里打聽到了強強的近況很是欣慰。強強的事業(yè)很成功，企業(yè)越做越大，房子、車子都有了，連孩子都生了兩個，現(xiàn)在一家人都定居在廣州。我顫抖著手指撥通了強強的電話，傳來了久違的熟悉的聲音。時間真是醫(yī)治心靈傷口的良藥??！我們滔滔不絕地互相傾訴著各自的思念和這些年來各自的生活。我們都感覺到這些年來為何都會沒有來由的憂郁和惆悵，原來我們少了對方的消息和安慰啊！

他說他雖然事業(yè)成功卻并不幸福，因為娶了個心胸狹隘、刁鉆刻薄的老婆，總是疑神疑鬼、無中生有，盯他就像盯賊一樣。尤其讓他難以容忍的是老婆對他的父母很不孝順，弄得他這個孝子很被動。他說要不是為了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他真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我勸他要努力改善夫妻關(guān)系，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我也講了我現(xiàn)在的生活現(xiàn)狀，完全和當初自己的想象兩樣，可生活要繼續(xù)啊。

我說謝謝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我，那算是我借你的錢吧！他說最不喜歡我說謝謝，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了，這點兒錢對我來說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在你困難的時候我一定會幫你。要說謝謝，我還要謝你才對，感謝你這么多年一直在我心中陪著我，使我在生活的摸爬滾打中不至于孤獨。

我突然想起他老婆甜甜那次歇斯底里的辱罵，我說，算了吧，我不想再被別人罵了，我很怕！強強卻堅定地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了，她不會知道的。知道嗎，無奈的生活已經(jīng)讓我練得很謹慎，我活得痛苦而小心。

好一個“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了”，因為這句話，我的淚再次滾了出來，似乎積壓在心里多年的委屈終于被徹底沖刷出來了，我長舒了一口氣。

因為強強的鼓勵和支持，我在工作和生活中不斷地努力打拼，日子越來越好了。真想告訴強強，也許我們今生很難再見面，可這純潔真摯的情誼我永遠銘記在心了！所以當有人問起，這世上男女之間真的有純粹的友誼嗎？我會很肯定地回答，有。

窗外，月光如水！強強，你好嗎？希望你過得幸福和快樂！

李星樺：供職于四川省攀枝花市西區(qū)攀煤（集團）公司文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