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光輝
印章,我見過不少。金質的,銀質的,玉質的,木質的;方的,圓的,條形的,形形色色,多種多樣?!坝幸幻队≌履憔蜎]見過,想不想去見見?”原高安武裝部戰(zhàn)友歐陽曉東說?!跋?。”沒有半點猶豫,干脆利索。
盛夏的一天,我們驅車來到了江西萬載的仙源鄉(xiāng)。
一座老屋,坐落在湘贛邊界的蔥郁青山里,這是建于清朝咸豐年間的王家大屋。該屋坐東朝西,相互連接貫通,有4廳12房,分前后兩進,天井兩口,中廳兩側走道上方,有“列寧之路”“馬克思路”“軍樂”“音樂”等字樣,這是湘鄂贛省蘇維埃政府舊址。1932年至1934年,彭德懷、滕代遠、黃公略、王首道等老一輩革命家在這里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革命斗爭。
舊址北面,一枚印章格外醒目,我走近,望著這枚印章:印章印面碩大,布局精當,風格典雅。分內外兩圈,比現(xiàn)今我們使用的印章要大得多。中部為地球背景,上有鐮刀錘頭圖案,周邊以麥穗、稻穗環(huán)繞,兩穗之間是五角星圖案,規(guī)整平和中透出一種公正和威嚴。印面外圈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湘鄂贛省蘇維埃執(zhí)行委員會”20個隸書大字,筆畫橫平豎直,字跡圖案清晰,方中帶圓,古樸大方,那種氣派,凜然而又神圣。
在印章前,戰(zhàn)友顯得特別激動,鄉(xiāng)政府紅色文化講解員劉艷眼里閃爍著追尋紅色文化的光。
1928年7月,中共湘東特委成立,平江起義,成立紅五軍,然后創(chuàng)建湘鄂贛革命根據(jù)地。根據(jù)地位于湘東北、鄂東南、贛西北邊界,地處長沙、武漢、南昌之間,面積寬廣,人口眾多,是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堅持革命較久的根據(jù)地之一。1931年10月,湘鄂贛省蘇維埃政府成立;11月,全國第一次蘇維埃代表大會在瑞金召開,湘鄂贛省蘇維埃政府拿到了由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統(tǒng)一制作頒發(fā)的政府銀質公印。1932年4月5日,公印正式啟用,這是湘鄂贛省蘇維埃政權建立與發(fā)展的莊嚴見證。
1932年4月至1934年2月,湘鄂贛省委、省蘇維埃政府駐扎在江西萬載小源縣(今仙源鄉(xiāng))。小源成為湘鄂贛革命根據(jù)地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邊區(qū)人民擴大工農(nóng)武裝,發(fā)展經(jīng)濟,把根據(jù)地的各項建設推向了一個興盛時期,時有“小莫斯科”之稱。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直接導致湘鄂贛蘇區(qū)被國民黨血洗。1934年1月28日拂曉,敵軍分三路向小源發(fā)起攻擊,先是飛機轟炸省蘇維埃政府,接著大批軍隊進攻蘇區(qū),捕殺革命同志和群眾,無惡不作。省蘇的一些成員,慘遭殺害,仙源失陷,印章失蹤。
1963年10月,一名叫郭興仁的鄉(xiāng)民在萬載仙源官元山林場做工。不知是天公作美還是英烈顯靈?那天,他在山上勞動,無意間從厚厚的腐葉中扒出了一個黑色牛皮箱,伸手一提,箱子瞬間破碎,映入他眼簾的,除了一疊早已爛得不成樣子的紙張,還有一枚圓形的銀質印章,郭興仁好奇地把印章帶回家中,與哥哥郭桃仁一道,用水把印章洗凈,抹上印泥,在郭桃仁的筆記本上連蓋了好幾個印模,字跡非常清楚。郭氏兄弟沒念過什么書,這印上的字,他們認識不了幾個,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這是件無價之寶,更不可能知道幾十年前發(fā)生在這里的如火如荼的革命風暴。當時,他們只是覺得好玩,并沒當回事。
第二年春天,郭桃仁到縣城參加林業(yè)工作會議,會間,他筆記本上的印戳引起了旁邊一名干部的注意,這名干部迅速將此事報告了縣公安局??h公安局立即召見郭桃仁,詢問印章的來處。第二天,縣公安局調集了三部大卡車,滿載著公安人員和武裝基干民兵,由郭桃仁帶路,直奔官元山農(nóng)場。
在急速奔馳、起伏顛簸的卡車上,公安局的同志向郭桃仁說了三點:一是要將該印章收歸政府保存;二是在發(fā)現(xiàn)印章的地方進行全面搜尋,看看還有沒有紅軍的其他遺物;三是查找紅軍烈士的遺骨,給予遷葬。到了印章發(fā)現(xiàn)地后,百十來號公安人員和民兵搜查了整整一天都沒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最后只好帶著這枚印章回到了縣城。
事隔30年,這枚印章終于回到了它久別的故里,在萬載縣湘鄂贛革命紀念館的展廳里,在時代的聚光燈下閃閃發(fā)光。
我仰望著注有“1928—1938”(蘇維埃政權時間段)字樣的印章圖案,靠近,再靠近,我似乎聽見:文物里的黨史故事,印章里的歷史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