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先樹
我們還是沒有過多對白
與多年前一樣
黑夜將我們擠在時間的縫隙里
彼此沉默
只是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我
只是,時間之手
早已將他的硬脾氣撫得溫順
讓他的耳朵,選擇性地
屏蔽塵世的聲響
醫(yī)生來打針?biāo)蜕斐鍪秩?/p>
要在他的背上穿孔,他就趴下身去
示意張嘴,他就大聲說:啊……
我的父親
在病痛的槍林彈雨中
越來越像一個柔弱聽話的孩子
讓我有了
給他買一只玩具熊的沖動
面對這位開花店的女人
我感到羞愧不安
她熟悉每種植物的習(xí)性
每天給它們澆水、施肥、修剪
交談氣候和香味
黃昏下,她一邊將幾盆植物
小心地交給顧客,一邊叮囑——
“金邊吊蘭得多澆水”
“觀音蓮要放在有光照的地方”
……
神情焦慮。像極了一位母親
擔(dān)憂出嫁的女兒
該從哪兒尋找季節(jié)的種子
種滿你的荒原
該以怎樣的雙手
迎接嶄新的雨天和大地的陣痛
我們忙著趕路、生病
任由骨頭長出銹紅的光斑
我們在枯萎的季節(jié)里
錯過一串又一串憂郁的風(fēng)信子
上帝慈悲,允許我們在刀尖上活著
愛和被愛
允許我們懷揣春風(fēng)
在塵世翻滾
山川瘡痍,草木枯萎
我們習(xí)慣在搖晃的季節(jié)里
寫下琴聲和流水
習(xí)慣從身體里取出火種
從廢墟下取出歌聲
先生,請叫我芨芨菜、狗尾巴、野慈姑吧
人世蒼茫,愛情卑微
我不是你流落民間的妻子
自然沒有一柄
可以與生活對抗的利劍
我的悲傷,漫過山岡
我的雪花,紛紛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