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仁
小時候,我的家鄉(xiāng)流行“黑熱病”,俗稱“大肚皮”。這是一種地方上的傳染病,感染者大多是十歲左右的孩子們。因為身體免疫力不強,加上當(dāng)時的醫(yī)療條件較差,政府不重視,得病者甚多,僅我們這個不足千人的小村,就有二三十人患病。我當(dāng)時只有五歲,也染上了此病,每天吃飯不少,但就是不長膘,肚子鼓脹,小胳膊、小腿細瘦無力,一吃過飯就坐在大門口的石墩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媽媽看到我這個樣子,很是難過。她聽說離家5千米遠的濟源縣化村有位醫(yī)生,用火針來扎針灸效果不錯,就領(lǐng)著我去看醫(yī)生。到了那里,我見醫(yī)生拿著一根兩三寸長、比做針線活兒的鐵針還要粗四五倍的銅針,先在油燈上烤紅,再拿一張黃毛紙墊在我肚皮有硬塊的地方,最后手捏粗銅針猛地照肚皮硬塊戳下去,只聽“撲哧”一聲,針扎進我的肚里,疼得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媽媽緊緊摟著我,痛心地邊流淚邊哄著:“乖,忍著點,挺一會兒就不疼了?!?/p>
我強忍著疼痛和驚恐,一連被刺了十多回,卻不見肚子里的硬塊有任何變化。媽媽心里焦急,又打聽到鄰村有位名叫“太法”的老醫(yī)生,能用冷針針灸的方法治此病,就又領(lǐng)著我來到了王村。這里的大夫也是用那么粗長的銅針,先在火上燒紅后,迅速在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一杯冷水中一蘸,只聽“呼哧”一聲,大夫取出了針,朝著我的小腹處戳進去,那股疼勁呀,比熱針還厲害。我緊縮一下肚皮,忍著沒有吭聲,任憑醫(yī)生擺弄,就這樣又治了十多天。此時,我的肚皮左下方已滿是針眼,如今還留有一個個疤痕印。
媽媽成天為我的病愁眉不展,她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救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黨和政府為拯救我們這批被“黑熱病”困擾的少年兒童,組織專門的醫(yī)療隊在沁陽縣城駐扎,集中全縣病患前來就醫(yī)。我和小我一歲的侄女骨朵兒一塊坐著父親趕的牛車,顛簸20千米路來到縣城住了下來。
在那里,我看到好多和我們一樣的少年兒童在候診。戴著白口罩、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們,招呼患者先扎耳朵取血化驗。我受過疼痛的考驗,對扎耳取血毫無畏懼,讓醫(yī)生順利地取了血樣;可骨朵兒卻把“扎耳朵”錯聽成了“割耳朵”,嚇得哭成了淚人,怎么勸說也不讓醫(yī)生摸她的耳垂,真有點好笑。
化驗過后,患者等待醫(yī)生來打針。粗大的針筒里面抽有藥水,醫(yī)生輕輕地朝患者胳膊上注射。我雖不怕疼,但看到這么粗的器械,心里也真有點害怕。不過,在醫(yī)生護士們耐心地講解、悉心地安慰下,我們都乖乖地打好了針。在城里治療半個多月,我覺得病有了好轉(zhuǎn),比先前精神多了?;氐郊依镉中蒺B(yǎng)了一段時間,肚子里的硬塊愈來愈小,最后徹底消失,恢復(fù)了健康。
一場重病的痊愈,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一顆熱愛新中國的種子。從上小學(xué)到參加教育工作,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沒有動搖過這顆愛國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