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lie Pariseau

Shash Diné上方的星空。

Shash Diné上方的星空。

本頁左上起順時針 Yonder Escalante的Airstream房車。/從風(fēng)景如畫的12號公路離開埃斯卡蘭特。/Shash Diné Eco Retreat的客房。/12號公路上的Burr Trail咖啡館。

我打開手機軟件查詢一番，發(fā)現(xiàn)今晚的天氣預(yù)報并不大樂觀。新墨西哥州的天空碧空如洗，當(dāng)太陽在西梅薩（West Mesa）和格蘭德河（Rio Grande）的遠處緩緩落下時，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道由湛藍、紫羅蘭和靛藍三色交融的弧光。不過，云層很快就出現(xiàn)并將其覆蓋。我此時身處阿爾伯克基（Albuquerque）郊外，今晚會在一間建于19世紀(jì)的農(nóng)場客棧 —— 洛斯· 波布拉諾斯（Los Poblano s）度過。主屋外面有一只橙色的虎斑貓蜷縮在長凳上，旁邊是熊熊篝火，桌子上還有一瓶喝剩下的葡萄酒。

可惜，今晚不能觀星了。

當(dāng)然，在我這段徒步穿越美國西南部高地沙漠，然后進入猶他州山區(qū)的整個旅途中，難免會有點兒小差池，比如會被類似于云這般轉(zhuǎn)瞬即逝的事物影響。我查了查手機上一個天氣預(yù)報應(yīng)用程序，想看看明晚的情況，但據(jù)說依舊沒什么看頭。

我和朋友托尼最初的計劃是自駕前往薩利納斯鎮(zhèn)國家紀(jì)念碑（Salinas Pueblo Missions National Monument），那里是17世紀(jì)西班牙方濟會傳教士和古普韋布洛人（Puebloans，北美西南地區(qū)的古代印第安人）留下的遺址群。先看日落，然后在一片星光下返回。但天地之間一片朦朧，我們只好在戶外吃了頓晚餐，順便看了看農(nóng)場上那一片剛被修剪過的薰衣草田。盡管整個晚上我都不時打開房間門，企圖能夠看到一兩顆星星，但是始終一星半點都沒瞧見。等到第二天晚上，我依舊一無所獲。我坐在圣達菲（SantaFe）那家舒適的五恩典旅店（Inn of Five Graces）的爐火旁，時而凝視混沌的落雨，時而拿起手機對著天空，屏幕上可以定位出那些被濃厚的雨霧隱藏起來的射手座、仙后座、獵戶座和雙魚座。

不管在曠野還是在都市，每一個人都可以停下腳步，仰望夜空。結(jié)束這趟旅行回到家中后，有一天我站在廚房攪拌一罐豆子時，透過老廠房閣樓的窗戶看到一輪滿月。碩大的月亮高高掛在密西西比河上，散發(fā)著金色光芒，讓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有時當(dāng)我身處偏僻山野時，好似看到銀河在漆黑的宇宙畫布上緩緩流淌，那時的自己會更容易陷入一種最純粹、最天真的狀態(tài)。于是我才計劃了這次尋找最黑暗天空的公路旅行，盡量避開所有人造光源，沿途尋找那一顆顆閃亮的星。

國際暗天協(xié)會（IDA）是研究光污染方面的權(quán)威機構(gòu)，已經(jīng)在全球范圍內(nèi)認證了約38610平方英里（約62136平方千米）的地區(qū)為“暗天地區(qū)”。在美國境內(nèi)，由 IDA認證的觀星最密集地區(qū)是四角地（Four Corners）—— 新墨西哥、亞利桑那、猶他和科羅拉多四個州的交匯點。我把公路旅行的范圍縮小在這幾個州的范圍內(nèi)，加之對沿途風(fēng)景的考量，我繪制了一條弧形路線：從新墨西哥州出發(fā)，途經(jīng)亞利桑那州一角，然后穿越猶他州。

我們駕車穿過被云霧籠罩的阿爾伯克基（這里有一個非?；钴S的天文學(xué)協(xié)會）和圣達菲后，終于抵達了位于亞利桑那州納瓦霍族保留地（Navajo Nation）東北角的一家遠離網(wǎng)絡(luò)的民宿ShashDiné。雖然天文旅游還是一個相對較新的概念，相關(guān)基礎(chǔ)設(shè)施也還沒有非常完善，但因美國國家公園和州立公園的倡議，以及當(dāng)?shù)赜^星愛好者的支持，它正在成為一種快速崛起的旅行風(fēng)潮。在美國，談到人類與夜空的聯(lián)系和悠久歷史，印第安原住民有更多發(fā)言權(quán)。Shash Diné是由巴亞（Baya）和保羅·米漢（Paul Meehan）在巴亞家族傳承了至少20代人的土地上建造的。Shash Diné意為“熊人”，是為了向巴亞的納瓦霍族致敬。雖然巴亞對這塊土地沒有法律所有權(quán)，但是這不影響她心中產(chǎn)生對這片土地的歸屬感?！斑@里代表了我。”在向我們介紹她家時，她這樣說道。

我們到達 Shash Diné不久后便起風(fēng)了，氣溫驟降。但在這個俯瞰著大峽谷東北廣闊牧場的現(xiàn)代鋼鐵立方體（被稱為Kyoob）里，有一個燒著木材的火爐，還有一堆厚厚的毯子，非常溫暖。三個露臺上都安置著裝飾精美的帳篷，還有兩臺經(jīng)過修復(fù)的、拓荒時代的篷車，等天暖起來，我們就可以開著出門了。

趕在太陽落山前，巴亞帶我們來到一棟巨大的泥蓋建筑中。頭頂中央有一扇天窗，我們分坐在室內(nèi)兩側(cè)，巴亞拿著搪瓷壺為我們倒了幾杯納瓦霍茶，壁爐里一團蒼白粗糙的杜松樹枝熊熊燃起。巴亞告訴我們，她的祖父母是以傳統(tǒng)方式生活的最后一代人。他們跟隨季節(jié)變化，帶著納瓦霍羊（Churro Sheep）遷徙到凱比托高原（Kaibito Plateau），再轉(zhuǎn)移回山谷。巴亞家會把這幾個地點親切地稱為“樓上”和“樓下”。有一陣子，巴亞離開納瓦霍族保留地到外面的世界旅行、工作，和朋友們住在一起。而當(dāng)她和丈夫保羅回到納瓦霍族保留地時，她感到一種回家的召喚，于是他們得到家族女族長的同意后創(chuàng)建了 Shash Diné。

日暮四合之時，窗外開始飄雪，于是托尼和我回到了燒著火爐的小木屋，靜靜等待風(fēng)暴襲來。但在等待的過程中，窗外的天空奇跡般地變亮了。我們穿上層層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到白茫茫的草原上，一片星空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鹦?、土星、木星等千萬顆星星在云層中閃爍。當(dāng)你擁抱整片星空的時候，腳下的這片土地是否真正屬于你？這個曾經(jīng)宏大的愿望也變得渺小起來。但這滿天星幕只是打開了一瞬，不一會兒，它又被關(guān)上了。

第二天我們離開亞利桑那州后，開車來到猶他州邊境的安縵奇嶺（Amangiri），酒店隱匿在大階梯-埃斯卡蘭特國家紀(jì)念區(qū)（Grand Staircase-Escalante National Monument）的曠野之中。晚上我們住在安縵奇嶺新建立的野奢營地 Camp Sarik，距離酒店車程約五分鐘。伊萊· 斯科蒂（Eli Secody）是一個會講故事的納瓦霍人，交談中他逐漸展示出追星人（ Star People，在納瓦霍語中稱為Só Dine'é）的智慧。

本頁左上起順時針 巴亞·米漢。/索雷爾河牧場的爐子。/莫阿布的Jailhouse Cafe。/猶他州的The Flute Shop。

本頁左上起順時針 Jailhouse Cafe的門口。/索雷爾河牧場旅店的臥室。/Yonder Escalante的星空。/觀星路線測繪圖。

星星終于出現(xiàn)了，銀河在冰凍的大地上空愈加閃耀。正如斯科蒂所言，日落后，“折疊黑暗男孩”（Folding Darkness Boy，負責(zé)睡眠中的恢復(fù)和療愈）會第一個出現(xiàn)在寂靜的夜空中。緊接著是由北極星連接的北斗七星和仙后座，最后，“折疊黑暗女孩”（Folding Darkness Girl）會在黎明前出現(xiàn)，喚醒沉睡的人們。但對于納瓦霍人來說，“星宿”不僅是我們所看到的、用連筆畫組合起來的形狀，每個星座更充滿了指導(dǎo)和治愈的力量，而且自身也是宇宙的一部分，同時也是整個宇宙本身。不過要說清楚納瓦霍人和星空的關(guān)系，可能得花好幾個晚上。我們那晚的觀星故事以斯科蒂開始唱起另一個故事結(jié)束，他的聲音被微風(fēng)吹過峽谷。

向北走幾小時，就到了毗鄰大階梯-埃斯卡蘭特國家紀(jì)念區(qū)的柯達克羅馬盆地（Kodachrome Basin），整片土地被赭色的砂巖尖頂環(huán)繞。公園管理員內(nèi)森· 馬丁內(nèi)斯（Nathan Martinez）從卡車上卸下一個巨大的望遠鏡，以及一壺?zé)崴?、幾袋熱巧克力和一罐鮮奶油。待到太陽下山了，大地上的明暗有點兒讓人悚然，蓄著紅胡子的管理員瞄準(zhǔn)了土星的方向，我們悄聲說話，安靜地等待黑暗的到來。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馬丁內(nèi)斯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用望遠鏡看天空。我閉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貼在目鏡上。那感覺像極了童年時我躺在臥室的床上，把燈都關(guān)了，仰望著天花板，上面貼著可以在黑暗中發(fā)光的貼紙，它也是一閃一閃的。緩過神來，我把望遠鏡向一側(cè)傾斜旋轉(zhuǎn)。看到了！那是一顆真正的行星，在7.46億英里之外，被冰冷的光源永恒地環(huán)繞著。幾分鐘后，在一顆恒星穿過武仙座的瞬間，昴宿星團亮起來了。

在一場觀星之旅中，我們總是習(xí)慣性地期待夜幕的降臨，但在猶他州的自駕之旅中，暗夜之外的壯觀景象也值得我們駐足。馬丁內(nèi)斯常常利用業(yè)余時間徒步旅行和露營，他的足跡幾乎遍布整個猶他州。他建議我們徒步12號公路，穿過埃斯卡蘭特紀(jì)念碑，再前往莫阿布（Moab）。大階梯-埃斯卡蘭特國家紀(jì)念區(qū)屬于國家級保護區(qū)，占地180多萬英畝，形成歷史可上溯到2億年前。有些區(qū)域看起來像迷幻的火星地域：一堆堆融化的沉積物被時間凍結(jié)，沙巖拱像細長的手鐲，映襯著廣闊的藍天。幾座風(fēng)景如畫的小鎮(zhèn)點綴在這片土地上，比如埃斯卡蘭特鎮(zhèn)（Escalante）。2021年年初，Yonder Escalante酒店在一家老式汽車影院的舊址上改造而成，擁有小木屋、Airstreams、RV房車等設(shè)施。

莫阿布城外，在進入拱門國家公園（Arches National Park）之前，我們先來到索雷爾河牧場（Sorrel River Ranch）。這里全年都可以露營，觀星者可以隨時進入，這一點不太常見，尤其是在淡季。那天晚上，日落時分，我和索雷爾河牧場的牧馬人黛安· 達斯?。―iane Dustin）一起騎馬穿過泥濘的峽谷，越過水色斑斕的崖岸，停在科羅拉多河畔。我們下馬后坐在河邊仰望天空，牧場的小黑貓在我的腿背上蹭來蹭去，天空似乎離我很近，仿佛我站在椅子上，伸手就能觸碰到它。第二天晚上，我從帕克城（Park City）向北前往瓦薩奇山脈（WasatchMountains），再次凝視天空。其間，我忍不住摘下一只手套，伸手感受空中風(fēng)的溫度，這時還飄起了小小的雪花。每天晚上我們看到的星星看起來沒什么不同，但通過星系的微妙變化，它們把地球上的我們與浩瀚宇宙和未知太空連接起來，一切又是那么奇妙。

行前準(zhǔn)備

規(guī)劃之初你可以參考國際暗天協(xié)會（IDA），該組織通過負責(zé)任的照明政策和公共教育來認證和保護黑暗的天空。如果天氣允許，露營可以提供最好的觀賞條件。搜索各州和國家公園主辦的活動，比如在拱門國家公園由護林員作為向?qū)У囊归g短途旅行等，也可以與當(dāng)?shù)靥煳膱F體取得聯(lián)系。除了特殊情況或者露營地，公園通常都會在黃昏時關(guān)閉。一般來說，地勢越高、天氣越干燥，觀星效果越好。darksky.org

住宿

新墨西哥州有保護暗天的法律。查科文化國家歷史公園（Chaco CultureNational Historical Park）是一個古老的普韋布洛（Puebloan s）遺址，提供露營和觀星導(dǎo)覽，你還可以前往位于希拉國家森林（GilaNational Forest）里偏遠的“宇宙露營地”（CosmicCampground）。在Airbnb上可以租到陶斯（Taos）深受歡迎的“大地之舟”（Earthships），這是一棟由天然材料和升級回收材料建造的太陽能建筑，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光污染。

夜空公園

亞利桑那州擁有不少的夜空公園，是觀星公路之旅的理想之地。其中許多都位于弗拉格斯塔夫（Flagstaff）和大峽谷（Grand Canyon），附近令人垂涎的幻影牧場（Phantom Ranch）小屋是通過抽簽預(yù)訂的。但你也可以避開尋常路線，前往臨近墨西哥邊境的圖馬科利國家歷史公園（TumacácoriNational Historical Park），或卡奇納洞穴州立公園（Kartchner Caverns StatePark），那里有一個很活躍的天文俱樂部。

體驗活動

猶他州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除了豐富多樣的夜間活動，白天還可以騎馬、爬山、徒步旅行等。最明智的選擇是安縵奇嶺的Sarika營地，那里一應(yīng)俱全。穿過大階梯-埃斯卡蘭特國家紀(jì)念區(qū)向北不遠，也有露營地可選，比如有時尚小木屋和 Airstreams房車營地的 Yonder Escalante。在莫阿布城外，索雷爾河牧場是前往拱門國家公園的完美起點。在前往鹽湖城的路上，曾經(jīng)的礦業(yè)小鎮(zhèn)Helper新近被認定為“黑暗天空社區(qū)”，也是一個不錯的中途停留地。鹽湖城東北部的東峽谷州立公園（East Canyon State Park）距離深藏于瓦薩奇山脈中的藍天旅館（The Lodge atBlue Sky）也只有很短的車程。

必備工具

Astrosphere是一款由天文學(xué)家評級的App，可以提前8天預(yù)測云層覆蓋情況。最復(fù)雜的觀星應(yīng)用程序需要付費，但如果你想深入研究天體制圖學(xué)，它還是值得購買的。Stellarium Plus和 SkySafari 6 Plus是兩個很好的選擇，具有不同的細節(jié)水平，可以進行表層和深空探索。《天空指南》（SkyGuide）提供的基礎(chǔ)知識適合初學(xu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