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夏,張小平,邢志林,陳尚潔,王永瓊,高艷輝,2,趙天濤,2
(1.重慶理工大學 化學化工學院, 重慶 400054; 2.重慶大學 環(huán)境與生態(tài)學院, 重慶 400044)
在“雙碳”背景下,氯代芳烴污染物控制面臨較大壓力,其中氯苯(Chlorobenzene,CB)是化工產(chǎn)品中間體、殺蟲劑和有機溶劑的重要組成成分,是氯代芳香族中應用最廣泛的產(chǎn)品之一,非法排放致使其在環(huán)境中廣泛存在[1-2]。據(jù)估計,全球每年由廢水排放到環(huán)境中的CB超過500 000噸,持續(xù)揮發(fā)和沉積循環(huán)使其污染遍布全球,南北兩極積雪中均檢測出有CB存在[3-4]。CB為一級致癌物,被《斯德哥爾摩公約》和美國環(huán)保署列為第7位的優(yōu)先控制污染物,具有高毒性、難降解和易生物蓄積等特性,嚴重危害生態(tài)環(huán)境和人類健康[5-6]。針對國家對持續(xù)性有機物處理的高要求[7],明晰環(huán)境中CB的轉化特性,采取有效措施消除污染已成為亟需開展的研究。
多年來,研究者利用多種技術去除環(huán)境中CB污染,與其他方法相比,微生物處理技術具有成本低,條件溫和及污染小等優(yōu)勢,在CB處理中具有重要應用潛力。國內外研究者利用多種功能菌株開展了CB的降解工作,Oanh等[8]從廢水污泥樣本中分離出一株CB降解菌BacillussubtilisstrainDKT,2 d內實現(xiàn)60 mg/L的CB降解了70%;同時,Irina等[9]篩選了一株氏乳桿菌PortucalensisstrainF11,相同時間實現(xiàn)100 mg/L CB降解率達85%;此外,Arno Kaschl等[10]從污染含水層中篩選出一株羅爾斯通菌Ralstoniasp,該菌株在21 h對60 mg/L CB降解率為93.4%。這些研究表明不同類型的菌株活性差異較大,高效氯苯降解菌的分離及應用一直是關注的重點。盡管CB生物降解研究開展多年,但絕大多數(shù)科研人員關注于單一污染條件下的CB轉化過程[11],然而工業(yè)發(fā)展所導致的環(huán)境污染更具復雜性,往往存在復合污染現(xiàn)象。崔健等[12]調研發(fā)現(xiàn)CB污染水體中還含有TCE、PCE、1,2-DCA等十幾種氯代脂肪烴。在多種因素作用下,有機物降解過程復雜,處理效率及生態(tài)毒性更具復雜性及不確定性,污染物常規(guī)處理過程受到極大挑戰(zhàn),有機復合污染生物降解的相互影響逐漸受到關注。Zhao等[13]研究反-1,2-二氯乙烯(tDCE)[14]、氯乙烯(VC)、1,1-二氯乙烯(1,1-DCE)、TCE、PCE的存在下順-1,2-二氯乙烯(cDCE)的生物降解特性,發(fā)現(xiàn)在無其他氯乙烯條件下,cDCE的降解速度最快,其他氯代烴可顯著抑制cDCE的降解[15]。還有研究發(fā)現(xiàn)多氯取代烴對低氯取代烴的還原脫氯有抑制作用,低氯取代烴對高氯取代烴的還原脫氯抑制作用較弱[16]。瞿福平等[17]對CB類同系物共存時CB生物降解性能的影響及作用機制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鄰二氯苯、間二氯苯的存在有利于整個體系的污染物降解,但CB的耗氧速率降低,對二氯苯、1,2,4-三氯苯存在會抑制整個體系及CB的降解。這些研究充分證明在有CB生物降解過程中,污染物共存及其影響特性是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
基于當前CB降解功能菌數(shù)量有限且效率低,前期開展了功能菌的富集篩選工作,獲得了一株可同化和共代謝降解氯苯的菌株。當前關于復合污染物問題,更多關注的是同類型污染物間的相互影響,不同類型污染物間的影響研究還是十分有限。環(huán)境污染中,CB與其他氯代烴往往同時存在,如氯代脂肪烴,作為不同結構的氯代烴,氯代脂肪烴對CB轉化的影響特性如何還未有關注。基于此,本研究選取典型氯代脂肪烴,利用分離的高效菌株,開展復合污染作用下CB的降解研究。明晰氯代烷烴和氯代烯烴作用下CB的降解特性;考察不同氯代脂肪烴的半數(shù)效應濃度;利用經(jīng)典抑制動力學模型進行數(shù)據(jù)擬合,明晰不同氯代脂肪烴的抑制機理。研究結果為微生物技術在環(huán)境氯代有機物復合污染治理中的應用提供參考。
CB降解菌株分離自某廢棄焦化廠污染土壤,該菌株能以CB為唯一碳源和能源,鑒定為粘質沙雷氏菌,命名為SerratiamarcescansTF-1(保藏號:M2019674,專利號:ZL201911162719.4)[18]。將純菌TF-1接種到已滅菌的50 mL的LB培養(yǎng)基中富集,作為種子液。
無機鹽培養(yǎng)基:CaCl2(0.1 g),MgSO4·7H2O(0.4 g),NH4Cl(2.02 g),KH2PO4(3.0 g),Na2HPO4·12H2O(17.7 g),NaCl(0.5 g),蒸餾水1 L,pH值:6.5~7.0。
LB培養(yǎng)基:酵母粉(5.0 g),蛋白胨(10.0 g),NaCl(5.0 g),蒸餾水1 L(培養(yǎng)基所需藥品來自于成都市科龍化工試劑廠,分析純)。
選取復合污染水體中普遍存在的氯代烴DCM、1,2-DCA、1,1,2-TCA、TCE和PCE為抑制劑開展研究,比較氯代脂肪烴中單雙鍵結構及氯原子個數(shù)對抑制作用的影響。氯代脂肪烴及CB購買自阿法埃莎(天津)化學有限公司。
在無菌條件下,將一定量馴化后的TF-1菌懸液以4 000 r/min離心10 min,棄上清液,菌體用磷酸緩沖液洗滌2次。在上述實驗得到的最適溫度、pH值和接種量的基礎上,在含60 mg/L CB的LB選擇性培養(yǎng)基中,分別添加2、4、6和8 mg/L的 DCM、1,2-DCA、1,1,2-TCA、TCE和PCE,分裝于125 mL血清瓶中,在30 ℃、160 r/min的搖床中培養(yǎng)。每間隔24 h,利用紫外分光光度計,選擇600 nm的波長,UV-1800比色法測定不同條件下培養(yǎng)的菌液OD600,利用氣相色譜監(jiān)測CB濃度,每組實驗均設3個平行組。
氯代烴采用氣相色譜檢測,檢測條件參見文獻[9]。TF-1濃度采用分光光度計監(jiān)測,數(shù)據(jù)處理及做圖用Excel 2019和origin 2019軟件。
使用4參數(shù)邏輯函數(shù)擬合每個抑制劑的EC50值,它對應于底物/酶結合的50%的抑制,擬合的方程如下所示:
(1)
式中:A為與無限濃度相對應的B/B0(%)的最小值;D為對應于零濃度的B/B0(%)的最大值;logC為以中值抑制濃度(EC50)的自然對數(shù)表示的S型曲線的拐點;B為該點的希爾斜率C;X是抑制劑的濃度。
(2)
式中:A為吸光度;A0為被分析物零劑量時的吸光度;AXS為被分析物過量時的吸光度。
TF-1對CB的降解符合Michaelis-Menten方程:
(3)
式中:rs為CB降解速率,mol/(gcell·h);rmax為CB最高降解速率,mol/(gcell·h);CS為CB濃度,mol/L;Km為米氏常數(shù)mol/L。
當有抑制劑存在時,抑制劑的酶抑制分為以下幾種情況:
1) 競爭性抑制模型:微生物反應過程中抑制劑I在酶活性位點結合,阻礙酶與生長底物結合,致使酶促反應活性下降,特點為抑制劑對最大消耗速率無影響。該抑制方程如下:
(4)
式中:rSI為競爭性抑制的底物消耗速率,mol/(gcell·h);KmI為競爭抑制時米氏常數(shù),mol/L;KI表示競爭性抑制時的解離常數(shù),mol/L;CI為抑制劑的濃度,mol/L。
2) 非競爭性模型:生化反應過程中抑制劑與酶分子在非活性位點結合,該過程阻礙底物與酶結合,特點為方程中米氏常數(shù)不變,非競爭性抑制方程如下:
(5)
式中:rI,max為非競爭性抑制的底物最大消耗速率。
3) 反競爭性模型:生化反應過程中抑制劑不能直接與酶相結合,只能與酶和底物組成的復合物相結合,生成三元復合物,進而抑制底物催化。反競爭性抑制方程為:
(6)
以上公式推導參考文獻[19]。
在溫度為30 ℃、CB濃度為100 mg/L的培養(yǎng)基中,研究典型氯代烷烴DCM、1,2-DCA、1,1,2-TCA為抑制劑時,TF-1對CB的降解特性,培養(yǎng)7 d后的CB濃度變化如圖1所示。當DCM濃度為2 mg/L時,CB的降解率能夠達到61.08%;濃度分別為4、6、8 mg/L時,CB的降解率達到37.84%、34.87%、42.07%,隨著DCM濃度的升高,抑制效果也在逐漸增強。當1,2-DCA為抑制劑時,在4個不同濃度梯度下,降解率均在35%左右,對TF-1有較強的抑制作用;當1,1,2-TCA為抑制劑時,濃度分別為2、4、6、8 mg/L時,降解率均在30%左右,對CB的降解效果最差,說明對TF-1的抑制效果最強。由此表明,有氯代烷烴存在條件下對TF-1降解CB有較強的抑制作用,并且1,1,2-TCA抑制效果最強。由此推斷,當氯代烷烴的結構越復雜,抑制效果越明顯。
研究表明[20],氯代有機溶劑的毒性與其辛醇水分配系數(shù)(logPo/w)密切相關,DCM、1,2-DCA和1,1,2-TCA的logPo/w值分別為1.25,1.48和2.17,logPo/w值越高,溶劑的脂溶性越強,高脂溶性對細胞膜的破壞性更強,可能是1,1,2-TCA毒性強的主要原因。
圖1 氯代烷烴存在下TF-1對CB降解曲線
同樣在溫度為30 ℃、含有100 mg/L CB的培養(yǎng)基中添加氯代烯烴,研究TCE、PCE為抑制劑時對TF-1降解CB的影響。培養(yǎng)7 d后CB的濃度變化如圖2所示,當以TCE為抑制劑時,濃度分別為2、4、6、8 mg/L時,所對應的CB降解率分別為61.08%、37.84%、34.88%、42.07%,平均降解率分別為1.37、0.841、0.751、0.935 mg/(L·d),隨著濃度逐漸增大,TCE對TF-1降解CB的抑制效果在不斷增強。當PCE為抑制劑時,濃度分別為2、4 mg/L時,對CB的降解率能夠達到50%左右,濃度分別為6、8mg/L時,對CB的降解率能夠達到35%左右,抑制情況與TCE相似。
TCE和PCE的logPo/w值分別2.4和2.88,相較于氯代烷烴,氯代烯烴對TF-1降解CB的抑制作用相對較弱,表明雙鍵作用可減小有機溶劑毒性。在結構方面,氯代有機溶劑往往通過破壞細胞膜影響細胞的結構和完整性,明晰溶劑作用下細胞結構的變化也是下一步研究的重點。
圖2 TF-1在氯代烯烴存在下CB的降解特性
氯代脂肪烴為抑制劑時對TF-1的半數(shù)抑制效應濃度如圖3所示,通過EC50我們可以了解到當TF-1受到50%抑制時及一半失活時,氯代脂肪烴所需濃度。氯代烷烴DCM、1,2-DCA、1,1,2-TCA的EC50值分別為3.42、3.16、3.12 mg/L,當DCM濃度達到3.42 mg/L時,才能抑制TF-1一半失活,而1,1,2-TCA濃度為3.12 mg/L時就能夠抑制TF-1一半失活,發(fā)現(xiàn)隨著氯代烷烴的結構復雜程度越大,半數(shù)抑制濃度在逐漸減小,說明氯代烷烴結構的復雜化可增強對TF-1的抑制。
氯代烯烴TCE和PCE的EC50分別為6.57和3.16 mg/L,半數(shù)效應抑制濃度相較于氯代烷烴有所增大,說明氯代烯烴對TF-1的生長抑制有所減弱,但是隨著氯原子數(shù)目的增多,氯代烯烴的抑制作用顯著增強。Joanna等[20]發(fā)現(xiàn)不同菌株對氯代烴的EC50差異很大,相同條件下不同菌株對相同氯代烴的EC50可相差幾十倍;實驗中發(fā)現(xiàn)厭氧菌的PCE和1,2-DCA的EC50值分別為149.2 mg/L和1217.2 mg/L,表明厭氧菌株對氯代烴的耐受能力更強。
圖3 DCM、DCA、TCA、TCE、PCE為抑制劑時對TF-1的EC50濃度曲線
圖4 3種抑制形式的線性擬合(A:競爭性抑制;B:非競爭性抑制;C:反競爭性抑制)
表1 不同抑制形式的可決系數(shù)
本研究中,CAHs對TF-1降解表現(xiàn)為非競爭性抑制,抑制機理如圖5所示。無抑制劑存在時,底物可與酶活性位點順利結合,當抑制劑與酶非活性位點結合后,活性位點受到阻礙作用,無法進一步與底物結合,這導致底物催化反應速率迅速降低[23]。解離常數(shù)是衡量抑制劑抑制酶活的重要參數(shù),由表2可以看出TCA的解離常數(shù)KI為7.54 mg/L,rI,max的變化范圍分為9.99~16.12,明顯大于無氯代脂肪烴的KI,說明該氯代烷烴在濃度為2~8 mg/L的范圍內就會明顯抑制TF-1降解菌的活性。DCM非競爭性抑制時的rI,max變化范圍為3.87~6.84,解離常數(shù)KI為19.2 mg/L,隨著CAHs濃度的不斷增大,rI,max在逐漸減小,抑制效應增大。將TCA的rI,max變化范圍9.99~16.12 mg/L和DCM的rI,max變化范圍3.87~6.84 mg/L進行比較,發(fā)現(xiàn)TCA的抑制效果明顯強于DCM,且三氯乙烷在較低的濃度時(2~8 mg/L)對TF-1就有很強的抑制效應,而TCE、PCE(2.23~4.71 mg/L、2.23~6.92 mg/L)只有微弱的影響。隨著氯原子數(shù)增多,解離系數(shù)KI變小,說明CAHs飽和程度影響抑制情況。因此,在CB與氯代脂肪烴混合污染中,增大底物濃度無法消除氯代脂肪烴的抑制,需首先去除污染中的氯代脂肪烴。
圖5 非競爭性抑制機理
表2 非競爭性抑制擬合結果
續(xù)表(表2)
1) 在氯代脂肪烴對CB降解的影響及抑制動力學的研究中,不同氯代脂肪烴為抑制劑時,對TF-1降解CB的抑制效果各有不同。當氯代烷烴為抑制劑時,對TF-1降解CB有較強的抑制作用,其中1,1,2-TCA抑制能力最強;氯代烷烴的EC50值為3.12~3.42 mg/L,其中DCM的半數(shù)抑制效應濃度最大,其值為3.42 mg/L;其次是1,2-DCA及TCA,EC50值分別為3.16和3.12 mg/L,氯代烷烴結構復雜毒性越強。
2) 氯代烯烴的半數(shù)效應抑制濃度相較于氯代烷烴有所增大,TCE和PCE的EC50分別為6.57和3.16 mg/L,說明氯代烯烴對TF-1的生長抑制有所減弱,但是隨著氯原子數(shù)目的增多,氯代烯烴的抑制作用顯著增強;并且當PCE為抑制劑時,對TF-1的生長抑制效果與1,1,2-TCA相當。
3) 動力學擬合結果表明:CAHs對TF-1均表現(xiàn)為非競爭性抑制。抑制劑與酶非活性位點結合,而后阻礙底物與活性位點結合,污染處理中需首先考慮去除抑制劑。在DCM,1,2-DCA,1,1,2-TCA,TCE和PCE抑制作用下,解離系數(shù)KI分別為19.2,9.96,7.45,13.05和10.58 mg/L,說明氯代烷烴結構復雜毒性越強;隨著氯原子數(shù)目的增多,抑制作用顯著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