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的十月二十五日晚上，我們這些新兵，在北京站下了火車，就坐上了接我們的大轎子車。一路上，我們好奇的目光一直看著窗外，忽然有人喊：那不是天安門嗎？大家擠著向外看，坐在車子另一邊的一位又說：你看，天安門廣場。我們這幫山東平陰山里的孩子，一下子到了祖國的首都，一下子看到了這么多高樓大廈，簡直激動地?zé)o以言表。

天還蒙蒙亮，起床號就響了，一骨碌爬起來，先整理內(nèi)務(wù)衛(wèi)生，然后草草的洗把臉，刷刷牙，集合出操。操場在營房南邊，只是一塊很大的平地，操場西邊、南邊、東邊都是老百姓的白菜地。我們這批男兵共二百人，都是我們一個縣的，剩下的二十五個女兵都是北京兵。

我們那時每天的生活費是六毛八分錢，一個月的津貼費是六塊錢。除了買日用品外，還有剩錢買煙吸，買不起好的，當(dāng)時我們買的是紅燈牌的香煙，每包兩毛八分錢。剛到部隊那幾天，上廁所時老解不開部隊發(fā)的那種腰帶，越內(nèi)急，越解不開，幸虧身后跟著在縣武裝部認(rèn)識的頭一晚上睡通腿兒的張方生。

有時晚上來幾輛轎子車，拉我們?nèi)ケ靠措娪?，記的看過的電影有《奴隸》、《知音》等。我們的兵部就是現(xiàn)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的所在地——白石橋42號。記的兵部的小禮堂里邊是很漂亮的。臨新訓(xùn)結(jié)束分配時，當(dāng)時我們的排長向我透露，可能把我留在兵部站崗。當(dāng)時我感到很高興。沒想到最后分配時，我卻被分去山西的一家部隊煤礦。

我被分去了山西金沙灘附近的一個部隊煤礦。當(dāng)坐了一夜火車到了大同火車站，天氣寒冷，溫度很低。我們被安排分別爬上了車箱很淺的翻頭車，用大衣蓋上頭，相靠著趴在前面戰(zhàn)友的后背上。車不知顛箥了多長時間，我們的全身幾乎被凍麻木了，有的人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了。當(dāng)翻斗車把我們和行李一道拉向營地，迎著沙子打臉的狂風(fēng)，望著路兩邊越來越荒涼的景象，我們真希望這是在做夢。

由于過度勞累，我曾暈倒在煤井里，由于熬夜，我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燃盡的蠟燭燒毀了手稿和書籍，也差一點把自己葬身火海。那段艱苦的生活經(jīng)歷和創(chuàng)作積累為我后來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鋪下了牢固的基石。

在我離開煤礦之前的寂寞歲月里，最大的苦惱就是沒有書讀，對我來說，那段生活給我留下來的只有幾大本剪報和十幾本沉甸甸的日記。剪報是我從洗澡堂里收集來的，我像個探寶的人，從那些濡濕的、別人包衣服鞋子的舊報紙上搜尋到有關(guān)文學(xué)、文化的文章后，如獲至寶的趕緊剪下來。那十幾本日記里，更是記錄了我那些年人生的艱難足跡和心里路程，那是一筆只屬于我自己的無形資產(chǎn)。

六年后，我被調(diào)回到了北京，我在總后派出所干上了民警的工作。下片熟悉情況，調(diào)解糾紛，處理案件，天天忙的不亦樂乎。

我家住在海淀和豐臺交界的太平路東的一個小胡同里，靠我院的北鄰居是個老人，七十多歲，很胖。有一年北京夏天下暴雨，我正好在家休息。胡同的水快有齊腰深了。我讓愛人在家守著屋門，因為我們門口低，門口是用板子和塑料布堵上的。看著雨下的太大，我到鄰居家去看看有沒有什么危險。到了北鄰居家，涉水一步步進了老爺子住的西屋，屋里沒有燈，很暗。我停了一會，才適應(yīng)了屋內(nèi)的光線，我說，大叔，是我，小王。他得到救星似的說到，是小王呀，你看看這水都到那了，我以為這條老命這回就交待了。我的腿頭兩天摔骨折了，你快救救我吧。老爺子坐在床上不敢動了，水已經(jīng)和床板幾乎平了。我把他抱到了他大兒子的東屋里，因為東屋的地勢高些。我安慰了他幾句，又去別的家了。

作者與戰(zhàn)士合影

下水道和廁所里的水都返上來了，幾乎每家都進了水。一個外地婦女一邊哭著一邊從屋內(nèi)向外潑水，我走上去接過臉盆就潑了起來。我身上出門時穿了件雨衣，一會全身就濕透了。

南鄰居家住著方老太太。80多歲了，平常也是一個人住。她小院里一顆樹倒下后砸塌了一間房子，樹倒下堵了大門口。我從有空隙的地方爬進去，從漆黑的屋里抱出了嚇的打著哆嗦的老太太。她嘴里喃喃自語道，小王，你可是個好人哪。

有一天，放學(xué)的兒子進家后對我說，爸，趙穎她叔家著火了。我忙去看。果然，趙永春家小院里傳出啪啪的聲音，小院上空冒出了濃煙。我使勁敲門，大喊，里邊都沒人答應(yīng)。他家北屋住著一位租房子住的殘疾人。我爬上房頂，跳進去開了外門，火是從他家搭的廚房著起來的，火越來越旺，我跑回家用桶接了水提了過來，鄰居們都從自己家向這端水?；鹂局鞣康拇皯簦Ａ九镜亩颊?。見在底下潑水不太管用，我又爬上了房頂，讓人們把一桶水遞給我，一不小心，一個趔趄差一點把我從房頂上掉下來。

上面的火勢小了些，我又跳下來查看情況，我突然發(fā)現(xiàn)，快燒塌的小屋內(nèi)有一個煤氣罐，上面冒著熱氣。我想也沒想，一邊喊道：大家快讓開，一邊把煤氣罐提出了院外。接過大家提的水又向上潑了幾桶，上面依然散發(fā)著白氣。這會兒，趙永春回來了，他出去時忘記了爐子上燒著水，水壺?zé)珊笠剂诉吷系膱蠹垺：秒U。火救下后，回家一看，我像剛從煤井下干活回來的樣子。胳膊和腿上劃了不少血道子。第二天，渾身才感覺到了酸痛。

除了執(zhí)行分局開會或傳真安排的清查或協(xié)查任務(wù)及按照季節(jié)安排的任務(wù)外，我平常的工作就是下管片去，處理老百姓鄰里之間的家長里短。婆媳矛盾、夫妻打架，鄰里糾紛，到保衛(wèi)干事和家委會那里去看看有什么事需要處理。

設(shè)計院有一個年輕干部，還是個畫家，住在集體樓上，有一天晚上和幾個喝醉酒的人發(fā)生了口角，被其中一個人用利器劃破了臉。我們到現(xiàn)場后，那幾個人都跑了。先讓單位用車送他去醫(yī)院看傷，臉上整整縫了八針。查到了那幾個打他的人，給他們做筆錄，了解事情經(jīng)過。等受害者傷好拆線后，讓他去做了傷殘評級，幸好傷口不深，只算輕微傷偏重。給雙方調(diào)解，告訴雙方，大家今后還都在一個院生活，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真拘留兩個人，出來后說不定還和他過不去。讓那幾個人給他賠理道歉，賠了他五千元錢，這事就算過去了。

北京植物園湖區(qū)夏日

每到過年，事特別多，上邊的電傳和通知多，一會兒也不能離開的。就是不值班，接到電話，下面管區(qū)出了事，都得及時趕到現(xiàn)場。晚上剛過十一點，院里的鞭炮聲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了，這個時候，得趕緊騎上自行車向管片跑。一怕著火，二怕傷著人。雖然后來禁放了，但老百姓有的是辦法，偷偷從河北買回了各種鞭炮和二踢腳。有的雷子又大又響。雖然說不讓放大炮，但喜慶的日子，你也不好意思去掃人家的興。有時放炮時正好有風(fēng)，看那兒草窩里冒煙了，趕緊上去踩滅。有一次煤氣房頂上著了，趕緊組織人去滅火。要是出了事可真是大事。到一點回家時，嗓子被濃煙嗆的都啞了。但心中還暗自慶幸，一切平安！向所里電話匯報后，才躺下休息。

經(jīng)常有外地或別的分局來了解情況和抓人的，來了你就得積極配合人家。全國公安是一家嘛。

大家私下里說，據(jù)說，公安系統(tǒng)的人，平均壽命只有不到五十歲。

我的青春歲月就在這樣的時光里悄悄流過。

通過自己的努力再努力，頭一次立了個人三等功，我把喜報寄回了家鄉(xiāng)的民政局。從信寄走后，就盼望著從家里傳來消息，學(xué)生敲鑼打鼓去我家送喜報了。可最后盼望變成了失望，不知道我那份喜報埋在那位老鄉(xiāng)的辦公桌上的公文里了，或是和一些廢紙一起賣給收廢品的了……

有一天剛吃完晚飯沒一會，營房部辦公室的主任打來了電話，電話里他的聲音有些慌張、發(fā)抖，他說，培靜，剛才有人給我家打電話，說放我們家門口一個炸藥包，讓給他準(zhǔn)備五萬塊錢，不許報警，還說知道我姑娘在哪兒上學(xué)。這人肯定了解我家的情況，你給所長說說，看看怎么辦，我等你電話。

放下電話，我趕緊向所長作了匯報。所長又叫了值班的同事一起到了營房部管理科長聶世新的辦公室。保衛(wèi)干事也來了。不一會，李主任又打來電話，對方問，錢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我說，大晚上的，真湊不夠這么多錢。對方說，你別耍什么花招，當(dāng)心你們?nèi)胰说男悦?，你想好了，是錢重要，還是你全家人的命重要。

所長接過電話說，你先穩(wěn)住他，不要刺激他。我們想辦法。放下那邊的電話，所長又打電話向分局作了匯報，分局處理事情要冷靜，注意人身安全。

到了夜里三點，李主任又打來電話，對方說，再給你最后20分鐘，再不做決定，我可按響炸藥包的控制器了。整不夠錢，讓你媳婦把賬務(wù)室的鑰匙從門口扔出來也行。

再耗下去不行了。所長想了想說，走，我們?nèi)ガF(xiàn)場周圍看看。到了處于幼兒園門口的那個樓門口，所長說，培靜，我們倆進去看看，剩下的人都離樓遠點。樓道的燈是聲控的，我們不敢鬧動靜，燈都是暗的。我們倆小心的一步步上到了二樓，所長輕咳了一聲，樓道里的燈亮了一盞，但燈光微弱。又上了幾級臺階，終于看到了三層西邊的門口放著一個用膠帶裹著的紙箱子，上面有天線頂在門口的防盜門上。我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兒。四周看了看，從二樓的墻角看到了一個掃把，所長拿了過來。我接過來說，我來吧。

所長說，你慢慢的把那天線從鐵門上挑開。我小心翼翼地又向上邁了幾步，探著身子去挑門口的天線。天線挑開了，沒有一點反應(yīng)，我索性用掃把推了推箱子，還是沒有反應(yīng)，我轉(zhuǎn)頭看了看站在二、三層樓梯中間的所長，他小聲說，要不，抱走吧。

我把掃把給了所長，上去抱起箱子就向樓下走。感覺手里的箱子是有些重量，里邊肯定有東西。我努力用兩只胳膊向外撐著，讓靠近肚子的這邊盡量離開肚子一些。這樣如果爆炸了，或許對我傷害小一些。

下了樓，所長示意我，抱開闊的操場上去。躲在樓下的人跟上了我，我說，你們離我遠點。

他們有的放慢了腳步，有的向左方或右方挪去。從主任家的門口到操場可能有1000米的距離，也許這1000米是我人生的最后1000米。手里的炸藥包要爆炸了，我的一切也就結(jié)束了，可說不定上級會獎勵我家一套房子，媳婦、兒子就能住上樓房了。到了操場中間，放下箱子后，我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我穩(wěn)了穩(wěn)神，彎腰一點點把箱子上的黑膠帶撕開，那箱子上的黑膠帶纏的是橫七豎八。費了好大勁，才把箱子打開。掀開箱子，月光下并看不見里邊的狀況，我用手摸索著伸了進去。先拿出來兩個小機油桶，感覺弄的我兩手都粘糊糊的，再向外掏，一共拿出了四塊磚……

一九九六年的冬日的一天，我在所里值班。大概是晚上八點多的樣子，電話響了。我拿起一聽，里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說，陳淑萍出事了。被人打了，很嚴(yán)重。快告訴所長，快來人。電話是陳書萍大姐的愛人打來的。我問，你們在什么地方，他說，在復(fù)興商業(yè)城門口被打的，那人已經(jīng)打死了一個人，你大姐上去制止，他就拿鐵棍子朝你大姐打來了。人可能不行了，現(xiàn)在送復(fù)興醫(yī)院了。

那天下班時，他們兩口子帶著兒子有說有笑的出門，說是去剛開業(yè)不久的復(fù)興商業(yè)城逛一逛。怎么說出事就出事了。

放下電話，我忙向所長、指導(dǎo)員做了匯報，所長帶隊先去了幾個人。不一會兒所里的人全都回來了。從醫(yī)院傳回的消息是，那天他們逛完到商場門口時，他兒子突然要去廁所。他爸爸帶他回商城去廁所了?；貋頃r發(fā)現(xiàn)她沒在放自行車的地方，看到遠處圍了很多人。他們上去一看，她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中。原來，一個小伙子出門時被另一個小伙子撞了一下肩膀，兩人先是對罵，后就動起了手。一方從圍自行車的地方抽出一根鐵棍向另一個人打去。一下、二下，那人就倒在了血泊中。站在遠處的陳淑萍大姐穿著便衣，誰也不知道她是警察。她看到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幕，一邊向那邊跑一邊喊，不許打人，我是警察。那打人的小伙子像發(fā)了瘋，轉(zhuǎn)身照陳大姐的的頭上就是幾下。警察上來就把那打人的小伙子抓住了。

有女同志留所里值班，我們幾個又第二批出發(fā)去了醫(yī)院。當(dāng)時陳大姐已經(jīng)轉(zhuǎn)院到北京急救中心。我們到時，正給陳大姐做CT檢查什么的，她的整個腦袋血肉模糊，頭發(fā)剃光了，身上的衣服全被血染紅了，脫不下來，醫(yī)生用剪刀全部剪開了。望著白天還在一起有說有笑的陳大姐，我們的心情都特別的沉重。孩子還那么小，希望老天保佑她，能活過來。醫(yī)生對我們幾個說，別不好意思了，救命要緊，上手抬吧。我們小心翼翼地抬大姐去做各種檢查。一切檢查完后，醫(yī)生決定，要給她做開顱手術(shù)。陳大姐的愛人齊大哥，眼含熱淚、哆嗦著雙手在手術(shù)單上簽了字。我們都焦急地等待手術(shù)結(jié)果。天都明了，手術(shù)還沒有完。上午九點多吧，手術(shù)終于做完了。但結(jié)果怎么樣，還很難說。從脖子上給她插了食管，幾天后開始進一點流食。我們輪流去值班看護她。看著她滿頭纏著紗布的樣子，我們的心都是疼的。她一直在昏迷中，一點反映都沒有。整整昏迷了二十多天，才終于醒了過來。

由于大腦受損，她的半個身子恢復(fù)的很慢。一邊的腳和手不太聽使喚。那時在醫(yī)院我對齊大哥說過，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大姐這感人的事跡寫出來。

陳大姐的體重也就80多斤，她是在北京當(dāng)兵進入公安隊伍的。在我們看來，她是一個大風(fēng)都能吹倒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竟干出了這么爺們的一件事情。最后，上級授予了她二級英模的稱號。

后來，那個傷害她的罪犯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

這天，所長說，市局刑警隊來電話，了解3號院一個申萬來的情況，好像這人沒有案底。王培靜，你去查一下。

是。我從所長辦公室出來，直接進了戶籍室。戶口底簿上的情況是：申萬來，男，漢，25歲，未婚，群眾，200中學(xué)畢業(yè)。再看照片，一張很英俊的臉。普查人口時見過他，我心里有些印象。

我騎車來到轄區(qū)居委會，和大家一一打過招呼，對也住3號樓的厲阿姨說，厲阿姨，3樓4門501的申萬年家情況你說一說。

他家呀，他一個哥結(jié)婚后搬出去了，一個姐也出嫁了。只有他和父母在家住，父母都是退休工人。這陣子好像沒看到這小子。小孩長的不錯，1米75的個，方臉，很白。上的什么藝校，聽說參演過好幾個電視劇，當(dāng)然都是跑龍?zhí)?。厲阿姨一邊想一邊說。

您打聽一下，他最近在家住嗎，最近回來過沒有。

怎么，他出事了。

上面讓了解下他的情況。具體有沒有事沒說。

一定不要直接去問，間接了解下。我明天來聽你話。

晚上厲阿姨就打給我電話說，我打聽了，前段沒在家住，好像昨天回來了一趟，帶了個女孩，晚上又走了。

我收了電話，就向所長做了匯報。所長交待，你給市局刑警隊回個電話，和他們說一下你了解的情況。

第二天早晨，刑警隊一下來了六個便衣，四男二女。

通氣會上，刑警隊的人介紹說，這個申萬來涉嫌一起槍案。最近可能要搬東西出去住，那院門口有沒有有利的房子，我們蹲守抓他。

有，傳達室旁是個交通辦公室，可以借來用。我回答。

所長說，你趕緊落實一下那房子，這幾天，只要市局的人在，你就在那邊配合工作。

是。

坐刑警隊的車來到3號院大門口，我忙和交通辦的人做了溝通。刑警隊的人一進屋，看了看方位，笑著說，這地方太合適了，進出大門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有人觀察門口情況，有人看報，還有個小年輕用兩手練習(xí)舉槍射擊的動作。后來聽他們聊天，我才知道，他是市拳擊隊退役下來的，別看瘦小，身上有功夫。

我又給他們聯(lián)系好了買飯的地方。

刑警隊的人對我都很客氣。

頭一天值守的人多。第二天剩了四個人，又呆兩天，見門口沒有任何動靜，刑警隊的人只來了三個人。天天這樣干耗著，大家都呆的有些煩。刑警隊的人可以換班，我卻一直一個人在那兒陪著。

這天剛上班沒多久，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我收起電話，有些興奮地對刑警隊的人說，剛才我安排的治安積極分子對我說，申萬來帶了五個人進家了，可你們今天才來了兩個人。

沒事，我們帶著槍哪。那個中年刑警說。

不一會兒，我的電話又響了。

收了電話，我說，他們一人拿一個大包出家門了。

好，我們做好準(zhǔn)備。

兩個刑警都掏出槍檢查了一遍。

我沒有任何武器。

我和兩個便衣走出了屋子。我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五分鐘后，目標(biāo)出現(xiàn)了。

北京圓明園大水法遺址

北京海淀區(qū)頤和園昆明湖景觀

我小聲說，來了。走在中間穿紅上衣的那個人就是他。

兩個刑警和我交換了個眼神。

目標(biāo)越來越近了，我這時反倒鎮(zhèn)定了下來。

中年刑警和那個小刑警一人一個目標(biāo)把人放倒在地上，兩人幾乎是同時掏出槍，嘴里吼到：我們是警察，不許動！

我不知是從那兒來的勁，上去一只手抓住一個人的脖領(lǐng)，把兩個小子按在了地上。剩下的一個跑了沒幾步，竟然自己癱在了地上。

用三付手銬把五個人銬在了一起。我打電話讓所里派來了車，把人帶了回去。

經(jīng)過突審，申萬來交待了和人一起制造了春節(jié)前五里南鐵道旁出租車司機被殺的事實，并讓他帶路，從他女朋友家取回了一支五四手槍和三十發(fā)子彈。其余四個人都是和他參與其他不同搶劫案的同伙。

刑警隊的人走時，對我說，我們會通過組織為你請功的。

沒多久，電視、報紙都報道了本市破獲的這起牽連到18人的搶劫強奸綁架殺人犯罪團伙。參與破案的許多人立功受獎，戴了大紅花。

那天從電視新聞上看到，18人搶劫團伙的主犯申萬來等五人被槍斃，剩下的分別都判了刑。

事后沒人再提給我請功的事。

我像往常一樣，又騎上自行車下管片了。

對一個寫作者來說，這就是財富。

歲月靜靜地流走。

2017年3月8日，我到位于中關(guān)村魏公村的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講課。我的開場白是這樣說的：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這個地方，是一方藝術(shù)的圣土，更是一方文學(xué)的圣地。從這個地方走出了很多全國乃之世界都很名的藝術(shù)家和作家，據(jù)我所知，從這兒走出來的著名作家就有莫言、李存葆、徐貴祥、閻連科、柳建偉等，這兒被譽為“軍隊作家、藝術(shù)家的搖籃”。

我和軍藝也算有緣，1981年10月25日，那是我穿上軍裝的第二天，從山東老家的縣城人武部坐汽車又倒火車來到了北京這個地方——海淀的魏公村，我們基建工程兵的教導(dǎo)大隊就在這兒。

作為一名熱愛文學(xué)的軍人，年輕時也夢想過能上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但命運一直沒有給我機會。今天能站在這兒和同學(xué)們一起交流文學(xué)創(chuàng)作，也算圓了我的一個夢……

海淀區(qū)科研院所林立，高等院校密集，經(jīng)濟發(fā)展迅猛，文化旅游資源豐厚，中央、軍隊機關(guān)眾多，擁有首都政治和科技、教育、人才優(yōu)勢以及文化、自然地理優(yōu)勢等明顯的區(qū)位功能優(yōu)勢和資源優(yōu)勢，是國家高新技術(shù)產(chǎn)業(yè)基地之一。其中的中關(guān)村科技園區(qū)是推動科教興國戰(zhàn)略、實現(xiàn)兩個根本轉(zhuǎn)變的綜合改革試驗區(qū)，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國家科技創(chuàng)新示范基地，立足首都、面向全國的科技成果孵化和輻射基地，高素質(zhì)人才的培養(yǎng)基地，是環(huán)渤海地區(qū)京津塘科技新干線發(fā)展的“龍頭”和經(jīng)濟騰飛的“發(fā)動機”。

到國家圖書館看書，到北大、清華會朋友，到創(chuàng)業(yè)公司、學(xué)校采訪，到海淀開會。從風(fēng)華正茂的小伙到霜染兩鬢的退休之人，風(fēng)風(fēng)雨雨三十多年的生活、工作，都是在海淀這塊土地上度過的，我和海淀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