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子與烏有生，江湖閑散客，同期古代文學專業(yè)里唯一沒有喵的喵星人。平生三愿：買書、看書、埋于書。

上古神話時代，林木叢生，百草豐茂，野獸的咆哮回蕩在凄迷的夜色之中，先祖?zhèn)內(nèi)缤瑒偙犙鄣膵雰喊愫闷娴靥綄み@個世界。風雷雨雪、晝夜四季、生老病死，一切都是如此神秘。神話時代，不僅屬于人，也是妖獸鬼神活躍的舞臺……

妖：上古生物群像

九尾狐妖、西王母、燭龍、精衛(wèi)……從《山海經(jīng)》里走出的中國妖獸，與各式腦洞攜手，至今活躍在文藝創(chuàng)作第一線。

《山海經(jīng)》之后的各式傳說和志怪小說，尤其是在可居于中心位的《聊齋志異》里，妖獸的設定豐富多樣。例如九尾狐妖，能夠幻化人形且姿容妖艷，擅長蠱惑人心，有的甚至還被賦予了“妖王”之類“高大上”的頭銜。若追本溯源，就會發(fā)現(xiàn)，狐妖最初的設定其實十分樸素。據(jù)《山海經(jīng)》記載，“九尾”是一種長得像狐貍卻有九條尾巴的野獸，并非是真正的狐貍。它居住在青丘山，叫聲像嬰兒，喜歡吃人。而人如果吃了九尾，就能不被迷惑。

除了《山海經(jīng)》，《神異經(jīng)》《搜神記》等也記載了各種仙妖神魔，合起來，便是厚厚一疊中國版“神奇動物在哪里”檔案。不過，以前的人們?yōu)楹我涗浵逻@些奇奇怪怪的上古生物呢？

其實，古代所見的超現(xiàn)實生物，大多是對現(xiàn)實的反映。例如《山海經(jīng)》說，在西北的章尾山上住著一個叫燭龍的神獸，它睜眼就天亮，閉眼就天黑，呼氣就是冬天，吸氣就是夏天。這其實是古人在用神話的方式來解釋自然現(xiàn)象：睜眼天亮、閉眼天黑即為對晝夜更替的解釋;中國季風氣候顯著，冬季吹西北風，夏季吹東南風，可不正對應著燭龍所在的位置和它呼吸引發(fā)的風向變換么？

由此看來，上古關于妖獸的記載并非純屬獵奇或消遣，很有可能，那些“神奇動物”真實存在，相關的記載還是上古時期人們賴以生存的“科學知識”呢。

鬼：被誤解的可憐種族

說到“鬼”，我們大概會立刻回想起日韓鬼片的恐怖，想到中元節(jié)不要走夜路的習俗，以及小時候睡覺必點燈的習慣。其實，這些印象都是對“鬼”的偏見。

如果讓日本與中國的“鬼”進行一次友好會晤，雙方只怕都會對這種偏見心有戚戚。影片里那些長發(fā)及腰、白衣翩翩的“阿飄”，通常指人類死后殘留的意念，沒有實體，無法觸碰，它們在日本傳說中屬于“靈”。而日本的“鬼”則具有實體，是一種穿著虎皮短裙，頭上長著角，青面獠牙的妖怪。據(jù)《桃太郎》故事記載，除了地獄外，它們還集中居住在一個叫“鬼島”的地方。

中國傳統(tǒng)的“鬼”接近“靈”，但身份更加尊貴，它們是“去世的先祖”。這讓中國人對“鬼”的態(tài)度，一為敬，二為畏。

祖先給予后人生命，又為子孫甚至部族的延續(xù)而披荊斬棘、篳路藍縷，因此古人對前輩、祖先都十分尊敬，后來逐步發(fā)展為祖先崇拜的文化特征。這在《詩經(jīng)》中便能看見：《頌》里記載了商朝、周朝和魯國三位開國君主的故事傳說，據(jù)考證，那些詩文在當時應配有舞樂，在祭祀祖先時向群臣、百姓表演，以期后人不忘前人之志，繼承前人精神，保境安民、開拓創(chuàng)新，故而當敬老尊先。畏則更多體現(xiàn)在死亡中，“鬼”的身份讓我們得以看到在文明發(fā)端的中國人們對于死亡的理解——死亡不過是去到另一個世界，只是死去的人仍能觀照活人的世界，甚至會影響現(xiàn)實。因此，崇拜與祭祀祖先既是對“鬼”敬畏的體現(xiàn)，也有借助祖先的力量獲得現(xiàn)實幸福的希望。

如此看來，“鬼”也變得親切可愛了些許呢。

神：高貴卻寂寞

在華夏上古諸神中，最尊貴的那位為“帝”，他是天命的化身，會在必要時向人類祭司傳達天命。正因如此，人類將無常的生死，乃至生活瑣碎都算在他頭上;商王們常將他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名字之前，以宣示君王至尊的身份;發(fā)布政令更是動輒必稱是尊奉帝的意志。只可惜帝的名字早已淹沒在時光中，隨著龜甲獸骨上的文字被埋入黃土。當后人們?yōu)榱朔?、女媧和神農(nóng)三者誰是眾神主宰而爭吵時，已沒有人想起帝的存在。

雖然記載了政治與宗教含義的文字被埋藏，但描述帝的文學形象的文字卻被千古傳唱。帝仍記得，在人間，自己有很多別稱，其中之一便是楚國人稱呼的“東皇太一”。詩人屈原還重新改編了祭祀他的歌詞，一同得到改編、傳唱的還有他座下幾位大神的歌，包括雷神“云中君”、湘水神“湘君”和“湘夫人”、死亡之神“大司命”、新生之神“少司命”、美艷山神“山鬼”等，這些歌即組詩《九歌》。詩中的眾神姿容或華貴或凄美，被一眾小仙簇擁著，坐著龍或鳳拉的金車，合著猛虎的擊鼓聲，來赴一場與人類的約會。天帝率眾神下凡，是何等的熱鬧與風光，只是如今，他們的名字被夾雜在佶屈聱牙的詩文中，已落滿灰塵。

帝常常在想，什么時候，人才會重新想起他，重新探究那些古老文字背后的秘密呢？

瑰麗多姿的神話時代于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旦處終結了。但不必遺憾，因為周公旦的“禮樂”體系重新定義了“天命”，至高神“帝”不再喜怒無常，而是被賦予了穩(wěn)定的內(nèi)核——德。周公旦告訴人們，民意是天意的載體，無論君主還是匹夫都不能肆意妄為。這次轉變，孕育了中華文明以人為本的道德追求與格物致知的實用主義。

先祖?zhèn)冸x開蒙昧的神話時代，邁出了理性與民本的第一步。而神話，以文學的形式留存至今，成了人們心中對遙遠時代奇幻而瑰麗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