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援探

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中國共產(chǎn)黨的先驅(qū)李大釗，同時也是一名卓越的圖書館學家。他于1918年就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主持館政共5年。在任期間，李大釗從制度建設(shè)、館藏資源建設(shè)和館員隊伍建設(shè)等方面，對圖書館進行整頓和改革，使其完成了從舊式藏書樓到新式圖書館的轉(zhuǎn)型，具備了現(xiàn)代圖書館的雛形，發(fā)展成為國內(nèi)領(lǐng)先的大學圖書館。李大釗為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建設(shè)和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李大釗主持北京大學圖書館后，不僅通過《北京大學日刊》及時介紹新到館藏，而且對新到圖書的登錄進行重新設(shè)計和規(guī)范，自1919年1月起，建立《西文圖書登錄簿》，也就是西文圖書個別登錄賬本，詳細登記每冊圖書的著者、書名、出版年、出版地、出版者、頁數(shù)、經(jīng)購者或捐贈者等十余項基本信息。因此，《西文圖書登錄簿》就成為考察李大釗主持的圖書館的藏書建設(shè)以及對教學科研支持的重要史料。

一個世紀以后，我們重新發(fā)現(xiàn)了《西文圖書登錄簿》的第一冊——《1919—1920年西文圖書登錄簿》(以下簡稱《登錄簿》)，雖然不夠完整，卻彌足珍貴，是李大釗擔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期間的重要史料。雖然當時《北京大學日刊》以“圖書館登錄室布告”的形式發(fā)布過一些新到館圖書信息，但畢竟數(shù)量有限，而這本《登錄簿》則為我們了解李大釗任圖書館主任期間的藏書發(fā)展對北京大學教學科研的支持提供了全面而深入的史料。

通過對這一冊《登錄簿》的初步整理發(fā)現(xiàn)：此兩年內(nèi)北京大學圖書館引進的西文原版圖書共7085冊，其中德文最多，有5000余冊，占西文原版書總量的三分之二強。考慮德文圖書的比重，以及蔡元培校長留德背景對其教育理念的影響，本文擬以這批德文圖書為基本史料，結(jié)合當年北京大學相關(guān)歷史文獻，來考察這些德文圖書對于當時北京大學的教學和科研所具有的價值與意義，以點帶面，揭示李大釗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期間為北京大學教學科研的發(fā)展在文獻支持方面的貢獻。

這批德文圖書的添置，一方面是依據(jù)當時的學科建設(shè)、課程設(shè)置和教授的學術(shù)研究需求購入，以補充外文館藏，為教學科研提供文獻支持與服務(wù)。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李大釗任內(nèi)的圖書館在藏書建設(shè)上具有長遠的目標規(guī)劃，兼收并蓄，有預(yù)見性地引入了這批覆蓋面廣、學術(shù)性和專業(yè)性較強的高質(zhì)量外文圖書，豐富了專業(yè)資料匱乏的學科館藏，可以說具有一定的“先見之明”。盡管部分圖書在當時可能并非依據(jù)教授書單所購，但對以后的教學和學術(shù)研究應(yīng)當也有一定的幫助。

1 《登錄簿》中登錄的德文圖書概況

蔡元培于1917年1月出任北京大學校長后，銳意改革，倡導(dǎo)“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辦學宗旨和學術(shù)氛圍，對于圖書館的建設(shè)也有自己的計劃和主張。在《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之演說》中，蔡元培指出：“余到校任事，僅數(shù)日，校事多未詳悉。前所計劃者二事：……二曰添購書籍。本校圖書館書籍雖多，新出者甚少?？虜M籌集款項，多購新書，以備教員與學生之參考[1](149)?！崩畲筢摼腿螆D書館主任后對此也十分贊成。由于蔡元培和李大釗的提倡，以及受到北京大學思想自由風氣的影響，“兼容互需”成為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書建設(shè)的一個重要方針[2]。對各類圖書廣泛收藏，兼收并蓄，奠定了北京大學圖書館廣泛多樣、數(shù)量龐大的藏書基礎(chǔ)。這一時期的北京大學大量引進西文圖書，包括《登錄簿》中的德文圖書，都印證了該“兼容互需”的藏書方針。

胡適在1917年歸國之初，曾對上海市面上的英文書籍做過考察，結(jié)果很失望，認為“大概都是些十七世紀十八世紀的書”[3]。國內(nèi)當時外文書籍之匱乏可見一斑。而且，作為主要外文的英文書尚且如此，德文書更可想而知。在此背景下，李大釗大量引入的德文書籍，起到了很重要的豐富補充的作用。

《登錄簿》中登錄的德文圖書內(nèi)容豐富，涵蓋了人文學科、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等各學科領(lǐng)域。其中約半數(shù)以上是文學類作品，包括小說、詩歌、戲劇等各種體裁，德國著名作家歌德、席勒等的作品也在其列。本文將關(guān)注重點放在其中與教學科研有關(guān)的書籍上，試分析這批圖書在當時的教學課程體系和學術(shù)研究中所發(fā)揮的作用。

關(guān)于這批德文圖書的來源，筆者推測其中大部分是李大釗任館長時期圖書館直接向德國出版機構(gòu)訂購的。據(jù)當時德文預(yù)科班學生羅章龍回憶，他曾向李大釗建議：“可以趁大戰(zhàn)后德國通貨膨脹、馬克貶值的機會，大量購進德文書籍充實館藏。他同意這樣做，直接向德國出版機構(gòu)訂購了大量圖書[4]……”1918—1919年恰逢歐戰(zhàn)結(jié)束，德國戰(zhàn)敗，無力償還債務(wù)，導(dǎo)致馬克大幅貶值，魏瑪共和國出現(xiàn)惡性通貨膨脹。在此背景下向德國出版機構(gòu)訂購大量德文原版圖書，擴充了圖書館的西文館藏。除此之外，還有部分德文圖書可能是單獨訂購，部分可能是通過校內(nèi)外各方面捐贈、調(diào)撥等非購買途徑入藏圖書館。

通過初步整理發(fā)現(xiàn)，這批德文圖書中有不少是由萊比錫的雷克拉姆出版社出版。雷克拉姆出版社(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Reclam Verlag)是德國一家久負盛名的平裝書出版社，1828年由安東·菲利普·雷克拉姆(Anton Philipp Reclam)在萊比錫成立。他希望能夠“以低廉的價格為所有人提供名著(Literaturversorgung für alle)”[5]。該出版社致力于為公眾提供價格低廉的大眾流行作品，影響廣泛。簡潔明快的裝幀風格，內(nèi)容又有著專業(yè)的品質(zhì)保障，這樣的出版物從19世紀以來引領(lǐng)著世人從“藏書”走向“閱讀”的歷程，以至于幾乎整個德語文化界都受其影響[6]。雷克拉姆出版社以黃色封面的“萬有文庫”(Universal-Bibliothek)廉價平裝叢書而為人所熟知。日本的巖波書店、中國的商務(wù)印書館后也仿效，推出類似的叢書。該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主要是各個時期的重要德語文學作品，哲學、歷史、藝術(shù)、政治學和工具書等也是其主要領(lǐng)域。

經(jīng)查證，《登錄簿》中出現(xiàn)的該出版社的圖書封面印有“Reclams Universal-Bibliothek”字樣，應(yīng)為“萬有文庫”系列叢書，內(nèi)容以文學類作品為主，也有歷史、哲學、法學等領(lǐng)域的圖書。文學類圖書下又細分為不同體裁，如長篇小說(Roman)、短篇小說(Erz?hlung)、戲劇(Drama)、詩歌(Gedicht)等。

雷克拉姆出版社出版的圖書本來就價格低廉，加之德國馬克大幅貶值，因此李大釗主持的北京大學圖書館抓住難得的機遇，以比較低的成本購買了大量有價值的德文書籍。

2 對北京大學教學的支持

蔡元培任北京大學校長以來，對學校“教授法”進行了改革，勉勵學生抱定宗旨，為求學而來，提倡學生自主學習。在《北京大學二十二周年開學式之訓(xùn)詞》中，蔡元培指出：“諸君須知大學，并不是販賣畢業(yè)證的機關(guān)，也不是灌輸固定知識的機關(guān)，而是研究學理的機關(guān)。所以大學的學生，并不是熬資格，也不是硬記教員講義，是在教員指導(dǎo)之下自動的研究學問的[1](153)。”而此番改革需要圖書館的支持與配合，圖書館需擴充館藏資源，為學生自主學習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

李大釗也認同蔡元培校長關(guān)于“教授法”和教學體制的改革，在其圖書館學思想中提出了圖書館的教育性質(zhì)，認為圖書館不僅是藏書機構(gòu)，更是教育機關(guān)。大學圖書館的職能應(yīng)當從古代藏書樓向現(xiàn)代研究室轉(zhuǎn)變，為大學的教學科研提供支撐。在《在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圖書館二周年紀念會上的演說辭》中，李大釗指出：“古代圖書館與現(xiàn)在的性質(zhì)完全不同。古代圖書館不過是藏書的地方，管理員不過是守書的人。他們不叫書籍損失，就算盡了他們的職務(wù)?，F(xiàn)在的圖書館是研究室，管理員不僅是保存書籍，還要使各種書籍發(fā)生很大的效用，所以含有教育的性質(zhì)[7]。”作為教育的機關(guān)，大學圖書館應(yīng)當充實館藏，增加與教學科研相關(guān)的圖書，為師生提供完備的文獻資源保障?！皬那芭f教授法是以教師為主體的，現(xiàn)在不滿意這種制度，在教科書和講室之外，還由教師指出許多的參考書作學生自學的材料。按這種新教授法去實行，若沒有完備的圖書館藏了許多參考書，決不能發(fā)生效果[7]?！痹诶畲筢搱D書館學思想的指導(dǎo)下，為大學教學和科研服務(wù)成為北京大學圖書館的辦館方針。以下分別從教科書、工具書和課程指定參考書三個方面，來探討這批圖書與課堂教學內(nèi)容的相關(guān)性，說明其為教學活動提供文獻支持的可能性。

2.1 教科書

根據(jù)北京大學圖書館館藏小冊子《國立北京大學學科課程一覽(九年度至十年度)》(即1920—1921學年度)記載，1920學年度北京大學本科已設(shè)有14個系：理科有數(shù)學系、物理學系等；文科有哲學系、中國文學系、德文學系和史學系等。通過對《登錄簿》登錄的德文圖書的初步整理發(fā)現(xiàn)，有一部分圖書是各學科的教科書和教學參考書。這里所引進的德文版教科書一般不會作為正式教材在課堂中使用：一是閱讀德文原版教材要求學習者具備一定的德語基礎(chǔ)；二是當時北京大學各學科所使用的教材，尤其是人文學科，多數(shù)是以任課教師自己編寫的講義為主，教員有一套自己的課程設(shè)計和教學體系。當時北京大學教務(wù)部有專門機構(gòu)負責印制各科的教材或講義。很多當時的講義后來都被正式出版，提供給其他學校參考、使用，在中國的教育史上產(chǎn)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8]。盡管如此，外文原版教科書反映了國外最新研究成果，不僅可以為教師編寫講義提供新的內(nèi)容和參考，開闊教師的教學思路，延伸課堂內(nèi)容，還能夠使學生補充更多的專業(yè)知識，提高外語水平，使老師和學生都受益。因此這類德文版教科書仍可作為教學參考和教輔閱讀材料為教學服務(wù)。此處教科書僅包括德文書名中帶有“教科書”(Lehrbuch)字樣的圖書?！兜卿洸尽分羞@類教科書共有10余種，涉及哲學、心理學、數(shù)學等多個學科，以下選擇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簡要介紹。

(1)LehrbuchzurEinleitungindiePhilosophie/ von Johann Friedrich Herbart，Leipzig：Verlag von Felix Meiner，1912

《哲學導(dǎo)論教科書》，作者約翰·弗里德里希·赫爾巴特(Johann Friedrich Herbart，1776—1841)，19世紀德國哲學家、心理學家，科學教育學的奠基人，曾師從著名哲學家費希特。本書為其代表作之一，在《登錄簿》的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1日，登錄號為2002。

根據(jù)課程一覽小冊子，當時北京大學開設(shè)有“西洋哲學史大綱”“哲學的派別”等課程。

(2)LehrbuchderPsychologie/ von Wilhelm Jerusalem，Wein：Wilhelm Braumüller，1918

《心理學教科書》，作者威廉·耶路撒冷(Wilhelm Jerusalem，1854—1923)，奧地利哲學家和教育家。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3日，登錄號為2041。

北京大學在京師大學堂時期就開設(shè)了心理學課程，李大釗任圖書館主任期間，北京大學心理學課程有一定發(fā)展。

(3)LehrbuchderPsychologie，BandI,II/ von Friedrich Jodl，Stuttgart：J.G.Cotta，1916

《心理學教科書》第1-2卷，作者弗里德里希·約德爾(Friedrich Jodl，1849—1914)，德國哲學家和心理學家。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6日，登錄號為2047和2048。

(4)LehrbuchderPsychologischenMethodik/ von Alfred George Ludvig Lehmann，Leipzig：O.R.Reisland，1906

《心理學方法論教科書》，作者阿爾弗雷德·萊曼(Alfred George Ludvig Lehmann，1858—1921)，丹麥心理學家，師從德國著名心理學家威廉·馮特(Wilhelm Maximilian Wundt)，在哥本哈根大學建立了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本書是一本供未經(jīng)過數(shù)學訓(xùn)練的學生使用的心理物理學測量方法手冊。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8日，登錄號為2102。

(5)LehrbuchderPsychologie,ErsterTeil,ZweiterTeil/ von Edward Bradford Titchener，Leipzig：J.A.Barth，1910 /1912

《心理學教科書》第1-2卷，作者愛德華·鐵欽納(Edward Bradford Titchener，1867—1927)，英國籍美國心理學家，20世紀初期五大心理學派中結(jié)構(gòu)學派的領(lǐng)導(dǎo)者。本書原為英文寫作，此為其德文譯本。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12日，登錄號為2271和2272。

(6)LehrbuchderempirischenPsychologie/ von Gustav Adolf Lindner，Gustav Fr?hlich，Wien：Karl Gerold’ Sohn，1898

《經(jīng)驗主義心理學教科書》，作者古斯塔夫·阿道夫·林德納(Gustav Adolf Lindner，1828—1887)，捷克心理學家、教育家，曾出版過心理學教科書和捷克語基礎(chǔ)教科書。古斯塔夫·弗勒利希(Gustav Fr?hlich，1827—1901)，曾在耶拿大學學習心理學和教育學。登錄日期為1920年12月28日，登錄號為6552，共270頁。

(7)LehrbuchderWeltgeschichtefürSchulen/ von Welter Theodor Bernhard, Rünfter：Copenrath，1864

《世界史教科書》，作者維爾特·西奧多·伯恩哈德(Welter Theodor Bernhard，1796—1872)，德國歷史學家、教育家，曾撰寫過多部歷史學著作。登錄日期為1919年2月28日，登錄號為1010。

當時北京大學史學系開設(shè)有“西洋中古史”“西洋近世史”等課程。

(8)LehrbuchderebenenGeometrie/ von Theodor Spieker，Leipzig：E.Stackmann，1904

《平面幾何教科書》，作者西奧多·斯皮克(Theodor Spieker，1823—1913)是德國數(shù)學家、幾何學家，其編寫的此書被廣泛使用，重印了許多版本。這本出版物對包括愛因斯坦在內(nèi)的很多著名科學家和數(shù)學家都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本書的登錄日期不詳，登錄號為776。

當時北京大學數(shù)學系開設(shè)有“近世幾何”“平面曲線論”等幾何學課程。

(9)LehrbuchderFunktionentheorie/ von William Fogg Osgood，Leipzig：B.G.Teubner，1912

《函數(shù)論教科書》，作者威廉·佛格·奧斯古德(William Fogg Osgood，1864—1943)，美國著名數(shù)學家，哈佛大學數(shù)學系教授。曾于1934—1937年來北京大學講學，教授“實變函數(shù)論”和“復(fù)變函數(shù)論”。本書是一本系統(tǒng)闡述實變函數(shù)論和復(fù)變函數(shù)論的教科書，登錄日期為1920年1月13日，登錄號為1436。

1920—1921學年度北京大學數(shù)學系也開設(shè)有“高等微積分及函數(shù)論”課程。

9種德文教科書涉及哲學、心理學、歷史、數(shù)學等學科，當時北京大學都有相應(yīng)的課程設(shè)置，因此可以作為教學的參考。這其中心理學教科書較多，應(yīng)與蔡元培校長對心理學的重視有關(guān)。蔡元培在德國萊比錫大學留學時，心理學是他最感興趣的領(lǐng)域之一，曾聽過實驗心理學創(chuàng)始人威廉·馮特(Wilhelm Maximilian Wundt)的“心理學”課程三個學期，因此有“從前心理學附入哲學，而現(xiàn)在用實驗法，應(yīng)列入理科”[9]的認識。他在任北京大學校長之后，于1917年支持陳大齊建立國內(nèi)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1919年12月3日，北京大學評議會通過的《國立北京大學內(nèi)部組織試行章程》中，在各系設(shè)置的第三組中包括哲學系、擬籌建的心理系和教育系。李大釗任圖書館主任后，北京大學哲學系開設(shè)有“心理學及心理實驗”“社會心理學”等課程。值得指出的是，上列第四種心理學教材，作者師從的正是蔡元培服膺的實驗心理學創(chuàng)始人馮特，作者還在哥本哈根大學建立了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因此，可以說，當時德文心理學教材的引進，是對北京大學心理學科的發(fā)展及蔡校長發(fā)展心理學理念的積極響應(yīng)。

2.2 工具書

在教科書之外，工具書也是課程學習的重要教輔材料。通過對《登錄簿》引進的德文書目的整理發(fā)現(xiàn)，詞典和百科全書類的工具書共有20余種，此處僅包括書名中帶有“詞典”(W?rterbuch)和“百科全書”(Enzyklop?die)字樣的圖書。以下選擇若干具有代表性的簡要介紹。

(1)DeutschesW?rterbuch，BandI,II,III/ von Moritz Heyne，Leipzig：S.Hirzel，1906

《德語詞典》第1-3卷，作者莫里茨·海恩(Moritz Heyne，1837—1906)，德國日耳曼語言學家，哥廷根大學教授，也是格林詞典編纂的主要貢獻者之一。此3卷本的《德語詞典》是第一部以廣泛的受眾使用為基礎(chǔ)的科學性詞典。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3日，登錄號為2008—2010。

(2)W?rterbuchderPhilosophie,BandI,II/ von Fritz Mauthner，Leipzig：G.Müller，1910

《哲學詞典》第1-2卷，作者弗里茨·毛特納(Fritz Mauthner，1849—1923)，奧匈帝國哲學家、作家和評論家。這部詞典按照字母順序?qū)χ匾恼軐W詞匯和概念進行了詳細釋義。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11日，登錄號分別為2141和2142。

(3)Enzyklop?diederRechtswissenschaft,BandII,III,IV,V/ von Franz von Holtzendorff，Josef Kohler，Berlin：Guttentag，1914

《法學百科全書》第2-5卷，主編弗蘭茨·馮·霍爾岑多夫(Franz von Holtzendorff，1829—1889)，德國法學家，慕尼黑大學法學教授。1889年弗蘭茨去世后，柏林大學法學教授約瑟夫·科勒(Josef Kohler，1849—1919)接手了新版本的編輯工作。修訂版的《法學百科全書》主要包括法哲學與普遍法史、民法、刑法和公法幾個部分的內(nèi)容，范圍廣泛，全面介紹了當時德國的法律狀況。本書的登錄日期為1920年12月28日，登錄號為6584-6587。1920—1921學年度法律學系開設(shè)有“法學通論(預(yù)科德文)”“德民商法大意”“羅馬法”等課程，此外還有曾留學德國的周澤春博士講授“刑事訴訟演習”課等?！斗▽W百科全書》可為這些課程學習提供參考。

限于篇幅，德文工具書僅舉三例，不僅包括德文詞典，也有哲學、法學等專業(yè)性工具書，具有較高的學術(shù)性，可以為當時北京大學的相關(guān)教學提供有益的參考。

2.3 作為德文學系課堂指定參考書的圖書

蔡元培任校長期間革新學科和學制設(shè)置，開學術(shù)研究與思想自由之風。這一時期北京大學的德語語言文學學科建設(shè)也有了長足的發(fā)展。學校初期分為預(yù)科和本科：預(yù)科兩年制，共六學期，本科分文科、理科和法科，德文教學分為第一外國語和第二外國語進行，設(shè)有文科甲德文班和乙德文兼習班。1919年學校機構(gòu)調(diào)整，設(shè)14個系，德文學系成為一門獨立系科[10]。《北京大學日刊》在1918年度就刊登了部分與德語教學和德文學系籌備情況相關(guān)的布告、通知、紀事等，此后還陸續(xù)刊載了德文學系的課程設(shè)置和課堂參考書籍，從中我們可以窺見這一時期北京大學德語教學的課程建設(shè)情況。根據(jù)《北京大學日刊》中關(guān)于德文學系課堂指定參考書的記載，同時比對《登錄簿》中的德文圖書，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登錄簿》有部分圖書是德文學系課堂指定參考書。在文獻資料匱乏的時代背景下，這無疑為德文學系的教學提供了極大便利，使德文學系的師生有機會閱讀更多德文原版圖書。

2.3.1 德文語法類圖書

1918年1月12日的《北京大學日刊》(第44期)第2版和第3版刊登的《文科外國語用書一覽表》中列出部分德文用書[11]。其中可在《登錄簿》中找到的有以下兩種：

(1)DeutscheGrammatikfürAusl?nderjederNationalit?t/ von Karl Krause，Breslau：J.U.Kern，1913

《外國人學德文語法》，本書是由卡爾·克羅澤(Karl Krause)編寫的一本適合外國人學習的經(jīng)典德文語法教材，說明簡單易懂。根據(jù)《北京大學日刊》記載，該書被列為本科德文乙班的教學用書，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8日，登錄號為2086。

(2)ErstesLesebuch/ von Arnold.Werner-Spanhoofd，London：Heath，1910

《第一讀本》，本書也是一本適合德語初學者學習的語法書。該書被列為預(yù)科一年級使用的德文讀本，登錄日期為1920年10月21日，登錄號為5151。

1918年3月14日《北京大學日刊》(第91期)第3版《德文教授會紀事》中，列出了各科之德文課程及應(yīng)用各書[12]。除了上文中已經(jīng)提到的《外國人學德文語法》一書，以下這本在《登錄簿》中也可找到：

(3)WillkommeninDeutschland/ von William Eugene Mosher，Boston：D.C. Heath & Company，1909

《歡迎到德國》，本書是美國出版的一本德文閱讀教材，作者威廉·尤金·莫舍(William Eugene Mosher)系美國歐柏林學院(Oberlin College)德文副教授。在1918年3月5日《北京大學日刊》刊登的《理科學長致顧夢漁教授函》中，夏元瑮稱此書“論德國風土人情頗詳”[13]。登錄日期為1920年4月10日，登錄號為1741。

以上三種德語學習方面的圖書，明確為當時北京大學德語教學的指定用書，因此對當時德語教學的支持也就不言而喻。

2.3.2 與課程有關(guān)的文學類圖書

根據(jù)1919年10月14日《北京大學日刊》(第460期)第2版中刊登的《德文教授會通告》，我們可以了解到，德文學系的教學內(nèi)容除了語言類課程外，增加了“德國國情”“文學作品研讀”和“修辭學及文體學”等課程。通告中還列出了“本學年各班應(yīng)用德文書籍”，包括讀本、小說和戲劇等[14]。其中以下幾本在《登錄簿》中可找到。

《威廉·退爾》(Wilhelm Tell)是德國作家弗里德里?！は?Friedrich Schiller)于1804年創(chuàng)作的一部杰出的戲劇作品，以13世紀瑞士農(nóng)民起義為題材。該書在《登錄簿》中登錄有兩本：

(1)WilhelmTell/ von Friedrich Schiller，Boston：D.C.Heath，1915

登錄時間為1920年4月10日，登錄號為1754。

(2)WilhelmTell/ von Friedrich Schiller，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時間為1920年10月30日，登錄號為5771。

《茵夢湖》(Immensee)是德國作家狄奧多·施篤姆(Theodor Storm)發(fā)表于1849年的一部中篇愛情小說。該作品在《登錄簿》中也有兩本：

(1)Immensee/ von Theodor Storm，Boston：D.C.Heath，1902

登錄時間為1920年4月13日，登錄號為1774。

(2)Immensee/ von Theodor Storm，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時間為1920年11月1日，登錄號為5949。

大學圖書館對相關(guān)學科教學的支持，不僅在于對已有教學課程所需文獻的滿足，還在于根據(jù)該學科發(fā)展的需要未雨綢繆。下面介紹的《登錄簿》中德國文學圖書與1923年北京大學德國文學類課程所選書目的重合，可看作李大釗主持的圖書館對課程支持具有“先見之明”的一個例證。

根據(jù)1923年9月15日《北京大學日刊》(第1292期)中刊登的《德文學系課程一覽(十二年度至十三年度)》(以下簡稱《課程一覽》)，我們可以了解北京大學早期德文學系的課程體系和課程設(shè)置[15]。除了德文成語、尺牘、作文和練習等語言類課程外，德文學系將教學重點放在德文詩歌、戲曲、散文等文學作品閱讀和德國文學史、修辭學及文體學、語言學等內(nèi)容上。

一年級的“德文戲曲”課程選擇了德國啟蒙運動時期的重要作家萊辛的《明娜·馮·巴恩赫姆》(《課程一覽》中譯為《軍人之福》)作為研讀對象。這部作品是萊辛創(chuàng)作的反普魯士的5幕戲劇，反映了7年戰(zhàn)爭期間的社會現(xiàn)實，我們在《登錄簿》發(fā)現(xiàn)了兩種：

(1)MinnavonBarnhelm/ von Gotthold Ephraim Lessing，Boston：D.C.Heath，1908

登錄時間為1920年4月10日，登錄號為1730。

(2)MinnavonBarnhelm/ von Gotthold Ephraim Lessing，Leib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時間為1920年10月21日，登錄號為5229。

二年級的“德文散文”課程閱讀的是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課程一覽》中譯為《青年維爾特之悲痛》)。這部中篇小說被視為德國狂飆突進運動時期最重要的小說之一，作為歌德的代表作也獲得了世界性的成功?！兜卿洸尽分邪l(fā)現(xiàn)以下版本：

DieLeidendesjungenWerthers/ von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時間為1920年10月15日，登錄號為4744，共150頁。

三年級的“德文戲曲”課程閱讀的是席勒的《華倫斯坦》(《課程一覽》中譯為《瓦論斯坦》)。這是一部以德國歷史上的30年戰(zhàn)爭為背景的歷史悲劇，被認為是席勒戲劇創(chuàng)作的頂峰?！兜卿洸尽分杏幸韵氯N版本：

(1)Wallenstein/ von Friedrich Schiller，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日期為1920年10月30日，登錄號為5772。

(2)Wallenstein/ von Friedrich Schiller，Boston：D.C.Heath，1902

登錄日期為1920年4月10日，登錄號為1757。

(3)Wallenstein/ von Friedrich Schiller，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日期為1920年8月24日，登錄號為3625。

四年級的“德文戲曲”課程閱讀的是瓦格納的《帕西法爾》和歌德的《浮士德》。

《帕西法爾》這部作品是德國戲劇家理查德·瓦格納創(chuàng)作的最后一部歌劇作品，講的是一個人通過考驗成圣的過程。《登錄簿》中有以下版本：

Parsifal/ von Wilhelm Richard Wagner，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登錄時間為1920年9月4日，登錄號為3851，共94頁。

《浮士德》是德國大文豪歌德于1808年發(fā)表的一部悲劇作品，在德語文學史中占有重要地位。《登錄簿》中有以下三個版本：

(1)Faust，derTrag?dieersterundzweiterTeil/ von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此版本有兩冊，登錄日期為1920年10月15日，登錄號分別為4732和4733。

(2)Faust，BandI,II/ von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Boston：D.C.Heath，1892/1897

此書分上下兩冊，登錄日期為1920年3月30日，登錄號分別為1693和1694。

(3)Faust/ von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Leipzig：Wartingo

登錄日期為1920年12月28日，登錄號為6524。

上述德文小說、散文、戲劇共計14種，涉及當時北京大學一至四年級“德文戲曲”“德文散文”課程，以及其他德國文學類課程的指定教學內(nèi)容，而且很多圖書包括多個版本，大致可以看出李大釗主持的北京大學圖書館對于支持德國文學教學的努力。同時也體現(xiàn)了這批圖書的高質(zhì)量以及與教學的高度相關(guān)性，對德文學系的學科長期發(fā)展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除了德語語法教材和德語文學作品之外，《登錄簿》上還有部分與德國文學史類課程相關(guān)的圖書，可作為課程補充閱讀材料。限于篇幅，這里不再贅述。

3 對學術(shù)研究活動的支持

五四時期，北京大學學術(shù)研究氛圍濃厚，成為新文化和新思想的中心。校長蔡元培曾在德國萊比錫大學求學。萊比錫大學深受民主治校的“洪堡精神”的影響，教學與科研享有廣泛的自由。幾年的留德生涯對蔡元培的教育思想和大學體制改革思想都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使其成為北京大學精神和中國現(xiàn)代大學制度的奠立者。在其教育思想中，大學不僅具有傳播知識的功能，也負有創(chuàng)造新知識的使命，教學與學術(shù)研究相統(tǒng)一成為大學的辦學理念。蔡元培曾在就任北京大學校長的演說中明確提出“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1](147)?！?/p>

李大釗任館長時期也倡導(dǎo)研究，重視學術(shù)。其任內(nèi)引進的德文書豐富了館藏西文圖書資源，為當時的學術(shù)研究提供了文獻資源支撐。據(jù)1918年3月5日《北京大學日刊》上刊登的《理科學長致顧夢漁教授函》記載，“頃圖書館李先生來函，囑購德文書數(shù)種?！苄伦陨虾＜皞惗刭彽降挛奈膶W書及名家著作選本甚多，均存圖書館，教授會亦可參考[13]?！睆闹形覀兛傻弥瑫r任理科學長夏元瑮曾受李大釗所托，為圖書館代購德文書。且自各地購入的不少德文名著，亦可供教授會參考使用。

以下從對留德學者的支持、引進德文戲劇圖書和引領(lǐng)學術(shù)與思想前沿三個方面，來探討其對學術(shù)研究的意義。

3.1 對留德學者的支持

民國時期的北京大學匯聚了不少留德歸國學者，形成了獨特的治學傳統(tǒng)和辦學風格。他們不僅在課堂上教授知識、傳播文化，同時也是學術(shù)巨擘，研究高深學問。如物理學家夏元瑮、翻譯家楊丙辰、心理學家陳大齊等，均為北京大學的學術(shù)發(fā)展和中國近代高等教育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我們通過對《登錄簿》德文書目的整理發(fā)現(xiàn)，部分德文圖書內(nèi)容與具有留德背景的學者的學術(shù)方向和研究領(lǐng)域相關(guān)，能夠為其學術(shù)研究活動提供一定的幫助。以下通過幾個具體實例探討《登錄簿》中德文圖書為學術(shù)研究提供支持的可能性。

3.1.1 夏元瑮

夏元瑮是中國理論物理學家、教育家，中國近代物理學教育的拓荒者之一。曾任北京大學教授、理科學長、物理系主任。1909年赴德國柏林大學，師從量子物理學家普朗克。1913年任北京大學理科學長，1919年第二次赴柏林，結(jié)識愛因斯坦，并親自邀請愛氏到中國講學，但未實現(xiàn)。1921年翻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淺釋》，1922年由商務(wù)印書館出版，這是中國第一本介紹相對論學說的譯著。

根據(jù)1918年3月22日《北京大學日刊》的記載，夏元瑮撰寫的《理科大學月刊擬題一》[16]中，提出的“氣候與人體之關(guān)系”這一題目下的參考書，可在《登錄簿》上找到：

DerEinflussvonKlima,WetterundJahreszeitaufdasNerven-undSeelenleben,aufphysiologischerGrundlagedargestellt/ von Bernhard Berliner，Wiesbaden：Bergmann，1914

《氣候、天氣與季節(jié)之影響》，作者伯恩哈德·貝利納(Bernhard Berliner，1885—1976)，德國醫(yī)學家、心理學家和神經(jīng)學家，致力于精神病學研究。曾獲得萊比錫大學哲學和心理學博士學位，后移民美國。本書的登錄日期為1920年2月2日，登錄號為11。

另據(jù)1918年3月27日《北京大學日刊》的記載，夏元瑮撰寫的《理科大學月刊擬題二》[17]中，提出的“論靈魂與肉體不能分為二物”這一題目下的參考書，可在《登錄簿》上找到：

DieMechanikdesGeisteslebens/ von Max Verworn，Berlin：B.G.Teubner，1919

《精神生活的機械原理》，作者馬克斯·弗沃恩(Max Verworn，1863—1921)，德國生理學家，致力于實驗生理學尤其是細胞生理學領(lǐng)域的研究。本書登錄日期為1920年5月12日，登錄號為2278。

以上兩種德文圖書都是非常專門且具權(quán)威性的學術(shù)性著作，夏元瑮在1918年提出書目，北京大學在1920年前后購入。當時購買德文圖書的時間周期較長，此兩種圖書根據(jù)夏氏的研究需求而購入的可能性極大。

3.1.2 楊丙辰

楊丙辰，原名楊震文，河南南陽人，曾留學德國柏林大學，著名翻譯家。受蔡元培之聘任北京大學教授、德文系主任。他一生致力于德國文學的教學、譯述以及德國文化的研究，在中德文化交流史上貢獻卓著。

楊丙辰是中國德語文學學科的創(chuàng)始人，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的第一代中國籍德語教授。不管是早期在北京大學的篳路藍縷，還是稍后在清華的重作馮婦，作為中國“德語文學學科的開創(chuàng)者”，楊丙辰功勞甚大，值得大書一筆[18]。中國北方學德語的學生，張威廉、馮至、季羨林、楊業(yè)治、田德望等大半出其門下，這些人以后多成為大師級的日耳曼學家[19]。除了對北京大學德語系學科建設(shè)的貢獻之外，他對德語文學的重要學術(shù)貢獻則表現(xiàn)在翻譯上。他曾翻譯過席勒、萊辛、歌德和豪普特曼等德國作家的作品，影響頗為深遠。而《登錄簿》中的德文書目中有大量德語文學作品，為德文學系教授的翻譯和研究提供了便利。例如席勒的戲劇《強盜》(Die R?uber)最早的中文譯本(1926年北新書局版)就出自楊丙辰之手。此外還有上文中已列出的萊辛、歌德等人的作品。

《登錄簿》中《強盜》一書的出版信息如下：

DieR?uber/ von Friedrich Schiller，Leipzig：Philipp Reclam jun. Verlag GmbH

《強盜》是弗里德里?！は談?chuàng)作的一部反封建、反專制獨裁的杰出的戲劇作品。此書在《登錄簿》中共有兩本，登錄日期都是1920年8月24日，登錄號分別為3623和 3629。

3.1.3 陳大齊

陳大齊，心理學家，1914年任國立北京大學心理學教授，1917年在北京大學創(chuàng)建了我國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1919年參與發(fā)起哲學研究會。1921年留學德國柏林大學。1922年冬回國，任國立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主任。譯有《兒童心理學》《審判心理學大意》《邏輯大意》等。著有《心理學大綱》《迷信與心理》《哲學概論》等教科書和著作。

陳大齊雖然1921年才留學德國，但他早年留日期間即系統(tǒng)學習德語，他根據(jù)講義整理出版的《心理學大綱》兼采德國心理學家馮特和美國心理學家詹姆士學說，上述德文心理學方面的教材對陳氏的心理學教學和相關(guān)研究應(yīng)有幫助。

陳大齊留德后主要轉(zhuǎn)向哲學研究，據(jù)1923年9月12日《北京大學日刊》中刊登的《哲學系課程一覽》，陳大齊負責講授一門“近世認識論史”課程，主要內(nèi)容是敘述自笛卡爾(Descartes)起至黑格爾(Hegel)止各家認識論上的重要學說[20]。該課程所列參考書中，《現(xiàn)代哲學與科學中的認識論問題》兩卷本可在《登錄簿》中找到：

DasErkenntnisprobleminderPhilosophieundWissenschaftderneuerenZeit，BandI,II/ von Ernst Cassirer，Berlin：B.Cassirer，1911

《現(xiàn)代哲學與科學中的認識論問題》第1-2卷，作者恩斯特·卡西爾(Ernst Cassirer，1874—1945)，德國哲學家，受學于馬爾堡的新康德主義傳統(tǒng)，發(fā)展出一套獨特的文化哲學，撰寫了一系列關(guān)于認識論、科學論、哲學史的著作。本套叢書共4卷，是一部經(jīng)典的問題導(dǎo)向的哲學史著作。本書登錄日期為1920年4月27日，登錄號為1873和1874。

此書也是李大釗主持的北京大學圖書館在藏書建設(shè)方面不僅滿足于當下，而且著眼于未來的一個例證。

3.2 引進德文戲劇圖書

在留德學者之外，五四時期的北京大學更有一批知識分子廣泛閱讀和譯介、研究西方戲劇、小說等文學作品，期以文學為工具改良社會，改造落后國民性。當時北京大學是新文化運動的中心，以胡適等人為代表的新文化運動領(lǐng)軍人物提倡戲劇改良，對中國現(xiàn)代戲劇的改革與戲劇理論的發(fā)展有著開創(chuàng)性意義。胡適在《文學進化觀念與戲劇改良》一文中指出：“一種文學有時進化到一個地位，便停住不進步了；直到他與別種文學相接觸，有了比較，無形之中受了影響，或是有意地吸收人的長處，方才再繼續(xù)有進步[21]。”“現(xiàn)在中國戲劇有西洋的戲劇可作直接比較參考的材料，若能有人虛心研究，取人之長，補我之短；掃除舊日的種種‘遺形物’，采用西洋最近百年來繼續(xù)發(fā)達的新觀念，新方法，新形式，如此方才可使中國戲劇有改良進步的希望[21]?！彼J為中國文學之進步須學習他國文學之長處，中國戲劇之改良須以西洋戲劇作為比較參考的材料，取長補短。1919—1920年引進的這批德文圖書中有不少德國經(jīng)典戲劇作品，與當時戲劇改良之思潮相呼應(yīng)，為學人研究和譯介西方戲劇提供了參考資料。

胡適本人在留學期間閱讀過德國戲劇作品，如萊辛的《軍人之?！贰Ｋ麑@部作品評價很高，認為“此劇為賴氏名著，德國曲本進化，是劇實其先河。氏蓋以全力經(jīng)營，故全書無一懈筆，真不朽之作。他日當譯之，以為吾國戲曲范本云”[22]。這部萊辛的戲劇在《登錄簿》中有兩種(詳見上文“與課程有關(guān)的文學類圖書”部分)。此外，在引進和研究西方戲劇的過程中，挪威現(xiàn)實主義劇作家易卜生的戲劇受到關(guān)注。1918年《新青年》出版了一期 “易卜生專號”，刊登了胡適的《易卜生主義》一文和易卜生的三部劇本。我們在《登錄簿》中也發(fā)現(xiàn)了易卜生的部分德文版戲劇作品，例如《玩偶之家》《人民公敵》《群鬼》等。

著名戲劇家、劇作理論家宋春舫曾留學瑞士，精通英文、德文、法文等多種語言。他也是中國現(xiàn)代劇壇上較早推介和研究西方戲劇及戲劇理論的著名學者，曾于1918年受聘于北京大學，講授“歐洲戲劇”。宋春舫于1923年發(fā)表的《宋春舫論劇》第一集共收錄了他“自從一九一六年回國以后，在京滬各日報及雜志中所發(fā)表的論說及演稿”[23]，共16篇，系統(tǒng)介紹了一戰(zhàn)前后西方戲劇思潮及劇作。其中，在《德國之表現(xiàn)派戲劇》和附錄《世界名劇談》中，宋春舫對德國戲劇，尤其是德國的表現(xiàn)派戲劇都有較為深入的研究和論述。他所談及的德國劇作家奧古斯特·斯特林堡(A. Strindberg)、亞瑟·史尼茲勒(A. Schnitzler)、赫爾曼·蘇德爾曼(H. Sudermann)、奧托·埃里?！す乇?O.E. Hartleben)等人的作品，在《登錄簿》中均有登錄。

3.3 引領(lǐng)學術(shù)與思想前沿

當時北京大學圖書館購入的這批德文圖書，反映了主任李大釗的開放眼光以及追蹤世界潮流的態(tài)度。這批書籍中有不少反映當時西方最新學術(shù)思想的著作，不僅支持了教學、科研，一定程度上也引領(lǐng)了當時中國的學術(shù)和思想前沿，對北京大學學術(shù)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李大釗本人除擔任圖書館主任外，同時也是一名學識淵博、勇于開拓的著名學者，在史學、哲學、政治學、社會學等領(lǐng)域都卓有建樹。作為學者的李大釗在五四時期廣泛介紹和研究西方學術(shù)思想，對其本人學術(shù)體系的建立以及當時中國學術(shù)思潮的演變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據(jù)羅章龍回憶稱：“我那時是預(yù)科德文班的學生。李先生對德國哲學、史學、文學藝術(shù)都懷有很大興趣，常以自己不能閱讀德文原著為憾，要我隨時向他提供德國學術(shù)思想界的近況，包括政治、經(jīng)濟、文史、哲學等方面[4]?！笨梢娎畲筢搶Ξ敃r德國學術(shù)和思想界動態(tài)的深切關(guān)注。

李大釗曾在北京大學史學系、政治學系等開設(shè)“唯物史觀”“現(xiàn)代政治”等課程，還在北京大學、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等講授“史學思想史”。其史學論著《史學思想史》一書收錄了他的“史學思想史”課程講義，對歐洲近代史學思想流派進行了評介，其中便涉及到德國各種歷史哲學流派和學者，如西南學派的代表理愷爾特(Heinrich John Rickert，今譯作李凱爾特)和文蝶兒般德(Wilhelm Windelband，今譯作文德爾班)。李大釗談到：“德國西南學派，亦稱巴丹學派，此派在日本頗盛行。日本學壇一般把西南學派和北德的馬爾布爾西學派合稱為新康德派[24]?！薄拔髂蠈W派，創(chuàng)始于文蝶兒般德(W. Windelband)，而理愷爾特(H. Rickert)實大成之，拉士克(E. Lask)復(fù)繼承之[24]?！蔽覀冊凇兜卿洸尽分邪l(fā)現(xiàn)有李凱爾特的著作《定義的準則》(ZurLehrevonderDefinition，von Heinrich Rickert，Tübingen：J.C.B.Mohr，1915)、《認識的對象》(DerGegenstandderErkenntnis，von Heinrich Rickert，Tübingen：J.C.B.Mohr，1915)，文德爾班的著作《論自由意志》(überWillensfreiheit，von Wilhelm Windelband，Tübingen：J.C.B.Mohr，1918)、《序論》(Pr?ludien，BandI,II，von Wilhelm Windelband，Tübingen：J.C.B.Mohr，1919)。此外，這一批圖書中還包括有德國馬爾堡學派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的著作《現(xiàn)代哲學與科學中的認識論問題》(見上文“對留德學者的支持”)、《實體概念和功能概念》(SubstanzbegriffundFunktionsbegriff，von Ernst Cassirer，Berlin：B.Cassirer，1910)。李大釗的德國歷史思想可能主要是從日本或通過日文書籍獲得，但這些德文書籍的引入，卻表明了他對德國歷史思想原版文獻的重視，以及對更多學者從原始文獻深入研究的期望。這些德國歷史哲學著作的引進不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李大釗個人的學術(shù)旨趣，還為當時國內(nèi)史學理論的建構(gòu)和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fā)展提供了文獻資料。

4 結(jié)語

李大釗的圖書館學思想內(nèi)涵豐富，他明確提出現(xiàn)代圖書館不僅是收集和保存圖書文獻的地方，還應(yīng)作為研究室而兼有教育職能。因此，大學圖書館應(yīng)為教學與科研服務(wù)。李大釗同時將理論與實踐相結(jié)合，對北京大學圖書館進行了一系列改革：采取“兼容互需”的購書方針，多渠道加強文獻資源建設(shè)；配合北京大學的教學改革，將圖書館與學校教學科研密切結(jié)合，以發(fā)揮其教育機關(guān)的作用。

中國近代在教育和科學技術(shù)等方面還較為落后，學科建設(shè)處于起步階段，亦沒有現(xiàn)成的辦學經(jīng)驗和中文教科書可資借鑒。在此背景下從國外引進一些經(jīng)過教學和實踐檢驗的、在國外相關(guān)學科領(lǐng)域使用效果較好的教科書和教學輔導(dǎo)書，不僅能夠?qū)W習西方大學的教學內(nèi)容，而且可以進一步完善當時的教科書建設(shè)和課堂教學水平。對于學者來說，大量引進的德文原版學術(shù)性著作，可以開拓他們的學術(shù)視野，幫助其汲取國外最新研究成果及研究領(lǐng)域的前沿信息，推動其專業(yè)領(lǐng)域的學術(shù)研究。根據(jù)北京大學圖書館《1919—1920年西文圖書登錄簿》，這一時期圖書館引進了大量德文圖書，其中包括部分教科書、工具書、課堂指定參考書等，是在教室之外對課堂教學內(nèi)容的有益補充。同時，這批德文圖書也可服務(wù)于教師的學術(shù)研究。一方面，有留德背景或懂德文的學者可以從中找到具有較高學術(shù)價值的可利用的文獻資料。另一方面，在五四時期這批德文書中的文學作品尤其是戲劇為學者提供了閱讀和譯介西方文學作品的資源，反映德國最新學術(shù)思想的著作一定程度上也影響著具有世界眼光和先進思想的學者，引領(lǐng)了北京大學乃至中國學術(shù)和思想前沿，對新文化和新思想的傳播當有一定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