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放? 點睛師:麥豆
那些荒廢的房子四周
長起野草。塌敗的泥墻
蟋蟀在唱
湖中有一段木頭
一端落著麻雀
另一端長出有毒的蘑菇
麻雀是我熟悉的,蘑菇也是
沒有風(fēng)的時候,滿山草木掛著露水
碑前的鄉(xiāng)音,是我熟悉的
我所見的生活,又輕又卑微
沒有風(fēng)吹來,通往外鄉(xiāng)的路
藏在野草中間
草叢里,一對綠色的螞蚱
也是我熟悉的
點睛師評論:
一首詩歌在何時能夠成為理想的一部分?一首詩歌在被寫出的過程中,是柔軟的理想的一部分。一首詩歌一旦被完成,便又會成為堅硬的現(xiàn)實(憂傷)的一部分。短暫的寫詩的片刻,給了我們與自己相遇的機(jī)會。這是我閱讀許放《我所見的生活》所想到的兩句話。
許放在《我所見的生活》一詩中,幾乎拒絕時間的流逝:荒廢塌敗的泥墻四周,蟋蟀依然在歌唱;草叢里,依然有我童年的玩伴——綠色的螞蚱;湖中的腐木上落著麻雀、長著有毒的蘑菇……多年之后,盡管親人已經(jīng)埋入土下,但碑前鄉(xiāng)音仍在,給我以無盡的安慰。詩人之所以將《我所見的生活》安排在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之所以用靜物寫生的手法描述一切熟悉之物,均源自作者對曾經(jīng)生活的肯定和熱愛。盡管這種生活在今天(或某些人)看來“又輕又卑微”,但作者并沒有否定這種自然的鄉(xiāng)間生活——所謂的價值也只是人為的界定。
《我所見的生活》與我如今的生活是有距離的,這種距離形成了這首詩歌潛在的張力。詩人之所以將“生活”命名為“我所見的”,這意味著作者潛意識里已經(jīng)與這種生活有了距離。詩中列舉的事物:麻雀、蘑菇、風(fēng)、露水、路與野草,本該通過生活其間的人類得以互相溝通,成為一個整體,但卻因為人的缺席而顯得互相獨立;然而這種獨立有那么和諧,靜止的畫面幾近永恒。這首詩絕非對往昔的憑吊之辭;相反,通過這樣一首詩歌,一切熟悉的詞語(事物)均得以復(fù)活。這對于一位形色匆匆的現(xiàn)代都市人而言,被生活懸置的鄉(xiāng)村仍是一處理想之地。盡管這個現(xiàn)實中的故鄉(xiāng)“通往外鄉(xiāng)的路/藏在野草中間”,幾無人跡,但作者的靈魂依然可以借詩歌行走其上,為精神提供一趟真實而富足的“返鄉(xiāng)之旅”。
最后,關(guān)于修改,“我所見的生活,又輕又卑微”,這一判斷句可以再打磨一下,可以嘗試用描寫代替判斷。另外,我對“長起野草”中的“長起”、對“另一端長出有毒的蘑菇”中的“長出”表示贊嘆,兩個動詞讓物“靜中有動”,賦予自然以“主體意識”,希望按照這個思路寫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