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樹

壺水

如一壺水在角落冷暖自知

偶爾的社交并不能獲得足夠能量

讓蓋子沖開、壺嘴嘶鳴

一群孩子在庭院里叫喊

女兒的書包還在地板上打轉(zhuǎn)

樓梯上已響起“叮叮?！钡哪_步聲

有時候我從窗口伸出頭

看他們在芒果樹蔭里嬉戲

又加熱了一顆漸漸冷卻的心

翠綠的芒果閃爍枝葉間

想當初壺水溢出幾至于窒息

去羅城路上，四周群山與我再無關系

壺水在廚房嘶鳴。我立刻奔過去

音箱

漂泊在外，房子久不住

一對音箱落滿灰塵

老鼠咬斷暗埋的連線

擦凈表面，鍍鉻裝飾條露出

斑斑銹點，“愛浪”的標識

仍清晰可見。我們在家電市場

轉(zhuǎn)悠一上午，最終選定它

你拖地。陽光照臨半開的窗戶

它的網(wǎng)面微微震顫

飄出克萊斯曼的鋼琴曲

現(xiàn)在它們像兩個啞巴。比啞巴

還?。簺]有咕噥，沒有手勢

卻變成兩只無比靈敏的耳朵

一個先知般的傾聽者

當你失聲大笑，或大放悲聲

它們發(fā)出一陣寂靜的戰(zhàn)栗

聚集詞語全部的動靜

詩人

你看，在那間舊房子，老銀匠

借著15W的燈光，敲打

小錘子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咚咚”聲

比起買主，他更關注銀飾本身

它在一片窸窣聲中閃光

離開書堆。去到深淵的邊緣

你將一瞬間走完數(shù)個朝代的里程

給輝煌背面那黑暗

帶去光亮：一盞馬燈也罷

寫吧，用心和信念

墓碑標定陰陽兩界，心是無礙的

道路，比鳥的路徑更神秘

曙色慢慢透過屋頂、樹枝

蛋殼有了動靜。它帶來新語言

盡管看上去像一只雛鳥

叫得并沒有什么不同

寂靜舞臺的演出

黑暗墻角情人的呢喃

柏油路裂縫鉆出的春草

踏腳石

驟雨中眾人紛紛奔跑

一只只腳踏在它上面

發(fā)出“啪啪”的聲響

那些泥地或草叢中的青石

此刻處在動蕩中

完全不能自已

像個小孩吃著父親的鞭子

或一張只有編號的臉

迎來一只大頭皮鞋

他們都會在那一刻

本能地眨巴眼睛

踏腳石沒法眨眼睛

上空雨打芭蕉

巨大的綠葉止不住晃動

那是在空中，它緊貼大地

像個蹺蹺板兩端沒有孩子的笑聲

像搖擺的天平無法稱量什么

偶爾“嗤”的一聲噴出泥水

那是極端失控的時刻

踏腳石，沉默之物

野蠻磨掉了它的粗糙

像一個個記號通向

寬敞的柏油大道

或爬藤薔薇開滿花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