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寓棋 (新西蘭)瑪麗亞·伊格納季耶娃 (澳大利亞)安德麗亞·蓋諾
澳大利亞的生物多樣性對于其國家內(nèi)部的民族認同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生態(tài)、經(jīng)濟與生活質量)而言不可或缺[1]。在澳大利亞,超過80%的植物與動物物種為特有種(不僅為澳大利亞本土種,且僅在澳大利亞自然存在)[2],其中約90%的維管植物為特有種。這些植物不僅是澳大利亞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且占全世界植物種類的10%[3]。被澳大利亞原住民(最早居住在澳大利亞大陸的居民)在日常使用中發(fā)現(xiàn)并分類的約16 000種本土植物是居民維持生計(食物和醫(yī)藥)的關鍵。分布在澳大利亞南部的塊根植物、在干旱地區(qū)采集到的種子以及熱帶地區(qū)的果實均為澳大利亞原住民的主要食物來源[4]。
澳大利亞的植物區(qū)系的高豐富度及特有種的高比例,主要歸因于澳洲大陸與其他大陸的長期地理隔絕[5]。約5 000萬年前,澳大利亞從南半球的超級大陸——岡瓦納古大陸中分裂出來,南美洲、非洲、印度和南極均為岡瓦納古大陸的一部分[6]。澳大利亞開花植物的主要科為豆科(金合歡屬)、桃金娘科(桉屬)、山龍眼科(班克木屬和銀樺屬)、菊科(澳大利亞本土雛菊屬)以及禾本科(澳大利亞本土草本)植物[7]。這種植物特有種的高度地方性現(xiàn)象也可以在岡瓦納古大陸的其他板塊中體現(xiàn),例如南非(69%的維管植物為特有種)[8]和新西蘭(約80%的維管植物為特有種)[9]。
不同于本土生物多樣性,城市生物多樣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建成環(huán)境的規(guī)劃、設計與管理。城市生物多樣性的綜合定義是“在人類住區(qū)及其邊緣發(fā)現(xiàn)的生物多樣性及豐富性(包括遺傳變異)和棲息地多樣性”[10]。城市生物多樣性由外來物種和本地物種共同組成。城市生物多樣性不僅存在于人為設計的景觀(公園、私人花園、植物園和街景)中,還存在于城市區(qū)域內(nèi)受保護的原始殘余植被和農(nóng)業(yè)景觀中,包含了棕地和其他城市群落中自生植物[11]。
澳大利亞獨特的本土生物多樣性當今主要受到3個因素的嚴重影響:持續(xù)的土地及植被清理、外來雜草的入侵(自1788年以來已超過3 000種)和氣候變化[2]。本土生態(tài)系統(tǒng)受到威脅并面臨消失這一現(xiàn)狀,使得人們注重保育本土植物及將其回歸城市環(huán)境并形成強烈的愿景,具體措施包括濕地和溪流的植被恢復項目、種植本土植物的街邊及綠化帶花園以及在私人花園和公園中使用本土植物進行設計。
21世紀初,全球越來越多的植物園開始專注于發(fā)掘和應用對生物多樣性更加友好的生態(tài)設計方法。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本土植物物種和植物群落的破壞迫使許多植物園開展教育計劃,強調(diào)植物作為所有生命賴以生存的主要生物單位的重要作用。強調(diào)與突出保育地球的重要性是大多數(shù)植物園中植物展示的首要目標[12]。20世紀后期至今,打造“保育花園”已成為當代植物園設計目標[13]。
當前學術界對澳大利亞植物園保護的研究日漸興起。Moskwa與Crilley[14]分析了澳大利亞植物園的3個主要功能——娛樂、教育和保育,并將其與園區(qū)維護管理的初始目標進行比較。Virtue等[15]對墨爾本、霍巴特和珀斯3座澳大利亞城市中植物園中的100種雜草進行調(diào)研,并針對這些植物園中的雜草率與雜草現(xiàn)狀進行評估與分析。Hardwick等[16]以澳大利亞植物園為例,展示并描述了植物園在保護過程中的多元方法。例如,澳大利亞國家植物園建立了一個持續(xù)更新的本土植物數(shù)據(jù)庫,協(xié)助園區(qū)的管理、研究和保護。
然而,目前尚未有研究從景觀的角度對澳大利亞植物園的本土生物多樣性及其保護方案進行全面綜述與分析,例如根據(jù)不同園林風格,對園內(nèi)的空間與植物配置進行相應的組織與劃分。若要了解澳大利亞植物園生物多樣性的設計方案,應當從研究當?shù)氐沫h(huán)境歷史和澳大利亞植物園的設計與發(fā)展歷史著手。本研究首先簡要概述澳大利亞殖民時期植物園的發(fā)展,分析其造園風格對植物收藏的布局和組織設計的影響,同時反映了在19世紀時人們對植物園作用的普遍看法。強調(diào)為應對21世紀生物多樣性危機和氣候變化,澳大利亞植物園在設計和教育策略方面的變化。進而討論在澳大利亞植物園中,如何恰當?shù)剡\用景觀設計原則,以達到生物多樣性友好的設計目的,例如野生動物友好設計和蜜蜂旅館。本研究旨在向中國學者提供一個澳大利亞解決生物多樣性喪失問題的措施概覽。
本研究的研究方法以文獻綜述為主。以學術書籍、政府政策及行動指南、學術論文,以及澳大利亞植物園的官網(wǎng)作為綜述的主要資料來源。本研究圍繞3個主要研究問題,分別是:1)澳大利亞植物園的設計是如何隨著時間而發(fā)展?植物園設計風格如何影響本地生物多樣性及如何理解其在社會中的作用?2)澳大利亞植物園對本土植物和外來植物的態(tài)度如何改變?它們在保護生物多樣性方面的作用有哪些?3)澳大利亞植物園在保護生物多樣性方面的措施有哪些?
建造植物園的哲學思想之一是重建伊甸園[17],其任務是收集來自世界各地的不同植物,并將它們帶回一個花園,以重建地球上的天堂。這種信念不僅影響了16世紀第一批當代植物園的發(fā)展,也為維多利亞時代植物園的建立奠定了精神基礎。
植物園的發(fā)展沿革經(jīng)歷了3個階段:16—17世紀歐洲的藥用植物園,18—19世紀的殖民時期植物園(以英國、美國、澳大利亞、印度、新西蘭等國家為代表),以及20—21世紀在全球范圍內(nèi)建立的以保育為主要功能的植物園[18-19](表1)。
表1 植物園的作用與功能變化[18-19]Tab. 1 The changing roles of botanic gardens[18-19]
資本主義、殖民主義、植物分類學及以卡爾·林奈的“二項命名法”和亞歷山大·馮·洪堡的《植物地理學論文集》為代表的地理學理論的發(fā)展是18—19世紀時期建造植物園的主要驅動力[20]。18世紀時人們對自然和園藝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較大的轉變,尤其體現(xiàn)在英國,這種改變也同時影響了澳大利亞早期定居者對于園藝的看法[21]。澳大利亞的植物園尤其受到邱園的影響。早期建立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主要原因是復制歐洲開發(fā)公共休閑空間的做法,并測試植物的經(jīng)濟潛力。
澳大利亞的植物園最開始是作為引進觀賞植物和培育農(nóng)業(yè)和園藝品種的中心出現(xiàn)。最早的澳大利亞植物園是由約瑟夫-班克斯爵士在悉尼(悉尼皇家植物園,1816年)和霍巴特(塔斯馬尼亞皇家植物園,1818年)創(chuàng)建的,具備系統(tǒng)的植物收藏與收集體系。到19世紀50年代末,墨爾本、布里斯班和阿德萊德的植物園均建造完畢,將科學功能與公共休閑空間相結合[22]。至2001年,澳大利亞約有100多個植物園[18]。至2021年,根據(jù)“生物多樣性公約秘書處”(SCBD)提供的公開文件,澳大利亞約有137個植物園和樹木園,分布在南澳大利亞州(14個)、北領地州(3個)、昆士蘭州(34個)、新南威爾士州(39個)、西澳大利亞州(10個)、維多利亞州(28個)、澳大利亞首都地區(qū)(3個)、塔斯馬尼亞州(5個)以及諾福克島(1個)。記錄在案的活體植物數(shù)量超過約25萬株,植物物種數(shù)量約為1.5萬種[23]。
植物園中傳統(tǒng)的植物種植布局主要基于科學的植物分類學、植物的形態(tài)分類(喬木、灌木、草本植物),以及植物所在的地理和氣候區(qū)域進行配置。例如,墨爾本皇家植物園嘗試了根據(jù)植物所在的地理區(qū)位進行種植設計。悉尼皇家植物園對自然式布局(模仿自然界中的自由形狀,而非追求對稱布局)和林奈分類學的布局(使用正式的幾何花壇)都進行過嘗試。除以上的傳統(tǒng)布局方法外,還有一種更為生態(tài)的方法來發(fā)展“棲息地種植”?!皸⒌胤N植”法模仿并依據(jù)適合植物生長的自然環(huán)境中土壤與氣候條件分區(qū)種植。例如新南威爾士和昆士蘭的雨林植物種植區(qū)、澳大利亞的濕地和干地硬葉植物收藏區(qū),以及臥龍崗植物園的旱地植物收藏[18]。
澳大利亞的城市景觀和植物園設計首先受到18世紀英國“風景如畫式”(Picturesque)和維多利亞時代(1837—1901年)的“花園式”(Gardenesque)風格的深刻影響[24](表2)。在澳大利亞,維多利亞時代的殖民時期植物園的設計與規(guī)劃,通常被認為是一個馴服和適應荒野的過程[19]。
表2 植物園中風景如畫式和花園式風格的園林設計特征[21]Tab. 2 Design features of the Picturesque and the Gardenesque styles[21]
作為英國風景園林風格的一部分,“風景如畫式”指“如畫般”。它由繪畫理論演變而來,展示對自然的崇拜,將藝術和自然風光(和植被)結合在一起。不規(guī)則的布局、彎曲的小路、粗糙的巖石和叢生的樹木是“風景如畫式”風格的核心元素。如詩如畫的先決條件并不取決于它是經(jīng)過改造的還是自然的,而是其是否具備成為風景畫的能力?!爸趁駮r期的風景如畫”這一概念被用來描述澳大利亞的風景足夠如畫,而不需要任何人工的改進[19]。因此,盡管許多“風景如畫式”的園林由人為設計,而非自然之作,但不可否認,這種風格直接促進了人們對荒野與自然不可替代的欣賞態(tài)度[4]。
值得一提的是,上文的“自然”特指英國的“自然”。在澳大利亞,“風景如畫式”的設計原則適用于澳大利亞的自然環(huán)境中。Jacky Bowring以新西蘭為例,將這種類型的“風景如畫”定義為“皮欽-風景如畫式”(Pidgin Picturesque)。她以語言為隱喻,把“母語”比作“英國的自然環(huán)境”,把“本土語言”比作殖民地的“自然環(huán)境”?!捌J-風景如畫式”是英國“風景如畫式”風格和殖民地的本土環(huán)境的結合。這種語言的變化源于當?shù)氐慕ㄖ?、地形和植被[25]。與新西蘭極為相似,澳大利亞的“風景如畫式”風格同時具有“進口的風景如畫式語言”及“基于自然環(huán)境的本土語言”的特質[25]。這種“舶來品”與“本土環(huán)境”之間的交流是“風景如畫式”風格的核心,其最突出影響體現(xiàn)于墨爾本皇家植物園部分區(qū)域的設計(圖1)。
1 墨爾本皇家植物園中的“風景如畫式”風格Picturesque in the Melbourne Botanic Gardens
“花園式”風格于1832年由蘇格蘭園丁John Claudius Loudon提出[26]?!盎▓@式”的核心是運用博物館展覽的方式和折衷主義的原則來展示外來植物,以熱帶及亞熱帶物種為主?!盎▓@式”風格認為群植使植物爭奪光線和空間,從而限制它們的生長。因此,與“風景如畫式”的植物群植偏好不同,“花園式”的特點是單株種植而非大規(guī)模種植[27],成為維多利亞時代植物園展示新外來物種的流行形式[28](圖2)。1857年,查爾斯·摩爾在悉尼皇家植物園減少了植物種植面積,以實現(xiàn)種植更有規(guī)律地長期發(fā)展[4]?!盎▓@式”風格植物園的愿景是基于幾何路徑,將游客引向散落在草坪上的異國情調(diào)的喬木和灌木或通向花毯和池塘。盡管在澳大利亞仍然存在極少量的建于19世紀的完整的“花園式”園林,在澳大利亞植物園中依舊可窺“花園式”風格的影響。
2 墨爾本皇家植物園中的“花園式”風格Gardenesque in Melbourne Botanic Gardens
植物園設計的要求主要集中在植物的分類展示和植物收藏上。這一目標在很大程度上符合“花園式”對外來植物、幾何和對稱布局的特殊偏好,以及嘗試多種觀賞物種的愿望。例如,悉尼皇家植物園和阿德萊德植物園就是“花園式”布局的典范[4]。
澳大利亞的植物園和公園受到人們對觀賞性園藝的偏愛和對自然特征的追求的影響,融合并推進了“風景如畫式”和“花園式”2種風格,這種融合也是對藝術和自然熱愛的結合[29]。裝飾特征(不尋常的顏色、形式和質地)與植物群落的“自由”(非幾何)配置相結合。阿德萊德植物園使用了“花園式”的元素,配有花壇和花圃。其布局既非幾何也非自然,被稱為“不規(guī)則對稱”布局[21],也就是說軸線的兩側無須具備相同的大小或形狀的植物組團,兩側植物組團的比例根據(jù)功能和實際設計需要而變化。
在澳大利亞的眾多殖民時期的植物園中,可以看到很多熱帶和亞熱帶植物自然群植的例子,它們作為一般近景,并與以水體(例如湖泊)為視線焦點的遠景相結合。由于澳大利亞部分地區(qū)位于亞熱帶地區(qū),隨著19世紀中葉亞熱帶植物的流行,澳大利亞的植物園逐漸開始注重對亞熱帶植物的栽培。悉尼皇家植物園的Charles Moore提出了使用“自然式群植”的方法種植棕櫚樹和蕨類植物[19](圖3),這種自然式群植方法同樣表現(xiàn)為植物在同質化的草坪上進行的自由排列(圖4)。
3 悉尼皇家植物園對棕櫚樹和蕨類植物的“自然式群植”The cultivation of groves of palms and tree ferns with“naturalistic grouping” in Royal Botanic Gardens, Sydney
4 阿德萊德植物園中的“花園式”風格Gardenesque in Adelaide Botanic Gardens
深受人類文化審美表達方式變化的影響,園林設計風格對植物園的園林布局、設計元素和植物選擇有至關重要的影響,并進一步影響植物園生物多樣性以及向公眾展示生物多樣性的方式。
植物園設計的核心是向公眾展示植物。19世紀,澳大利亞的植物園同時使用“風景如畫式”和“花園式”風格的元素。他們對植物收藏的方式并非旨在保護生物多樣性,而是取決于這2種風格如何在視覺上更好地展示植物。在墨爾本皇家植物園中,“風景如畫式”風格通過遠景創(chuàng)造視覺效果,“花園式”用于展示植物群落。在澳大利亞的植物園中,2種風格的運用對本土植物和外來植物均有選擇,故在當時植物園中的植物多樣性由外來和本土植物組成。從20世紀中葉至今,新的“本土風格”的設計方法更加強調(diào)本土生物多樣性。植物園往往利用現(xiàn)有的原生殘留叢林來作為植物收藏的一部分,將其保留并未做任何進一步的設計或修改。例如在國王公園,大面積的殘余原生植被構成了植物園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在保護本土生物多樣性方面,“本土風格”設計方法比“風景如畫式”和“花園式”風格更適用于澳大利亞植物園。
關于設計風格對本地生物多樣性的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植物種類的選擇上。大多數(shù)物種依賴植物群落的特定特征來滿足它們的棲息地條件,不僅限于覓食,還包括構筑筑巢和庇護所[30]。動物的物種豐富度主要依賴于植被的多樣性和復雜性[11]。在植物園中,植被的復雜性包括喬木、灌木(林下)、草本(地被)植物、藤本(攀緣)植物和水生植物。原則上,大面積的植物群落可能包含更多樣的植物物種,從而促進群落生境的多樣化[31]。也有學者認為,城市植被結構中的本土和外來植物物種都可以為本土野生動物的生存及保育增加價值,因為一些外來植物可吸引高度多樣化的動物群(包括鳥類和無脊椎動物)[32]。以蜜蜂為例,在植物園種植一定數(shù)量的外來植物,對于那些只對一種或幾種本土開花植物覓食的本土蜜蜂物種來說是有益的。因為這些外來的開花植物既可吸引歐洲蜜蜂(Apis mellifara),又可吸引一部分澳大利亞本土蜜蜂物種。從而減少歐洲蜜蜂與那些覓食結構較單一的本土蜂種在本土蜜源植物上的競爭。因此,在澳大利亞,盡管本土動物更適應它們的本土棲息地,但將外來植物納入植物園,對于保護生物多樣性也是有益的。
生態(tài)設計原則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發(fā)展成為澳大利亞風景園林設計的一個關鍵組成部分,一定程度上受到美國風景園林師伊恩·麥克哈格的《設計結合自然》一書的影響[21]。當今的生態(tài)設計原則強調(diào)本土性及其與當?shù)丨h(huán)境的緊密聯(lián)系,創(chuàng)造“地方感”以及植被的動態(tài)特征[33]。這些原則主要包括保護地方性植被和當?shù)刂参锶郝湟约盎謴屯嘶谋镜厣鷳B(tài)系統(tǒng)。
除農(nóng)業(yè)外,園藝栽培的植物選擇也主要側重于外來物種,其因有二:1)當時歐洲移民對澳大利亞本土植物群知之甚少;2)“花園式”風格對外來植物的偏愛影響了澳大利亞植物園的植物選擇。但墨爾本皇家植物園是一個例外,出于科研目的,為了收集植物標本和種子并將其送至歐洲,需要首先在澳大利亞種植并培育本土植物,因此在墨爾本皇家植物園中種植了2 000多個澳大利亞物種[19]。
由于外來植物的興趣及當時對澳洲植物難以種植的固有認知,在澳大利亞的大多數(shù)植物園中,本土植物仍舊處于無足輕重的地位[34]。直到1950年,澳大利亞才開始在堪培拉的一個新植物園(現(xiàn)為澳大利亞國家植物園)中集中種植澳大利亞本土植物(圖5)。
5 20—21世紀澳大利亞植物園中對本土植物重視的時間線Timeline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ppreciation of native plants used in botanic gardens in Australia, in the 20th and 21st century
珀斯國王公園和堪培拉的澳大利亞國家植物園的設計和植物選擇均受到生態(tài)設計的啟發(fā),極大地促進了對澳洲及當?shù)乇就林参锏恼J識、欣賞和保護[19]。澳大利亞國家植物園擁有最大、最全面的澳大利亞本土植物群的活體收藏。國王公園專注于西澳大利亞植物群的種植和展示,園中的原生植物群已具備非常重要的生態(tài)意義。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澳大利亞的主要植物園開始相繼開設用于種植本土植物的衛(wèi)星植物園。例如于1988年正式開放的悉尼皇家植物園的安南山植物園,是澳大利亞最大的植物園,植物收藏均為本土植物。園內(nèi)的主題分區(qū)以展示澳大利亞最具代表性的植物屬為特色[18]。
如今,基于對本土植物的日益重視,本土植物與外來植物的結合在澳大利亞的植物園中得到較好的平衡與廣泛的接受[35]。例如,本土的地被植物開始與草坪結合,共同承擔地被植物的功能。花型與葉型的多樣性得到了更廣泛的認可。更重要的是,公共植物園設計與管理中體現(xiàn)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使公眾逐漸了解到保護本土植物群的重要性。
提到保護澳大利亞本土植物群,就必然要提到在澳大利亞具有獨特含義的“Bush”,它被視為國家身份的象征[36](圖6),是早在歐洲殖民者定居前,存在于澳洲大陸上千年的景觀[4]。在澳大利亞,它包含2種含義:1)“自然”[37]指未受干擾的植被,如森林、林地和灌木叢;2)不同于城市文化的“荒野”[38]。在歐洲人定居后,由于深灰綠色的葉子缺乏季節(jié)性變化,本土植物物種不受歡迎,沒有被廣泛用于私人花園和公共公園[19]。直到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Bush”才被視為園林的一部分。自20世紀中期以來,一些“Bush”中的本土物種才開始在城市園林中種植。在農(nóng)村地區(qū),由于具備相似的自然環(huán)境,“Bush”逐漸成為園林的一部分。
6 澳大利亞“Bush”——珀斯典型的班克木林地Australian Bush: A typical Banksia woodland in Perth
“叢林花園”(Bush Garden)的概念由Betty Maloney和Jean Walker在1966年提出,是鼓勵完全使用本土植物的設計理念[39]。模仿叢林(自然)的“叢林花園”是對自然的詮釋,而非直接復制。“叢林花園”的特征是使用本土植物,采用自然和不規(guī)則的布局,不使用草坪,外來植物或花壇。“叢林花園”的設計與“植被復原”的概念相似,二者都強調(diào)種植當?shù)乇就林参锱c當?shù)丨h(huán)境中瀕危特有植物。
1.2.1 產(chǎn)后出血評估 胎兒娩出后24 h內(nèi)產(chǎn)婦失血量高于500 ml即可確定為產(chǎn)后出血,出血量計算采用稱重法及容積法測定,術前稱重手術敷料,成功麻醉后,產(chǎn)婦臀下墊會陰墊,破膜后將羊水盡量吸凈,胎兒娩出后采用干紗布將血吸取出,剖宮產(chǎn)結束后稱重所有蘸血紗布,測量負壓吸引器中的出血量。按壓子宮后,稱重會陰墊,將稱重的紗布以及會陰墊相加,再將敷料本身重量去除,后加上負壓吸引器中的出血量即得術中出血量,回病房后,在產(chǎn)婦臀下放置干凈會陰墊,及時更換會陰墊并稱重,將所有用過的會陰墊重量減去會陰墊本身的重量,差值即為術后出血量值 (除以1.05,即得出血量數(shù));依據(jù)產(chǎn)后是否出血分為出血組和未出血組。
植物園與樹木園是集瀕危物種的活體收藏,植物保護、種質資源的長期存檔,植物展示、公眾教育和科學研究為一體的科學機構[40]。在澳大利亞已知的植物物種中,目前有7%是瀕危物種,占世界瀕危植物物種的15%[3]。植物園也是外來植物物種保護的重要場所,因為它們?yōu)橥鈦碇参锾峁┝诉m合其自然生長的棲息地,達到了遷地保護的效果。
植物園在保護生物多樣性方面采取3種主要方法,即就地保護、遷地保護和基因庫(或種子庫)[41]。就地保護是指在自然環(huán)境中保護物種,包括維護其自然棲息地。遷地保護(或異地保護)是指在其自然棲息地之外的場所保護物種[42]?;驇焓侵竷Υ娣N質資源(如種子、器官、組織、花粉或基因組)以保護遺傳多樣性的一種保護方法,也通常被當作原地保護的一種形式。澳大利亞的植物園已在保護生物多樣性和應對氣候變化方面采取了積極行動,主要體現(xiàn)為4個方面的優(yōu)勢。它們分別是:1)季節(jié)性研究是植物園的專長。植物開花時間的變化是氣候變化的生物指標[43]。開花時間的限制影響授粉,從而進一步影響生物多樣性[44]。在澳大利亞已經(jīng)建立了一個城市和地區(qū)植物園網(wǎng)絡及保護機構,通過制定計劃,獲得植物開花時間的長期數(shù)據(jù),監(jiān)測氣候變化對生物多樣性造成的影響。這些數(shù)據(jù)對南半球至關重要。2)澳大利亞的植物園擁有豐富的種子庫、基因庫和植物活體收藏?;钪参锸占诒Wo瀕危種群,對植被修復至關重要。3)澳大利亞重視通過建立多網(wǎng)絡和植物園組織在生物多樣性保護(全國和區(qū)域范圍內(nèi))方面的合作。例如,澳大利亞植物保護網(wǎng)絡(ANPC)、澳大利亞植物園理事會(CHABG)、澳大利亞植物標本館理事會(CHAH)及植物園和公園管理局(BGPA)是重要的合作網(wǎng)絡。他們共享資源以保護植物園和植物標本館的生物多樣性。4)澳大利亞的植物園制定了志愿者計劃,讓公眾和社區(qū)參與植物園的活動。志愿者被稱為“植物園之友”,這些志愿者團體對于激發(fā)公眾的興趣和意識、啟動項目以及支持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保護和研究活動具有重要意義。
就地保護通過恢復計劃在物種層面進行,旨在恢復本土物種的棲息地,并將棲息地中的目標種群恢復到無須人工干預即可維持的狀態(tài)[2]。這是澳大利亞植物園常用的針對棲息地喪失和物種減少的有效解決方案。遷地保護的范圍包括瀕危物種(不限于本土物種)、特有物種、作物野生近緣種和旗艦物種。遷地保護所提供的關于植物生理耐受性和本土植物適應性的研究資源,為就地保護的開展提供優(yōu)先級和解決方案。
與此同時,植物園又被認為是潛在入侵植物物種的主要來源地之一[45]。首先,有觀點認為遷地保護是起因之一[2]。其次,植物園在生物多樣性熱點地區(qū)中的分布與大多數(shù)環(huán)境雜草的入侵之間也存在聯(lián)系[46]。
植物保育與公眾教育如今已經(jīng)成為植物園的首要任務。園內(nèi)的互動展示、導游、故事講解和教育計劃幫助植物園宣傳植物保護的重要性[47]。由于植物園中的維護頻率較高,對雜草的控制也因此較為有效[48]。因此,將外來植物引入植物園,其公眾教育和保有種質資源的優(yōu)勢大于外來植物入侵的劣勢。植物園在此的教育作用并非向公眾推廣入侵物種,而是可以幫助公眾識別他們,以防止其在私家花園內(nèi)種植。
從殖民時期至今,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主要功能和側重點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植物園的設計和植物配置由基于造園風格的公共設施轉變?yōu)榛诒Sδ芎涂蒲械臋C構,其設計主要為滿足其保育需求。
本節(jié)總結了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主要生物多樣性保護策略,其范圍從應對氣候變化的全國性戰(zhàn)略行動計劃,擴大到墨爾本皇家植物園的景觀演替策略,再到植物園的野生動物友好型設計和教育項目。
為保護和恢復生物多樣性,澳大利亞已經(jīng)提出了5個全國性的行動計劃和指南[49-53](表3),受威脅的植物物種的數(shù)量仍在增加。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有棲息地損失、生物入侵,以及缺乏對特有植被的生態(tài)價值的認識[2]。
表3 全澳范圍內(nèi)促進植物園生物多樣性的主要行動計劃和指南[49-53]Tab. 3 Major nationwide action plans and guides in promoting biodiversity for botanic gardens[49-53]
氣候變化正在威脅著生物多樣性的各個層面——基因、物種、植物群落和生態(tài)系統(tǒng)。《墨爾本皇家植物園景觀演替策略2016—2036年》為植物園順利過渡到適應2090年氣候和環(huán)境條件提供指導[54],同時“保留花園的遺產(chǎn)特征、景觀品質和物種多樣性。也是澳大利亞植物園的第一個為其他植物園應對氣候變化規(guī)劃的藍圖的決策”[55]。該策略從5個主要維度提出,分別是:1)“積極管理墨爾本花園的景觀和植物收藏”;2)“建立由多種分類群組成的混合年齡植物選擇”;3)“最大限度地提高可持續(xù)水資源的可用性和使用效率”;4)“通過景觀設計最大限度地發(fā)揮綠地和建筑環(huán)境的效益”;5)“增強氣候變化對植物景觀影響的理解”[54]。該計劃的愿景是保證景觀質量和維持植物收藏多樣性,并進一步發(fā)揮墨爾本皇家植物園的文化和科學價值[55]。
植物園是野生動物(包括本地和受威脅的鳥類、哺乳動物和無脊椎動物)重要的棲息地。例如,位于克蘭伯恩的維多利亞皇家植物園為袋熊、袋貍、鴨子和針鼴等野生動物提供了安全的棲息地[56](表4)。建造防捕食者圍欄,以保護本地動物群南棕袋貍免受貓和狐貍的傷害。此外,為改善野生動物的可達性,圍欄上裝有特殊設計過的門洞,并在公路下方建造隧道以為野生動物提供安全通道[56]。
表 4 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主要野生動物友好解決方案[56-59]Tab. 4 Major wildlife-friendly solutions in Australia’s botanic gardens[56-59]
在澳大利亞,本土蜜蜂和歐洲蜜蜂對農(nóng)業(yè)和生態(tài)環(huán)境都至關重要。歐洲蜜蜂于19世紀被引入澳大利亞,主要以本土植物為食,是蜂蜜的主要來源[60]。目前,澳大利亞由養(yǎng)蜂人管理的蜂箱約有57萬個,野生蜂群數(shù)以萬計,本土蜜蜂超過1 700 種[61]。澳大利亞擁有豐富的天然芳香(產(chǎn)蜂蜜)植物群,外來植物和本土植物都為這些傳粉媒介提供了必不可少的覓食資源。例如,農(nóng)村工業(yè)研究與發(fā)展公司(RIRDC)出版的《蜜蜂友好:歐洲蜜蜂和澳大利亞本土授粉者的種植指南》提供了家庭花園和街景植物物種選擇。蜜蜂旅館已成為最常見的蜜蜂友好設計特征(建筑結構和周圍開花植物的組合),不僅存在于植物園中,而且存在于公園和私人花園中。它們?yōu)楸镜孛鄯浜推渌ハx傳粉者提供筑巢空間??招臉涓山M成單獨的房間為本土蜜蜂創(chuàng)造了合適的棲息地。蜜蜂旅館提升公眾對本地蜜蜂在健康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作用的認識,具有保護和教育雙重作用(表5)。
表5 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主要蜜蜂友好解決方案[62-64]Tab. 5 Major bee-friendly solutions in Australia’s botanic gardens[62-64]
本研究從3個主要角度討論澳大利亞植物園的生物多樣性保護:澳大利亞植物園設計歷史和風格對生物多樣性的影響;對澳大利亞植物園原生生物多樣性的觀點;保護本地生物多樣性的解決方案。為了解當?shù)厣锒鄻有院椭贫ㄖ参飯@示范保護策略的設計策略提供了一個框架。該框架包括對當?shù)丨h(huán)境歷史和景觀設計歷史的理解,接納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生物多樣性看法的變化,并整合當前當?shù)氐纳锒鄻有詶l件。保護植物園生物多樣性的解決方案應包括不同維度,從國家層面的宏觀政策、植物園層面的開發(fā)和管理規(guī)劃到園內(nèi)詳細設計原則。
植物園的生物多樣性保護不僅需要植物知識,還包括尊重當?shù)丨h(huán)境(地方感),適應城市化和氣候變化,尋找保護物種和棲息地的策略,以及結合景觀設計尋求最大的生態(tài)效益。保護城市環(huán)境中的生物多樣性為其居民帶來重大利益。植物園不僅為野生動物提供棲息地,而且其首先是為人類設計的。生態(tài)設計方法需滿足人類在創(chuàng)造美觀環(huán)境方面的需求。
此外,植物園與植物選擇密切相關。盡管在當下,本土物種在植被組成中更受青睞(更適應當?shù)赝寥?,通常對害蟲的抵抗力更強),但重要的是選擇符合條件的物種進行保護。在澳大利亞,植物園是其他類型城市綠地的實驗室,在設計城市植物群落(適當?shù)纳锒鄻有院涂沙掷m(xù)植物調(diào)色板)時為植物選擇提供研究結果。植物園本土開花植物收藏的大多數(shù)植物物種廣泛用于私人花園、街道邊緣和環(huán)形交叉路口(交通島),部分植物無法從市場上獲取。
植物園的規(guī)劃和設計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以反映功能的變化、科學和文化的變化。保護、研究、教育和娛樂都是現(xiàn)代澳大利亞植物園的積極追求。一方面,澳大利亞植物園反映了與其他英國殖民植物園相似的風格,例如邱園是澳大利亞植物園的主要靈感。另一方面,由于對澳大利亞獨特的本土生物多樣性喪失的關注日益增加,從20世紀中葉到現(xiàn)在,澳大利亞植物園的設計重點已轉移到保護本土和當?shù)厣锒鄻有陨?。未來研究中的一項重要任務應為研究如何根?jù)不同的原生棲息地要求,制定對原生野生動物友好的植物園原則。筆者的下一項研究將側重于為西澳大利亞的蜜蜂友好植物園制定設計指南。
致謝:
我們感恩我們工作的這片土地的原住居民,Noongar民族的Whadjuk人民。我們向他們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原住民長者致以謝意。我們尊重他們的淵源的文化以及他們對這個城市和這個地區(qū)的生活所做的貢獻。我們感謝蜜蜂產(chǎn)品合作研究中心和西澳大利亞大學設計學院對本研究的支持和資助,感謝胡遠東博士和《風景園林》雜志社邀請我們?yōu)槌鞘猩锒鄻有詫n}貢獻我們的研究,感謝編輯和審稿人提出的寶貴建議。
圖表來源:
圖1~4由瑪麗亞·伊格納季耶娃和安德麗亞·蓋諾提供;圖5、6由楊寓棋繪制或拍攝;表1~5由楊寓棋根據(jù)相關參考文獻繪制。
(編輯/劉昱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