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穿過柳樹叢撞擊、奔跑的聲音,緊接著,一頭雄鹿疾奔而出,幾乎跟我撞個滿懷:一只野貓撲在它的脖子上,緊抓著不放。在那頭雄鹿躍進開闊地的一瞬,野貓還死死攫住它的喉嚨。于是那頭鹿便旋轉(zhuǎn)身子,進入一片榿木叢,顯然試圖甩掉那只催命的野貓,或者將其擠壓到榿木上。它的身上帶著那只死死不放的野貓,繼續(xù)跳躍,消失在一片柳樹密叢中。
我匆匆追蹤那頭鹿,卻再也無法看見它的身影。在一叢柳樹的邊界和一個河貍池塘之間的狹窄的通道中,那頭雄鹿和那只野貓就這樣突然來到我面前,讓我措手不及。我希望在那只野貓攻擊雄鹿之處找到搏斗的痕跡,于是穿過柳樹叢,開始回溯追蹤。
大約回溯30 來米,我就見到猛然沖刺的痕跡撕裂了泥土:在一個開闊空間里,一堆大圓石旁邊,兩頭鹿呈單行縱隊魚貫而行,一路漫步經(jīng)過那堆大圓石,就在此時,那只野貓突然從石頭上一躍而起,撲到領(lǐng)頭的那頭鹿身上,那頭鹿雖身陷險境,卻似乎并沒有驚慌,而是立即旋轉(zhuǎn),躍進柳樹密叢,發(fā)出了我此前聽到的那些撞擊聲。
正當(dāng)我仔細(xì)檢查兩頭鹿留下的足跡,一只獨耳野貓從那堆大圓石下面的一個洞孔中爬出來,佇立觀看片刻,接著跳上前去迎接一只正在臨近的野貓,那只野貓拖著身子,顯然受了傷,沉重地走向那堆大圓石。就在我移動的那一瞬,兩只野貓迅速消失在洞孔下面。
這對野貓生活的這個地區(qū),有豐富的的獵物,兔子、松雞……因此,這次撲擊那頭雄鹿,并不是因為饑腸轆轆,很可能是一次誘惑力十足的機會帶來的結(jié)果。
在周邊地區(qū),很多成雙成對的野貓實施了太多殺戮,以至于它們的食物供應(yīng)逐漸減少,因此每隔三、四年,它們就有可能被迫遷移,前往新的領(lǐng)域和新的巢穴去生活。然而,在這個巢穴周邊,食物供應(yīng)如此充足,除了松雞和兔子,還有無數(shù)鳥兒和花栗鼠,因此連續(xù)7 年來這對野貓都不曾遷往別處。
數(shù)年前,我曾經(jīng)追蹤一只野貓來到這個巢穴,很可能它就是這對野貓當(dāng)中之一。當(dāng)時,在距離我的小木屋數(shù)公里處,我在積雪上偶然遇見了它的足跡,那些足跡很新,差不多是一天前才留下的,因為這些足跡的走向跟我前往的方向大致相同,于是我就開始追蹤起來。我當(dāng)時猜測,我在追蹤1.6 公里或者更少的路程,它們就會消失在一堆巖石中間??墒俏易粉櫫顺^1.6 公里,發(fā)現(xiàn)了那只野貓繞出半圓、匍匐爬行、埋伏以待之處。原來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跟蹤一只雪鞋兔,而那只雪鞋兔經(jīng)過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脫。
再往前面幾公里,那只野貓轉(zhuǎn)向一邊,攀登一道高高的山嶺,顯然它以前在那里找到過松雞。不過,當(dāng)那只野貓還在好幾米之外,一只松雞便發(fā)現(xiàn)了它的行蹤,匆匆逃走了。
大多數(shù)時候,那只野貓都在一條野生動物的小徑上游歷,在一些地方,它停下來聆聽,溜到巖石或樹木后面去窺視前面的動靜。在一個窺視之處,它立即伏到在積雪上——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臨近。片刻之后,它跳躍起來,撲到一只過路的兔子身上,當(dāng)場將其獵殺。吞食了那只兔子后,它越過一道山嶺,前往另一條小徑,那是距離它的巢穴一兩百米的地點。我無法猜測,在這次旅行中,它究竟在離家16 公里或更遠(yuǎn)的地方去干什么。
在另一次遠(yuǎn)足中,我看見一只野貓向一只大角羊發(fā)起攻擊,那只羊處于羊群中心,可見野貓之大膽。當(dāng)時,那些羊稀稀拉拉散落在一個山湖岸邊,其中一些羊佇立在林木線上矮小的樹木中間,兩三只遠(yuǎn)遠(yuǎn)散落的羊躺了下來,所有的羊都顯得悠閑自在。
從附近的懸崖上,我透過望遠(yuǎn)鏡觀看它們,恰好看見一只獨耳野貓從一個1.2 米的障礙物頂上一躍而下,那些羊見狀便一哄而散,四處奔逃,仿佛是被炸開了鍋一樣。
那只野貓可能一直隱藏在一叢樹木中,也可能一直蹲坐在低矮而枯死的大樹干上。那些羊肯定得知了它的臨近,即便是沒有看見這個敵人,它們也可能聞到了它的氣味。盡管如此,它們卻并沒有拉響警報。
那只野貓落下之后,撲到了一只一歲的大角羊的雙肩上。當(dāng)大角羊跳起來,野貓就面對著它,把爪子攫進獵物的脖子頂部。第二次或第三次瘋狂的跳躍,使得大角羊從一道高約1.5 米的湖岸跌入湖中。當(dāng)大角羊跳躍之際,野貓還緊緊抱著它,死死抓攫著脖子側(cè)邊,絲毫不肯放松。
就在雙方扭住跌落之際,那只大角羊在空中轉(zhuǎn)身,頭部和身側(cè)朝下,落到深水之中,把野貓完全壓在下面,兩者都從水面消失,但氣泡不斷冒出來,有好幾秒鐘,水面不斷傳來拍打水的聲音,可就是看不見野貓和大角羊。然后,隱隱約約間,看得見大角羊在水下用前蹄猛踹那只被甩下來的野貓。
那只野貓被甩掉后,游到湖泊下游,在距離大角羊30 多米處上岸。而大角羊喉嚨流著血,從水中攀登到岸上,它的十幾個同伴來到岸邊迎接,將問候和好奇的脖子和鼻子伸過來,或許是在安慰它。
有一天,我穿過樹林慢慢行進,希望看見一頭熊,卻沒料到突然看到了兩只老野貓,隨后是它們的一大家子。它們靠近位于崩塌的巖石堆中的巢穴入口,幼貓們歡跳、嬉戲,我又邁出一步,在一棵大針樅后面隱藏起來,拿出望遠(yuǎn)鏡開始觀察。
兩只幼貓展開身子,直挺挺躺在地上,其中一只幼貓側(cè)臥,伸出爪子去抓撓站著的野貓父親的腿;另一只幼貓則四處滾動,偶爾把四足舉到空中;第三只幼貓,一會看看這只,一會兒又看看那只,有時還會伸出爪子去觸摸或拳打野貓母親。有一段時間,它站起來,不時在周圍跳舞。
野貓父親移到一邊,那3 只幼貓找不到對象,便索性跳到母親身上,拉扯它的毛發(fā),接著就突然停下來。此時,野貓父親發(fā)出威脅性的嚎叫,沿著崩塌的巖石堆腳下去查看。野貓母親也站起來嚎叫。顯然,有某種可能存在的危險,但并不嚴(yán)重,要不然,幼貓們早就在父母的命令下撤退了,鉆進巢穴逃之夭夭。
原來,一只豪豬正在緩慢走來,在野貓下面還有一兩米遠(yuǎn),它就轉(zhuǎn)身走向那堆崩塌的巖石,顯然是有意要進一步觀察,探究野貓們使用的那個入口。
豪豬還沒意識到要發(fā)生什么,或者野貓們還沒意識到要發(fā)生什么,那個渾身長滿刺的家伙就逼近了幼貓,老野貓試圖阻止它,便開始大聲嚎叫,隨即兇相畢露地威脅,但并不那么猛烈。
那只豪豬若無其事地靠近洞穴入口,幼貓們目瞪口呆地佇立了幾秒鐘。隨著一只野貓在側(cè)邊威脅豪豬,另一只野貓也在豪豬前面發(fā)出威脅,這個莽撞的家伙才如夢初醒,開始活躍起來。它朝旁邊邁步,用它那長滿刺的尾巴猛然向上摑打。兩只老野貓急速躲避,幼貓們則爬上了巖石。接著,那只憤怒的豪豬口噴白沫,轉(zhuǎn)過身子退回到下面,消失在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