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強
(菏澤學(xué)院人文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山東 菏澤 274015)
臨濟宗平陽系是清代在山東地區(qū)傳承最為久遠的佛門派系,自清初順治至清末光緒時期,雖有興衰起伏,然燈燈相續(xù),傳承不絕。對于該系歷史及與世俗社會互動關(guān)系,劉慧、周郢、闞文文等學(xué)者從不同的角度有所涉及,筆者拙著《明清濟南府佛教研究》,拙文如《祖珍禪師與泰山文化》《〈聊齋志異·番僧〉之靈轡和尚事跡考》《古代臨濟宗在泰山及其周邊地區(qū)的傳承發(fā)展》等對這一命題也進行了部分前期研究工作。在參考其他學(xué)者及筆者前期研究成果,利用各類文獻和實物資料的基礎(chǔ)上,本文力圖對清代平陽系在山東傳承發(fā)展的脈絡(luò)進行整體性、全面性梳理探究,以期收拋磚引玉之效,促進學(xué)界對該領(lǐng)域研究的進一步深入。
本升住持法慶寺,秉持宗風(fēng),唱道一方,“為諸學(xué)徒針錐撥剔,皆中要。歷三載,禪會奔赴,青齊數(shù)百年禪道蕪落之余,機緣漸成熟矣”。⑤(清)釋本升.天岸升禪師語錄//禪宗全書(第68冊)[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本升在青州乃至整個山東地區(qū)聲名隆盛,與當(dāng)?shù)卦坠贄詈⒅芰凉?、唐夢賚等山左一時名流均有交往,其著作語錄由門人匯編為《天岸升禪師語錄》一書。本升于康熙四年(1665)南返,于康熙十二年(1673)圓寂。
元字輩諸僧都是本升法子,清初青州名士李煥章與平陽一系淵源頗深,熟稔掌故,其在為元中(即靈轡)所作的傳記中寫道:“岸和尚付法者,古翁、靈壁、中牧、并師(指元中,引者注)而四云”⑥(清)李煥章.織齋文集[M].清康熙刻本.意即本升的付法弟子共四人,分別是古翁(元玉)、靈壁(法名未明確)、中牧(元瑛)、靈轡(元中)。據(jù)相關(guān)記載,本升法嗣不僅此四人,如《正源略集》中還記載有徐州云龍興化谷庵樸禪師,亦是本升弟子,李氏之言應(yīng)指本升留在山東傳法的弟子。關(guān)于此四人的倫序,元玉生于明崇禎元年(1628),元中生于次年(1629),元玉不僅年長于元中,師門次序也高于后者,元中的作品中皆稱元玉為“祖兄”(元玉字祖珍),結(jié)合李煥章之言,元玉應(yīng)是四人中之長兄,其他兩人生卒年和師門次序未知。
元玉,字祖珍,自號古翁,又號死庵,也被稱為石堂老人,生于明崇禎元年(1628),南通崇川縣人,俗姓馬,遍參尊宿,后歸入本升座下。道與本升、本月等師徒入京為順治帝說法期間,元玉權(quán)攝法慶寺事務(wù)。其后元玉持衣缽西行,曾在鄒平縣白云禪寺、沂水縣資慶禪寺駐錫,后受僧性喜之請住持泰山普照寺,并立戒壇于於陵大悲庵和淄川縣慈壽寺,所在各處振揚宗風(fēng),“士大夫問道者接踵焉”。①(清)釋元玉.石堂全集[A].禪門逸書(續(xù)編第8冊)[M].臺北:漢聲出版社,1987.
元玉是泰山文化史上著名的禪僧,其在闡揚臨濟宗旨的同時,主張援儒入佛,佛儒合一。元玉還是一位多產(chǎn)的詩僧,其在所住持的普照寺東、凌漢峰下修筑石堂,并在溪流旁遍種菊花,號為“菊圃”,與自己的兩位徒弟及當(dāng)時名士張?zhí)?、趙瑗、江天嶼、范惟純、孔貞蠧等人結(jié)伴游興,唱和酬答,號為“石堂八散人”,是泰山歷史上一段風(fēng)流佳話。元玉詩文作品有《石堂集》《石堂近稿》《金臺隨筆》《菊花百詠》《華嚴(yán)頌》等,其詩文清新自然,禪景交融,令人賞心悅目,獲得了廣泛贊譽,孔貞蠧稱贊“誦其文終卷無煙火食一語,真所謂石肝霞腸,玉骨雪髓,耳納松風(fēng),目飽月華,餐流霓,飲朝露,眠積云,駕輕霧翱翔”,②(清)孔貞蠧.聊園文集[A].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31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清初一代詩宗王士禎也說其詩“如獲異嗜,如啖瑤柱”。③鄧之誠.清詩紀(jì)事初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元玉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二月十九日圓寂于於陵大悲庵,荼毗后歸葬于普照寺內(nèi)靈塔中。④高 強.祖珍禪師與泰山文化[J].泰山學(xué)院學(xué)報,2018(04):16-22.
元中,字靈轡,俗姓謝,河間府任丘縣人,十九歲投武定州濟北寺照庵禪師出家,后至長山九蓮庵參禮密庵禪師,參閱《楞嚴(yán)經(jīng)》“阿難不知心”之處大惑不解,以至寢食俱廢。其后聞聽木陳道在青州大覺禪院開壇,即往參謁,道以“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接引其省悟。天岸本升亦以“汝向父母未生前道一句”和“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個甚么?”⑤(清)王士禎.帶經(jīng)堂集[A].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34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相啟發(fā),元中有悟后“下語輒契”,成為本升的座下弟子。
本升住持法慶寺期間,元中隨侍左右三載,其后在揚州龍津禪院又住三年,復(fù)歸法慶寺后經(jīng)書記、西堂而成為首座,成為本升付法印者??滴跛哪辏?665)本升南下參禮道,靈轡權(quán)攝法慶事務(wù)。康熙十二年(1673)本升示寂,遺命元中住持法慶寺。靈轡效法南堂元靜禪師,與僧眾約法三章:“一者吃飯不許咬著一粒米,二者著衣不許掛著一縷絲,三者山門頭佛殿里東行西行不許動著腳跟?!雹蓿ㄇ澹┩跏康?帶經(jīng)堂集[A].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34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以此來導(dǎo)引弟子在修生生活中體悟禪意,做到無念無住,任運隨緣。
元中“名動諸方”,交游亦極廣泛,馮浦、高珩、蒲松齡、李煥章、王士禎、張侗、法若真等山左名士皆與其往來密切。同時元中也工詩,有《柳峪集》存世,其好友李煥章評價道:“予年來序轡和尚詩,序風(fēng)句、奚林、石林、引微、冰觀諸禪人詩,每讀之,可奪前五子、后七子之席”,⑦鞠明連.五蓮名山古文獻集[M].北京:中國三峽出版社,2002.其詩文水平可見一斑。元中于康熙三十年(1691)十一月七日圓寂。⑧高 強.聊齋志異.番僧之靈轡和尚事跡考[J].蒲松齡研究,2018(01):112-118.
元瑛,字笠庵,號中牧,俗姓、鄉(xiāng)籍及生卒年不詳。元瑛在武定州(今惠民縣)肇造三覺禪院。據(jù)光緒《惠民縣志》所引三覺禪院碑刻,碑陽為元瑛的師門譜系,碑陰為元瑛之像,“豐神俊爽,立松下執(zhí)筆自題贊語”,后署名為“康熙丙辰清明日,乃陵笠庵元瑛題”。元瑛的自贊語為:“者漢明珠當(dāng)豆價,項上鐵枷何日卸;棣州城畔開禪窩,喪車之后革囊掛;觸著無明吼似雷,閑神野鬼都驚怕;不將正眼視諸方,爭謗罵呵呵呵罷;掃卻從前閑話把,得道逍遙且逍遙,何人來此蒼松下?!雹伲ㄇ澹┥蚴楞?光緒惠民縣志[A].中國地方志集成[A].山東府縣志輯(第22冊)[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字皆行書,秀勁可愛,字里行間也寫出了逍遙曠達、心無所執(zhí)的禪家精神。靈轡的《柳峪集》中有《秋夜寄懷中牧禪師》一詩,其中有“覺未抖擻中宵坐,搔首無言憶友盟。友盟當(dāng)日未訣別,聯(lián)榻促膝共擊節(jié)”②(清)釋元中.柳峪集[M].清康熙刻本.等句,其它的相關(guān)記載迄今未見。
前文引李煥章之言,道天岸本升付法弟子有四人,其中的靈壁一直未見相關(guān)記載。聊城陽谷縣海會寺現(xiàn)存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所立《創(chuàng)建大殿記略碑》,記述了商民等人募資創(chuàng)建海會寺大殿的經(jīng)過,落款為“弘法沙門元衡、監(jiān)院比丘隆寬暨徒傳印”③(清)郭福長.創(chuàng)建大殿記略碑[Z].康熙四十八年(1709),該碑立于聊城市陽谷縣海會寺.及監(jiān)工、木匠、泥水匠等人。該寺亦有《皇清圓寂平陽四世上玉下鑒寬禪師碑》,該碑立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立碑人為“同門弟成明統(tǒng)法侄佛福、佛林、徒普泰”,④皇清圓寂平陽四世玉鑒寬禪師碑[Z].乾隆十三年(1748),該碑立于聊城市陽谷縣海會寺.即玉鑒寬禪師的師弟成明、法侄佛福、佛林和徒弟普泰。另有殘碑半碣,可辨識文字有“法侄佛傳、佛福、佛璉,□人佛孝、佛祥”。筆者認(rèn)為,元衡極有可能就是本升的法子靈壁,后者為其字。理由有三:首先,碑文明確記載“玉鑒寬”禪師為平陽四世,其師弟為成明,玉鑒寬可能就是《創(chuàng)建大殿記略碑》中的監(jiān)院隆寬,字輩為“成”,字玉鑒。元衡為其上輩,隆寬和成明的下輩佛傳、佛福、佛林等人皆為“佛”字輩,完全契合平陽系“道本元成佛祖先”的字輩,至少在康熙至乾隆時期海會寺屬平陽系的子孫廟無疑。其次,靈壁既出自平陽系名門,參照其師兄弟元玉、元中和元瑛,皆是在出師之后分散山東各地,住持一方大剎,元玉住泰山普照寺,元中住青州法慶寺,元瑛開創(chuàng)無棣三覺禪院,法慶寺是清代山東四大名寺之一,普照寺亦是千年古剎,作為同門的靈壁不大可能寂寂無聞,極大概率也會像其師兄弟一樣在某一重要寺院住持。陽谷海會寺位于當(dāng)時南北交通大動脈大運河?xùn)|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清康熙時經(jīng)過整修擴展,“規(guī)模宏大,金碧崢嶸”,成為運河沿岸一方大剎,靈壁在此住持與其出身和師兄弟所在之寺院是頗為相配的。至于在《創(chuàng)建大殿記略碑》中稱“元衡”而非“靈壁”或“壁公”亦或“靈壁衡公”,概因此碑為靈壁所親立,故而包括自身在內(nèi)僅稱法名,以示謙遜。靈壁應(yīng)有墓塔,但目前尚未找到,有待來日發(fā)現(xiàn)。再次,據(jù)碑文記載,元衡康熙四十八年(1709)尚在世,結(jié)合其同門元玉(康熙三十四年圓寂,世壽67)、元中(康熙三十年圓寂,世壽62),靈壁若年齒較幼,且長壽,康熙四十八年在世也非不可能之事。不過,此皆為推論,決定性證據(jù)有待來日發(fā)現(xiàn)。
奚林亦是著名詩僧,著有《登岱草》《奚公語錄》,《五蓮山志》收其《臥象山與石民先生分賦》十一首,如《復(fù)有臺》:“歸來自遠山,歷歷煙霞在。最愛夕陽殘,牧笛橫牛背?!薄痘ㄛ拧罚骸翱展葻o人跡,尚有愛花翁。東風(fēng)乘薄醉,出沒胭脂紅”。①鞠明連.五蓮名山古文獻集[M].北京:中國三峽出版社,2002.寫景狀物,禪意交融,可見其詩文功夫。奚林在碑學(xué)方面也頗有造詣,曾藏有魏碑名帖《張黑女墓志》,著名書法家何紹基在《題所藏黑女志》絕句中說:“誰解奚林文字禪,魯珍題罷復(fù)云泉;空山佛屋談碑處,方外風(fēng)流二百年?!雹谙木从^.學(xué)山詩話[A].民國詩話從編(第3冊)[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奚林也曾藏宋拓本《乙瑛》碑,此拓本后為所得,翁同騄在《瓶廬詩鈔題乙瑛碑》詩中說:“奚公石墨填禪窟,媛叟重將真面開;會見蕩陰君表頌,走將竹影研齋來?!雹巯木从^.學(xué)山詩話[A].民國詩話從編(第3冊)[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奚林還曾藏有《曹全》《張遷》等著名碑帖。④高 強.聊齋志異.番僧之靈轡和尚事跡考[J].蒲松齡研究,2018(01):112-118.
成楚,號荊庵,字碩林,俗姓寇,新城縣(桓臺)人,亦受法于元中,先后在長清榮壽寺和靈巖寺駐錫,后住持法慶寺,“緇素云流,百廢俱舉”。王士禎在《池北偶談》中對其有過記載,并記錄了其代表性詩句。成楚曾奉敕撰《續(xù)五燈會元》,收錄天下高僧語錄。馬大相《靈巖志》載其《住靈巖呈王旦明護法》詩一首:“跡托靈巖下,閑情與石論。何年名勝地?今日泛常村。佛殿殘云護,僧寮碧草屯。敢期蘇子帶,萬古鎮(zhèn)山門。”⑤(清)馬大相.靈巖志[M].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1994.
成行,法慶寺僧,俗姓、鄉(xiāng)籍與字號不詳,據(jù)趙執(zhí)信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所撰《重修青州萬年橋募緣文碑》和光緒《益都縣圖志》,成行的最大功績是舍身募化,重修青州萬年橋。萬年橋是青州南陽河上之橋,康熙二十五年(1686)圮于洪水。成行于是“肉香燃指,淚血告佛,不坐不臥”,并發(fā)下誓言“橋不成,吾以身殉”,“于是閻浮大眾,感悟贊嘆,布金施粟,積微成鉅”,⑥(清)張承燮.益都縣圖志[A].中國地方志集成[A].山東府縣志輯(第33冊)[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舍身募化,苦行數(shù)載,(橋)始得告成”。⑦(清)趙執(zhí)信.重修青州萬年橋募緣文碑[Z].康熙三十二年(1693),該碑現(xiàn)立于青州市博物館.可見,成行是一名心懷慈悲利世之心且意志堅定、持之以恒的僧人。成行的法系傳承目前無確證,既為法慶寺僧,其為元中法嗣的可能性大。
據(jù)相關(guān)記載,成字輩還有上文提及的海會寺成寬、成明,普照寺元玉法嗣成樹,法慶寺成欽、成脈等人,僅知其名,目前皆無詳細資料可考。
佛字輩上文曾提到海會寺佛傳、佛福、佛林等人,不過僅有名字存世,其它情況不詳。該字輩目前有據(jù)可征的有佛魯、懿上人、佛遷及俗門弟子張?zhí)埂?/p>
懿上人,據(jù)臨朐縣懸泉寺乾隆二年(1736)所立《重修懸泉寺告成文》,懿上人為“法慶禪林之戒子也”,“從其師窺上人建洋水萬年橋”,⑨(清)陳豫朋,等.重修懸泉寺告成文碑[Z].乾隆二年(1736),該碑立于濰坊市臨朐縣懸泉寺.結(jié)合前文所述成行募修青州萬年橋的事跡,此處的窺上人應(yīng)該就是成行。懿上人為成行之徒,之后托缽南行,在海州(今連云港)觀音堂等地駐錫,“所至之處,煥然維新”。懿上人因思念故鄉(xiāng),于是“先構(gòu)佛殿,次立寶閣,復(fù)建韋陀室,又起僧房二十余間”,①(清)陳豫朋,等.重修懸泉寺告成文碑[Z].乾隆二年(1736),該碑立于濰坊市臨朐縣懸泉寺.始建懸泉寺。該碑的建立人為“臨濟正派、法慶寺戒子佛遷”,亦是法慶一系,根據(jù)碑文文意,佛遷和懿上人應(yīng)非一人,其生平事跡目前無考。
佛字輩目前可考的還有普照寺元玉的俗門法孫,即“石堂八散人”之一的張?zhí)?,法名佛起。元玉圓寂后,主持為其建塔立銘的即是張?zhí)?,其母劉氏,是元玉俗門女弟子,法名成瑛(見《祖珍和尚塔銘》碑末題名)。張?zhí)?,字方平,號一庵,泰安人,著有《南華集評》《葵菽堂集》《蘭陔集》《野梅吟》《東游記略》等。
祖字輩目前見于記載者有祖心和瑞庵。祖心資料出于濟南長清銜草寺《圓寂上蓮下光悟公和尚之塔銘》,該墓塔立于道光十六年(1836),其銘記載蓮光禪師“泰安普照寺祖心和尚之次徒也”。②圓寂上蓮下光悟公和尚之塔銘[Z].道光十六年(1836),該碑立于濟南長清人頭山谷銜草寺.另據(jù)該寺道光十九年(1839)所立《銜草寺建修佛殿碑記》可知,蓮光禪師圓寂時已八十余歲,祖心既為其師,其活動時間大致應(yīng)在乾隆至嘉慶時期,祖心生平事跡目前無考。
瑞庵,據(jù)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嘉慶二十二年(1817)和光緒六年(1880)所立三方重修普照寺碑記,元玉數(shù)傳之后,普照寺逐步衰敗,“門下僧不克嗣厥業(yè)”,③(清)蔣大慶.重修普照寺碑記[Z].嘉慶二十二年(1817),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滄桑頓易,頹垣敗瓦,成廢剎焉”。④(清)梅啟熙.重修普照寺碑記[Z].光緒六年(1880),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幸而有瑞庵禪師自山口鎮(zhèn)還住普照,“不忍寺之淪沒,募化重修”,⑤(清)梅啟熙.重修普照寺碑記[Z].光緒六年(1880),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并得到了時任泰安知府朱孝純等人的大力支持,“寺中但有損壞即捐修”。⑥(清)趙 浣.普照寺重修碑[Z].乾隆四十三年(1778),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瑞庵重修普照寺之事業(yè)未竟,其徒盛光繼之,經(jīng)營不輟,“沿及祥如、毓梅、杲倫諸和尚踵而成之”。⑦(清)梅啟熙.重修普照寺碑記[Z].光緒六年(1880),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據(jù)光緒三十一年(1905)所立《普照寺香火田記碑》,祥如即明,其與毓梅、杲倫迭次為師徒關(guān)系,以此類推,盛光、瑞庵應(yīng)分別為先、祖字輩。瑞庵的另一作為是與本地士人蔣大慶從普照寺的頹垣榛莽中搜到元玉《石堂集》印板,并購得《石堂近稿》和《金臺隨筆》,使得因寺院衰敗而散佚的元玉著作又得以完聚。瑞庵的法名不詳,據(jù)乾隆碑推斷,其活動時間應(yīng)該在乾隆中前期。
先字輩目前有事跡可考的為上文所述之蓮光和盛光。蓮光禪師,法名先悟,蓮光為其字。其性喜佛,中年入泰山普照寺,拜祖心和尚為師。先悟“超然世外,身入法門而心存濟物”,⑧(清)王 澡.銜草寺修建佛殿碑記[Z].道光十九年(1839),該碑立于濟南長清人頭山谷銜草寺.曾發(fā)愿重修張夏鎮(zhèn)北之南普濟橋,兩年竣工。后又募資修北普濟橋,因工程浩大,未能竣工。嘉慶二十二年(1817)受請住持銜草寺,“既居寺中,振作一新,修禪堂客舍,辟田數(shù)十畝,栽樹數(shù)百株,漸次整理已蔚然可觀”,⑨圓寂上蓮下光悟公和尚之塔銘[Z].道光十六年(1836),該碑立于濟南長清人頭山谷銜草寺.使得該寺出現(xiàn)了欣欣向榮的局面。
盛光,應(yīng)為先字輩,其法名不詳,據(jù)嘉慶二十二年(1817)蔣大慶《重修普照寺記碑》,盛光繼承其師瑞庵遺志,為募化重修寺院而走遍城鄉(xiāng),其后得到時任泰安知府金蓕、參將寅賓及知縣蔣因培的資助,“建正殿、西廊山門”。其后盛光“意更銳,經(jīng)理日勤,修植樹木遍山藪”,在此辛苦主持下,普照寺附近林木郁蔥,“非復(fù)從前作童山比矣”。⑩(清)蔣大慶.重修普照寺碑記[Z].嘉慶二十二年(1817),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盛光亦建鐘鼓樓各一座,又修葺舊書社,“以待來學(xué)”??梢娛⒐舛U師對普照寺的修葺重構(gòu)也做出了重大貢獻。
如字輩中較知名者為毓梅和毓梁(毓應(yīng)為“如”字之別寫)。毓梅別號華峰上人,除續(xù)力師祖,建構(gòu)修葺普照寺外,對岱陰谷山玉泉寺亦貢獻甚巨。谷山寺為岱陰名剎,據(jù)傳始建于南北朝時期,清代毓梅曾四修該寺,據(jù)該寺《華峰上人重修谷山寺記碑》,前三次分別發(fā)生于道光癸卯(1843)、同治丁卯(1867)和光緒己卯(1879),不過第二年(1880)不幸遭遇火災(zāi)。其后,毓梅帶領(lǐng)杲倫等眾徒,“托缽鄉(xiāng)村,廣募善緣”,于是“仁人義士踴躍樂輸”,數(shù)月間便募集到了足夠的施工經(jīng)費。繼而“除灰燼,撥瓦礫,直繩縮版,架梁構(gòu)椽”,其后“裝金碧,涂丹閕,繪巧墁”。①(清)賈鶴齋.華峰上人重修谷山寺記碑[Z].光緒十二年(1886),該碑立于岱陰玉泉寺.工程從光緒甲申(1884)六月持續(xù)到第二年十一月,竣工后使得寺院“五彩章施而有耀”。
毓梁,為銜草寺先悟之法孫,道光七年(1827)其北上入京,受戒于法源寺,戒畢后受命監(jiān)理法源寺下院觀音院。毓梁不忘祖寺,于是繼其師祖先悟之志,于道光十七年(1837)助資修建銜草寺大殿,鳩工庀材,歷三月余而工成,“樹木業(yè)秀,廟宇換新”。②(清)王 澡.銜草寺修建佛殿碑記[Z].道光十九年(1839),該碑立于濟南長清人頭山谷銜草寺.
如字輩名見于碑志者還有毓慶、毓棟、毓承,行止皆不詳。
杲字輩有事跡可考者為杲倫,字理修,毓梅之法子。杲倫的貢獻主要有兩點:一是繼續(xù)營建修葺普照寺,今日普照寺的格局即是在毓梅、杲倫師徒時期最后形成,“其制也,后建佛閣兩重,供奉如來法相。方亭中聳,更因山勢為階級。轉(zhuǎn)折而前則大雄殿,東西兩廡,參天古木,護法當(dāng)央,鐘鼓之樓分列左右,而山門辟焉。殿之西側(cè)為閑圃,東為僧院,為香積廚。閣之東側(cè)為別囿,置禪舍十余椽,中有藏花之塢,西為客堂”,③(清)梅啟熙.重修普照寺碑記[Z].光緒六年(1880),該碑立于泰山普照寺.規(guī)制嚴(yán)整齊備,環(huán)境幽雅,成為岱下一方勝境。
杲倫的另一貢獻是重新刊刻元玉著作。元玉之《石堂全集》《石堂近稿》和《金臺隨筆》始刊刻于康熙時期,道光年間知縣徐宗干又重新編次刊行,光緒七年(1881)杲倫主持重新刊刻,在道光版之基礎(chǔ)上加上普照禪林圖及其本人和邑庠生朱卿云所作題記。杲倫在題記中寫道:“特恐后之人不知護惜,或至傷我薪木,污乃凈土。詎不以負(fù)師祖者,負(fù)山靈耶!爰延畫師,縮寫一圖附入集中,庶后之批閱遺文,周覽勝概而永保無替。”④(清)釋元玉.石堂全集[A].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14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杲字輩在普照寺者還有杲正、杲普、杲臣、杲松、杲昆、杲志等人,陽谷海會寺有杲訓(xùn),生平事跡目前皆無考。
據(jù)光緒《重修普照寺記碑》《普照寺香火田記碑》《華峰上人重修谷山寺記碑》等碑記,光緒時期普照寺一系已有日(碑記均為“義”)、麗、中等輩傳人。日(義)字輩有義磊、義柱、義存、義連、義岫、義澄、義清等;麗字輩有麗潭、麗磬、麗法;中字輩有中孚。義柱嘗于光緒三十一年(1905)重修谷峙,其余諸僧皆僅知其名,行跡不詳。
光緒后期至清亡及以后的民國時期,時局動蕩,普照、法慶、海會諸寺僧人流散,衰微頹落,平陽系在山東傳承的歷史宣告終結(jié)。
清代平陽系在魯主要譜系圖如下:
綜上所述,清代臨濟宗平陽系在山東的傳承發(fā)展的鼎盛期在順治-康熙時期,在這一時期,平陽系法慶、普照、海會、三覺諸寺并興,本升、元玉、元中、元瑛、元衡(存疑)及、成楚等名僧輩出,駐錫一方,留下了豐富的遺跡及各種記載。延至乾隆、嘉慶時期,除泰山普照寺一脈外,其余各寺法脈率皆衰微不振。乾嘉之后普照寺一脈成為平陽系在魯最主要傳承者,也已無復(fù)順治、康熙時之盛。其次,囿于目前已有實物和文獻資料,上文所述各僧世系有明顯缺失,只能有待來日更多資料的發(fā)現(xiàn)以補此闕。復(fù)次,平陽系作為清代在魯傳承最為久遠,圣眷隆重且顯赫一時的佛門派系,與世俗社會產(chǎn)生了密切關(guān)系,對該系歷史的鉤沉探究,對于豐富山東區(qū)域史的研究亦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