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紅 劉靖宇
(煙臺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煙臺 264005)
晚清時期,隨著外國列強的入侵,海疆頻繁告警,民族危機日益深重,強大海防成為清政府必須面對和亟需解決的重要任務。這一時期,作為國家海防整體鏈條上的重要一環(huán),山東海防得到了建設與發(fā)展。通過梳理晚清山東海防的發(fā)展歷程、揭開晚清山東海防的歷史面紗,我們可以看出其幾個鮮明的特點,而且有得有失。探析這些特點與得失,廓清其亮點與盲點,對于今天的“海洋強國”建設和“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具有借鑒意義。鑒于此,本文就晚清山東海防的特點與得失作一探討。
晚清時期是一個大變局的時代,是一個由傳統(tǒng)向近代轉型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與清代前期相比,晚清山東海防既有傳統(tǒng)時代的烙印,又有轉型時期的鮮明特色。
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山東雖遠離戰(zhàn)場,但仍感受到了來自英軍的海上威脅。1840年8月,英軍北上天津逼迫清政府就范時,“由東省外洋北駛”,其中“夷船一只,自北折回,在東省鼉磯島外洋游奕”[1]第1冊,421,戰(zhàn)爭氣氛逼近山東海疆。面對危機,道光皇帝“心尤為廑注”[1]第1冊,363,諭令“沿海將軍督撫等,先事豫籌巡察防堵”[1]第1冊,362。巡撫托渾布遂奉旨親自坐鎮(zhèn)登州,積極籌海,衛(wèi)疆固圉。可惜,這些努力并未改變清政府在戰(zhàn)爭中以失敗告終的命運。戰(zhàn)爭過后,作為大清政府的掌舵者,道光帝在痛憤之余擺出了積極進取的姿態(tài),要求沿海軍政官員“應加意防范”[1]第5冊,2473,悉心講求海防善后事宜,一場如何應對海疆外敵的海防策略大討論由此展開[2]3-4。在這場集思廣益的大討論中,山東巡撫托渾布和登州鎮(zhèn)總兵玉明上奏了《海防善后事宜折》,繼任巡撫梁寶常上奏了《酌議托渾布原議善后章程折》,以期“籌備無遺”[1]第5冊,2474,抵御外侮。
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英法聯(lián)軍憑借堅船利炮橫行于中國萬里海疆。面對嚴重的海疆危機,清政府給予高度重視,并多次諭令山東巡撫妥善籌防。例如,1859年12月21日,清政府得知英法聯(lián)軍有可能侵入山東登州海域,清廷隨即諭令山東巡撫:“即將登州??谇樾危敿勇目薄F浜翁幙诎对撘乃傻?,何處陸路緊要,足資扼截,應如何調派官兵,遴委得力將弁管帶,擇要分布,勤加操練以資堵御之處?均即妥為籌畫馳奏?!盵3]第5冊,1724在外國列強的進逼下,巡撫崇恩和文煜采取了訓練士兵、擇要駐防、組織團練、雇募鄉(xiāng)勇等一些戰(zhàn)時海防舉措,“以重海疆”,并“相機會合堵剿”[3]第5冊,1772。
19世紀70年代后,外國列強加緊了對中國的侵略,山東的海疆危機與日俱增。1870年,天津教案發(fā)生后,英、法、美、德等國軍艦闖入煙臺海域;1875年,馬嘉理案發(fā)生后,山東海疆再次告警,傳說“英國水師提督兵船隨即到煙,帶有公文赴津”[4]1355;1883年中法戰(zhàn)爭期間,法國艦隊肆行于中國海疆,并多次侵入山東海域;甲午中日戰(zhàn)爭時期,山東受到了日軍的大規(guī)模侵略,海疆形勢空前嚴峻。為了應對紛沓而至的海上威脅,山東巡撫丁寶楨在登州府布置海防兵力、修筑海防炮臺、整頓山東水師、創(chuàng)建海防軍事工業(yè);北洋海防總設計師李鴻章則一方面購買船艦、裁減山東舊式水師,一方面營建威海、煙臺和膠州灣海防[5]72;北洋艦隊則馳騁海疆、浴血奮戰(zhàn),但由于種種原因,最終在甲午威海一役中悲壯覆沒。
統(tǒng)觀以上史實,晚清時期外國列強的侵華逐步升級,萬里海疆外患頻仍。海洋形勢的日益嚴峻,民族危機的日益加深,迫使晚清政府和山東地方政府開展了海防建設。盡管這些海防建設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但防海御侮、挽救危亡的時代特征深蘊其中。
鴉片戰(zhàn)爭中,英軍憑借堅船利炮橫行于中國海疆,最終逼迫清朝政府與之簽訂了城下之盟——《南京條約》,從東南海疆打開了中國的國門。戰(zhàn)爭的失敗,使晚清政府進一步認識到海防問題的重要性,正如《清史稿》所言:“自道光中海禁大開,形勢一變,海防益重?!盵6]第14冊,4095在這一時代課題中,如何“師夷長技”以實現(xiàn)海防近代化始終是清政府關注的重要內容。
晚清時期,山東海防建設的近代化萌芽于鴉片戰(zhàn)爭失利后。鴉片戰(zhàn)爭中,英國的堅船利炮打破了天朝上國的迷夢。戰(zhàn)爭過后,道光帝痛定思痛,明令沿海軍政大員加強海防建設。在這種朝野上下議海防的大潮下,山東提出了海防建設方案。從方案的內容來看,其中某些方面已具有近代化性質。例如,巡撫梁寶常主張仿造廣東火炮式樣,改造舊有戰(zhàn)船[1]第5冊,2632。在當時,廣東的新式船炮技術是在籍刑部郎中潘仕成捐造的戰(zhàn)船式樣,已接近于中型西式帆船[7]69,是向西方學習的初期產(chǎn)物,由此可見梁寶常對西方船炮技術的支持[2]6。正是這種支持,使得山東海防建設邁出了走向近代化的第一步。但是,這一步邁得并不大,而且最終在不思進取的社會大環(huán)境的影響下停滯不前。
山東海防建設的近代化,正式啟動于洋務運動時期。這一時期,首先推進晚清山東海防近代化建設的是巡撫丁寶楨。丁寶楨撫魯期間,重視任用具有近代化思維的海疆人才,建筑了煙臺通伸崗這一西式海防炮臺,并用輪船武裝山東水師,力圖將山東水師建設成能夠機動作戰(zhàn)的高水平軍隊,創(chuàng)辦了具有近代化性質的海防軍事工業(yè)企業(yè)山東機器局,推動了晚清山東海防事業(yè)的發(fā)展。這一時期,將山東海防近代化事業(yè)推向頂峰的是李鴻章。作為北洋海防的總設計師,李鴻章對山東海防傾注了較多心血,在威海、煙臺和膠州建筑了大規(guī)模的炮臺群。總的來看,這些海防要地的海岸防御體系借鑒了西方,具有鮮明的近代化性質。威海衛(wèi)的海防工程,“并極精堅,布置更臻完善”;煙臺“所修炮臺,純仿西式,曲折通靈。與威、大兩處臺工一律堅固”[8]282;膠州灣海防工程雖未能按計劃按時完成,但已有的海防設施也是近代化性質的軍事布置。
在當今國有企業(yè)的競爭中,人力資源部門的任務不僅僅是為企業(yè)招賢納士,在對企業(yè)內部的人員管理上,也承擔著重要任務。在國有林場中,員工素質的高低直接影響林場目標和價值的實現(xiàn),人力資源通過激勵和考核體系,提高員工的積極性,對員工的工作進行評價,能夠激發(fā)員工熱情,有利于完成企業(yè)目標。三門江林場規(guī)模較大,各個崗位員工較多,難以管理。通過制定合理有效的員工績效考核和人才選拔考核制度,可以讓人力資源管理工作井井有條,為林場的員工提供良好的培養(yǎng)系統(tǒng)。
晚清時期,受傳統(tǒng)海防觀、海疆地理形勢以及拱衛(wèi)京師政治需要的影響,與明代和清代前期相同,山東仍以登、萊二府為海防部署重點。
鴉片戰(zhàn)爭時期,面對海疆危機,山東巡撫托渾布親自“馳赴登州府督防”[1]第1冊,421。在他看來,山東“沿海各屬最要者,惟登屬之榮成縣,三面環(huán)海,直達外洋,縣城距海僅止十余里,為東洋第一沖要?!我兀聪档侵莞?,近逼海口,……尤須添兵分防?!制浯我瑒t文登縣之威海衛(wèi),福山縣之之罘島及膠州之淮子口等處,均為夷船可以闌入之地”[1]第1冊,421-422。于是,他與登州鎮(zhèn)和登萊道官員將這些地方作為布防重點。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經(jīng)過認真分析,山東巡撫文煜認為,山東“登州府城濱臨大海,較之別處情形吃重,且為東路總要之處,不可不嚴密堵扼”[3]第5冊,1772。鑒于此,他派青州滿營兵“在于登州扼要暨登、萊、青三府適中之處駐扎防剿”[3]第5冊,1745,并重點加強了登州府城的布防。中法戰(zhàn)爭時期,清廷認為,“山東要隘,以煙臺為最”[9]第1冊,713。山東巡撫陳士杰亦認為,“東省宜防之區(qū),煙臺為最,登州次之”[9]第1冊,729,而“黃縣、萊州為登、煙后路,濱海各口亦須防范”[9]第1冊,864。因此,他重點布防了煙臺和登州,兼及黃縣和萊州。以兵力為例,當時山東海防陸地兵力總計12750名,其中煙臺4100名,登州4160名,黃縣為1500名,萊州為480名,煙、登兵力約占總兵力的2/3[10]第5冊,110。甲午中日戰(zhàn)爭時期,巡撫李秉衡經(jīng)過實地考察,認為山東海防“登、萊兩郡三面環(huán)海、島嶼分歧,已屬防不勝防”[11]上冊,220,而“登州無險可扼,較費經(jīng)營”[11]上冊,205,“萬一有失,西路伏莽必乘機而起,山東全省更難收拾,畿疆亦不免震動,有關大局匪淺”[11]上冊,224?;谶@種認識,他在這些要地厚置兵力,總兵力達30400名[12]319。
客觀地說,這種海防部署有其合理之處,卻忽視了南部海疆力量的提升,致使山東海防布局缺乏縱深防御,為甲午戰(zhàn)爭山東海防的門戶洞開埋下了隱患。
晚清時期,山東的海防建設蘊含著一些進步因素,對晚清社會尤其是山東地方區(qū)域社會產(chǎn)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
晚清山東海防建設中的諸多近代化因素,有力地推動了山東軍事近代化的歷程。丁寶楨興辦的山東機器局就是其中的典型例證。
19世紀70年代后,紛至沓來的?;?,使山東海防建設的緊迫性日益顯現(xiàn)。為了加強海防實力,山東巡撫丁寶楨于1875年11月創(chuàng)辦了海防軍事工業(yè)企業(yè)山東機器局。山東機器局的設備主要是近代化的大機器,雇傭的管理人員和技術工人都是中國人,所生產(chǎn)制造的軍火武器主要有馬的尼槍、后膛洋炮、槍子、火藥、銅帽、鉛丸等[13]60-63。這些軍火大部分調撥給沿海駐軍,使山東海防武備實現(xiàn)了自力更生,在抗擊外來侵略、提升國防水平中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如在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中,面對“籌辦海防,添營募勇,需用軍火既多且急”[11]上冊,249的問題,巡撫李秉衡緊抓山東機器局的生產(chǎn),添募工匠,制造大宗槍炮、焰硝、鉛丸、銅帽、白藥等,以濟軍火之需。戰(zhàn)爭結束后,李秉衡認為“山東庫藏虛竭,海防、河務羅掘一空,而時事艱難,練兵、制械尤為當前急務”[11]中冊,467,遂又擴大了機器局的生產(chǎn)規(guī)模,令機器局專心制造了洋式后膛抬槍、毛瑟槍、毛瑟槍子等“制敵利器”[11]中冊,454,進一步提升了山東軍事工業(yè)的近代化水平。
海防建設的成功與否,與吏治的好壞密不可分。因此,在建設海防的過程中,山東一些高級官員十分重視吏治整頓問題,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凈化了山東的政治生態(tài)。
甲午中日戰(zhàn)爭時期,鑒于“吏事、軍事,首重得人。山東吏治惰窳,積習相沿已非一日”的狀況,李秉衡認為,建設海防,必須任用品德兼?zhèn)?、敢于負責、善于作為的官員,“近值海防捕務內外交訌,非多得樸勤結實廉正有為之員,不足以資振厲”[11]上冊,218。因此,在籌海的過程中,他十分重視官員的政治品格,撤換不能勝任、營私舞弊者,選拔任用敢于擔當?shù)暮7拦賳T和將領。例如,當時候補道員李正榮統(tǒng)領嵩武4營駐扎登州,李秉衡認為他“統(tǒng)率多營,未能辦理裕如”,“兵事既非所長”,遂“撤去統(tǒng)領飭令回省供差”[11]上冊,209,任用“樸誠廉正,勇謀兼優(yōu)”[11]中冊,360的提督夏辛酉接替他的職位。膠州協(xié)副將馮義德駐營文登縣的柳溝村,“于各營軍衣、糧米,皆其親屬自行采辦,在各勇營糧內任意攤扣,其隊伍亦未能精壯足額”,李秉衡發(fā)現(xiàn)后,將其“即行革職”[11]上冊,229,改委記名總兵李楹接帶。吏治是關系國家發(fā)展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山東在籌海過程中整頓吏治的積極作為,有助于提高政府的行政效率,有助于為海防建設提供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tài)。
晚清時期,面對外國列強的海上入侵,清廷和山東多措并舉籌辦海防。這些海防政策和舉措的采取,在御敵衛(wèi)疆方面發(fā)揮了一定作用。
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英軍曾北上天津,途徑山東洋面,但沒有和山東發(fā)生戰(zhàn)事。這當然是由多種因素造成的,但與巡撫托渾布的積極籌防不無關系。面對突如其來的海疆危機,托渾布殫精竭慮,積極籌劃,認真布防。他在沿海修筑土城、添設火炮,在海口要地增置海防兵力;他積極組織團練、雇募民勇;當英軍逼臨登州洋面時,他懷柔避戰(zhàn),以靈活的海防外交方式使登州府城轉危為安,使百姓免遭涂炭[14]48。盡管其籌海舉措具有諸多局限,但也使山東海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觀,對英軍產(chǎn)生了一定威攝,避免了一場戰(zhàn)事的發(fā)生。正如《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山東兼提督托公墓表》中所載:“迨廈門、定海相繼陷,……彼時番舶有北駛而回帆者,蓋知東北有備,又感公威德,誓不犯境,故披猖止于江介云。”[15]第23卷,24洋務運動時期,巡撫丁寶楨大力整頓山東水師,建筑通伸崗炮臺,設立山東機器局。直隸總督李鴻章則積極建設北洋海軍,修筑西式炮臺,安裝先進大炮,增置海防陸軍。這些舉措,大大提升了山東海防的整體實力,并對日本產(chǎn)生了一定的震懾。誠然,甲午戰(zhàn)爭一役,威海衛(wèi)基地陷落,北洋海軍全軍覆沒,山東海防遭到致命性打擊。但愛國官兵們的浴血奮戰(zhàn)、海防炮臺的聲聲炮響所體現(xiàn)出來的奮勇抗敵、捍衛(wèi)海疆的英雄氣概是不容抹殺的。
晚清山東海防在發(fā)揮積極作用的同時,也存在著諸多局限,這種局限根深蒂固,嚴重制約著其自身的健康持久發(fā)展。
海防是國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關系國家生死存亡的龐大工程。政府必須立足長遠、放眼全局、統(tǒng)籌規(guī)劃、切實經(jīng)營、持久努力,才能建立起硬核的海上長城,以御敵于外、守護家園。顯然,晚清政府缺乏這種科學的、長遠的頂層設計,致使其海防建設始終表現(xiàn)出一種?;季o則海防興、海患松則海防弛的短視狀態(tài)。
鴉片戰(zhàn)爭中,英軍的堅船利炮著實令海防落后的清朝統(tǒng)治者“談虎色變”。戰(zhàn)后,晚清政府出于維護政權的本能反應,一度提倡造船制炮,進行海防建設。山東也積極響應,提出了整頓、建設海防的方案。但隨著戰(zhàn)后海疆危機的暫時緩和,這種更新海防的浪潮很快便銷聲匿跡了,晚清中國的海防事業(yè)因此延誤了近二十年。在這種社會大背景下,山東海防也失去了一次發(fā)展機遇,直至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前夕依然處于十分落后的狀態(tài)。
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英法侵略者憑借海軍艦隊的巨大優(yōu)勢,橫行于中國的萬里海疆,突破中國的海上藩籬,直搗京城。隨后皇帝被趕跑,京城被攻占,圓明園橫遭洗劫,真是“數(shù)千年來未有之變局”[16]第6冊,159。這種嚴酷事實和刻骨銘心的恥辱,迫使中國朝野再次關注海防問題。面對日益深重的海防危機和“數(shù)千年來未有之強敵”[16]第6冊,160,清政府開始了制造新式兵輪和建設近代海軍的海防自強歷程。但是,戰(zhàn)爭過后,隨著海疆危機的再度暫時緩和以及國內階級矛盾的日益劇增,清政府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鎮(zhèn)壓國內農(nóng)民起義方面,建設和發(fā)展海防的步伐又相應緩慢下來。直至19世紀70年代,隨著中國海疆危機的再度嚴重,尤其是1874年日本出兵侵犯臺灣之后,清政府終于下定決心建設海防。然而,直至1885年,清政府在海防和海軍建設方面仍心存僥幸,海防建設的步伐比較緩慢,起色不大。
中法戰(zhàn)爭期間,福建水師在馬江海戰(zhàn)中全軍覆沒,這給予清政府又一次巨大的打擊,清廷愈加感到加強海防建設的緊迫性。戰(zhàn)爭過后,清廷內部進行了一次歷時近4個月的“海防籌議”,集中解決了如何加強海防建設的問題,決定大力發(fā)展北洋海軍,建設近代化性質的海岸防御體系。此一時期,在李鴻章的積極籌建下,北洋海軍于1888年10月正式成軍,將晚清海防事業(yè)推向發(fā)展的高峰。但是,自此以后,最高統(tǒng)治者滿足于已有成就,放松了海防建設的步伐,并將大量海防經(jīng)費用于修建頤和園,停止購買戰(zhàn)艦[17]135。海防經(jīng)費的大量挪用,增加了海防建設的困難,致使北洋海軍自成軍后武器裝備長期得不到更新,至1894年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前“未添一船”[8]283,海上防衛(wèi)能力受到影響。結果,中日甲午一戰(zhàn),中國又一次慘遭徹底失敗,清政府苦心經(jīng)營三十年的海防事業(yè)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甲午戰(zhàn)后,清廷決定重建海防。無奈時局維艱,重建海防的計劃未能取得大的成效,并隨著清王朝的覆滅而告終。由此可見,被動性始終是晚清海防事業(yè)的底色,成為影響海防建設的重要羈絆。
晚清時期,外國列強憑借堅船利炮頻頻侵犯中國海疆,晚清政府面臨著比明代和清代前期更大的海防壓力。在這種壓力的籠罩下,晚清政府在摸索中不斷前行,構筑了超越以往的海防體系和海防格局,在一段時間內阻遏了列強的侵華野心。但細究晚清山東海防建設的全貌,不難發(fā)現(xiàn),在這種漸進的自我革新過程中,清廷和山東地方政府奉行了“單純守口”的海防戰(zhàn)略,缺乏爭雄海上的氣魄。
海防,不僅要防之于陸,更應防之于海,誠如明人鄭若曾所說:“防海之制,謂之海防,則必宜防之于海。”[18]763但千百年來,由于種種原因,中國形成了重陸輕海、以陸守為主的海防觀念。受這種傳統(tǒng)海防觀念的影響,晚清的統(tǒng)治階層特別重視海岸陸守的重要性。晚清重臣李鴻章多次強調說:“中土陸多于水,仍以陸軍為立國根基,若陸軍訓練得力,敵兵登岸后尚可鏖戰(zhàn),炮臺布置得法,敵船進口時尚可拒守?!盵16]第6冊,160“以小船配極重之炮,輔助岸上炮臺四面伏擊,阻遏中流,能自行動,最為制勝”[16]第6冊,163。實際上,這種傳統(tǒng)的陸基海防觀念放棄了海洋控制權,極具保守性,已經(jīng)不適應時代、不適應實際需要了。但是,和李鴻章一樣,山東的地方軍政大員依然對之固守不放。因此,在應對海疆危機時,他們注重在沿海要隘增兵設防,建筑海防工事,而對于那些遠離海岸的島嶼卻棄而不守,致使侵略者憑借堅船利炮在海洋中肆意橫行、為所欲為。在防御和作戰(zhàn)方針方面,他們將得勝的希望寄托于敵人上岸,以陸地軍隊與之交戰(zhàn),根本不考慮積極防御,御敵于領海之外,反而把領海權拱手讓給敵人。在平時的海防建設方面,他們同樣把大部分精力放在重要??诘暮0斗烙ㄔO方面,對海上力量的建設投入的精力較少。洋務運動時期,清政府雖然積極籌辦新式海軍,并逐步認識到水陸相依共同防御的重要性,但在海防建設的實際操作過程中和海防武力的實際運用過程中,卻仍執(zhí)行了一條以陸地海防力量為主、以海上海防力量為輔的消極保守方針。因此,整個晚清時期,消極保守的海防戰(zhàn)略就像一支無形的指揮棒,影響和制約著晚清山東海防事業(yè)的發(fā)展。
海防雖然屬于軍事系統(tǒng)的范疇,但其影響絕非僅限于軍事方面,而是與社會的各個方面緊密相連。因此,海防除御敵外,更應著眼于沿海地區(qū)社會、經(jīng)濟、文化的全面進步,著眼于增進民生福祉、造福百姓。但是,晚清統(tǒng)治者在經(jīng)營海防時,顯然以謀求自身政權的穩(wěn)定為根本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有時不惜為此將禁海作為戰(zhàn)時舉措之一,從而損害了民生民利。
海禁政策是一種極端消極保守的海防政策,它在明代和清代前期的實行,產(chǎn)生了諸多負面影響。但是,晚清時期,這一政策的流毒卻在統(tǒng)治階層的思想中依然存在,一度成為他們應對海疆危機的手段之一。鴉片戰(zhàn)爭時期,在揚州書院主講的梅曾亮建議將沿海居民內撤20余里,挖掘戰(zhàn)壕之類的工事,靜待英軍進攻[2]32。當時,這種以清初“禁海遷界”方式應對海疆危機的做法并不少見。在山東,巡撫托渾布就曾打算采取內徙之法,把大欽島、小欽島、小黑山島、北隍城島等沖臨大洋的13個島上的島民運往內地,塞斷島上的井泉,棄島不守[1]第2冊,1010-1011。而到了中日甲午戰(zhàn)爭時期,清政府也曾以之作為制敵之策,封禁???,嚴禁米糧出口,結果給沿海居民生活帶來諸多不便。據(jù)山東巡撫李秉衡奏稱:“山東沿海一帶,居民度日,大率疏食自甘,食麥之家十不獲一。所產(chǎn)麥豆粟米,全行出口,易換粗糧。自上年秋間,海氛不靖,遵旨嚴禁內地米糧出洋,濱海窮民未能以細易粗,食用因之不給?!盵11]中冊,364總之,這種海禁政策的實行,是對海洋利益的漠視,客觀上限制了山東海上經(jīng)濟活動的開展,阻斷了靠海生存的百姓的謀生之路,束縛了山東沿海人民向海洋空間的開拓,體現(xiàn)了晚清統(tǒng)治者海洋經(jīng)濟視野的狹隘性和海防實施的政治性。
晚清時期,外國列強多次從海上侵略中國,中華民族因此深陷苦難深淵,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五次全國邊海防工作會議上所說:“一提到邊海防,就不禁想起了中國近代史。那個時候,中國積貧積弱,處于任人宰割的地步,外敵從我國陸地和海上入侵大大小小數(shù)百次,給中華民族造成了深重災難?!盵19]嚴峻的海疆形勢、深重的民族危機,迫使清政府將海防問題納入國防頂層戰(zhàn)略設計之中??陀^地說,晚清政府對海防的經(jīng)營取得了不少成績,在抵御?;?、維護海疆安全諸方面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由于大陸國土意識的根深蒂固以及傳統(tǒng)海防觀的影響,晚清政府并未掌控制海權。孫中山先生說:“國力之盛衰強弱,常在海而不在陸,其海上權力優(yōu)勝者,其國力常占優(yōu)勝。”[20]第2卷,565國家的興衰與海權息息相關,因此掌握制海權尤為重要。然而,晚清政府卻漠視海權,這種漠視最終延緩了其對中國海疆的開拓,禁錮了其對中國海疆的衛(wèi)固,致使中國海上藩籬盡失,陷入有海無防、任人橫行的被動局面。如今思來,令人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