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禎祥
文學創(chuàng)作與所處時代、傳播媒介之間,是一個不斷發(fā)展變化、相互影響的關系。我們一貫認為文學應該表現(xiàn)時代變化、時代圖景與時代精神,我們也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形式、內容與方向,跟傳播方式的轉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此,在新時代、新媒體視野下,討論散文詩精神與走向,就有著十分積極的建構意義。就我個人有限的創(chuàng)作實踐與理論認知來看,面對新時代、新媒體,我認為散文詩創(chuàng)作應該積極回應,但是,詩歌又有著不變的產生機制、表現(xiàn)母題與精神向度,所以,又應該執(zhí)著與堅守。
艾青在《詩論》中討論“散文美”問題時講到:“強調‘散文美’,就是為了把詩從矯揉造作、華而不實的風氣中擺脫出來,主張以現(xiàn)代的日常所用的鮮活的口語,表達自己所生活的時代——賦予詩以新的生機?!迸c此同時,他特別強調了詩的“散文美”與“散文化”的區(qū)別,即:詩歌既不能淪為分行的散文,又應該汲取散文在鋪敘、描寫乃至論說上的長處。他說:“散文的自由性,給文學的形象以表現(xiàn)的便利;而那種洗練的散文、崇高的散文、健康的或是柔美的散文之被用于詩人者,就因為它們是形象之表達的最完善的工具?!蔽矣X得,他雖然講的是詩歌,但也已間接闡明了我們對散文詩所應采取的態(tài)度。
相比于其它文學體裁,散文詩既保留了詩的本質屬性,又體現(xiàn)出更多的靈活性與自由度,更能將散文美與詩性美統(tǒng)一、融合于一個文本之內。在創(chuàng)作中,我也確實深切感受到散文詩對于思維自由度、生活感受力與認知整合力的綜合要求,同時也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狀態(tài)。而豐富多元、生動鮮活同時又泥沙俱下、淺薄浮躁的這個時代,與散文詩這種創(chuàng)作方式和它的文本樣態(tài)之間,有著更多值得我們挖掘的契合點。我認為,它既不失形制上的短小精悍和文字上的松弛自然,便于傳播和閱讀,又可以最大限度地深入歷史與現(xiàn)實,細致入微地表現(xiàn)詩人對生活與世界的體察、認識與理解。也就是說,相對而言,散文詩更加符合新時代、新媒體與當代人對文學閱讀的期待和要求,同時又持守和保留了嚴肅文學和深度寫作的可貴品質。
無論時代怎么發(fā)展、傳播媒介怎么變化,凡是詩歌與藝術的生命體征,散文詩都應該無條件堅守。那些關于詩歌的千年不易的標準與尺度,即對于時代、生活與世界的深度關照與省察,對于時間、永恒、自然與愛的不懈關注與思考,應該永遠充溢于詩人們的胸間。為了讓上述寫作倫理成為更加堅實的存在,我們應該警惕的是,這個看似繁華富麗、多姿多彩的社會,其實充斥著各種浮光掠影、旋生旋滅的事物。而以手機為代表的新媒體,在為詩歌文本的傳播提供了諸多形式上的可能與便利的同時,也通過微信、抖音等手段,每天發(fā)布著成千上萬的信息泡沫,如同白云蒼狗,轉瞬即逝。散文詩混雜在這些無效信息中間,很容易失去它的嚴肅性與生命力。
詩人們應該警醒地看到新媒體的含混性與遮蔽性,特別是在創(chuàng)作實踐上,不能被網(wǎng)絡語言與娛樂話語所左右,不能為了博人眼球、賺取無效的閱讀量,去制造沒有生命力的,輕質的、同質的、淺質的東西。反過來說,我們不能犧牲掉詩歌該有的凝練、含蓄、高貴與深刻,也不能放棄對現(xiàn)實生活、世界本質與靈魂歸宿的探求與追索。因為,散文詩創(chuàng)作所代表的自由與鮮活精神,要求詩人們筆觸向下、眼界向外而精神向上,你要用自己的眼睛觀看、自己的心靈思考、自己的語言表達,才有可能成為在藝術立場上“不變”、在藝術品質上“獨特”的“這一個”。如果被時代與媒體所左右,你失去的反而將是作為創(chuàng)作主體的自由。
綜上所述,我認為,當代散文詩人們應該積極回應時代與媒體的變化,不斷提高關照、理解這個時代的能力與水平,創(chuàng)作出能夠深刻展現(xiàn)新時代精神風貌與文化特征的厚重作品,同時要認清媒介變化對傳播的影響與創(chuàng)作的沖擊,要清醒地堅守住詩人的領土與陣地,努力以自由而深刻的詩章,把屬于這個時代的聲音,散布在中國大地。最終通過我們的努力,使這個時代成為有記憶、有情感、有靈魂,并從而散發(fā)出詩意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