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明

《維特魯威人》是由達·芬奇在1487年前后創(chuàng)作的著名素描作品。在對這幅畫的研究當中，人們發(fā)現(xiàn)了很多謎團。這些謎團與天文、星座、數(shù)學和人體密切相關。

這幅作品中究竟包含了怎樣的秘密呢？

藝術從人體演繹而來

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人們熱衷于對古典世界歷史與作品的研究，一批意大利人文主義者大肆搜集、?？迸c整理、出版古典著作，其中就包括古羅馬建筑師維特魯威所著的《建筑十書》手抄本。達·芬奇早年在佛羅倫薩學習時已經(jīng)看到過《建筑十書》，只是由于語言障礙與學科壁壘，他對書中內(nèi)容了解有限。

15世紀70—90年代，建筑師弗朗西斯科·迪·喬治·馬爾蒂尼陸續(xù)完成自己的建筑學手抄本，其中也涉及維特魯威的《建筑十書》及書中曾盛贊過的人體比例和黃金分割。維特魯威對人體與建筑之間的關系主要基于一種視覺表達，如將人體的勻稱比例、數(shù)字和幾何應用到建筑中。馬爾蒂尼則認為，每一種藝術與“計算”都應該從比例優(yōu)雅的人體中演繹而來。其身體與建筑物的類比理論源于維特魯威，并在文藝復興時期得到充分發(fā)展。

馬爾蒂尼在主持修建米蘭大教堂與帕維亞主教座堂期間結識了達·芬奇，二人相互影響，特別是在馬爾蒂尼將維特魯威的論著翻譯成意大利語后，達·芬奇對建筑學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在自身對比例關系研究理解的基礎上吸收了“維特魯威人”度量方法的精髓，最終在人體比例理論史上寫下了重要一筆。

所謂“維特魯威人”的說法，來自《建筑十書》“第三書”中的一段論述：“在人體中，自然的中心點是肚臍。因為如果人把手腳張開，作仰臥姿勢，把圓規(guī)尖端放在他的肚臍上作圓時，兩方的手指、腳趾就會與圓相接觸。不僅可以在人體中這樣地畫出圓形，而且可以在人體中畫出方形。即如果由腳底量到頭頂，并把這一計量移到張開的兩手，那么就會高寬相等，恰似地面依靠直尺確定成方形一樣。”

達·芬奇對人體比例的興趣散見于他的論述、素描和草稿當中。有學者認為，達·芬奇大概從1489年開始研究人體比例。他測量了一些年輕人的肢體尺寸，試圖構建自己的人體比例系統(tǒng)。在完成了直立人體的比例研究之后，達·芬奇開始研究人體坐姿和跪姿的比例；然后，他把維特魯威關于幾何學的古代文本與他自己對實際人體的觀察結合起來，最終繪出了具有完美比例的人體——《維特魯威人》（圖3）。

在這幅手稿中，一個男人在同一位置上擺出“十”字形和“火”字形姿態(tài)，并同時被分別嵌入一個矩形和一個圓形當中。這幅畫有時也被稱作卡儂比例或男子比例。草圖旁邊，達·芬奇用意大利語記下了維特魯威的一段文字加以說明。文字分上、下兩部分，其上半部分這樣寫道：“建筑師維特魯威在他的建筑學著作中提到，人體的量度依照自然的分布方法：4指為1掌，4掌為1足，6掌為1腕；4腕為1個人的高度。4腕又是1步的距離，24掌也為1個人的高度；這些量度，他也用在了建筑物設計與建造上。如果你將雙腿展開到最大限度，你的身高就會因此減少1/14，伸開并舉高你的雙臂，直到中指與頭頂齊平，這個時候，你伸展開的四肢交叉的中心點，就在你的肚臍，而兩腿之間形成的區(qū)域，將是一個等邊三角形。”

下半部分的內(nèi)容則是：“一個人雙臂伸展開的長度，等于這個人的身高。從發(fā)根到下巴的距離，是一個人身高的1/10；從下巴到頭頂?shù)木嚯x，是一個人身高的1/8；胸腔頂部到頭頂?shù)木嚯x，是一人身高的1/6；從胸腔頂部到頭發(fā)根部的距離，是一個人身高的1/7；從乳頭到頭頂?shù)木嚯x，是一個人身高的1/4；肩寬，是一個人身高的1/4；從手肘到手尖的距離，是一個人身高的1/5；手肘到腋窩的距離，是一個人身高的1/8；手掌的長度是一個人身高的1/10；下體的根部是一個男人的中心點；足長是一個人身高的1/7；腳底到膝蓋下面的距離，是一個人身高的1/4；從膝蓋以下到下體的根部，也是一個人身高的1/4；從下巴到鼻子的距離，和從發(fā)根到眉毛的距離是一樣的，就像耳朵的長度是臉部的1/3。”

人體中的宇宙縮影

在于1492年完成的《民用與軍事建筑》中，馬爾蒂尼認為，人體本身就包含著宇宙秩序，他提出：“人，可以被視為一個小宇宙，在人的身上，人們可以發(fā)現(xiàn)整個世界的所有完美之處?！边_·芬奇將維特魯威、馬爾蒂尼的思想加以綜合，作為他認識宇宙的重要形式。他相信，人體是大自然的奇妙之作，畫家應以人為繪畫核心，對人體的透徹研究有助于人們了解整個宇宙。《維特魯威人》就是達·芬奇將“宇宙縮影”付諸畫筆的最佳例證。

美國圖書出版商邁克爾·西姆斯認為：“肚臍是生命的起點。它連接著人類的肉體和過去——母親、外祖母，甚至年代更久的猿人和類人猿祖先?！比绻麑⒛壳坝钪媾蛎浀默F(xiàn)狀假設為一個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把宇宙大爆炸（圖4）的炸點，即宇宙生命的起點比作《維特魯威人》中素描人體的肚臍，可以據(jù)此繪出一個以137億光年為半徑的球體，球體邊緣只有宇宙大爆炸光線和大爆炸的能量波。利用星光的多普勒效應，通過測量哪些星系在離我們遠去（紅移）和哪些在向我們靠近（藍移），可以發(fā)現(xiàn)，所有星云都在互相遠離；而且，離得越遠，離去的速度越快，說明整個宇宙還在不斷膨脹。不過，當物質比能量多時，宇宙將收縮，最后合成宇宙原點。

為了證明《維特魯威人》中的素描人體是一個微型宇宙、一個縮小版天體（圖5），人們曾經(jīng)測量過《維特魯威人》，發(fā)現(xiàn)其中蘊含著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的比例關系：小熊星座第一至第七星直距等于大熊星座第四至第六星直距，等于1/4素描人體身高；大熊星座的第一星至第二星的間距與人體鎖骨橫線的寬度等長，第二星至第三星的直距與人體胸骨橫線的寬度直距一致，人體兩乳頭之間的距離與第三星至第四星的直距等同，胸骨橫線到肚臍的距離正是第四星至第五星的直距，第五星至第六星的直距與肚臍至恥骨橫線的距離等長，第六星至第七星的直距與膝橫線等長。

藏在人體中的數(shù)學美學

達·芬奇善于把數(shù)學與美學結合起來，所以，人們總是能夠從他的畫作中找到對于數(shù)學知識的合理解釋（圖6）。如達·芬奇在《維特魯威人》中繪制的“方中人”可以用幾何作圖（圖7），畫線段BC，過B作BC⊥AB，且AB=1/2BC，連接AC，再以A為圓心，AB為半徑作圓弧交AC于D，以C為圓心，CD為半徑作圓弧交BC于E，則E就是所求的分點，而E點正好就是《維特魯威人》中素描人體的肚臍。于是，E點將素描人體從頭頂?shù)侥_跟分割為兩段，從頭頂?shù)侥_跟與肚臍到腳跟的比值等于肚臍到腳跟與頭頂?shù)蕉悄毜谋戎担虾鯕W幾里得在《幾何原本》中提出的將整段分成“中外比”（亦稱“中末比”“外內(nèi)比”）的定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外比”在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并不為人們所矚目，那時的人們更傾向于使用整數(shù)的算術比，而這個比例關系后來才被公認為是最能引起美感的比例，因此，又被稱為“黃金分割”。在幾何學中，將長與寬符合“黃金分割”要求的矩形命名為“黃金矩形”。人們發(fā)現(xiàn)，達·芬奇的畫作《蒙娜麗莎》中的人臉也符合“黃金矩形”（圖8），《最后的晚餐》中同樣應用了該比例布局。我們不得不驚嘆，達·芬奇的思想遠遠領先于他所處的時代，并通過他的設計及話語表達了出來。

用達·芬奇人物繪畫的“三步法”解析《維特魯威人》素描，人們還發(fā)現(xiàn)，繪畫中的人體體姿、人體軀體的五大關節(jié)、雙臂雙腿指示的七個方向等，竟然與發(fā)現(xiàn)于埃及金字塔內(nèi)的一組神奇的數(shù)字142857對應。

達·芬奇是使用數(shù)學去探索人體和諧比例的先驅。在這幅暗藏著各種黃金分割的人體比例素描中，他熟練應用幾何學原理將這些表現(xiàn)得更為系統(tǒng)精確和淋漓盡致，把美學體感和數(shù)學知覺直接聯(lián)系到一起。

跨越時代的魅力

戴維·史密斯·卡彭認為，維特魯威的“堅固、實用、美觀”西方古典建筑三原則與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真、善、美”哲學三原則相對應。隨著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到來，人們從禁欲主義下被解放出來，并作為真正的人開始受到尊重。此時的人不再是徒具形體、沒有七情六欲的模具。《維特魯威人》中身體健碩的男性正是在展示人體美中肯定人的價值和尊嚴，高唱人性的贊歌。于是，《維特魯威人》素描人體具有了人格的象征，成為人文主義精神的表現(xiàn)，在合乎規(guī)矩法度下放開手腳頌揚真、善、美，由此構成16種不同的人體造型姿勢。

雖然在達·芬奇之前和之后都有不同版本的《維特魯威人》作品問世，但他的這幅作品因充分展現(xiàn)了那個時代所賦予的審美理想而顯得尤為出眾。20世紀末，歐元問世，這件擁有跨時代、跨地域魅力的作品被選為意大利版1歐元硬幣上的圖案（圖9）。

今年4月23日恰逢達·芬奇470周年誕辰?；仡欉^去，我們會發(fā)現(xiàn)，無論歲月如何流逝，達·芬奇與《維特魯威人》在我們心中從未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