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華蓉
農(nóng)家的住宅周圍,除了一壟壟的農(nóng)田,就是一方方的池塘。
熱愛園林的姥爺,15年前參觀了上海朱家角的“課植園”后,特別認(rèn)同當(dāng)年園主人馬文卿的“課讀之余不忘耕植”的持家理念,回家后,前后花了6年之久,從農(nóng)田里開辟出5畝有余的課植園,滿園的花草樹木,既賞心悅目,又育人無聲。
旺旺和荷荷,這兩個12歲的小人兒,有點小叛逆,上躥下跳,難于靜心念書。那年的寒假,姥爺特意帶兩個小人兒到園子里給樹剪枝。看準(zhǔn)要修剪的枝條,姥爺架好梯子,旺旺扶穩(wěn)梯子,荷荷遞上鋸子,三五個回合下來,“啪”的一聲,枝丫斷了,斷口處還有樹木的清香。
旁邊的爸爸和媽媽,正在用四根柱子固定移栽不久的銀杏,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樹,有的要鋸,有的要固定,麻煩?!蓖袊@。
“鋸掉枝丫和固定枝干,都是給樹塑形。鋸掉枝丫,擴展樹冠,擴大生長空間;固定枝干,是為了樹不長歪,主干筆直向上。你們看那排紅葉石楠,路過的人無不夸其長得好看,是我精心修剪七八次才有這模樣。人成才與樹成長是一個道理呀?!崩褷斂此茻o意卻是有心的回答,讓兩個小人兒若有所思。
爸爸又加了一句:樹大從小育,不是沒道理。
媽媽趁機又補充了一句:人的天性猶如野生的花草,而讀書學(xué)習(xí)好比修剪移栽,亦是此理。
修剪移栽的重要性,在勞動中得以體會。聰明的小人兒,此后,念書時不再心猿意馬,而是自律向上。
兩個小人兒最喜歡的是五月中旬,桑樹上的桑葚已經(jīng)由深紅轉(zhuǎn)為深紫,甜中帶點微酸。兩個小人兒袖子一捋,“蹬蹬蹬”,手腳并用,一下子就躥到了樹杈處,端坐其上,左挑右選地摘一把熟透的桑葚,仰起頭,丟到嘴里,汁水飛濺,那種愜意的香甜流遍全身。吃飽了,吃好了,也不愿意下來,就騎在樹枝上閑看課植園的花花草草。
認(rèn)真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為啥這一排桑樹,有兩棵樹一個桑葚都沒有結(jié)呢?”荷荷納悶。
旺旺仔細打量一番,真是如此。為啥?趕緊把姥爺和爸爸找來,問個究竟。
“你們不知道吧,桑樹還分雌雄呢,未結(jié)果的是雄樹呀?!崩褷斀忉尩馈?/p>
“這桑樹,還有性別之分?”長知識了。
“還有,桑樹是先開花,后長葉的。它的花特別獨特,像桑葚一樣。”爸爸補充道。
“還有像桑葚一樣的花呀?”
“對,多留點心,會發(fā)現(xiàn)好多植物都有其獨特的個性。譬如,你們面前的那片花生和土豆,它們共同的特征是花開在地上,果實長在地下。不同之處是,花生的花孕育出了一種獨特的結(jié)構(gòu)——果針,果針與根一樣具有向地性,然后果針在地下長成花生;土豆呢,是無性繁殖,將成熟的土豆切成塊狀,直接埋進土里,兩三個月后就能收獲一堆土豆。土豆雖會開花,但其花并不是為了授粉,所以姥爺總把土豆的花掐去,讓營養(yǎng)供給地下生長的新土豆?!?/p>
旺旺趕緊跑到種土豆的地方,一鋤頭下去,一窩大大小小的土豆咕嚕咕嚕滾出來;姥爺呢,則帶荷荷去分辨花生的果針了。當(dāng)姥爺把那個細細、小小的果針放到荷荷手中,小姑娘充滿驚喜:這個果針居然在地下長成一顆顆花生。
一棵樹與一棵樹不同,一朵花與一朵花也不同,時常走過的地方,藏著許多秘密。
旺旺對能變色的花,有特別的感情,曾在姥爺?shù)闹笇?dǎo)下,種植了幾株金銀花和雙色茉莉。因為熱愛,粗枝大葉的旺旺觀察非常細膩。他發(fā)現(xiàn)金花、銀花其實是一朵花,剛剛開放的時候,花朵是白色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就變成了金色;那個雙色茉莉,先開的是深藍色的花,然后,花色逐漸變白,最后成為純白,因為開花時間不同,花朵就呈兩種顏色。
荷荷最愛黃昏時開花的紫茉莉。她曾寫過這樣一則日記:
姥爺說,你叫地雷花,因為你的果實長得著實像個袖珍的地雷;爸爸說,你叫紫茉莉,因為紫紅的花朵,香如茉莉;媽媽說,你叫胭脂花,嫦娥在奔月時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胭脂散落在人間,開出艷麗的胭脂花;我說,你叫晚飯花,你要在人間煙火中安妥那一縷香……
這樣內(nèi)心柔軟的孩子,能不熱愛生活嗎?
如果說孩子是一棵小樹,我們家長要做的就是引領(lǐng)樹根朝著水的方向奔跑,對知識的渴求、對生活的熱愛以及探索未知世界的熱情,就是孩子持續(xù)奔跑的動力,亦是樹苗長成參天大樹的源泉。
一晃,6年過去了。
如今,課植園里的一家人,姥爺依然是核心,帶領(lǐng)爸爸打理著花草樹木;媽媽開設(shè)了介紹課植園的公眾號,花草都搖曳成文字,文字是靈動的花草;旺旺,在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xué)讀園林專業(yè),為課植園引進了不少新品種;荷荷呢,在讀高三,和媽媽一樣熱愛寫作,《菊花旁,喝杯菊花茶》不久前登上了雜志。
對于課植園,一首小詩最能傳遞出我們一家人對它的情感:
我愛你,
不僅因為你的樣子,
還因為,
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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