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明
去年10?月,楓葉正紅,霜菊猶黃,?“鄭伯萍鄭明軒藝術(shù)展”在上海羽瓦臺美術(shù)館和嘉定“明徹山房”同時舉行。文人雅集,歡聚一堂,游園、觀展、閑談、品茗;山房里,群賢畢至,茶香、書香、紙香、黃花梨和紫檀古舊書房家具香,?一泓碧水映照藍(lán)天,幾尾錦鱗波中沉浮,山石竹樹間鳥雀上下,山房秋色正濃……
轉(zhuǎn)眼又逢壬寅深秋,我來到上海南京西路上鄭伯萍先生的書畫工作室,?畫桌上一紙渲染半干的青綠山水畫晾著待點苔。鄭老給我泡上一杯杭州獅峰龍井說:“你看,那芽,還嫩著呢,?我用了特殊方法保鮮!”只見瓷盅中茶汁色碧,嫩葉湛然,未品已識香。室內(nèi)擺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外國板煙斗、名家紫砂壺、田黃雞血石、紅木小什件、和田籽玉、明清古硯、明代陶馬,以及自己繪制的青花釉里紅瓷瓶……
鄭老每天早上喝紅茶,下午沏綠茶,他對于中國的茶很有研究:“好茶有云南普洱、凍頂烏龍、廬山云霧、蘇州碧螺春、六安瓜片、太平猴魁、安化銀毫、信陽毛尖……買龍井茶最好清明節(jié)前去,明前龍井產(chǎn)量很少,?產(chǎn)于杭州九溪十八澗、梅塢、翁家山、獅峰一帶。新茶當(dāng)以龍井眉茶最名貴,?葉細(xì)長尖,若女士之眉,干后像一根牙簽。梅家塢最好的18?棵老茶樹是貢品,一般人嘗不到……”他喝的龍井茶都是好友覓來,是從梅家塢、獅峰、翁家山采來的。鄭老還珍藏著一塊被1964?年出版的一張《新民晚報》黏住了的云南茶磚,舍不得泡茶喝。鄭老又拿出一盒云南古樹大金針茶,色黃有毛,泡出的茶氣味悠長,舌間留香。
都說“食在廣東,味在順德”。鄭老小時候家里有一種調(diào)味料叫“蝦膏”,?雖然聞起來奇臭無比,但用它來炒空心菜,味道一流。某年,他到家鄉(xiāng)廣東一酒家特意點了一盤蝦膏炒空心菜。
廚房里有個大鐵桶,上面的砂鍋燒得滾燙,里面已經(jīng)放好蝦膏等調(diào)料,只見大廚把空心菜往大的滾油鍋里撩一下,馬上撈起,放入砂鍋攪拌一下,?隨即盛起,菜燙、葉嫩、梗脆,味道鮮美,?幾個人一口氣可以連吃三盤。肥豬肉切成薄片,用蝦膏等調(diào)料急火炒,非常下飯。
民間有“一鴿勝九雞”的說法,廣東中山的烤乳鴿選用乳鴿烤制,表皮呈誘人的深褐色,皮滑、香脆、肉厚、骨嫩,食之,皮肉間有一股鮮汁涌出,?口福滿滿。
過去上海人晚飯喜食粥,現(xiàn)在似乎吃得少了,據(jù)說是怕血糖升高?;浉郯牡貐^(qū)的人也愛喝粥,街上粥店非常多。廣東順德的“毋米粥”很奇特,?選用井水和清遠(yuǎn)麻雞精心熬制成高湯,?與食用油泡制好的香米放入大瓦煲中熬制數(shù)小時;待香米完全酥爛后,用密格網(wǎng)篩濾出粥水,形成色澤乳白透亮、細(xì)膩濃滑、米香四溢的上等粥水,?其驚奇之處是米完全溶于水,水米融合、柔膩如一,毋米粥的“毋”字就是這個意思,所謂“有米不見米,只取米精華”。用毋米粥來燙食更是一絕,?燙海鮮無腥味,燙肉類越燙越嫩,因其有別于其他鍋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鎖住食物的營養(yǎng)和水分。席間先喝一碗粥,喝酒不醉;在燙完肉類海鮮之后喝第二碗,味道鮮美;餐后的第三碗粥是營養(yǎng)粥,之前燙的肉類、海鮮、菇類、蔬菜的營養(yǎng)都存于其中,撒點香菜,盛上一碗,唇齒留香,味蕾綻放。
鄭老講,只要他跑得動、胃口好、吃得下,便春來婺源江嶺古村口看油菜黃花,秋去浙江泰順廊橋邊觀烏桕紅葉,邊陲古鎮(zhèn)、荒野小村、巨川大漠,?新疆穆士塔格峰、托木爾峰,云南梅里雪山、江西井岡山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多年前,他在威尼斯圣馬可廣場,獨自去“孵”咖啡館。不僅如此,他還請來一名歌者和一支小樂隊,為他一人演唱意大利民歌《桑塔露琪亞》,雖然花費(fèi)不菲,但鄭老認(rèn)為十分值得。他告訴我,?四川稻城亞丁景區(qū)的仙乃日雪山,山勢陡,絕壁險,路寬約1?米,一邊是深不可測的懸崖,騎在馬背上即使沒有恐高癥也不敢往下看。那馬頭,貼著崖壁拼命往外靠。天吶!命懸半空,馬若失蹄,?不就玩完了?鄭老笑著說:“至今想起,?心有余悸。最震撼人心的是在梅里雪山觀日落。黃昏夕陽點亮雪山,金光燦爛!?雪山之夜寂靜深沉,星光、雪光、天空交織,匯成一片夢幻景象,身臨其境,?人是那么的渺小,對大自然極端敬畏,?從一種崇高的感覺中得到升華。”
我想,鄭老深入名山勝水,蕩滌襟懷,心神得到天地之靈的浸染,化為他紙上渲染的墨痕。每塊山石、樹枝、花草都仿若有靈,被一種青翠欲滴的滋潤感所籠罩,成了他畫畫的筆底源泉。由于心靈被凈化而產(chǎn)生水墨的凈化,他繪出的山水畫圖卷,大得宋元山水之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