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為為
摘要:弗里達是20世紀墨西哥女畫家,本文選取弗里達不同時期和情景下創(chuàng)作的具有代表性的多幅自畫像作品進行分析,主要從五官、服飾、動植物三種元素去深入探討與賞析其寓意和審美,并結合弗里達的不凡的人生經(jīng)歷和思想,感悟藝術大師的藝術人生。本文認為,弗里達的自畫像中經(jīng)常突出描繪具有辨識度的五官、鮮艷的墨西哥本土民族服飾,以及神秘的動植物裝飾,給作品添加了特別的、個性化的、情緒化的特色,正是弗里達內心世界的現(xiàn)實寫照。這些高頻次出現(xiàn)的元素與繪畫的關系緊密結合,形成了弗里達別具一格的具有自己鮮明特色的藝術風格。
關鍵詞:弗里達;自畫像;元素;五官;服飾;動植物
弗里達是20世紀拉丁美洲最有影響力的畫家之一。她出生在墨西哥城郊的古老居民區(qū)——科約阿坎。父親是德國移民、攝影師,母親則是西班牙與美國印第安人的后裔。她的一生長時間受到身體損傷的侵害,6歲小兒麻痹;18歲遭車禍,全身粉碎性骨折;30多次手術、3次流產(chǎn)。22歲成婚,32歲離婚,33歲復婚,47歲去世。她是知名畫家、里維拉的妻子、印在國家鈔票上的女人,其作品價格居全球女畫家之首。1954年7月13日,弗里達因病逝世,享年47歲。1953年4月,弗里達在自己的國家墨西哥舉辦了第一次重要的畫展,此時,她46歲。畫家穿著她最喜歡的墨西哥服裝,被人用擔架抬到了床上,200多位朋友和仰慕者向弗里達致敬,圍成圈與她一起唱墨西哥民歌。這一幕是這位獨特的女人一生輝煌的頂點。弗里達在短暫的生命中創(chuàng)作了約200幅繪畫,大多數(shù)都是自畫像,詮釋了弗里達繪畫的中心主題——自我。1977年,墨西哥政府將美術館里最大最著名的畫廊用來舉辦“弗里達·卡羅的回顧展”,這是一場特殊禮贊。有人將弗里達歸入超現(xiàn)實主義或者象征主義,實際上,她不屬于任何一種,她只屬于她自己,獨一無二。弗里達是一位政治英雄和革命戰(zhàn)士,一位被錯愛的妻子,一個沒有孩子的女人,一個飽受磨難但又敢于向死亡和厄運挑戰(zhàn)的人。她的人生是充滿藝術性的。
一、自畫像與五官
1926年弗里達畫了第一幅自畫像(見圖1),是送給初戀情人的禮物。1925年9月17日正值18歲花季的弗里達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她乘坐的公共汽車和一輛有軌電車相撞,她被一根金屬棒刺穿,脊梁折斷,骨盆破裂,還有一只腳骨折。車禍后的弗里達開始接觸畫畫,這是她的第一幅自畫像,是一次視覺上的懇求,是弗里達失去所愛之人的時候所作出的一種愛的贈予。背景是暗淡憂郁的,將自己畫成一個美麗活力又脆弱的女人,右手伸出來,好像是想要被牽住,浪漫的酒紅色天鵝絨服裝,領子和袖口都是金邊,強調女人味。脖子細長白皙,表情冷峻,矜持又孤單。
從這幅自畫像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弗里達的五官特征(見圖2)。兩條濃黑的眉在前額連成一條線,不斷開,俗稱一字眉。性感的嘴唇上依稀可見一撇胡子,杏仁狀的眼睛是烏黑的,眼神稍稍有些向上向外睥睨。她輕輕一笑都有韻味和感染力,她的五官太有個性和辨識度,并且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特色,在自畫像中將五官突出描繪,或夸張或醒目,是弗里達本人及自畫像的獨一無二的標志。這幅畫里弗里達的眼神傳遞出孤獨傷感但是又倔強的情緒,跟其他自畫像相比,這幅自畫像很明顯有少女般的氣息和容貌神情。連線眉,杏仁眼,小胡須,厚嘴唇,這些五官元素成了后來一系列自畫像中的經(jīng)典特征。情緒和內容全從臉部和眼神流露出來,沒有什么姿勢變化。[1]就像拍人像照一樣,四分之三正側面。造型并沒有嚴格的歐洲人體結構、透視和立體感,反而具有平面化效果,表情不哭不笑,仿佛在審視,沒有夸張的表情和動作。這樣一種自畫像表現(xiàn)方式是受到父親拍人像照的藝術影響。反復突出描繪臉部五官特征,是因為英勇無比的苦難者的角色成了弗里達的組成部分,驚艷在臉相,她創(chuàng)造了一個足夠堅強的自我,一個能夠直面生活重擊的自我,可以生存下來,給那個凄涼的現(xiàn)實增添一抹色彩。
痛苦與力量兩者都滲透在弗里達的眼神中,她的高貴和忍受一切的決心充分體現(xiàn)在其自信而冷靜的眼眸中,以及超脫于人間苦樂的氣度,使她的自畫像具有一種特殊的堅韌、鋼鐵般的力量。
二、自畫像與動植物
20世紀三四十年代,婚后的弗里達經(jīng)歷了三次流產(chǎn),病情愈發(fā)嚴重。弗里達深愛著丈夫里維拉,俗話說孩子是愛情婚姻的結晶,弗里達畢竟是個女性,女性最傳統(tǒng)鮮明的性別特征就是生育。因此弗里達也不例外,她渴望為里維拉留下后代,但是實際上她破碎的身體并不具備生育條件。此時的弗里達創(chuàng)作了不少有動植物元素的自畫像。這些動植物元素作為畫面配角,有著重要的隱喻作用。
畫面(見圖3、圖4)中的動物如猴子、狗、鸚鵡、貓、鴿、鹿等,或在她肩上,或在她手上,或在她懷里,像孩子一樣活潑可愛。[2]畫中的弗里達與動物有著親密的互動,仿佛她與小動物之間有著某種溫暖的情感。多幅自畫像里都有動物的形象,車禍讓弗里達終身不育,而這些動物成了她的“孩子”與精神慰藉。猴子在墨西哥神話中是欲望的象征,在弗里達畫中,是溫柔有靈性的。鸚鵡象征愛情、聰慧、能言善辯,這樣的美麗與聰慧的象征不就是在指向弗里達本人嗎?假設她有了孩子,會不會就是她所期待的像這些動物般可愛?弗里達將自己對小孩的渴望傾注于各種寵物,它們似乎是孩子的替代品。畫中她與小動物的關系無比親切和諧,強烈地折射出她對生育的著迷,不能生育的絕望。
在這絕望的背后是充滿墨西哥異域風情格調的大片綠植,大葉子,粗經(jīng)絡,鮮艷濃烈的深綠和淺綠相融,使整幅自畫像充滿了原始森林般的夢幻與神秘,給這份絕望照進來一束光。[3]弗里達沒有掌握經(jīng)典的歐洲繪畫技法,然而撇棄傳統(tǒng)時更自由,形成了具有墨西哥民族特色的原始樸實的民間裝飾畫風。動植物元素融入畫中,對生死主題的冷靜表現(xiàn),繼承了古印第安人的本土文化與信仰,也傳達出她在肉體與精神上的痛苦。
三、自畫像與服飾
“我畫自己是因為我常常獨在,”弗里達說,“因為我就是自己最熟悉的最好的主題?!崩L畫是弗里達與生活作斗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其自我創(chuàng)造的最主要的部分,在她的藝術中,舞臺式的自我展示即是一種可控制她的世界的手段。在弗里達的自畫像中,還可以看到許多服飾元素。這些服裝、飾品、發(fā)型點綴著外在形象,也使繪畫作品更加豐富有味道。
她喜歡特旺特佩克地峽的女人所穿的服裝及墨西哥民族服飾:繡花的衣裙,紫色、紅色、黃色等鮮艷色彩,絲絨材料,鑲有白色棉布花邊。服裝是她向世人展示自我形象的一種手段,所以她要精心布置各個要素,猶如從調色盤里精選顏料。服裝與自我形象之間,個人風格與繪畫風格之間,渾然一體。還有不同的裝飾品,石頭項鏈、耳墜、盤頭發(fā)的絲帶、戒指等等,點綴她的美。自畫像中大多頭發(fā)是結辮子盤至頭頂,梳得很緊,穿插亮色的發(fā)帶,系上蝴蝶結,戴上發(fā)夾和鮮花,仿佛在舞臺表演一樣。她喜愛珠寶,從廉價的玻璃球,到前哥倫布的念珠項鏈,從華美的殖民者的耳墜到1939年畢加索送她的手形耳環(huán),手指上還常換各式戒指。服裝也是一種社交形式,弗里達的衣著成了她對付孤獨的解藥,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當她病得很重、少有客人之時,她還是要穿得像是要出去過節(jié)一樣隆重而精致。正如那些自畫像一樣真實存在。服裝使這位脆弱的常常困于病床的女人覺得有吸引力和存在感。
其實,服飾既是面具又是骨架,在表象上界定了穿者的個性,從內部的苦痛中分離出來。有人評價她“有點受虐狂似的賣弄風情”。弗里達說過她的服飾已經(jīng)超越了賣弄風情,而是將自己的傷疤和跛腳及瑕疵藏起來,煞費苦心的包裝意在補償身體上的缺陷。隨著病情日益惡化,絲帶、鮮花、珠寶、衣裙反而越來越鮮艷精致。正如描寫弗里達的詩歌一樣,“弗里達猶如一個墨西哥彩飾陶罐,一個有著漂亮邊飾的容器。里面裝了糖果和驚喜,但注定是要被粉碎的?!?/p>
四、結語
她的自畫像從某種意義上是記錄她情感、故事和信仰的圖畫日記,就像是圖像式自傳。超高辨識度的五官特色、寓意深刻的動植物及民族格調的服飾,只不過是她這“日記”里最醒目的最抓人心魂的幾筆,并不是全部?!拔覐牟划媺?,我畫我自己的現(xiàn)實,”弗里達說,“我只知道繪畫是我的一種需要,我總是畫那些從腦海里閃過的東西,而沒有其他的考慮?!边@些藝術作品恰恰是最原汁原味的個體呈現(xiàn)。她將流血的、破碎的、哭泣的、痛苦的現(xiàn)實移植入藝術中,用幽默和幻想,用濃烈的色彩和冷峻的神情來調和與表達。她的自畫像那么個性以至于在視覺上總是深深抓人眼球。弗里達是一位原創(chuàng)畫家,自成一派。既不是超現(xiàn)實主義也不是象征主義,其風格和想象源自自己的生命閱歷的體驗與感悟、現(xiàn)實生活場景及受到墨西哥民族文化信仰的影響,而非國外的什么流派。內省、暢所欲言的自由和自傳性自畫像被墨西哥女畫家弗里達·卡羅融為一體。無論從藝術、個人生活還是政治革命來看她的人生都是充滿了激情的。用里維拉的話來總結本文,“她的畫尖刻而溫柔,硬如鋼鐵,卻精致美好如蝶翼;可愛如甜美的微笑,卻深刻和殘酷得如同苦難的人生”。
參考文獻:
〔1〕海登·赫雷拉.弗里達:我不是畫夢,我畫我的生活[M].夏雨,譯.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
〔2〕弗朗西斯·波澤羅.女性自畫像文化史[M].王燕飛,譯.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8.
〔3〕徐虹.女性藝術[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