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剛
8:30分,伍美還沒有一點蹤影,我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掏出手機,接二連三地撥打。打她的,當然,也只能打她的。打給她在浙江打工的父母,他們只會說,你們找吳發(fā)財,她和他在一起。打給家里的老爹奶奶,是不可能的,一臺老人機,如果打通了,你說東,他說西,管不著你心臟塞不塞。和伍美說不通,打給誰也不管用。
打到第7個的時候,終于聽見伍美在那頭喘氣,喂……
我強壓滿腔怒火。伍美,馬上考試了,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在城里。
告訴我一個具體位置,我開車來接你!
我,我……對方繼續(xù)喘氣,但喘半天也沒有喘出一個明確地點。
她掐斷電話。她直接關機。這一瞬間,一萬個草泥馬朝我奔來,我知道,我已經滿臉漲紅,我聽見我的心臟砰砰狂跳的聲音。
她掐斷的是我的命脈。
我無頭蒼蠅地駕車往縣城趕,酒店旁邊的網吧、酒吧,還早吧,廣場上、健走步道,想多了,十多歲的孩子怎么能夠塞得進去健康鍛煉的絲毫意識?限速60的一段路,我開出80,不知道過幾天看罰單的時候,心臟又將怎樣經歷?還有10分鐘,加上可以遲到的30分鐘,我必須在40分鐘內將她送進考場。
我在心里罵她千百遍。
昨天晚上,和那個叫吳發(fā)財?shù)某赡耆?,一個15歲的未成年女子,不知在哪里?。
這個叫吳發(fā)財?shù)?,昨天我親自巴結他四五支香煙,還捧上一杯熱茶,說得好好的,兩個人一起答應今天上午來考試,考多少分不要緊,坐進考場,寫上名字,ABCD論中選一個,選E也可以,做完第一大題就OK,沒有關系的。來就行。
但她偏偏沒有如約而來。
我漫無目的在城市里穿梭,我用完40分鐘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茫茫人海,她在哪里?
我坐在一家銀行的臺階上,一邊抽煙一邊喝礦泉水平復心情。十多分鐘過去了,感覺差不多了,此時,一個穿紅衣染了黃發(fā)的女子走過,恍惚中的一絲熟悉,我連忙起身追上,叫了半聲伍—那人回頭,朝我咧嘴一笑,我的心頭火又一下子騰騰往上躥,是一個大姐。
我目送女子走遠,我凝視著銀行門口威風凜凜佇立的碩大石獅莫名火起,如果我足夠強大,我會朝獅子撲過去,一腳把它踩碎,或者把它舉起來扔到大街上,隨便砸死個什么人,也可以。
昨天晚上,幾個人在休息室閑聊,知道我讓伍美到城里住,有個說,好歹才弄到學校,怎么能放她出去呢?我說,她和吳發(fā)財一起來,他們要住在一起,你讓他們住在哪里?難不成你的宿舍可以讓給他們。
說起來都是滿腔怒火滿腹辛酸。
昨天到了學校,也沒他們什么事,看考場看考號,都一眼就夠了。兩個人坐在足球場綠茵茵的人工草坪上,撐一把雨傘。一男一女,都頂著一蓬亂草般的黃頭發(fā),在偌大的球場,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互喂零食。在這樣一所鄉(xiāng)村學校里,搶眼另類。
學生下課的時候,有意無意都往他們那里瞟一眼,我的學生見到我,膽子大的還朝我曖昧一笑。
我站著訓斥。你們上課去,趕緊的。
我教的是八年級兩個班的語文,經我賣力鼓吹,每個班都買了幾十本“快樂”暑假薦讀書目圖書。
我和他們一起讀《云邊有個小賣部》。學生是上星期拿到書的,周末的時候,差不多有十個學生就讀完了。星期天來,他們就講給我聽:老班,有兩個地方我都讀哭了。有個女生把書給我,老班,要不然,你也讀一讀。
或許,在他們心中,劉十三和程霜這兩個少年,也經歷了一場懵懂的具有啟蒙意義的戀愛。也抑或,當下,戀愛這種行為,說無師自通,有那么一點意味,不知不覺走進去,又何嘗不是呢?
少年懵懂的相互傾慕抑或愛情充滿美好和無邊想象,但是今天校園里這樣的情景,卻是一朵鮮艷的花瓣上叮著一只蒼蠅。
車子來到我門外的時候,沒有過往車輛,我直接拉開右側車門鉆了進去。交通事故發(fā)生之后,同車的兩人就都問我,你是否已經有某種預感,我們把副駕駛位留給你,你為什么要坐在后邊?
我為什么坐后邊?安全罷。但是預感肯定是沒有的。
“嘭”,兩輛車子相撞的時候,我迎頭撞在前座靠背,腦袋立馬嗡嗡,我揉了揉腦門,搖搖頭,我確定自己沒事,又看旁邊,叫了一聲,當也確定沒事之后,連忙叫開車的,也沒事,還算萬幸。
我們簡單理了一下頭緒,正常行駛,在這個彎道上也帶了剎車減速,問題是下著雨,問題是對向車道上的皮卡車越過實線,直接撞上來。我們下車查看的時候,驚出一身冷汗:雙方都是踩了急剎的,對角撞上,凹進去10厘米。正在拍照呢,后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負完全責任?;仡^看是一個精瘦男人,正在朝我們遞煙。
報警,報保險,我們又聯(lián)系了其他車輛趕到的時候,已經黃昏時分,前往伍家河的計劃無奈取消。我們按照鎮(zhèn)上經副鎮(zhèn)長的安排,直接抵達村委會商量。
說不清已經多長時間沒有到學生家家訪了。
但是今年起,哎呀,肯定一次次少跑不了。
為什么?當然就因為這個伍美,她輟學了。
她在當下輟學是萬萬不行的。過去講“一個都不能少”,多多少少有水分,現(xiàn)在卻是見了真章,要坐在教室里數(shù)人頭,最不濟必須參加考試,如果不考試,班級平均分完蛋了,教師的年度考核成績,什么職稱、績效,一起完蛋,等著吧你,縣管校聘、輪崗支教,一切都朝你奔來。
退后十年不是很嚴格,有流失率,也就是說每年可以有一個學生流失,也有一些爛辦法,比如辦轉學,轉到外地,比如,辦休學??梢悦苫爝^關。
三十年前還沒有“普九”,還停留在擇優(yōu)入學時代,輟學與否是沒有余力真正管的。那些年充滿理想,經歷過的人最為懷念。農家子弟在小學里學業(yè)優(yōu)秀才能被初中錄取,初中學業(yè)優(yōu)秀才能被中專錄取。為了讓子女讀初中,踏破校長家門檻,開學季學校門庭若市,校長要遁入親戚家或者什么地方躲避,這和現(xiàn)在為子女選一所好學校是一樣的,今天的城區(qū)學校,在招生季校長也要關閉電話,一樣要躲避走門路的各種神仙。過去一旦考入中專,畢業(yè)包分配,分配了就有一份穩(wěn)定工作,就跳出農門。學生鮮有淘氣的,絕大多數(shù)都埋頭讀書。
老師備受尊崇,在那個年代里更是師生關系和諧。
到出現(xiàn)輟學,一開初的管是送考下鄉(xiāng),學校里印制試卷,派老師抵達村委會,通知輟學學生到村委會考試。90年代初期我在山區(qū)工作時參加過一次,住在一個廟宇改建的村委會,天天和村委會主任一起上頓雞蛋下頓雞蛋,后來才搞清楚,群眾還沒有商品意識,村里買不到蔬菜。我們卻不同,我們找到讀著書的學生家里,后邊就每天有群眾送菜到村委會。家長很客氣,不但有送菜的,也有送來雞蛋和臘肉的。
星期天的晚上,有時候大老遠的會看見學生往自己宿舍跑,手里拿著東西,很多時候看不到,但宿舍里就會發(fā)現(xiàn)飯桌上有一些吃的東西,一小袋干紅豆、干野生菌或者幾朵雞樅、幾個豐收瓜,殺年豬的時候,也偶有送一斤半斤豬肉的,也有送一壺兩壺自家釀的小灶酒。我現(xiàn)在記憶最深刻的是一個學生送了一碗用食品袋包裹著的豬肝生,還帶著血紅色,記得當時自己不敢吃,就端去和同事拼伙。三個人喝酒,兩個一筷子一筷子的吃,很享受的樣子,一個說,你趕忙吃,不然就沒有了。從那時起,我就敢于吃各種肝生,豬肝生盡管會吃得滿嘴血紅色,但那鮮美的味道每次都透徹心扉,齒頰留香。
現(xiàn)在我要講一講食品袋和豬肝生。
在那個年代,物質匱乏,一個食品袋也是要花錢的,購物回去之后,要把食品袋洗干凈晾曬后重復使用,一根鐵線上掛著一串塑料袋隨風飛舞,這樣的情景已經落進塵埃。再說肝生,用豬肝和護心血花椒作主料加工的,生吃,蒸煮后就失卻鮮味。在山區(qū),如果有人說,老表,明天來我家吃肝生。如果你沒有去,隔幾天你又責怪人家殺豬飯不叫你,知道的人就會笑,吃肝生就是殺豬呀,不殺豬哪來的肝生不是。肝生主料是一頭豬身上最好的東西,請你吃肝生,自然是誠意飽滿沒有虛情。
學生和家長送的這些東西,是一份心意。禮輕人意重嘛,透著溫暖和情義,在那個年代,老師眷戀著自己的職位,內心喜悅,有職業(yè)的成就和驕傲?,F(xiàn)在不同了,許多學生家長外出打工,子女留在家里,管教不嚴了,老師去家訪,經??张芤惶?。學生帶不回學校,勸學效果不明顯……
我們到達村委會,天已經黑定,商量好再次前往伍家河的日子和人員,吃過飯,返家的時候,經過車禍地段,提醒開車的同事經過彎道要格外小心。
伍家河盤旋在山腳。河流太小,小得稱不上河流,但是沒有辦法,山區(qū)嘛,現(xiàn)實和想象差距太大,像箐坡上種的麥子,窄窄的,也要叫作麥壩一樣,沒有大的,就想象著夸大了說。抬抬腿就跨過去的河流上修了公路橋,打著轉的路面也澆筑了水泥。無非開慢一點,也算得安全便捷。
一個算不上寬敞的院子,矗在村莊的上頭,據目測,也就二幾十戶人家的樣子。有一點點稀奇的是,村莊的上面有一排排水泥板支砌的蜂巢,蜜蜂飛舞,黑色的土蜂(中華蜜蜂),上面遮蓋著半張水泥瓦。蜂群的下面有幾個塑料大棚,據村委會的人說,大棚里飼養(yǎng)的是葫蘆豹(胡蜂、馬蜂、虎頭蜂),那些蜜蜂是葫蘆豹的食物。
伍美家蓋了兩層半的磚混樓房。家里只有兩個老人。老爹精精瘦瘦,看起來精神格外好,大門外遇見的時候,正在挎著一個籃子,說要到地里割草回來喂牛,廈臺上坐著的老奶奶正在聽小蜜蜂播放的左腳調,聽不出調名??s在一個木椅子里,看上去80多歲的樣子,臉上皺紋溝壑,縷縷白發(fā),一張臉寡瘦無光,眼睛還透著絲絲神采,看人的時候,像射出一縷綠光,讓人感覺陰鷙,有些寒意。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不在,都死掉了。
來的時候,村委會書記就提前打過招呼,說不要理睬那個老太婆,過去做過神婆,神神道道,傳說能通靈,能招魂,今天說,這家里飛進來過一只蝙蝠,被打死了,卻是新亡故的奶奶幻化,一縷冤魂回不去,家里人怎么會順呢,隔天她又把逝去多年的什么魂靈附了自己身體,為不順的家庭指點迷津,鏟除墳塋上的一株草,壘舊墳,在墳頭上埋一件家里物件等等。20世紀信眾多,現(xiàn)在也沒多少人信了,只是成了個巫婆樣子,讓人心生畏懼。她比老漢大十多歲,老漢聽他的,兒子是四川過來入贅的,也必須聽她的。
我們到了伍美家,幾個人自己搬板凳,一起坐在廈臺上。給她講孫女讀書的重要,給她講法律。
老太太癟癟嘴,看著村委會書記,說,我們很熟,我孫女不去讀,你要怎樣?
副鎮(zhèn)長給她講,她就問一句,給抓起來,給關著?
她嘟嘟囔囔,說了一大通言語。
她說半天,意思是人的富貴運氣天管著,要讀幾天書,能認多少字,都是早早就定了的,一個小姑娘,什么時候出嫁,嫁給哪個,也是定了的。如今她不讀書,我們不強求,也強求不來。
接下去,老太太自顧嘟囔著,卻連書記也不知道她說些什么。
打電話給伍美爹,他說在江西,他說,為這個小娃娃自己也是搞得腦殼疼,管不了了,讀與不讀他都沒有辦法。最后他說出吳發(fā)財?shù)拿?,說去找他。
我走進屋里,看見客廳的一個角落里有一架躺椅,感覺剛才還有人躺過,難不成伍美在家里?我連忙轉出去,扯著老爹進來,問說你們老人住哪里,他指著西側一間,又問伍美住哪間,他指了東側房間。
嘭嘭嘭,我敲響房門。
嘭嘭嘭,隔幾分鐘,我又繼續(xù)敲響房門。
十分鐘后,有了一個弱弱的聲音—老師,我真的不讀了,謝謝你們!
我站在門外,給她講讀書的重要,給她講義務教育法,她不吭聲。
最后我說,你要好好的想一想。伍美,你可記得我上的第一堂語文課,你可記得閱讀課上我們一起讀過的那些名著。
伍美,你一定要好好想,想通了回到學校來。
返回村委會,從零碎的交談中,我理出伍美家現(xiàn)有三輩人的家庭史:寡居十年的奶奶,于50歲上招老爹入贅,唯一的女兒也于20歲上招外省籍女婿上門。伍美5歲年紀,父母隨打工潮外出務工。在務工年月里,除三年前蓋房回家十個月外,每年回家不超過半個月,父母子女之間真正是聚少離多。像蓬蒿一般,缺乏灌溉枯萎,雨季來臨綠意盎然。一年一輪回。
返回學校的路上,幾個老師就說伍美讀書的有限過往。
入學第一天,這個嘴角長著一顆黑痣,眉眼像過去一個學生的伍美引起我的注意。哦,你叫伍美!
但我很快發(fā)現(xiàn),她有些不愿意和人交流。
你一個人來?
是呢。
你父母呢?
在浙江。
老爹奶奶呢?
他們暈車。
外公呢?
沒有外公。
第一節(jié)課,我從語文兩字講起。語就是開口說話,文就是寫文章。說話和寫文章都是為了和人交流。我特別的注意了一下伍美,看著她也是專心的聽了。
學校開設有閱讀課,我們都能夠認真組織學生閱讀。我有針對性地組織學生課堂上閱讀《悲慘世界》。我有意識地選擇了描寫芳汀的兩段文字。
——至于芳汀,她就是歡樂。她那一嘴光彩奪目的牙齒明明從上帝那里奉了一道使命,笑的使命。一頂垂著白色長飄帶的精致小草帽,她拿在手里的時候多,戴在頭上的時候少。一頭蓬松的黃發(fā),偏偏喜歡飄舞,容易披散,不時需要整理,仿佛是為使垂楊下的仙女遮羞而生的。她的櫻唇,喋喋不休,令人聽了心醉。她嘴的兩角含情脈脈地向上翹著,正如愛里柯尼的古代塑像,帶著一種鼓勵人放肆的神氣;但是她那雙遲疑的睫毛藹然低垂在冶艷的面容上,又仿佛是在說著“行不得也哥哥”一樣。她周身的裝飾具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和奪目的光彩。
——至于那母親卻是種貧苦憂郁的模樣,她的裝束像個女工,卻又露出一些想要重做農婦的跡象,她還年輕。她美嗎?也許,但由于那種裝束,她并不顯得美。她頭發(fā)里的一綹金發(fā)露了出來,顯出她頭發(fā)的豐厚,但是她用一條丑而窄的巫婆用的頭巾緊緊結在頦下,把頭發(fā)全遮住了。人可以在笑時露出美麗的牙齒,但是她一點也不笑。她的眼睛仿佛還沒有干多久。她臉上沒有血色,顯得非常疲乏,像有病似的。她瞧著睡在她懷里的女兒的那種神情只有親自哺乳的母親才會有。一條對角折的粗藍布大手巾,就是傷兵們用來擤鼻涕的那種大手巾,遮去了她的腰。她的手,枯而黑,生滿了斑點,食指上的粗皮滿是針痕,肩上披一件藍色的粗羊毛氅,布裙袍,大鞋。她就是芳汀。
我讓學生讀這樣兩段文字,除了解讀逢場作戲的愛情帶給芳汀的災難,比如對她容顏的摧毀之外,還有引導學生有一個正確的人生態(tài)度的意味。聰明學生一讀就懂,一點就透。
有一段時間,我讓學生自己讀喜歡的名著片段。輪到伍美,她找了《紅樓夢》薛寶釵和林黛玉的一段話:“所以咱們女孩兒家不認字的倒好,男人們讀書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讀書的好,何況你我?連作詩寫字等事,這也不是你我分內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內之事。男人們讀書明理,輔國治民,這才是好。只是如今并聽不見有這樣的人,讀了書,倒更壞了?!?/p>
當時我并不知她已萌生厭學抑或輟學之心,我還認真解讀,讀書原本是要增長才干報效國家,可惜壞人讀了書危害更大。比如說,一個壞人,他沒有權勢,只能危害一個家族一個村莊,但如果他掌了權,那就危害大了,甚至誤國殃民。所以現(xiàn)在我們非常重視思想教育。
伍美這樣的學生,不冒尖也不會是尾巴,走中游,關注她也自然是少了。一直到其他老師說,你們班那個伍美你要提防著一點,我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某一天她沒有到校,直到她怎樣問都自顧自垂著頭不言不語,直到她開始來去自如,在沒有任何預兆下離校,在某個時間突然回來。最后一年時間里,她半讀半曠。鎮(zhèn)上和村里追得緊,她務工的父母回來了一個月,她卻離家出走,連面也沒有見上一次。至于怎么認識吳發(fā)財,所有人語焉不詳,只知道吳發(fā)財在一個豬場養(yǎng)豬。
考試當天我在縣城尋找之后,拖著疲憊返回學校。一個學校里各自折騰后只有她一個學生沒有回來考試。大家對我的遭遇深表同情,也有熱心同事展開亡羊補牢式的解救行動。一個老師說他和吳發(fā)財家是親戚,還輩分高得是吳發(fā)財?shù)木死褷敗K煌4螂娫?。第三場考試的時候,像過往一樣,在一個想不到的時刻伍美出現(xiàn)了。
蒼天大地原模原樣。
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