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瑞強

人物表

陸正南 男，壯族，五十二歲，中越邊境前鋒嶺哨所現(xiàn)任哨長，支部書記。

藍 香 女，瑤族，四十多歲，陸正南妻子，仗義村村民。

陸 倩 女，壯族，八歲，十九歲，陸正南和藍香的長女，大學(xué)一年級學(xué)生。

老哨長 男，壯族，八十多歲，前鋒嶺哨所首任哨長，時年五十九歲，陸正南之父。

陸正東 男，壯族，五十五歲，前鋒嶺哨所第二任哨長，陸正南大哥。

羅 全 男，壯族，五十一歲，前鋒嶺哨所現(xiàn)任副哨長。

王中原 男，瑤族，五十二歲，哨兵，民營企業(yè)老總，陸正南發(fā)小。

鄧曉英 女，京族，三十二歲，那旺小學(xué)少先隊輔導(dǎo)員。

楊政委 男，漢族，四十五歲，縣武裝部政委。

李書記 女，漢族，五十六歲，海洋大學(xué)黨委書記。

奶 奶 女，瑤族，八十六歲，陸正南之母，天琴天歌非遺傳承人，村民。

鄧 凱 男，壯族，四十五歲，仗義村村委會主任。

黎 江 男，越南人，五十多歲，越南界牌村村長。

藍鴻飛 男，瑤族，二十五歲，前鋒嶺哨所教官，復(fù)員軍人，陸正南外甥。

陸 成 男，壯族，十六歲，前鋒嶺哨所哨兵，適齡入伍青年。

群 眾 門衛(wèi)大爺、少先隊員若干、哨兵若干、

中越村民若干、大學(xué)生若干。

旁 白 陸倩，十九歲，故事講述人。

第一集

[北侖河上游的前鋒嶺峽谷，樹林在風(fēng)吹下?lián)u動，河水淙淙流淌，遠近和鳴的鳥叫聲。

[稚嫩的童聲齊唱著《護碑歌》“大山綠，大江清，青山綠水映領(lǐng)巾。護界碑，愛界碑，風(fēng)里雨里都不停，個個都是好隊員”。一隊少先隊員行進在河邊，歌聲結(jié)束，大家鼓掌歡笑。

鄧曉英 我們到了！少先隊員們，來來來，以陸倩隊員為排頭列隊。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今天，我們少先隊護碑小分隊來到北侖河，開展“紅領(lǐng)巾護界碑”主題活動，主要內(nèi)容就是巡邏邊界線，護理國界碑。隊員們大家都來看一看，在我們面前的就是一塊界碑，大家來說一說，界碑是干什么用的？

隊員甲 我知道，界碑是用來鎮(zhèn)河妖的！

隊員乙 不對不對，是用來丈量土地的。

隊員丙 界碑嘛，是……

隊員丁 輔導(dǎo)員老師，我來說，界碑是用來拴牛的吧？

[大家哄笑。

鄧曉英 陸倩隊員，你來說說。

陸 倩 好的，我家就住在前鋒嶺半山腰的仗義村，離邊境最近了，河對面就是外國，我天天上學(xué)都能見到界碑。要我說啊，界碑就是國家邊界的標志！

[“哇哦”“有道理”“她知道的真多”“她說得真好”大家贊同的聲音。

陸 倩 （旁白）“界碑就是國家邊界的標志”，這句話還是爸爸告訴我的。那天，我偷偷回頭眺望身后云霧繚繞的前鋒嶺，隱約看到山頂上的國防民兵哨所，爸爸就是在那兒當哨兵的。說不定他正在崗哨上望著我們呢。

[報題。

[山林間溪流聲，哨兵跑步，喘氣。

哨 兵 報告！

羅 全 什么事？還沒到換崗時間嘛，你就來接崗啦？

哨 兵 報告，羅副哨長，不好啦！陸哨長，他人呢？

羅 全 陸哨長啊，他今天帶隊去邊境巡邏了，說不定正在哪片樹林里和長臂猿捉迷藏呢。哎，什么事啊，慌慌張張的？

哨 兵 剛才，陸嫂打電話到營房值班室來，說老哨長突然摔了一跤，人快不行了，都搭矮鋪了，叫陸哨長趕快回去見一面。

羅 全 啊，搭矮鋪了？老哨長，他……你怎么不早說呀！快快，呼叫陸哨長！

[擺弄對講機。

羅 全 喂，喂，陸哨長，我是羅全，聽見了嗎？

陸正南 （摩托車聲音）聽見了——聽見了，你說……

羅 全 老陸，老陸，摩托車靠邊找個安全地方先停下來。

陸正南 好了，說吧。

羅 全 老陸，嫂子來電話說，老哨長，你老豆，他……

陸正南 啊，我老爸怎么樣了？

羅 全 情況危急，摔壞了，人已經(jīng)放到矮鋪上了，想見你最后一面……

陸正南 啊——爸，爸！羅全啊，你安排好哨兵輪崗，我這就下山！

羅 全 哎——老陸，注意安全，慢點開啊，我馬上趕去家里和你會合。

[發(fā)動摩托車駛?cè)ァ?/p>

[仗義村陸正南家庭院，辦喪事，眾鄉(xiāng)親在低聲抽泣。

[幾輛摩托車駛來，熄火，立車，跑步，推院門。

陸正南 藍香，藍香——

羅 全 嫂子！

藍 香 正南，正南啊，爸爸他……一直叫你的名字，可他，走了——

陸正南 爸——你怎么走了，兒子不孝啊……

羅 全 老哨長——

[哨所早晨，20世紀80年代場景，收音機里傳出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余音飄蕩。

[集結(jié)號，哨兵跑步出操，領(lǐng)隊：“聽我的口令：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立定！向右轉(zhuǎn)，報數(shù)！”，哨兵：“一！二！三！四！……”

哨 兵 報告哨長，前鋒嶺國防民兵哨所12名哨兵，1人病休，其余11人全部在列！

老哨長 好，立正！稍息！有點正規(guī)軍的樣子了，看來百日軍事科目訓(xùn)練很有成效！大家辛苦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前鋒嶺國防民兵哨所正式編入縣武裝部了！

[哨兵歡呼：“哦，哦，入編了?！薄笆遣皇且獡Q槍了？”“正規(guī)軍了！好耶……”

老哨長 好了好了，看你們樂的。哨所是入編了，哨兵還是民兵，哈哈。

現(xiàn)在請縣武裝部楊政委作指示！

[掌聲。

楊政委 同志們好！由于邊境的形勢發(fā)生了變化，野戰(zhàn)部隊將陸續(xù)離開南方邊境，我們前鋒哨所原來是支前的后方，現(xiàn)在變成了前線。軍分區(qū)來指示了，“前鋒嶺支前民兵營”是全軍的優(yōu)秀民兵營，不能解散，繼續(xù)守好前鋒哨，守好祖國的南大門！大家有沒有信心？

眾 人 有！有！

楊政委 你們看，以北侖河為邊界，前鋒嶺哨所可以觀察到三面二十多公里邊境線，有效保護這條線上的國界碑。前鋒嶺是國防重地，地勢險要，也非常的危險。今后我們哨所的任務(wù)仍然是巡邏放哨、保護界碑、觀察敵情、隨時處置緊急情況。聽清楚沒有？

眾 人 清楚啦??！

老哨長 謝謝楊政委！全體，立正！稍息，解散！

[哨所戰(zhàn)壕，山風(fēng)，蟬鳴，鳥叫，音樂。

楊政委 老哨長啊，您當這個哨長也有十來年了吧？

老哨長 是啊，我先前當支前民兵營長，接著就是哨長了。

楊政委 老革命了。走，我們到山頂?shù)膷徤谌タ匆豢础?/p>

老哨長 好，政委。這邊來，順著戰(zhàn)壕走，上山的路沒有那么滑。

楊政委 年紀大了，您身體還行吧？幾年前腿上的彈片都拿出來了嗎？

老哨長 傷口是好了，骨頭沒全好，這山上風(fēng)雨多，空氣潮濕，貓耳洞里蹲久了，骨頭像針扎一樣的疼。

楊政委 哎呀，你是第一任哨長，身體不如以前了，重活兒啊讓年輕人多干點。

老哨長 是啊，我也這樣想的，這腿快邁不動了，這哨長啊遲早要年輕人來當。哎，我的大兒子陸正東，特招部隊復(fù)員，又當了五年的哨兵，他話不多，人很踏實，辦事特別認真，我這是舉賢不避親，正想向你報告推薦他呢。

楊政委 哦，好吧，回去把材料送上來，部里討論一下。哨所條件很艱苦，煮飯洗澡都要挑水，堅持下來不容易啊。你看看這營房，泥墻都裂了，還有一半是茅草屋頂呢。部里再困難，我也考慮找點錢來修一下。

老哨長 那就謝謝政委了！生活艱苦點還好解決，就是武器和觀察設(shè)備太舊了。望遠鏡的鏡片都模糊了，晴天望去像陰天，陰天望去像下雨，哈哈。

楊政委 哈哈，哈哈！

老哨長 政委，崗哨到了。

陸正南、羅 全、王中原 報告政委！報告哨長！哨兵羅全、王中原、陸正南。

楊政委 哦，都是年輕仔啊！陸正南？你不是去年當兵體檢沒過關(guān)的那個嗎？

陸正南 報告政委，是的！

楊政委 啊，就是你啊，我記得都是兩顆大蛀牙給害的吧！

老哨長 呵呵，他呀是我的二兒子。

楊政委 哦，也來當哨兵了？

老哨長 他們?nèi)齻€是發(fā)小，十七八歲了，參軍體檢沒過關(guān)，就約好一起來哨所當哨兵，反正都是兵嘛。

楊政委 今天是你們?nèi)齻€站崗巡邏？

三 人 是！

老哨長 走山路頭放低點，注意觀察！

三 人 是！

[音樂。

陸 倩 （旁白）：爺爺經(jīng)常罵我爸爸是“小混蛋”，爸爸從小調(diào)皮搗蛋，精明能干，是三兄弟里最活潑好動的，爺爺對他是又恨又愛。爸爸就這樣跟著爺爺去當哨兵了，從此，他就和界碑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山風(fēng)吹過樹林嘩嘩響，接著雷聲大作，暴雨瓢潑。

[營房里一陣騷動，有人踢翻臉盆，打火機聲。

哨兵甲 快起來，快起來！

哨兵乙 哎呀，干什么呀，下雨天好睡覺，別鬧了……

哨兵丙 哎呀，房頂漏水啦，被子都濕了。

[臉盆水桶碰撞的聲音，雨水滴到臉盆里，雨水滴到水桶里，叮咚叮咚響，越來越安靜，人打呼嚕聲。

[急促的拍門聲，用力推門。

老哨長 快，緊急集合，緊急情況?。?/p>

[大家翻身起床，扣皮帶，各種雜音，跑步來到屋外空地。

眾 人 什么情況？??？哦，天還沒亮吶！

老哨長 大家聽好了，今早巡邏哨兵發(fā)現(xiàn)壕溝外面有很多腳印，很多爛泥，懷疑夜間有特工趁著大雨靠近我們的哨所。情況已經(jīng)向上級做了匯報。現(xiàn)在聽我的命令：每組四人兩支槍，子彈上膛做好戰(zhàn)斗準備。第一組跟著我沿著山道搜索，第二組拉開距離掩護，第三組守衛(wèi)哨所和武器庫?，F(xiàn)在行動！

眾 人 是！

[音樂，腳步聲，在草叢摸索前進，喘氣聲。

哨兵甲 注意隱蔽！

哨兵乙 眼睛放亮點！

哨兵丙 這么久還沒發(fā)現(xiàn)蹤影，人可能早就跑了。

老哨長 不要放松，保持警戒，繼續(xù)搜索！

[泥地里急促跑步聲，喘氣。

哨兵甲 哨長，哨長，發(fā)現(xiàn)幾個人在邊境一帶活動！

老哨長 果然沒有離開啊。注意隱蔽，第一組跟著我慢慢靠近。陸正南，你帶第二組散開，包圍掩護！

陸正南 是！你們，距離20米，散開！

[現(xiàn)場聲音由遠至近，五六個外國人在搬弄界碑，外國話：“用力！用力！”“放下來！”“來來，一二三！”

老哨長 喂，什么人！

眾哨兵 干什么的？不許動！

外國人 啊——

[柴刀、鋤頭碰撞的聲音，鐵器有節(jié)奏地敲擊，外國話：“大家啦，沖啊，上?。_沖沖?。?！”

[拉槍栓，嘩啦一聲。

老哨長 站住，不許動！再往前動一動，就開槍了！

外國人 啊，有槍，不要開槍！我們……是農(nóng)民，越南界牌村的……

老哨長 界牌村的？你們這是干什么？！

黎 江 我們，排水溝的，引水種田啊。

老哨長 挖排水溝？怎么挖到我們的界碑來了？！

陸正南 （耳語）爸，這個人叫黎江，放牛的時候經(jīng)常見到他，是越南界牌村的。

老哨長 哦。黎江，我問你。

黎 江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

老哨長 你爸爸我都認得。

黎 江 是是，我們家在中國那邊有親戚……

老哨長 （對哨兵）好吧！大家把槍放下。我問你，這塊界碑是不是移動了？

黎 江 沒，沒有啊。

老哨長 別看這塊界碑是普通的一塊石頭，不顯眼，但它在地圖上是有記號的，它本來和大榕樹并排在一起，現(xiàn)在起碼挪動一米啦！當初立這塊界碑，你爸爸也在場作證的。

黎 江 嗚嗚嗚。

老哨長 別哭了！現(xiàn)在命令你們馬上把界碑恢復(fù)原狀，不然我們就不客氣啦！

越南人 嗯嗯，好好……

[搬動石頭的聲音。

老哨長 這樣就好了。黎江，看你是親戚的面上，這一次先記下，不許有第二次啊，聽見沒有！

黎 江 是是，我錯了，錯了……

老哨長 好，我們收隊！

哨 兵 是！

[音樂。

陸 倩 （旁白）爸爸說，那個晚上在返回營地的路上，他的手心一直冒著汗水。爺爺開玩笑地說，正南啊，我和你哥哥守著這些界碑幾十年了，一寸國土都沒有丟啊，現(xiàn)在哨所傳到你這個“小混蛋”手里，你可不能弄丟啊……

[農(nóng)村送喪現(xiàn)場，偶爾扔一兩掛鞭炮，山谷回響。

陸正東 正南。

陸正南 大哥。

陸正東 正南啊，你剛從邊境巡邏趕回來，注意身體啊。

陸正南 大哥，你也是，節(jié)哀保重！

陸正東 嗯，我到縣里工作，你接我當哨長也有幾年了，我們兄弟倆一年也沒能見上幾次面，沒想到這次見面，竟然是一起辦父親的……

陸正南 爸爸他，我對不起他啊。兩個月前我回家看望了他一次，這次卻沒能趕上最后一面……

陸正東 正南，父親會理解我們的，他當哨兵一輩子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這次啊你要在家多待幾天，陪陪老婆孩子。

陸正南 嗯嗯。

陸正東 對了，縣里和武裝部來慰問電了。按老人家的遺愿，喪事從簡，他要埋葬在前鋒嶺上，離哨所近一些，他要陪著哨兵們繼續(xù)站崗。

[兩人抽泣。

陸正東 正南啊，第一把香火，我們兄弟一起跪拜吧！

陸正南 是。

羅 全 所有哨兵，立正！向老哨長告別，敬禮！

眾 人 老哨長安息——老哨長安息——

[鞭炮聲大作，風(fēng)雨驟起。

陸正南 爸，老哨長——

[音樂，主題歌《哨兵 哨兵》

你說山多長，

你說水多遠。

你我一哨兵，

守護山水間。

你說情難忘，

你說愛纏綿。

家國一個字，

銘刻在心田。

不懼風(fēng)吹雨打，

戍守邊防線上。

甘當血肉界碑，

挺起不屈的脊梁。

[回報，末句：特別鳴謝前峰嶺國防民兵哨所。

（25分00秒）

第二集

[音樂，混播。

陸 倩 （旁白）我大伯陸正東因身體原因調(diào)離哨所以后，上級任命爸爸接任前鋒嶺國防民兵哨所哨長。我國進入改革開放和平年代，中越邊民友好往來，離仗義村不遠的那旺口岸，邊貿(mào)市場熱鬧非凡。做生意的發(fā)了財，當哨兵不吃香了，藏在深山里的前鋒嶺哨所冷冷清清。

[報題。

[營房夜晚，滿天星辰，夜蟲低鳴，大狗低聲吠。

羅 全 （哼著《軍港之夜》曲調(diào)，吹口哨趕狗）哎呀，夜風(fēng)多涼爽啊，不過風(fēng)一吹，我這肚子咕咕叫。哎，正南，你有沒有吃的呀？

陸正南 你這個羅全，就知道吃吃吃。喏喏喏，兩個紅薯拿去吧！

羅 全 謝謝！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叫咱倆是老同啊，哈哈。

陸正南 哼，看你得意的樣子，得吃還賣乖了。

羅 全 狗得吃了還跟人走呢，哈哈。（喚狗）來來來，這點紅薯皮啊給你吃，別老瞪著我。

哎，正南，你好久沒有下山了吧？

陸正南 下山回家？回去干嗎？村里我們這撥年紀的都成家立業(yè)了。

羅 全 你說和平年代了，我們還守著這哨所，白天兵看兵，夜晚數(shù)星星，干嗎呀？好多哨兵都下山做生意了，過不了多久，這哨所就剩下我們兩個老同了。

陸正南 唉——

[急促敲門聲。

哨 兵 陸哨長，報告！

陸正南 什么事？

哨 兵 剛才我和王中原換崗的時候，他說想離開哨所回家去，還不讓告訴你，我以為他開玩笑的。可他真走了，我攔都攔不住，想想還是來向你報告。

陸正南 王中原，王中原，他可是個老哨兵啊。不行，我得把他追回來！

羅 全 哨長，我和你去！

陸正南 好吧。哨兵回崗位！

哨 兵 是！

[兩人騎一輛車，發(fā)動摩托車，在崎嶇山路上行駛。

羅 全 哎哎，好像在那兒！好像在那兒！

陸正南 王中原——王中原！

[單車鈴聲，摩托車加速追上。

陸正南 嘿，破單車還想跑得過摩托車！

王中原 你們兩個干什么？

陸正南、羅 全 問你??！

陸正南 大半夜的你去哪兒？

王中原 我要離開哨所了，我要回家去。

陸正南 什么？你給我站住，你這是違反紀律！

王中原 什么紀律啊，我們?nèi)齻€一起來當哨兵，誰還不知道誰的底細。哦，陸哨長，你倒跟我講紀律了。

羅 全 中原，話不能這么說，當初當哨兵大家都是自愿的，也沒人逼你，現(xiàn)在一個招呼不打就走，我們還是兄弟嗎？

陸正南 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我們是不放心你啊。

王中原 這夜路都走十幾年了，毒蛇、蜈蚣、山螞蝗，什么沒見過??？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倒是不放心你們！

陸正南 再苦，我們?nèi)齻€在一起也快樂吧？

王中原 快樂？哼，還是陪著那條狗更快樂吧！看看你，快滿三十的人了連個老婆都沒錢討，你們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羅 全 大家都走了，老哨長留下的哨所誰來守??？

王中原 老哨長，老哨長當了一輩子的哨兵，清貧了一輩子，什么都沒有留下就走了，連他自己的兒子都沒見到最后一面……

民兵，什么時候別人把你當回事兒啊！

陸正南 不要再說了！

羅 全 老哨長留下了我們這群哨兵，這就是他的財富。你走你的，我和正南留下，我們發(fā)過誓，死后也要像老哨長一樣埋到哨所旁邊……

陸正南 羅全！

王中原 其實，我也不想臨陣脫逃，我可是家里的獨苗啊，阿媽就靠我一個人養(yǎng)了，萬一哪天我踩個地雷怎么辦吶？昨天，親戚帶口信，說我阿媽種田扭了腰，躺在床上動不了啦，都好幾天了，家里都沒有煙火了。著急了我才跑出來的。

羅 全 中原，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陸正南 中原啊，我們理解你，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會向上級報告申請的?，F(xiàn)在請先回哨所吧，天亮我們一起去看望老阿媽。

王中原 嗯嗯。

陸正南 中原，好兄弟！

[營房前操場，大家都扎堆，議論紛紛：“聽說半夜走的。”“不會吧？”“做生意去了？”“哎，他們不是回來了嗎？”

哨兵甲 哨長。

哨兵乙 哨長，羅副。

哨兵丙 中原哥。

陸正南 大家都起床了，那好，集合一下！

[集合，眾人移動腳步聲。

陸正南 立正！向右看齊！報數(shù)！

[一！二！三！四！……

稍息！我說幾句啊。第一，軍事訓(xùn)練不能放松，民兵也是兵，我們要做民兵里的正規(guī)軍。第二，熱天到了，山螞蝗已經(jīng)出現(xiàn)，口袋里準備一把鹽，被咬了用鹽搓死它。第三是重點，中越第三次邊境大排雷就要開始了，排雷有專門的部隊負責(zé)，但是我們民兵熟悉地形，掌握情況，上級指示，要我們?nèi)ε浜吓爬住４蠹乙蚱鹁駚怼?/p>

眾 人 是！

陸正南 哦，剛才啊，中原大哥接到媽媽生病的消息，想連夜趕回去，我們把他勸回來了。家里平安，我們哨兵心里才踏實。等一下我就陪中原一起下山看望老媽媽，也代表大家的心意，好不好？

眾 人 好！

陸正南 大家家里有什么事，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好不好？

眾 人 好，好！

陸正南 解散！

[解散，打鬧，嬉戲。

陸 倩 （旁白）王中原叔叔最后還是離開了哨所，爸爸的“發(fā)小哨兵三人行”缺了一個角。羅全叔叔倒是左右不離，和爸爸一起巡邏放哨，年復(fù)一年，花開花落……

[山道上清風(fēng)拂面，山間鳥鳴。

陸正南 今天我們巡邏的路段是1321—1327號界碑，五公里就返回。雨天路滑我來帶頭。

羅 全 報告哨長，我來帶頭，你跟二，其他人在后面。誰不知道呀，第一個人踩醒了山螞蝗，咬的是后面的人，哈哈！

陸正南 你這個鬼東西！出發(fā)！

羅 全 （壞笑）

[不規(guī)整的腳步聲。

[原野春暖花開，眾鳥齊鳴，群牛哞哞，幾個瑤族放牛女娃趕牛喊山。

倆女聲 （念涯歌）

兩姐妹，雙踏碓。踏死雞媽賴老妹，老妹無心機，跳落坡，坡無水，撿只無頭籠，丟上嶺東頭，撿頭牛，丟落嶺腳下……

羅 全 哎，正南，快來看，快來看，這邊草長得多嫩，花開得多漂亮啊。你看那里，瑤妹啊放牛過來啰！

陸正南 我看看，啊，五六個瑤妹哦。她們天天放牛到哨所邊上，是看上我們哨兵了吧？（眾笑）

羅 全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

陸正南 看看，我們的小伙子們也在偷看瑤妹呢。

羅 全 你呢，看上誰了？最前面的那個，那不是你久久暗戀的藍香妹妹嗎？

陸正南 去你的吧！人家媽媽說了，一個窮哨兵怎么養(yǎng)得活我女兒。

羅 全 唉，說的也是啊。不如我們撩她們唱個歌吧！

陸正南 來就來！

兩 人 （清嗓子）

哎——

一條江水長又長，

不知水淺還是深。

哥用石頭來試水，

唱句山歌試妹心。

唱句山歌試妹心。

藍香等 哎——

一路唱歌一路來，

一路采花一路栽。

兩邊栽上松柏木，

中間留路等哥來，等哥來。

眾姐妹 嗚喂——

[音樂響起，嬉笑歡唱，趕?？熳摺?/p>

藍 香 哎——走咯——嘿——！

眾姐妹 哈哈，嘿嘿！

[悶雷，炸雷，突如其來，大雨滂沱。

哨兵甲 哎呀，不好，牛群跑進雷場啦！

哨兵乙 快去攔住啊……

陸正南 喂，喂——藍香——危險！危險！快回來——！

[“轟！轟！”兩聲巨響，地雷爆炸聲。

眾哨兵 不好！踩地雷啦！

陸正南 藍香——藍香——快快快！快去救人！

[緊張的音樂，越出戰(zhàn)壕、越過草叢的腳步聲，樹葉嘩啦嘩啦響。

[雨越下越大，眾姐妹哭作一團，“藍香姐，藍香姐……”

陸正南 （抱起藍香）藍香，藍香，睜開眼睛，能看見我嗎？

藍 香 我，我聽不見，聽不見。

羅 全 哨長，怎么樣？

陸正南 她身上沒發(fā)現(xiàn)傷口，沒有流血，看來是被地雷震暈了。

羅 全 那我就放心了。哨長，那邊有一頭牛被炸飛，其他人員沒有受傷。哦，初步偵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那邊還有三顆裸露的地雷。

陸正南 羅全，布置三個哨兵看守地雷，誰也不許靠近，你趕回哨所打電話報告排雷部隊。

羅 全 好！

陸正南 你，還有你，兩個人跟我來，把藍香和姑娘們送下山。

哨兵甲乙 是！來來，往前走。順著原來的路回去，不要進草叢里去。

眾姐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陸正南 藍香姑娘，來，我背著你走，嘿，起！

藍 香 哨長，陸哨長……

[雷聲遠去，雨小下來。音樂如泣如訴。

陸 倩 （旁白）從那一天起，爸爸和媽媽就開始戀愛了吧，誰知道呢。我懂事以來，很少見到爸爸，有一次我拉著爸爸的摩托車，哭喊著不讓他離開家。哨所在山上，離家不到兩公里，但是總覺得它是那么遙遠。有一天，媽媽含著眼淚對我說，倩倩，我們上前鋒嶺找爸爸去……

[春節(jié)，零星鞭炮聲、煙花聲連續(xù)不斷，推鐵門聲。

陸正南 倩倩！藍香，孩子媽。除夕夜你們跑上山來干什么？

藍 香 （喘氣）你還要不要這個家呀？都過年了，誰家不熱熱鬧鬧的，就你把我們娘倆丟下不管。哼！

陸正南 沒想到你們會來。爬山累了吧，來，喝口水。

藍 香 要不是孩子鬧著找你，誰想見你?。?/p>

陸正南 藍香，你這是怎么啦？

藍 香 這要問你，什么時候我們家吃個團圓飯？這年我也不想過了！

陸正南 哎，小聲點，這是哨所，家里的事慢慢說。

藍 香 我才不管，曬八角、割松香，手出血，腰酸疼，沒一個幫手，這也算了，女兒的家長會也是我一個女人去開的，人家都問小孩沒有爸爸嗎。

陸正南 我知道，我知道?？缮谒彩且粋€家呀，我是這里的家長。

藍 香 可我也需要一個家，我也要有人說說話呀。我去廣東打工都不想回來了，回來也是一個人頂著家，我是舍不得倩倩啊……

陸 倩 媽媽，媽媽！

陸正南 藍香，對不起，你先消消氣，聽我說。

[敲門聲：“哨長，哨長，怎么關(guān)起門來了？”推門。

羅 全 哎，嫂子來了！還有倩倩！

藍 香 哦，是羅全呀，你也沒回家過年??？

羅 全 哈哈，哨長都不回去誰敢回去啊，是不是？

哨長，年夜飯做好了可以開飯啦。

陸正南 好，來來來，剛好趕上哨所的年夜飯，我們一家人就和大家一起過個年吧。

羅 全 就是嘛，來，倩倩，走！

[來到空曠的操場，見到哨長一家，哨兵們站起身鼓掌。

陸正南 來來來，大伙都坐下。

今晚是除夕夜啊，我們一起吃個“哨兵年夜飯”。除開放哨的以外，都倒?jié)M一碗“友誼之水”。來，干一個！

眾 人 干干！

[有些壯話：啃嘍，啃嘍。

藍 香 （嗆口）什么友誼之水啊，這明明是米酒嘛！

眾 人 哈哈，哈哈，吃菜吃菜。

羅 全 哈哈，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難得哨長一家人和我們一起過年啊。來，陸哥，嫂子，我敬你們一個啊。嫂子，你們要是不上山，陸哥可是又要孤獨一年了！

陸正南 啊，是啊是啊。

藍 香 你們啊哪里還要家，哨所就是你們的家。

羅 全 嫂子，家國有時不能兩全，每年在山上過年陸哥都念叨你們。陸哥說，哨所給他帶來福氣，離開哨所他就不自在。再說了，沒有哨所啊，他怎么娶得上您這么年輕漂亮的嫂子呀！

藍 香 凈瞎說，才不是呢。

眾 人 是呀，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哨長幸福的一家！

陸正南 好，來來，走一個！

我們年年在山上過，真是愧對家人啊，每逢過年過節(jié)，萬家團圓，也是最需要哨兵的時候，能怎么辦呢。我們巡邏放哨，守好界碑，邊境安寧了，鄉(xiāng)親們才能睡個安穩(wěn)覺。我們守的是國界保的是家鄉(xiāng)呀，是不是??？

眾 人 對對對。

哨兵甲 哎，我說嫂子啊，哨長是英雄，您是模范，我要向你們看齊。新年來了，我有個愿望，希望嫂子幫我介紹一個瑤家妹子！

哨兵乙 哎，這邊這邊！

哨兵丙 還有我，還有我！

藍 香 哈哈，好好好。瑤家妹子會唱歌，你們先要把山歌練好，明年三月三見分曉啊。

眾哨兵 吼吼吼，好耶，好耶！

陸正南 哎——倩倩，不要跑遠了。小心大灰狼哦。

[離操場不遠的瞭望哨里。

陸 倩 爸爸，爸爸，你來。（小聲）我可不可以看一下望遠鏡？

陸正南 啊，可以啊。

陸 倩 啦啦啦——啊，我看見山下一條彎彎的河流，好多星星在水里閃光吶。

陸正南 你看到的是北侖河，我們中國和越南的界河，北侖河流到東興碼頭就匯入大海了。

陸 倩 哇哦。

[抒情音樂。

藍 香 正南啊，我跟你說句話吧。

陸正南 哎，好。

藍 香 我剛才說氣話了。

陸正南 一家子，有氣就往我身上發(fā)吧。

藍 香 差點忘了正事，你的外甥藍鴻飛，當了8年的兵，剛剛復(fù)員回來，武裝部安排他去口岸當保安他不去，拿著十多萬元安家費也不想做生意。

陸正南 他想干什么？

藍 香 他呀，就想上山當哨兵！大姑一家人死活都講不過他。

陸正南 嗯。

藍 香 他說呀，我二舅是哨長，大舅也當過哨長，外公是老哨長，一家人都是保邊疆的，當哨兵才光榮。大姑前幾天來找我，叫你幫勸勸鴻飛，讓他去找個安穩(wěn)的工作吧。

陸正南 嗯，當哨兵也沒什么不好啊，仗義村當過哨兵的也有幾百號人了。好吧，我找他談?wù)劇?/p>

藍 香 老陸，我看你今年又瘦又黑，山上霧大潮濕，你的風(fēng)濕病可要注意呀。

陸正南 知道了。藍香啊，這么多年，你跟著我，我都沒空陪你去買一件新衣服，孩子也全是你照顧。幾次我巡邏，見到你插秧，我真想去幫你干活，可是肩上又扛著鋼槍。唉，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藍 香 苦是苦點，我身體還好，放心吧。

陸正南 我當哨兵十五年了，當了十年哨長，人家做邊貿(mào)都發(fā)家致富了，我們還守著清貧過日子，像個傻子一樣?？墒屈h、政府給我這么多的榮譽，又是勞模，又是優(yōu)秀黨員的，榮譽壓身啊，我不堅持誰堅持啊。沒有你，我也不知道挺不挺得下去。

藍 香 老陸啊，現(xiàn)在國家關(guān)愛英雄，社會尊重民兵了，哨所的條件也比以前改善很多了，每個月你還有三千元補貼，夠我們生活啦。

（悄聲）哎，還有啊。

陸正南 什么？

藍 香 倩倩啊，準備有個弟弟了……你摸摸。

陸正南 真的？老婆啊，你真能干！嗯，親一個。

藍 香 噓噓噓。

[（遠處）“哎——新年到了！”“新年好！新年好！”

陸正南 走，放鞭炮去！

藍 香、陸 倩 耶——

[歡呼聲，鞭炮、煙花聲越來越密，越來越大。

[音樂，主題歌《哨兵 哨兵》，壓混。

[回報，末句：特別鳴謝前峰嶺國防民兵哨所。

（29分03秒）

第三集

[敲竹梆的聲音，童聲：“集合啰，集合啰！”

陸 倩 （旁白）那年三月的一天早晨，校園里突然響起急促的竹梆聲，大家都跑出教室來到操場。敲竹梆是我們邊境一帶農(nóng)村的傳統(tǒng)報警方式，過去為了驅(qū)趕野獸，每家都備有一根竹梆，遇到緊急情況就敲打竹梆呼救，后來各村各族遇到敵人來侵犯，也是敲竹梆為號統(tǒng)一行動。我們學(xué)校也敲竹梆上下課和集合。

[報題。

鄧曉英 少先隊員們，早上好！

同 學(xué) 鄧老師，早上好！

鄧曉英 現(xiàn)在敬少先隊禮！

[喇叭里傳出《少年先鋒隊隊歌》音樂。

鄧曉英 隊員們，今天是我們那旺小學(xué)“少先隊主題活動日”，活動內(nèi)容是“界碑常識我知道”。我們特地邀請校外輔導(dǎo)員陸正南給大家講課。陸正南是前鋒嶺國防民兵哨所哨長，陸正南哨長長期駐守在邊防線，保護國界碑，他是最了解界碑的人?，F(xiàn)在，有請陸老師給我們講課！

[掌聲。

陸正南 尊敬的鄧老師，少先隊員們，大家好！中越邊界勘測結(jié)束以后，兩國在邊境線重新豎起了嶄新的界碑，我們那旺鎮(zhèn)25公里的邊境線就豎立了26塊界碑，我們巡邏護碑就是要觀察界碑是不是被挪動、被損壞，還要經(jīng)常擦拭界碑。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其中一個界碑被挪動了，會導(dǎo)致什么結(jié)果呢？

少先隊員 分界點就發(fā)生變化！國土就會減少！

陸正南 回答正確！所以，要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必須實現(xiàn)強軍夢。邊防要強起來，國家才有尊嚴。愛護界碑，保衛(wèi)國土，是軍人和民兵的職責(zé)，普通老百姓、少先隊員也有責(zé)任，也要貢獻。只要我們每個平凡的人都有國防意識，我們的界碑就不是一塊冰冷冷的石頭，而是有血有肉的、有溫度的，有感情的……（掌聲）

[音樂。

陸 倩 （旁白）那一天，爸爸站在講臺上，穿著一身迷彩服，臉被太陽曬得黝黑，既熟悉又陌生，他離我那么近又是那么遠。幾十年來他堅守著前鋒哨所，盡了一個哨兵的責(zé)任，可是他卻欠我一個歡樂的童年。

[公雞叫，清晨鳥叫聲，天蒙蒙亮。

藍 香 倩倩，乖女兒，醒一醒，媽媽要走了。

陸 倩 媽媽，這么早你去哪呀？又要上山割松香嗎？

藍 香 不是，松香都給別人偷去了，沒有松香了。

陸 倩 那你要去哪呀？

藍 香 媽媽要出一趟遠門，去廣東打工，掙點錢給你買雙新鞋，你呀跑步都沒有運動鞋穿。

陸 倩 媽媽，你不要走，我不要運動鞋！

藍 香 乖女兒，媽媽也沒有辦法啊。來，這里有十塊錢，拿著，天亮了你就去三叔家住，讓他送你上學(xué)，好嗎？沒有什么事就不要給爸爸打電話，啊。

陸 倩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爸爸又不在家，我不要一個人！

藍 香 倩倩，媽媽真的要走了，班車就要開了，過年媽媽就回來啊。再見，乖女兒，再見！

[開門，關(guān)門，快步行走。

陸 倩 媽媽——媽媽！

[汽車啟動，喇叭聲，開走。

[突然悶雷閃電，大雨。

陸 倩 （哭泣，打電話）爸爸，爸爸！

陸正南 倩倩，倩倩，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陸 倩 爸爸，家里打雷下雨，天好黑，我害怕！

陸正南 媽媽呢？媽媽不在家嗎？

陸 倩 媽媽走了，坐班車去廣東了。

陸正南 ??！

陸 倩 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呀？我一個人在家好害怕！

陸正南 倩倩，不要怕，你從窗口看得到山頂嗎？爸爸就在山頂上。

陸 倩 爸爸，媽媽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嗎？

陸正南 倩倩，爸爸想著你呢。

陸 倩 爸爸——（哭）

陸 倩 （旁白）媽媽去廣東打了兩年工，落下一身病，只好又回家種田，看護山上的八角樹、肉桂樹，苦日子慢慢地熬著。幾年過去，我也快高中畢業(yè)了。

[音樂：伴隨庭院雞叫，眾鳥鳴春。撥弄天琴的聲音，很快成了一段曲調(diào)，曲調(diào)悠揚。

陸 倩 奶奶！怎么一大早彈起天琴來啦？

奶 奶 倩倩，倩倩啊，你來?？矗棠淌种付紡澢?，手指都硬了。

陸 倩 我?guī)湍嗳?，拉一拉。奶奶，好一點了吧？

奶 奶 嗯，昨晚上，奶奶做了個夢，夢見“三月三”歌節(jié)到了，我急著要去跳天舞、唱天歌、彈天琴，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天琴了，急得呀就醒了。今早起來找啊，哎，天琴還在呢，可是我的弦兒都調(diào)不準了。

陸 倩 奶奶，后天就是“三月三”歌節(jié)了，看來您的美夢成真啰。

奶 奶 是嗎，哈哈。怪不得這個時候，奶奶心里就有根草醒過來啦！倩倩啊，幫奶奶拿塊布來，好好地擦一擦天琴上面的灰塵。你看看這上面的字“吉祥如意”還跟新的一樣，哈哈！

陸 倩 奶奶，您慢慢來，您可是十里八鄉(xiāng)的天琴、天歌非遺傳承人??！

奶 奶 當年“三月三”啊，奶奶和你一般大，我和姑娘們在臺上跳舞唱歌，小伙子們在臺下起哄。一個身穿舊軍裝的小伙子，密密短短的頭發(fā)，瘦瘦的方臉，兩只大眼睛一直盯著我。我心慌了，把天琴都摔斷了。后來他就偷偷地送給我這把天琴。

陸 倩 啊，“吉祥如意”，這把天琴還是定情禮物呀，好浪漫。奶奶，那小伙子呢？

奶 奶 小伙子，當了哨兵，當了一輩子哨兵……

陸 倩 爺爺？是爺爺嗎？

奶 奶 對啰，爺爺離開很多年了，一想起他呀我心里的那些山歌就又醒來啰。

陸 倩 奶奶。

[仗義村和越南界牌村邊民三月三歌節(jié)聯(lián)歡現(xiàn)場，人聲鼎沸。

[現(xiàn)場有人齊唱《敬酒歌》，眾人歡呼。

[中越兩國廣電媒體主持人雙語在現(xiàn)場直播。

（男聲）各位聽眾、觀眾朋友們，這里是中越邊境的“三月三”歌節(jié)現(xiàn)場。這是兩年一度的中越邊民三月三聯(lián)歡活動，中國的仗義村和越南的界牌村兩個友好鄉(xiāng)村開展一場別開生面的文化活動。

（女聲）我們所在的這個足球場，就是兩國邊界之間的一個河谷地帶，這里原來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雷區(qū)，中越第三次大排雷，“一帶一路”倡議發(fā)出以后，仗義村把過去的雷場打造成足球場，今天兩國兩村邊民在這里歡聚一堂。

（男聲）好，歌節(jié)活動的壓軸戲——中越農(nóng)民足球友誼賽馬上就要開始啦。穿紅色球衣的是仗義隊，隊長是仗義村村主任鄧凱！穿藍色球衣的是界牌隊，隊長是界牌村村長黎江！比賽開始，藍隊開球！

[現(xiàn)場裁判的聲音，一聲哨響，觀眾鼓勁加油的聲音。

王中原 哎——陸正南？

陸正南 王中原？你也在這兒！幾年不見，你小子發(fā)福了啊，穿起西裝蠻精神哎。

王中原 就你沒有變啊，還是這么瘦，這么精干。

陸正南 嗨，當哨兵的天天爬山走路，馬瘦毛長啦。

王中原 今天來是唱歌，還是看球賽？

陸正南 都不是，我們啊維持秩序，預(yù)防處置突發(fā)事件。

王中原 哦，安保工作。走走，我們哥倆喝杯茶歇一歇總可以吧。

[室內(nèi)杯盤雜音，倒茶喝茶的聲音。

陸正南 中原，生意做大了，成大老板了吧？

王中原 我呀，為這次歌節(jié)活動贊助了點錢，被當成組委會成員上臺亮相了。

我還不是靠販賣家鄉(xiāng)的土特產(chǎn)，進口越南大米、拖鞋起家的嗎，你懂的?！耙粠б宦贰背h提出以后，國家要升級那旺口岸為一級口岸，我們集團剛剛中標，成為口岸物流倉儲和互聯(lián)網(wǎng)運營的建設(shè)方。生意慢慢搞大了。

陸正南 中原啊，茍富貴勿相忘，有時間多回哨所看看我們這些老同、哨兵。

王中原 記得那次塌方嗎？營房被壓垮了，我還在睡夢就被埋在泥土里，大黃狗也在廢墟里慘叫。沒有你呀我早就沒命了。

陸正南 是啊，那一夜真險，伸手不見五指，我們順著狗叫聲，從崗哨趕回來，你半個身子埋在泥土里，沒有大黃狗你就危險了。

王中原 你們把我挖出來，保住我的兩條腿，可是大黃狗卻沒救活。

陸正南 唉，大黃陪著我們避過多少地雷啊！

王中原 那天晚上，把大黃埋在樹林里，我第一次看見你哭得那么傷心！

老陸，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這哨所到底有什么東西值得你堅守啊。

陸正南 其實，沒有什么高深的，我習(xí)慣了。哨所邊上的那些老樹、界碑，我用手撫摸過多少次啊，好像它們是會說話的朋友一樣，久不見就感覺到缺少點什么?，F(xiàn)在哨所重建了新營房，添了新武器、通信工具，還可以上網(wǎng)了。

對了，還有你捐款修了水泥路，還沒有機會當面謝謝你呢！

王中原 哎，一點心意。老陸啊，沒有老哥你在山上放哨守卡子，哪有我在山下數(shù)票子哦。這些年創(chuàng)業(yè)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我都拿當哨兵的艱苦來對比，信心就來了。

陸正南 中原，說真心話，我代表前鋒哨所所有哨兵兄弟們謝謝你！

王中原 老陸，你客氣了。別忘了，不管走到哪里，我們都是好兄弟，我永遠是一名哨兵！

陸正南 對，好兄弟！

陸 倩 （旁白）這一年夏天，我收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被錄取到海洋大學(xué)海水養(yǎng)殖專業(yè)，九月三日是全校新生開學(xué)第一課。我知道爸爸很忙，沒有告訴他，就一個人坐動車到學(xué)校報到，其實心里真的希望爸爸來送我一程。

[大學(xué)校園，學(xué)校學(xué)生來來往往，聊天，打招呼，一派熱鬧景象。

門 衛(wèi) 喂，喂，大叔，你是干什么的？

陸正南 我找人，找人。

門 衛(wèi) 找什么人？來，登記一下，身份證呢？

陸正南 同志啊，是這樣的，我是個民兵，我女兒是剛錄取的新生，學(xué)校邀請我作為家長代表來參加“開學(xué)第一課”，時間快來不及了，要不請你給辦公室打個電話吧……

門 衛(wèi) 不行！

[喇叭聲。

李書記 什么事啊，吵吵鬧鬧的？

門 衛(wèi) 哦，是李書記啊。

陸正南 李書記？

門 衛(wèi) 是這么回事兒，這個老鄉(xiāng)說是廣西來的，是新生家長，來參加“開學(xué)第一課”。可他身上沒帶證件，我就把他攔住了。

李書記 廣西來的？你姓陸？

陸正南 是，我叫陸正南，廣西前鋒嶺邊防哨所的。

李書記 哦，那么巧在這遇到你，前幾天我給你打過電話的。

陸正南 哦，您就是李書記啊。哎呀，真高興見到您。

李書記 我也是啊，在新聞上看到你，現(xiàn)在見到真人了。來來，我來擔(dān)保你進校門。（對門衛(wèi)）門衛(wèi)同志啊，他是學(xué)校特邀的家長代表。得罪了，得罪了！

陸正南 沒有，沒有。

李書記 來吧，上我的車，我們進去吧。

[禮堂里掌聲雷動。

李書記 同學(xué)們好，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歡迎新同學(xué)走進大學(xué)殿堂，暢游知識海洋。同學(xué)們，今天的“開學(xué)第一課”非常特別，學(xué)校邀請了一位神秘的家長給大家講第一課，他剛剛獲得全國“衛(wèi)國戍邊英?！狈Q號，我們先來看一段視頻：

[播放《新聞聯(lián)播》視頻《習(xí)近平接見第五次全國邊海防工作會議代表》。

“上午9時30分許，習(xí)近平等中央領(lǐng)導(dǎo)同志來到京西賓館會見大廳，同代表們親切握手。他代表黨中央、國務(wù)院、中央軍委，向出席全國邊海防工作會議的代表和邊海防戰(zhàn)線的全體同志致以誠摯問候，向受到表彰的先進單位、先進個人和衛(wèi)國戍邊英模表示熱烈祝賀?！?/p>

李書記 好，同學(xué)們，大家看到?jīng)]有？習(xí)總書記握手接見的這位民兵就是廣西邊防哨所的哨兵陸正南，有請“衛(wèi)國戍邊英?！标懻?！

[掌聲。

陸正南 尊敬的李書記，同學(xué)們，大家好！我的女兒也是今年的新生，她就坐在你們當中。我們家在祖國南方邊陲的中越邊境線上，有一座山的名字叫做前鋒嶺，我就是前鋒嶺民兵哨所的一個普通哨兵。為了守護邊防線，我們家三代5個人報名當哨兵，三個人當了哨長。仗義村400戶人家，有350人當了哨兵。同學(xué)們，雖然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但天下并不太平，我們守邊護碑就是要讓家鄉(xiāng)親人們放心，讓祖國放心，讓黨中央放心……

[掌聲回蕩，音樂。

陸 倩 （旁白）這一年我上了大學(xué)，表哥藍鴻飛得到武裝部的批準，當上前鋒哨所的教官，堂弟陸成16歲到哨所鍛煉，為明年參軍做準備。巡邏護碑，衛(wèi)國戍邊，成為我家鄉(xiāng)的一種風(fēng)尚。他們相信平凡的人也能挺起中國的脊梁。那些熟悉普通的面孔就像一塊塊熟悉的界碑，有血有肉的界碑。

[哨所集結(jié)號。悠揚遙遠。

[集合場面。

陸正南 新兵報到，現(xiàn)在點名，哨兵藍鴻飛！

藍鴻飛 到！

陸正南 哨兵陸成！

陸 成 到！

陸正南 哨兵王勇！

王 勇 到！

陸正南 哨兵羅亮！

羅 亮 到！

陸正南 “立正！向右轉(zhuǎn)，齊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回報，末句：特別鳴謝前峰嶺國防民兵哨所。

（28分32秒）

（劇終）

劇本是中共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委員會宣傳部“當代文學(xué)藝術(shù)創(chuàng)作工程”扶持項目，由廣西廣播電視臺、中共防城港市委宣傳部聯(lián)合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