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昌竹

語文學科具備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慢?！奥笔且环N狀態(tài)，也是一種過程。語文的學習講究充分的感悟、理解、體驗、積累……這些無不是慢的過程，需要如“石頭湯”一般慢慢地熬出來，再細細地去品嘗，才能感受出一種濃濃的味道。當下，語文教學中存在著不少“急于求成”的現(xiàn)象，不妨靜下心來，“牽著蝸牛散步”，尋找到那舒適的、貼切的、恰當?shù)墓?jié)奏，一定能聞到一路花香，捕捉到沿途風景。

一、慢一些，方向才能更準一些

說說自己年輕時候的一次公開課“生命的壯歌”。當時年輕氣盛的我提前兩周接到了上課任務，學校里德高望重的王蘭老師（江蘇省首批語文特級教師）找到我說：“小趙，你可以自己先準備準備，下周我們一起聊一聊想法?！蔽倚南?，今天是周二，等到下周再聊想法，未免太久，我今天晚上給自己加個班，明天就把教案拿出來。到了第二天，當我把教案遞給王蘭老師后，她仔細地翻看一遍，還時不時做些回看，然后放下教案，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你這節(jié)課備了多長時間？”

“兩個小時。”我回答。

“兩個小時你就能把課備好啦？你讀懂文本了沒有？”

王蘭老師又指著教案上的具體內(nèi)容，抓住一個個細節(jié)詢問我：“這個話題離學生生活太遠，他們能理解嗎？這里提了這么多個小問題，你到底想解決什么問題？這一處你為什么不重點教……”

一個個問題聽得我面紅耳赤，我深深地記住了最后的一句話：“備課，不能著急，要自己先慢慢地讀懂文本?！笔前?，我為了追求速度，卻忽略了更加重要的質(zhì)量。試想，如果教師自己都沒能放慢腳步去與文本親密接觸，如何能對文本的內(nèi)涵進行真正地感悟呢？又如何能準確地制定教學目標、明確教學重點、難點，設計教學過程呢？當我們慢慢地備課，在慢中品味、內(nèi)化、感受、創(chuàng)造，課堂才有可能更加沉穩(wěn)、更加從容、更加優(yōu)雅?！奥こ黾毣睢钡牡览碓诮虒W中同樣適用。因而，教師的備課慢一些，是一節(jié)好課重要的前提。

二、慢一些，進步才能更實一些

還記得一次聽學校青年教師上群文閱讀課。這位老師提供給學生《西游記》中“三打白骨精”主題的三個故事（青少版），要求學生在閱讀過程中邊讀邊勾畫，試著分析孫悟空的人物形象，限時三分鐘。

時間到了后，老師請學生來回答。

師：你讀出了孫悟空怎樣的形象？

生：我覺得孫悟空非常厲害。

師：從哪里看出厲害呢？

生：他畫了個圈，妖精就進不去了。后來還能認出妖精，打死了妖精。

師：是的，孫悟空太厲害了。

一個“大話題”經(jīng)過這樣的幾句對話，竟然就結(jié)束了。老師似乎也覺不妥，但想不清原因，就繼續(xù)順著教案的設計推進下去了。

課后，老師們聚在一塊兒研討，針對那個環(huán)節(jié)提出了一個問題——“太快了”?！翱臁痹诮o學生閱讀的時間過短，三分鐘閱讀近兩千字的故事，還要勾畫、批注、思考、分析，遠遠超出了學生的現(xiàn)階段能力，也完全忽視了課程標準對閱讀速度的要求與建議。沒有充足的時間潛心閱讀，學生只能浮光掠影，部分閱讀素養(yǎng)較強的學生勉強能讀完大概，了解故事的主要內(nèi)容，但對于文字細節(jié)，完全來不及捕捉和品味。因而，學生的回答也是如此空泛，哪怕現(xiàn)場不讀，光憑已有經(jīng)驗，怕是也能說出一二。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位老師如果能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糾正調(diào)整教學策略，或許還能亡羊補牢，遺憾的是，他繼續(xù)“快”下去。當一位學生整體地評價完孫悟空后，老師一句“孫悟空太厲害”的評價讓剛準備放慢的教學節(jié)奏又“快馬加鞭”起來。此時，何不慢下來，停一停，等一等呢？再給學生一些時間，再去原文中讀一讀，找一找，從細節(jié)中去進一步分析和理解，是不是可以對孫悟空的形象有更加深入的認識呢？

教學中，適度放慢，學生的學習會更真實、更深切、更扎實，學生的語文素養(yǎng)也會在細品慢讀中生長起來。

三、慢一些，眼光才能更遠一些

又想起一個教學片段，那年我參加南京市閱讀優(yōu)質(zhì)課競賽，教學的是《山中訪友》一課。其中，有這樣一個教學環(huán)節(jié)令我記憶深刻。

學生讀：“撿起一朵落花，捧在手中，我嗅到了大自然的芬芳清香;拾一片落葉，細數(shù)精致的紋理，我看到了它蘊含的生命的奧秘，在它們走向泥土的途中，我加入了這短暫而別有深意的儀式;捧起一塊石頭，輕輕敲擊，我聽見遠古火山爆發(fā)的聲浪，聽見時間隆隆的回聲。”

師：一朵花，一片落葉，一塊石頭，這幾位朋友看上去那么不起眼，作者卻想到了自然的芳香、生命的奧秘、遠古的回聲，他是怎么想到的？先選擇其中的一句，跟同桌討論討論。

生：我理解的是一朵花吸取了自然的精華，之后又發(fā)出芬芳的香氣，像是在報答自然。

生：從落葉來看，它是從新葉開始，慢慢長大，直到枯萎、凋落，這就是樹葉的一生，就讓我仿佛看到了生命的輪回。

生：我猜這塊石頭應該是火山巖，它經(jīng)歷了千百年的歲月，保存到今天，所以看到它會想到過往的日子、過去的事情。

……

師：可能還有很多同學此時有點似懂非懂，不要緊，作者是到了五十多歲才想得這樣又深又遠，相信隨著你們長大，會慢慢有所理解，也許將來你也會像作者一樣，從看似平凡的事物中想出不平凡的內(nèi)涵。

胡適先生曾講過：“怕什么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边@句溫和而樂觀的話正詮釋了一個道理：學習就是要在長長的路上慢慢地走。閱讀不是三兩天的事，而是一輩子的事。進步也非能一步登上青天，需要“積跬步”而“至千里”。我在此處的點評，也正是想傳遞這樣一種觀念給學生：書，是需要用一生慢慢讀的。

記得蔣勛說過這樣一個故事，他回到臺灣小鄉(xiāng)村，喝到一碗美味甘甜的雞湯，隨口問：“加了什么？”得到的答案是：“只有腌了十四年的橄欖?！闭滟F的哪里只是時間，還有等待的耐心與對萬物的眷愛。在時代的加速洪流中，切莫蜻蜓點水，掠過所有的表面，獲得豐富的同時，也要讓我們的速度慢一些。生活如此，教學也如此。

（210018江蘇省南京市長江路小學）C6065F59-28E4-4EA1-A7C6-4773B5F2E7C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