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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小話

2022-07-04 00:18非非
南風 2022年5期
關鍵詞:崔鶯鶯京都

非非

世間眾生,皆心如浮萍,身不由己。他們亦是眾生。

楔子

舊庭昨夜月漸圓,方覺秋色已不淺。十月的風掠過破敗雜亂的容相府,卷起府前階上堆積的落葉,拍打著朱門碧鎖。

路過的行人抬頭望了眼已然歪斜的紫木大匾,搖頭嘆息著愈行愈遠。

史書中記載,這位鳴珂鏘玉的容相爺,幼時曾長在宮中,與先皇嘉武帝親如兄弟。他年少時憑一曲《漢宮秋月》琴冠京都,又有文作《澗山花賦》以詠四時。

至舞象之年,他便入朝為官,封相爺,輔佐嘉武帝處理政事。

只是好景不長,在他任相爺?shù)牡谌甓?,皇室與江湖因官道商渡起了紛爭,武林變故橫生,九溪門門主卞問荊孤身入京都,誓殺嘉武帝。

那夜京都落了好大一場雪,東方既白時,京都似裹上了素色的衣。

容相爺就消失在那個雪夜里,連同著江南聲名顯赫的九溪門,也在這人世間銷聲匿跡。

嘉武帝雖毫發(fā)未損,卻對那夜之事絕口不提。又年秋,他突發(fā)惡疾卒于紫霄宮中,那個雪夜發(fā)生的事徹底成了謎。

坊間流傳著多種猜測,但無一可以證實,直到——

新帝登基五載,下令翻修紫霄宮,侍人打掃舊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本記事手札。

慶興二十七年,春三月。

松排山面千重翠,正是現(xiàn)下西湖景色的寫照。斷續(xù)云隨風向南游移時,帶起飛鳥劃過天際,不知所去何處。湖東鶯啼聲陣陣,勾起蟲鳴相和,樹影斑駁白沙堤。

九溪十八澗前,一身著牙白色蘇繡折袖裙的少女坐于白駒之上,鬢間用來束發(fā)的和田玉簪承了春陽,折射出些許冷光,鍍上烏黑長發(fā),襯得她更為清瘦。

她神色淡淡望著澗前山道,似在等人。

不多時,山外林間雀鳥忽驚,一輛暗色松柏木馬車現(xiàn)于眼前,她微微勾唇,漫不經心地扯了扯韁繩,白駒便邁著碎步行到馬車旁側。

車內人掀簾朝她看過來,語氣親昵:“阿荊,此行多謝你了。”

他生得玉質金相,眉眼間偏又沾了暮染煙嵐的迷離,被他凝望的人,仿佛都會溺在那潭秋水中,化作華麗而飄渺的影。

她錯開與他交匯的視線,微抬下巴,空靈音色中蘊著些從容的傲氣,“不必。相識多年,你二人有事,我理應幫忙。”

他聞言淺笑,回道:“收到你的信前,阿瑜還擔心了許久,他覺得以你性子,定是不會管這閑事的?!?/p>

卞問荊揚了揚唇,“他怕是不好意思直接罵我薄情寡義,才這么說與你聽的吧?”

容昊笑出了聲,“待你得空,定要到京都親自問問他,是不是這個道理?!?/p>

“我亦有此意。”她這般答著,策馬越過石坡,直奔箐云道方向。松木馬車緊跟其后,碾過碎石淺灘,激起不平波紋。

箐云道地處九溪門與救月宗交界的宋城城外,歷來是江南織造局向朝廷送運物資走的官道。近日里不知怎么,織造局押送的物資在箐云道屢屢被劫,經查,乃是救月宗外宗弟子結伙所為。

于是皇上大手一揮,將此事交給了太子葉尚瑜處理。江湖與朝堂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御林軍是絕不能動用的,太子瑜同容昊商議半日,決定飛鴿傳書至九溪門,托身在江湖的舊友卞問荊幫忙。

山間杏雨梨花,風拂青絲,綠樹清泓交連接映。她回首看向身后馬車,思緒驟然飄遠,往事恍在眼前。

她與他二人相識已久,確實不是虛言。

慶興二十二年冬,漫天飛雪,宮墻斜枝紅梅立。傘姑帶幼年的她抓捕門內叛徒,一路尋至京都,街上人群摩肩接踵,她與傘姑被人流沖散,再回神時已到皇宮之外。

她本是空落微懼,甫一抬眼,乍見兩個同她年齡相仿的孩童正趴在墻頭,剎那間心里唯余驚奇。

幼年容昊盯了她半晌,遲緩地朝她揮揮手,“喂……你,也是偷跑出去的嗎?”

那時凜風打落梅花瓣,朱紅混雪絲,艷麗纏素凈。未經世事的三個孩子結伴走過集市,他們都覺得,目中世間新奇,未來人事可期。

白駒踏過青林翠蔓,抵達宋城已是午后,卞問荊在距箐云道七里處翻身下了馬,改與容昊共乘一車。

松木馬車穩(wěn)步前進,他二人敘著閑話,提起京都趣事時,容昊笑著垂眸:“若談風月逸事,也該算上阿瑜一份。”

卞問荊微微蹙眉,問道:“此話怎講?莫不是,他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面前人笑意更深,答著:“確是如此。那姑娘是崔中書家的二小姐,名喚鶯鶯。前兩日阿瑜在折柳宴上見了她一面,回東宮后,就開始向身邊女官探問崔中書的家宅關系——”

“還題字作畫夸贊崔家小姐,說是‘如出水芙蓉’,”他說著,抬眼看向卞問荊,又道:“應是真泛了心思?!?/p>

她點了點頭,上挑嘴角勾勒出幾分玩味,“沒直接去請皇上賜婚,倒是頗辜負他的坦蕩?!?/p>

容昊正欲接話,卻又聽得她說:“我雖不知阿瑜近日紅鸞星動,但聽聞你于太學堂中,作一《澗山花賦》轟動京都,那其中寫蘇杭四時風光,亭臺樓閣形神俱在,落筆旖旎,用情極致。容家公子,心在江南?”

無端問話好似浪打巨石拍在心間,使他一時不知該進該退。

恰來春風掀開錦簾擦過他臉頰,暈開兩片不自然的紅,印在卞問荊眼底,自成醉玉頹山。

風中夾雜著合歡花葉香味,容家公子輕聲回答:“心在江南?!?/p>

京都探子曾報,救月宗弟子是以馬車木材來辨認區(qū)分隊伍出處,且織造局車馬多是由暗色松柏木制成,容昊便特地乘了此等樣式的馬車,將自己設計成可能被劫的目標。

箐云道邊草木茂密,馬車行進漸緩。車內二人早已停止閑談,靜待救月宗弟子出現(xiàn)。

又過了半炷香時間,路旁忽傳刀劍聲與嘈雜人聲,緊接著,車夫扯動韁繩,停下了車。卞問荊同容昊對視一眼,側耳聽著車外聲響。

“兄弟們,今天不知道又能劫下什么好東西啊……哈哈哈哈哈!”

“勸你們將車上東西留下!否則休想從此處過!”

“箐云道的規(guī)矩,向來是財留人走——不然都把命留下!”

“……”

卞問荊聞言,不屑地垂了垂眼,掀開車簾走出馬車,她反問著:“規(guī)矩?我怎么不知,箐云道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

“救月宗的人就這般沒見過世面?整日里想著從路邊劫點什么好東西?”

十數(shù)名救月宗弟子望見她時皆是一愣,白衣少女站在車前,散漫神色中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凌厲,“鄒鑒萃平日里是不給你們飯吃?”

“你是哪里來的小女娃?!”為首的一名弟子指著她,絲毫不害怕,他眼里閃著精光,又道:“兄弟們,看來今日,咱走的是艷福運啊——啊——”

他話還沒說完,指著卞問荊的手指已斷落在地上,血液噴灑在他額頭,他尖叫起來,眼里有不可名狀的驚恐。

眾人看見,在地上那根斷指旁,竟有一柄拇指大小的銀白色飛刀!

“是斬棘刀!”

“難不成……她是九溪門那位少年門主?”

“錯不了了!問荊斬棘……除了她,還有誰用啊?!”

卞問荊環(huán)視著他們神色各異的臉,驀然綻出一抹笑,“我早就聽說,救月宗外宗弟子常在箐云道打劫朝廷織造局物資,沒曾想,原來救月宗不單是想冒犯到朝廷頭上,連我九溪門也想要惹上一惹?”

“箐云道以南就是九溪十八澗,試問,你們在此搶劫,若有朝一日惹怒朝廷,我九溪門是否還得無故受你們牽連?”

“不敢!不敢!”

“我們絕沒有與九溪門為敵的意思!”

“是啊是啊……誰不知九溪門乃蘇杭第一大門派,就是借我們十個膽子,我們這些外宗弟子也不敢啊……”

她側了眉梢,目光落到那名斷指弟子臉上,“記得帶走你的手指,別讓我在箐云道上再看見你?!?/p>

“九溪門既駐守下部江南,那蘇杭武林就得清白重義?;厝ソo鄒鑒萃帶句話,他若再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宗內弟子,那他的眼睛,就真別要了?!?/p>

“是是是……”救月宗弟子應聲而散,遁入綠林深處,再無蹤跡。

容昊的聲音從車內傳來,隱隱含著笑意,“今日我才知道,阿荊嚇唬人的功夫,才是上上乘?!?/p>

她俯身重回車內,“此間事了,你打算何時趕回京都?”

“你不隨我一起回去?算起來,你與阿瑜已有一年未見了?!彼櫫税櫭迹謫柕溃骸皞愎眠€是不讓你出蘇杭嗎?”

她嘆了口氣,“近年來上部江南總有人想殺我,傘姑也是擔心我。等到今年冬,阿瑜生辰日,我定會去。你回宮后……記得多多寫信給我?!?/p>

“好?!彼麘?,朝她溫柔一笑,“阿荊也記得,我雖人在京都深宮,可我心在江南,在九溪十八澗。”

卞問荊笑起來,往日清冷的臉上漾起兩個淺淺的梨渦,她對上他的眼,似乎在那潭泛起漣漪的汪汪秋水中看到了他未說盡的話。

縱使檸月如風,紅塵海浪輾轉逶迤,許多年后,她仍滿足于此刻的得償所愿,他如珺璟暖翠,獨身一人,便可蓋過半部江南。

物換星移,春秋來去,不覺間,九溪十八澗已楓紅颯颯,南下白鴿落在可得居窗臺,咕咕地叫著。錠花屏風后,正構畫山圖的卞問荊聞聲快步走出,取了血紅鴿腳處綁好的信展開細讀,神色一瞬凝重。

自上次箐云道事了之后,她與容昊雖未再見,但每月都有書信來往,講述彼此身邊發(fā)生的事。夏初,他在信中告訴她,賞荷宴上,阿瑜鼓起勇氣向崔家小姐袒露了心聲,卻不料崔家小姐臉紅跑開,一句話也沒留。太子殿下失意數(shù)日,拉著他夜里對弈,害得他七八日沒能睡好。

后來,荷花謝了,束束蓮藕破淤泥玉立池中,她收到了京都來的好消息——

阿瑜精誠所至,已與崔家小姐心意相通。

她看信時,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研墨持筆,回寫著她的祝愿。

想到京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皇宮里的人更是千層皮萬張臉,阿瑜這般坦蕩的性子,太容易遭人暗害,她沉吟許久,提筆道出了她的擔憂。

夏末,可得居來了三只信鴿,兩只送信,另一只銜著錦囊。

除了容昊的京都記趣,這次阿瑜也給她回了信,“不知如何藏本心,我亦不想藏本心。你我三人,不是幼時就做了決定,此生都不違背自己心意的嗎?”他的字體變化極大,脫了稚嫩,多了嚴整,從中卻不難看出他的鋒芒與桀驁,寄在筆畫里,磨也磨不去。

他還在信中對這錦囊來歷做了解釋,這錦囊乃是崔鶯鶯特意送給卞問荊的禮物,卞問荊懷著好奇心思看完兩封信,拿起錦囊端詳許久,心中大贊崔家小姐的女紅手藝。

青底錦囊繡著三色堇花紋,她注意到織口有物突兀,就松開絲線察看,又發(fā)現(xiàn)一小字條,用了簪花小楷寫著:“聽尚瑜說,卞姑娘和他是至交好友,又與容公子心意相通。鶯鶯便想著送卞姑娘一份小禮物,但因不知卞姑娘喜歡何種花卉,就挑了三色堇,還望卞姑娘莫要嫌棄。愿日后有緣相見?!?/p>

她不禁對這位崔家小姐多了好感,思索幾日,取了山間和田玉雕刻發(fā)釵以作回禮。

這樣來往數(shù)次,倒讓卞問荊生了錯覺,她似在江南,又似在京都。

夢中常見容昊含笑答話的臉,他語句溫柔對她道:“心在江南?!?/p>

她的心,何嘗未在京都?

可如今再見故人信,信中卻已無雅趣訴情,只見變故橫生,前路困頓,如置身霧中,不知西東。

定興二十七年,十月九日。

惠靖帝暮年染病,臥床不起。太子葉尚瑜受命代掌朝政,四皇子葉子陌借機拉攏朝臣,權勢漸大。

十月二十一日,惠靖帝駕崩于秋雨夜中,留下兩旨遺詔,其一為傳位太子葉尚瑜,封容昊為相爺,輔佐新帝,永住辟寒宮外容相府。其二為封四皇子葉子陌為懷王,崔中書之女崔鶯鶯為懷王妃,賜西南行宮,無詔不可出京都。

惠靖帝偏愛太子葉尚瑜,天下人盡皆知,而葉尚瑜與崔家小姐兩情相悅,在京都亦是流傳已廣。卞問荊拿信的手已然顫抖,她在這寥寥幾句中,隱約探見了皇家權衡。她不知容昊落筆寫下這些字句的心境,也無法得知崔鶯鶯與葉尚瑜又會何去何從。

腦海中浮現(xiàn)容昊矜貴神態(tài)、葉尚瑜意氣風發(fā)的笑、三色堇錦囊里的簪花小楷,手中的信被握緊,她再也顧不得上部江南的刀鋒,策馬直直北上京都城。

盡管事實無法被改變,可她還是想去到他們身邊,站在高處,和他們一起扛住塌下的天。

到容相府中,她看見的是已喝得爛醉的葉尚瑜,容昊坐在他身側燭火下,像在出神,盞上燈花跳躍閃爍,仿如被困住一般,掙扎也不得解脫。

她喚他,嗓音微微沙啞,“容昊?!?/p>

他轉頭看過來,笑容極具苦澀,“阿荊?!?/p>

她走到他身前,輕輕抱住了他,壓下心底漩渦,她道:“我來和你們一起……面對。”

涼風過堂,香爐中艾草香四散,她垂下眼簾,深吸了一口氣。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一切都不該這樣的……

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葉尚瑜登基那日,正值隆冬,寒風刺骨,白雪皚皚,宮墻外梅花開得正盛,明艷得刺痛人眼。

容昊一襲玄色蟒紋衣袍目色沉沉立于他身旁,低眉望著高臺下正朝拜新帝的眾臣。過了今日,他就再也不能來議事殿了。先皇遺旨中有言,自葉尚瑜登基日起,容相爺不得上朝聽政,亦不得與朝臣有任何聯(lián)系,只能住在容相府中,聽候新帝差遣。

他不在意,皇權獨斷,抑殺人情,居于深院,還能得個清凈。

殿外雪勢加劇,有臣子美言“瑞雪兆豐年”,容昊扯了扯嘴角,好一個豐年。

身著明黃龍袍的葉尚瑜緩緩坐在金龍椅上,望向容昊,以只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阿昊,你感覺到冷了嗎?”

“這就是夫子口中的高處不勝寒?”

“今日大雪,丹砂梅競相開放,五年前似乎也是這樣,可我們再也找不回五年前了?!?/p>

話音落,他轉眸俯望眾臣,面色冷戾。

容昊愣了許久,才道:“阿瑜,你要做一位好帝王?!彼荒苋绱嘶卮?。

飄雪似絮,擠進議事殿里,仿佛也想窺一窺國事。

容昊遠望南方慘白天空,他想,“阿荊此刻,應順利回到蘇杭了吧?”

卞問荊離開京都,是在三日前,彼時上部江南勢力蔓延至蘇杭,傘姑于西湖角巷遭人暗算,門中長老加急傳信請她回去主持大局,接到消息后,她立馬揚鞭踏雪下了江南,日夜兼程,卻仍是沒能見上傘姑最后一面。

她眼見傘姑靈樞葬入山崖下,九溪門弟子跪在她身前,求她為傘姑報仇。

卞問荊望著眾人,眼神近乎麻木。有什么東西壓在肩頭,牽扯著心口,她根本喘不過氣。

蘇杭落了場冷雨,她接過長老遞給她的翠骨油紙傘,出了十八澗。

武林刀光劍影不休,險惡一如京都。她欲問荊斬棘,何懼上部江南?

嘉武一年,一月。江湖出了件大事,九溪門圣姑傘匿霜被人暗殺,門主卞問荊獨自前往上部江南長岳渡,為傘匿霜報仇。她憑一己之力殺死長岳渡三大護法,回到蘇杭后閉關不出。

嘉武二年,春。

可得居前的白色風信子開了,花香清新至極。卞問荊將寫好的信纏在白鴿腳踝上,送它飛上天空。風吹過,烏黑長發(fā)散落背后,露出她白皙脖頸處兩道猙獰的疤。

身旁傳來長老的行禮聲,她偏頭望去,“何事?”

“近日不知為何,鏡湖道那邊多了官家車馬,門主您看,可要老夫派人攔下?”

卞問荊皺了皺眉,問道:“是宮里出來的車馬?”

“看著不像,他們出京都時走的是西南方向。”長老頓了頓,又說:“若是門主友人的車馬,老夫應認得出?!?/p>

“西南?”她思索著,倏然想起懷王住在西南行宮,就問道:“看清里面裝的是什么了嗎?”

“糧食和財銀。弟子們盯了許久,不會看錯?!?/p>

她垂眸,蔥白手指撫平袖口淺褶,吩咐道:“殺人劫貨,正一正鏡湖道的規(guī)矩。”

“是,門主放心,老夫這就去辦?!?/p>

朓老拱手轉身離去,剛行出幾步,又聽見她道:“朓老,我要去京都一段時間,九溪十八澗,勞煩您了?!?/p>

“門主……何時出發(fā)?”

“今晚?!?/p>

朓老張了張唇,話到嘴邊被他咽了下去。

“門主保重?!彼罱K說。

江湖傳言卞問荊閉關一事的確不假,一年前的打斗中,她的右手手筋被長岳護法挑斷,脖頸被刺了兩劍,回到蘇杭時,白色衣裙早已被血染透。

藥畝長老用盡奇珍異草才為她接好手筋,修養(yǎng)至今,才算無礙。

在她養(yǎng)傷期間,容昊寄了許多信來,她一一讀過,發(fā)覺葉尚瑜在京都處境如履薄冰。

先皇臨終,曾下旨把懷王困在京都,并利用崔鶯鶯對葉尚瑜的真情做了一個監(jiān)視懷王的局,為的,是讓他全盤暴露在葉尚瑜眼前。也正是此局,掐滅了葉尚瑜所有私心,堪稱一舉兩得。

可先皇算漏了真情,抑或是,他從沒想過要將真情算進局。

每當葉尚瑜在朝堂上打壓懷王勢力時,身在西南行宮的崔鶯鶯就會受到虐待凌辱,在宮宴上,懷王會故意制造葉尚瑜與崔鶯鶯接觸的機會,而在崔鶯鶯身上顯眼的地方,總是淤青不斷。

崔家小姐一直在忍受著,她為了活著監(jiān)視懷王,為了鞏固葉尚瑜的帝位,一直在忍受著。

她見到葉尚瑜,就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舉手投足都讓人挑不出錯處。

葉尚瑜想過救她出來,可根本沒有機會。因懷王十分警惕,在西南行宮外布了一圈護衛(wèi)看守崔鶯鶯。何況,他是一國帝王,怎么能明面上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等事?倘若那般做了,又會將崔鶯鶯置于何地?

久而久之,葉尚瑜變了,變得不近人情,生硬冷血。只有面對崔鶯鶯,他才會流露出溫柔。

容昊也設了一個局。

折柳宴之日,葉尚瑜會提前請葉子陌到辟寒宮對弈。屆時,卞問荊就扮成官員夫人,去到西南行宮,以同去赴宴的名義,接出崔鶯鶯,送她下江南。

現(xiàn)今距折柳宴還有六日,卞問荊仰頭望向天邊的云,長嘆出一口氣。

崔家小姐的堅毅深情,世間多少人都不能及。

但愿不虛此行,還她自由之身。

白云送暖,嫩枝抽條,滿城春色垂楊柳。

點玥馬車停在西南行宮正門處,卞問荊被侍從攙扶著下了車,慢走到門前,向守衛(wèi)說著自己來意。

守衛(wèi)聽完怔了一瞬,旋即擺了擺手,“夫人來晚了,王爺已帶著王妃前去宴上了。”

卞問荊沒有錯過守衛(wèi)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失常,她斷定他在說謊,“那你可還記得,他們是何時離開的?”

守衛(wèi)皺了皺眉,“大約是辰時三刻?!?/p>

“多謝?!北鍐柷G微微頷首,重回馬車內。

點玥馬車馳過西南行宮正門,朝宮后占松道行去,卞問荊掀開車簾,道:“停在占松道,我進去看看?!?/p>

“門主小心?!?/p>

淺藍身影運了輕功越過宮墻,在看清院內景物時,她心頭忽然涌上不好的預感——

西南行宮乃皇室居所,理應侍人成群,可入眼處,偌大的行宮中安靜至極,紅粉朱墻間空無一人!

難道中計了?!

她猛地扭頭望向皇宮方向,渾身血液仿若倒流。

卞問荊趕到辟寒宮外時,宮墻上正趴著幾名黑衣持弓的守衛(wèi),他們拉滿了弓,數(shù)十支箭如雨落入宮墻——

宮墻內傳來葉尚瑜的慘叫,卻是喚的“阿昊”……

卞問荊打了個寒顫。

阿昊?

她飛身翻過宮墻,便見院內京都暗衛(wèi)與黑衣人正在纏斗,刀劍碰撞折射光點迷亂。

棋臺上一片狼藉,容昊一身玄色衣倒在臺旁,他背上,已中了數(shù)十根箭……

葉尚瑜被他護在身下,臉上沾了鮮血,有淚混著血流下,凄涼慘痛。

“容昊——”

她撲到他身前,看著他緊閉的眼,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

俊美公子嘴角噙著一抹未干的血花,她哆嗦著手探上他的鼻息,卻什么也感受不到。

“不——”來不及思考的變故、無法形容的痛苦充斥她的內心,積壓已久的情緒迎來爆發(fā),她于一瞬變了神色,踉蹌著起身,朝那些未退去的黑衣守衛(wèi)露出一個嫣然的笑,明媚得足以賽過春陽。

“不如,你們全都留下來,陪我的容昊吧?”

銀白色飛刀如風信子花瓣乘風,擦過數(shù)名黑衣人的脖頸,留下一小道血痕,他們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捂住噴血的傷口,就齊齊掉落宮墻內。

她邁著沉重的步子,跪坐到容昊身旁,抬起左手撫摸著他的臉龐。

葉尚瑜在淚眼模糊中看見,她的右手軟軟垂在身前,手腕處鮮血潺潺流出,可她仿佛感覺不到痛。

容昊的玄色衣被血渡成暗色,他身前的卞問荊笑得凄艷。

葉尚瑜轉頭望著他背后的箭,突感頭痛欲裂。

他抱頭蜷起身體,眼眶充血,紅得可怕。

“阿昊……”

“朕的容相爺,為朕而死……”葉尚瑜喃喃著,失去了意識。

京都暗衛(wèi)清理完剩下的黑衣人后,就帶著昏迷的葉尚瑜回了紫霄宮。

待他們走后,卞問荊拉住容昊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她一直都覺得,他是如玉公子,是風雪摧城時清骨傲立的梅,又是春日里十八澗盛開的風信子,是冷光鍍月的鏡湖和田,也是她的心上人。

她緩緩綻開一個笑,淚珠滑到酒窩,轉了個圈兒才滴落。

她記起她與他的初遇,記起她曾試探他的心意,得到肯定后的雀躍,她記起《澗山花賦》,記起“心在江南”。

她這半生,顛沛流離,在江湖見遍人心險惡,遭過不義暗害,最幸運的,就是與他相愛。

京都與蘇杭相距千里,他二人尚可鴻雁傳書,不減情意。可笑,造化弄人,今日倒教一方宮墻間隔了生死。

他都沒能再睜眼看看她,沒能對她講出最后一句話。

她的容昊,再也醒不來了。

不,他是光風霽月的容相,人生怎么能這樣潦草的收尾呢?

她想,卞問荊一日不死,容昊就該活著。

春風吹過,空氣中血腥味混著柳葉香繞在鼻尖,她垂眼看向因奮力運功斷裂崩開的手筋,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留在京都,為他報仇,替他活下去。

嘉武二年,冬月十七,懷王薨于西塞甘烏城。

兩日后,這消息才傳到京都。掌事太監(jiān)匆匆跑到紫霄宮來報時,葉尚瑜正在批閱奏折,他連眼皮都未掀一下,問道:“此等小事,也值得宋公公深夜跑一趟紫霄宮?”

宋公公出了一身冷汗,躬著身子行禮請罪,生怕高座上的人發(fā)了怒。

這位新帝之前行事只是冷血生硬,可自從今年春日折柳宴后,就變成了喜怒無常,他們這些下人,壓根都猜不到他的心思,更別談投其所好了。

他的頭壓得更低了些,一動也不敢動。

葉尚瑜批完最后一本,才又說了話:“懷王妃呢?她怎么樣?”

“據(jù)、據(jù)送信衛(wèi)來報,懷王妃似乎并沒有和懷王住在一處……”宋公公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不過,還請陛下別太擔心……”

“笑話,朕有什么可擔心的?”

“是是是,老奴失言……”宋公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顯然是怕極了他這副樣子。

葉尚瑜身旁屏風后人影晃動,他朝宋公公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懷王的事,不必再提?!?/p>

宋公公連忙起了身,應了聲,退出紫霄宮。

宮外寒風凜冽,他打了個哆嗦,呼出一口熱氣,他想,若不是容相爺來得及時,誰知道皇上會說些什么呢?宋公公一度覺得,容相爺就是他們這些下人的救星。

卞問荊見宋公公徹底離去,才從屏風后走出,“懷王臨死前交待,折柳宴那日,他收到你的棋邀時就計劃好了一切。他雖然面上答應了你,但他根本沒打算去。”

“他帶著行宮中人遷往西塞,又吩咐暗衛(wèi)在他們出城之后去到辟寒宮——你約他的地點,設伏想將你擊殺。待擊殺成功,他收到信號,便會回京都一舉稱王?!?/p>

“他認為自己這個法子天衣無縫,可他遲遲沒收到暗衛(wèi)的信號,只能將錯就錯,真的去西塞安了家。”

“我殺他前,曾問道崔家小姐被他藏在何處,他笑而不答,只說他功敗垂成,也絕不會讓嘉武帝如意?!闭f到此處,她挑了挑眉,略帶嘲諷地勾唇,復而道:“他沒算到辟寒宮約棋本身就是一個局,沒算到那日容昊會替你赴死,更沒算到我會進京,他到死都以為,你和容昊毫發(fā)未傷,他的暗衛(wèi)有來無回?!?/p>

“至于崔家小姐到底在何處,恐怕,需要你自己差人去尋了?!?/p>

她的語氣始終輕飄飄不著痕跡,像在敘述一個最平常的消息。

葉尚瑜抬眼,收起了帝王的凌厲,問她:“阿荊,你恨我嗎?”

卞問荊搖了搖頭,回答得真誠:“不恨,阿瑜,我不恨你。前人有云,‘尚有此身付與造物者,聽其運轉,流行坎止,無不可者?!羌虑椋阄叶紵o法控制,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p>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素白映在年輕帝王眼底,令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恢復了從前的意氣風發(fā),笑著問:“阿荊,我猜丹砂梅明日就又要開了,你說,今年還會有兩個孩子翻墻出宮嗎?”

她循他目光看去,也彎唇笑了起來,梨渦純真一如曾經,“我也想知道,今年京都,還會有一個迷路的女孩兒被人流沖到宮墻下嗎?”

蒼茫天地中,雪花蒙絡搖綴,他二人面上懷念正濃,好似通過這場雪,見到了故人。

他生得玉質金相,站在雪中朝他們笑著,眉眼處暮染煙嵐,堪堪要架起這雋秀的冬。

葉尚瑜得知崔鶯鶯的消息,是在嘉武三年,十月末。

原來當年,懷王入住西塞時,就將她送到了嶺南的一處山村,并派人看守著她,時至今日已有一年零半載。

葉尚瑜托卞問荊接她回宮,卞問荊答應了。

她出發(fā)那日是在冬月初,白衣女子策馬直下嶺南,她身上承載著嘉武帝平生最大的愿望。

卞問荊想,她終于可以見一見這位崔家小姐了。

入冬,江南景色自淺翠變成深綠,她行在其中,再無年少肆意,唯余風霜洗禮。

尾聲

可崔鶯鶯最終也沒能回宮。

看守她的懷王余黨知曉葉子陌死訊之后,就殺死了她,將她永遠留在了嶺南巍巍群山中。

得知這個噩耗,嘉武帝悲痛欲絕。

而世間事總是禍不單行,兩日后,暗衛(wèi)又傳來消息,卞問荊于上部江南失蹤,至今已有四日,得到消息的葉尚瑜急忙給九溪門長老寫信,朓老、藥畝帶領數(shù)弟子找尋月余,仍未找到。

問荊斬棘,自此隕落在江南武林。

嘉武三年,冬月,大雪覆蓋整個京都,把所有真相深埋在地下。

次年秋,嘉武帝積郁成疾,崩于紫霄宮中。

后,新史官重修史冊,十年時光定格在書卷中,短暫虛幻。

直到嘉武帝的記事手札現(xiàn)于世間,舊事被翻開,方覺他落筆處字字泣血。

他寫:這天下之大,為將者沖鋒陣前,為相者運籌深院,為君者,手執(zhí)黑白兩子,定奪生殺,也終有其求而不得。

世間眾生,皆心如浮萍,身不由己。

他們亦是眾生。

刻在那十年史柱上的,是卞問荊與容昊的生離死別,是葉尚瑜與崔鶯鶯的相愛不得相守。

三色堇錦囊逐流蘇杭山水中,浮沉如雨打萍,倘若時光回轉,風雪再入京都,引得紅梅盛開,他們三人相遇在宮外,是否可以扭轉被困住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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