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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體、主題與方法:學術史視域中的美國《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MCLN)

2022-07-05 05:27舒萌之
中國圖書評論 2022年6期
關鍵詞:現(xiàn)代文學通訊文學

□李 松 舒萌之

【導 讀】美國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中美關系的解凍期,扮演了文學交流的重要角色。從研究主體、主題與方法入手,可以發(fā)現(xiàn)它反映了中美關系的歷史轉型期西方學者對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領域的學術建設,體現(xiàn)了西方文學理論在中國文學研究領域的批評實踐。

美國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作為區(qū)域研究(area studies)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國學研究的重要成果,對國際中國文學研究產(chǎn)生了強勁的推動作用。張英進在其英文版《中國現(xiàn)代文學指南》[1]中將英文學界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分為三個階段:創(chuàng)立時刻(1951年至1963年),成長初期(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發(fā)展盛期(20世紀90年代至今)。[2]王德威認為:“西方學界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研究始自一九五〇年代。在此之前,雖然已經(jīng)有學者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做出介紹與翻譯,但并未形成氣候?!保?]在幾代美國本土學者與華裔學者的努力下,他們所創(chuàng)辦的學術期刊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因而有必要從中國學期刊學術史角度進行梳理和反思。[4]《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以下簡稱《通訊》)與后來的兩本刊物《現(xiàn)代中國文學》(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和《現(xiàn)代中國文學與文化》(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Culture)是前后相繼的關系,呈現(xiàn)了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刊物在美國從無到有、從稚嫩到成熟的代際嬗變的軌跡。國內(nèi)學者對后兩本刊物進行了不少研究[5],而前一本期刊的研究除了1981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情報研究所編撰的《美國中國學手冊》記載了該刊的誕生[6],國內(nèi)僅見陳圣生1985年寫的介紹性文章[7](距離《通訊》停刊已經(jīng)四年)??梢姡鸬狡票饔玫摹锻ㄓ崱烦闪藴婧_z珠,學界對于這個海外中國文學學術史的重要話題關注不多。因此,很有必要梳理其歷史軌跡以及成就與貢獻,從而理解如今已經(jīng)枝繁葉茂的海外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在起步階段和《通訊》的歷史關系。

一、美國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主體

20世紀20—50年代,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仍然作為漢學的一部分,只有一些不成體系的開拓與探索,主要學者包括如下:夏濟安、夏志清、谷梅、李歐梵、劉紹銘、黃胄、哈羅德·伊羅生、許芥昱、葉維廉、榮之潁、張明暉、大衛(wèi)·羅伊、恩斯特·沃爾夫、聶華苓、蘭伯·沃哈、葛浩文、威廉·萊爾、瓦爾特·梅澤夫、露絲·梅澤夫、洛伊斯·惠勒·斯諾、陳力、馬丁·艾本等。從學術出身來看,“美國研究現(xiàn)代文學的人開始都不是專業(yè)的,有的是研究歷史的,有的是研究政治的,有的是研究社會學的,也有從古典文學研究轉過來的”[8]。因為這種半路出家性質(zhì),研究者在開始階段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缺乏了解,這個領域的繁榮與興盛在起始之處具有先天不良的問題。

1976年,《通訊》主編邁克·戈茨(Michael Gotz)對西方世界過去20年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進行了回顧和總結。他認為,經(jīng)過20年左右的發(fā)展,現(xiàn)代中國文學在西方終于可以說成為一個研究領域。在這之前,西方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僅是漢學的附庸,或者只是正好和哲學、歷史、社會學、美學等領域?qū)<业呐d趣發(fā)生了交集,不具備成立獨立學科的條件。要成為一個研究領域,它首先需要具備一種方法論:從以上各領域汲取方法是不夠的,它還必須具備“文學”自身的特色。[9]397-416由此,戈茨將20年來的西方研究者分為四類:第一類,冷戰(zhàn)學派。代表人物阿爾伯特·博羅維茨(Albert Borowitz)[10]和夏濟安。美國和新中國處于隔絕狀態(tài),因而往往基于冷戰(zhàn)政治和西方審美原則評論中國文學理論、文學政策和文學作品,學界和當時的中國關于文學性質(zhì)和功能的觀念正好相悖,對左翼文學的價值則多有偏見。第二類,布拉格學派。代表人物是捷克漢學家普實克(Prusek,Jaroslav)。與第一類作家不同的是,他們和當代中國作家走得更近,對現(xiàn)代中國文學充滿樂觀和同情,呈現(xiàn)出一種馬克思主義和人文主義的混合視角。戈茨認為,為了避免政治上的爭議,布拉格學派把重點放在五四作家和更早的作家群體身上,并在普實克的引領下追本溯源,從宋代話本開始研究中國小說成為一種新的研究方法。但是他們由于政治原因,將當代中國文學的話語權拱手讓出,導致這一領域缺少雙重文化背景(西方美學和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專家,未必不是一種遺憾。第三類,自由派。這些學者又可以細分為兩派:社會學派以杜博妮(Bonnie S.McDougall)為代表人物,文學批評派以白之(Cyril Birch)為代表人物。社會學派的研究興趣包括文學傳記、文學史、文學理論和西方影響研究。自由派號稱中立,但實際上也有隱蔽的偏見,比如,幾乎更偏愛革命前文學。他們所使用的社會學研究方法和冷戰(zhàn)學派截然不同,得以另辟蹊徑。這些學人著述頗豐,在方法和方法論上做出了貢獻;其缺點是忽視文本闡釋,有舍本逐末之嫌。第四類,新潮派。其中一些比較年輕的學者可謂該領域的新一代人物,對現(xiàn)當代主流的左派和社會主義文學抱有積極和同情的態(tài)度。和前面三類學者都不同,他們認為,批判性評估不能僅僅建立在西方標準之上,而應該中西結合,即融合馬克思主義視角。其中的代表人物有林培瑞(Perry Link)、李歐梵、畢克偉(Paul Pickowicz)等。[9]397-416戈茨對這些學者的出現(xiàn)和將要起到的作用有清醒認識并且寄予厚望。

從《通訊》的供稿者來看,大多屬于第三類和第四類,比如,戈茨本人,還有白之、杜博妮、魏愛蓮(Ellen Widmer)、林培瑞和葛浩文等。夏志清并沒有為本刊提供稿件,但他的影響力被上述多人提到?!锻ㄓ崱吩谙臐苍谓痰募又荽髮W伯克利分校誕生,同校的白之(Cyril Birch)等人是夏濟安的生前好友,在西南聯(lián)大時期就有了交集。白之在《通訊》創(chuàng)刊號的“前言”中開宗明義道:“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近十來年之所以有這么大的進展和改觀,與普實克和夏氏兄弟等人率先從事這項工作分不開,也與歐美學者逐漸對于中國作為‘現(xiàn)代巨人’而崛起的事實有所認識分不開?!保?1]夏志清的學術生涯比其兄長得多,影響力也更大,在1975年之前早已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在美國的代表人物,20世紀80年代之后其名作《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傳入中國,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領域產(chǎn)生了強烈震蕩,至今還有影響。除了夏氏兄弟,還有很多不同文化與學術背景的研究者在這個領域耕耘。

二、《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的研究主題

《通訊》作為學術平臺主要刊登文學信息、學界動態(tài)和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成果,其研究主題包括如下三個方面。

(一)作品翻譯

美國圣約翰大學金介夫認為,20世紀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是美國對現(xiàn)代中國文學的研究真正開始興旺的一個時期,關于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文獻目錄得以編撰出版。[12]1976年蔡梅曦(Meishi Tsai)編撰出版了注釋本文獻目錄《當代中國長篇和短篇小說(1949—1974)》。[13]盡管如此,今天看來當時的學術積累還是十分不夠。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在艱難的條件下,一些現(xiàn)代中國文學的譯介和選集在美國陸續(xù)出現(xiàn)。1976年之后,《通訊》開始登載翻譯作品,包括三個部分:現(xiàn)代文學、民間文學與當代文學。1977年,杜博妮聞知何其芳去世的消息,翻譯其舊作《雨前》作為哀悼。同樣被翻譯的還有丁玲、蕭紅、端木蕻良、師陀等人的舊作。民間文學有唐納德·霍洛克(Donald Holoch)翻譯的山東快書[14],原文來自1973年北京工農(nóng)兵文藝演出材料第五卷。當時,中國文學界的反思、懺悔、人性論和人道主義思潮成為時代主題?!锻ㄓ崱烦丝d翻譯新的當代詩人如北島、顧城等的作品之外,也有老一代作家如方牧、方之等人的作品。1980年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由許芥昱和王廷合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學》[15],該書以文學史概述加作品選譯的體例對新中國的小說創(chuàng)作進行了全面的介紹。

值得一提的是,1981年《通訊》刊載了中國臺灣的科幻小說譯本《超人列傳》,作家張系國(S.K.Chang)以幽默詩意的筆法描寫了23世紀一個名叫“裴人杰”(Pei Renjie)的物理學家,在科技手段下將靈魂注入機器人外殼,從而成為不老不死的超人。這個世界科學至上,政治家、小說家、音樂家都被淘汰了,機器人甚至取代了美的本體受人崇拜。人們的口頭禪是“能度量方是合理,合理性才能存在”,鄙視一切非理性的行為。對此,裴人杰將信將疑,于是他接受超人改造,想用更長的壽命來繼續(xù)自己作為一個成熟科學家的創(chuàng)造性工作,以解答無窮的疑惑。而他深愛的妻子丹娜(Dana)則十分反對,她的觀點是“我寧可快快活活地在地球上生活100年,也不愿做個超人,冷冷清清地在太空里漂泊幾千年”[16]。做過超人手術后,裴人杰成為太空巡視者之一,百年如一日地在宇宙中進行科學考察,直到地球造出了人工大腦,才踏上回程。不料超人大會通過決議,將會批量生產(chǎn)人工腦,滅絕人類,他于是駕駛飛船離開了地球,多年后返回尋找他的曾外孫,并帶走了兩個孩子,冰凍沉睡后在宇宙中繼續(xù)航行。直到找到一個山清水秀的星球,裴人杰讓他們醒來,并取名亞當和夏娃,成了新人類的始祖。他一共活了兩千年,死后雕像底座上刻著“丹娜,我永恒的愛”。這篇小說寫于1969年,作者張系國是臺灣旅美作家,曾任伊利諾理工學院電機系主任,也是七八十年代臺灣科幻界的領軍人物,在1982年提出了“中國科幻小說”的觀念,目的在于“塑造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為世紀的中國文學放一異彩”[17]。2005年,這篇小說重新發(fā)表在《世界科幻博覽》[18]上,2006年被葉永烈收錄在《中國科幻小說經(jīng)典》[19]一書中出版。在《通訊》同一期,魯?shù)婪颉ね吒窦{(Rudolf Wagner)發(fā)表了對該小說的書評。他認為,裴人杰的“人”字代表了典型的中國式價值取向,即“仁”,而為了實現(xiàn)絕對理性,“人性”必須被克服,這就是主人公身上的矛盾性來源:他的行為選擇了一個永久和平繁榮而冰冷的理性世界,但他內(nèi)心更希望自己的后代為愛結合,生兒育女,勤勞苦作,去經(jīng)歷饑荒和戰(zhàn)亂。瓦格納指出,張的這篇小說雖然人物風貌和1977年“四個現(xiàn)代化”之后樂觀的科學主義相一致,卻寫出了科學對人類生活的野蠻戕害,這就使他超越了同時代的大陸作家:他們此時還停留在儒勒·凡爾納的工業(yè)時代世界觀,相信科學家和人類只要生活在世外桃源的荒島和飛船里就能躲開外面世界的貪婪和壓迫,保住自由和人性。他把這篇小說和反烏托邦三部曲《我們》《美麗新世界》《1984》放在一起梳理其源流,認為就其內(nèi)核來說也是反烏托邦作品。瓦格納還討論了1940年顧均正的科幻小說《和平的夢》,認為中國人對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有著道德優(yōu)越感,即相比美國人的高度機械化,中國人更有著道德、智慧和常識。[20]當時國內(nèi)外學界普遍對中國科幻文學的譯介創(chuàng)作與出版?zhèn)鞑パ芯恐匾暡粔颍蚨锻ㄓ崱房d的這篇小說及其書評在當時美國學界是有特殊價值的,展現(xiàn)了中國文學的豐富多元的面貌。

(二)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

1978年,《通訊》登載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大衛(wèi)·劉(David Jason Liu)關于法國學者米歇爾·盧瓦(Michelle Loi)的《中國的詩歌與政治》的評論。盧瓦的這篇文章收于巴黎第七大學的研討會論文集《文本與文檔科學(1973—1974)》中,1975年收入《透過文字等符號》論文集在巴黎出版。她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出發(fā),考察中國的詩歌與政治相互關系的歷史演變,認為從《詩經(jīng)》時代一直到革命時代,中國人民不斷被受過教育的精英奪走自己的詩歌。精英們利用詩歌來推進自己的政治目的,對詩歌的創(chuàng)作者——群眾卻毫不在意,而且這個剝奪詩歌的體系是一以貫之的。并非勞動人民沒有創(chuàng)作詩歌的能力,而是被排除在傳播和保存詩歌的系統(tǒng)之外。即使在20世紀20年代白話詩出現(xiàn)以后,精英們?nèi)匀话讶嗣衽懦谠姼栊蕾p的門外,如李金發(fā)、王獨清的詩歌,充滿了西方主義的晦澀實驗,和他們所批判的佶屈聱牙的古典詩歌一樣,都是大眾無法理解的。大衛(wèi)·劉總結,盧瓦最重要的歷史觀點是,她認為毛澤東對詞韻和典故的使用是出于一種民族主義的愿望,即讓中國詩歌回歸本源,同時鼓勵群眾創(chuàng)作自己的詩歌,而不僅僅是模仿經(jīng)典或西方。時至今日,詩歌第一次回到人民手中,這得益于革命帶來的文化去中心化。[21]23-26大衛(wèi)·劉也對盧瓦的一些觀點提出了疑問,比如,她說中國從漢朝之前就有著不間斷的無產(chǎn)階級傳統(tǒng),在剛結束不久的“批林批孔”運動中顯現(xiàn)出來。盧瓦沒有把“最古老的傳統(tǒng)即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表現(xiàn)”和“批孔運動”完全等同起來,雖然她試圖將二者畫等號,但她的修辭并不達意,含糊其詞地想給讀者等式的印象,修辭并不明確支撐觀點。大衛(wèi)·劉認為盧瓦的這種“等式”是站不住腳的,因為她沒有給出“無產(chǎn)階級詩作”的任何實例。人們可能會疑惑,無產(chǎn)階級究竟是在用他們的詩來批評整個制度/概念,抑或僅僅是某些時期的創(chuàng)作而已。[21]23-26

(三)中國當代文壇介紹

雖然“當代中國文學”這個概念在“文革”結束前仍是一個意識形態(tài)色彩濃厚的領域,但研究者對此有濃厚的興趣。在《通訊》中,戈茨介紹了許芥昱的《中國文壇巡禮》,提到許的中國之行見到了許多老朋友(多為五四作家),特別收錄了海外尚無傳播的以鄭萬隆為代表的新短篇小說,并認為許的“革命現(xiàn)實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是當代文學的支柱”這一觀點應向非專業(yè)研究者做些說明,以便他們理解。[22]

從刊發(fā)論文的總目中可以發(fā)現(xiàn),《通訊》努力將當時中國大陸的文學作品納入批評的范圍,雖然有些作品與其說具備文學性,不如說是純政治的產(chǎn)物。比如,1976年第2期杜博妮的《三首“批林批孔”詩》[23],簡短介紹了事件背景,翻譯了三首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批林批孔戰(zhàn)歌》(1974)中的詩。葛浩文的《當代中國的地下文學》向讀者介紹了一批中國的“地下作家”,并將“異見小說”分為兩個部分:流浪小說和“地下小說”。他們把“文革”作為時代大背景,揭示了文學活動的悄然復興,能幫助西方人更客觀地看待這個時期的人和事。[24]但由于時代原因,這個時期的小說當時只有極少數(shù)為中國人所知,更不用說傳播到西方了。羅格諾舍(Roger Noether)的《短篇小說里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以萬之 〈城市之光〉為例》引用了葛浩文的觀點:“一旦給它一個出口,地下文學定然會令西方社會學家和人文學者趨之若鶩。”并認為其親歷時代的真實性可為外國研究者了解當今中國運行提供可貴的經(jīng)驗。[25]趙丹的遺言《管得太具體 文藝沒希望》發(fā)表在《人民日報》,被全文翻譯刊載在《通訊》1980年第1期上[26],并介紹了當時的文藝氛圍。1980年9月,《人民日報》“文藝版”開展了“改善黨對文藝的領導,把文藝事業(yè)搞活”的討論,趙丹的文章就是作為這場討論中的一篇,主題是對“雙百”政策的思考和對文藝界民主的討論。1980年第2期全文刊發(fā)了秦兆陽和王仁強(Richard King)的談話錄,秦以《人民文學》副主編兼摘帽右派的身份回顧了20年來的個人遭遇、文學理念以及和文學界眾人的交往。全文流露出一個正直文藝工作者的情懷,以及他對文學獨立性的極力捍衛(wèi),和趙丹的文字遙相呼應。[27]兩篇均為全文刊載,足見《通訊》對文學啟蒙思潮的關注。

《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的封面設計有著很鮮明的時代感,反映了中國當時的政治思潮。從期刊裝幀風格來看,1975—1976年所選擇的插圖多為樣板戲、《白毛女》《紅色娘子軍》等政治意味強烈的剪紙圖案。1980年,《通訊》刊載了圖畫——丁聰?shù)穆嬇湓奣he Paperwork Chief(《各負其責》),發(fā)表于《人民日報》1979年2月25日,這是自從“文革”以來《人民日報》的第一幅漫畫,諷刺了某些機關無視案頭堆積的群眾訴求,推諉不作為的行為。特定時期具有代表性的圖像和符號傳播了文化意義,意識形態(tài)價值隱藏在文字之外?!锻ㄓ崱?980年第1期刊載齊皎瀚(Jonathan Chaves)的《虔誠的禱告:張志新受難記》,評述了1979年11月出版的《詩刊》封二伍必端根據(jù)張志新臨刑前照片創(chuàng)作的版畫和哀悼散文,以及本期《詩刊》的若干悼亡詩。齊皎瀚同時還提到了唐大禧的裸體雕塑《猛士——獻給為真理而斗爭的人們》,1979年對張志新的追思達到高峰,這件作品也引發(fā)了全國范圍乃至境外華文報刊關于中國改革開放以及人體藝術問題的評點和廣泛爭論。齊皎瀚附上了伍必端這篇散文的全文翻譯,在尾注里轉述了《北美日報》關于《猛士》雕塑的討論,并說明這是羅郁正推薦給他的。在文章“后記”中,記載了1981年7月齊皎瀚訪問伍必端北京的家,證實了伍作為藝術家確實熟諳西方藝術中的宗教主題,但他創(chuàng)作這篇散文時想到的并非基督,而是圣女貞德。[28]這篇文章體現(xiàn)了比較文學的方法,還結合了圖像藝術的分析,討論了圖像的歷史與美學價值。

杜博妮在1978年完成了《五四文學的重生》[29],介紹了五四作家“文革”之后在中國大陸的影響力,緊接著又發(fā)表了《外國文學在70年代中國的重現(xiàn)》[30]8-14。這兩篇前后相繼,在內(nèi)容上有連續(xù)性,可以視為文化解凍的內(nèi)外呼應表現(xiàn)。她認為,五四文學和西方文學是一對難兄難弟,都是“四人幫”文化禁錮的對象。但這種禁錮并非天衣無縫,比如,1974年,高爾基的《母親》譯本重印,武凌蕪在《光明日報》1975年12月13日這期力薦該書。1978年1月,《人民日報》提出要重印外國文學,大批優(yōu)秀外國文學作品得以重見天日,文化饑渴已久的讀者為之歡欣鼓舞。1978年5月4日,據(jù)一位當時恰巧在上海的西方記者斯圖爾特·麥克布萊德(Stuart McBride)報道,從前一天晚上開始,書店門前就排起了長隊,書店后面的小巷里,“黃牛們”生意興隆。杜博妮找到了當時出版的如下作品:高爾基的《回憶列寧》,馬雅可夫斯基的《列寧》長詩,三卷本《一千零一夜》,古斯塔夫·施瓦布的《眾神與英雄:古希臘神話和史詩》,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和《雅典的泰門》,雨果的《悲慘世界》,果戈里的《死魂靈》,拉埃洛·喬萬尼奧里的《斯巴達克思》,顯克微支的《十字軍騎士》,阿爾卡迪·蓋達的《帖木兒及其伙伴》等,狄更斯、哈代、史蒂文森、王爾德、高爾斯華綏、曼斯菲爾德、茨威格、馮克萊斯特、斯托姆、聶魯達的作品也在《人民日報》的支持下相繼出版,但她沒能找齊這些出版目錄下的所有作品。杜博妮認為,這些重新出版的外國文學里,很多翻譯者本人就是五四作家,比如魯迅翻譯了果戈里的《死魂靈》,馮至翻譯了海涅的詩歌,巴金翻譯了屠格涅夫,周揚翻譯了托爾斯泰等。[30]8-14她發(fā)現(xiàn),從書名數(shù)量上看,在當時的中國,西方文學的復興遠遠超過了五四文學的復興。隨著中國對西方進一步的明顯興趣,這種重視可能會繼續(xù)下去。相比民間狂熱地擁抱西方文學,《人民文學》《詩刊》等文學雜志中偶爾會提到西方文學,很少有西方作家的作品發(fā)表,對西方文學表現(xiàn)得克制,把更多的版面給了回歸的五四文學。但它們幾乎不發(fā)表1942年之前的五四文學,這個做法與民間70年代初的文學圖景不謀而合。香港雜志《黃河》在一篇關于中國“地下文學”的長文中,將這種文學分為原創(chuàng)(解放前的中國文學)和外國文學兩大類。和儒勒·凡爾納之類的文學相比,五四文學和早期共產(chǎn)主義文學的吸引力就顯然不足了。[30]8-14在今天重新回顧整理西方文學和中國文學在我國文化思想領域的此消彼長時,杜博妮的這兩篇文章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反映了西方學者對于中國文化思潮演變的一種特殊角度的觀察。

三、《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的研究方法

(一)作家—作品研究

根據(jù)刊物的欄目和體例安排,《通訊》刊載的學術論文每期1~4篇,包括論文、書評、研究手記、教學報告、訪問報告和會議記錄等,共計32篇。它更多的是收錄一些作品和研究成果,擇其摘要以供瀏覽。在列舉的論文摘要中,標題多為生平與作品(life-and-work)的固有結構。比如,介紹白志昂(John Berninghausen)正在從事的博士論文《1927—1937年的茅盾小說:立足點和現(xiàn)實主義風格》,葛浩文將要出版的《蕭紅評傳》,林培瑞的博士論文《上海傳統(tǒng)風格的通俗小說(1910—1930)》,弗蘭克·凱利(Frank B.Kelly)的《葉圣陶的寫作生涯:(1894— )》,以及瑪麗亞·路易莎·薩維(Maria Luisa Savi)的《蔣光慈對中國二十年代文學論辯的貢獻》。正如張英進所說,在英文學界“‘成長初期’的一個顯著特征即是,作家研究曾一度是一種可靠的方法”[2]39-60。杜博妮則在《五四文學的重生》[29]8-12一文中對度過十年浩劫的五四作家進行分類,將現(xiàn)代作家分為五四作家和“延安講話后”作家。以1976年9月為界,有些作家在此之前已恢復名譽或一直活躍(如郭沫若、茅盾、臧克家、馮至、冰心、曹禺等),有的則在之后才平反,重新加入寫作隊伍(如巴金)。她描述了當時中國文化界對五四文學價值的重新肯定和迫不及待的扶持與發(fā)揚,比如,1977年五四文學已悄然回到北京和上海的大學教材中。“文革”后,中國人對精神生活十分渴求,“延安講話”的先政治后文藝方針雖然還在,但五四文學的回潮已經(jīng)不可遏制。杜博妮敏銳地提出疑問:“以上作家此后的寫作是否可被視為五四文學的余緒?”[29]8-12戈茨為默爾·戈德曼(Merle Goldman,即梅谷)主編的《五四時期的中國文學》寫了書評。這是1974年波士頓一次學術會議的論文集匯編,其主題是五四文學,戈茨將其視為“西方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史上的一個重要時刻”,因為正是會議召集人梅谷和傅高義(Ezra Vogel)努力從哈佛大學東亞研究中心獲得了資助,《通訊》才得以應運而生。[31]

《通訊》1980年第1期發(fā)表了邁克·列茨(Michael Letsz)的《端木蕻良與〈找房子〉的歷史背景》。該文運用的研究方法是夏濟安所推崇的雅克巴贊的“文化批評”法,將文人的生活與作品打成一片,以呈現(xiàn)中國社會的復雜性和文人的內(nèi)心世界;或者說更接近后來王德威的研究方法,“較為注重宏觀與微觀、文本與歷史語境的結合,喜愛將文本解讀與文學生產(chǎn)機制及語境分析糅合在一起”[32]?!墩曳孔印肥且黄唐≌f,來自端木蕻良的《大時代的小故事》系列,列茨認為其寫作初心是可與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相比的,即用小人物的生活反映一個時代的真實生存狀態(tài),然而由于戰(zhàn)爭等原因,這個系列未能完成。列茨對端木蕻良的一生進行了回顧,重點評述了他的“左聯(lián)”經(jīng)歷,和蕭紅的婚姻,以及從東北到上海、重慶和桂林的漫長流亡暨寫作生涯。列茨引入了端木蕻良對阿Q精神的理解,認為女主人公黃桂秋在國難中夢想打造一個安樂窩的所為無異于阿Q。他特別提到,此文是受到了夏志清教授一篇未發(fā)表的論文的影響,這篇文章代表了目前英語世界中端木蕻良研究的最高水平。[33]

關于作家—作品的研究傳統(tǒng),張英進認為:“英文學界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此后的成長初期經(jīng)歷了二十年的時間,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才有足夠的力量形成一個獨立的學科。緊隨著夏志清以作家為導向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其中選擇了張愛玲、沈從文和錢鍾書這樣的非左翼作家——之后,多數(shù)早期的北美學者都研究作家個人或群體?!保?]李歐梵持相同看法,他說:“西方研究中國現(xiàn)代小說比較有成就的文章或?qū)V?,基本上都是研究作品的。有一位哈佛大學的教授,叫作韓南,他寫了一篇非常重要的學術論文《魯迅小說的技巧》,文中對魯迅的身世、背景等一字不提,它的第一句話就是:魯迅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最重視小說技巧的作家,然后就開始討論魯迅小說所受的西方技巧上的影響。它挖得很深,所接觸的問題,當時國內(nèi)國外都沒有接觸到。如魯迅小說《狂人日記》《阿Q正傳》等受東歐的影響,不僅是那一個作家,那一篇作品,而且那一段都找出來了?,F(xiàn)在中國已經(jīng)開始做這方面的研究了,而且成就不小?!保?]美國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傳統(tǒng),反映了新批評注重文本細讀的潛在影響。

(二)文本細讀

本刊的起止時間為1975—1981年,即張英進總結的海外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第二個階段:成長初期(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20世紀70年代初也是中西比較文學初創(chuàng)的時候,以陳世驤為代表的學者開始在“對照并觀”中著力建立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的抒情傳統(tǒng)。20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社會出現(xiàn)了“理論熱”,各種新思潮、新方法涌入和影響著美國。張英進認為此時美國學界的研究興趣徘徊在左翼與非左翼之間,研究達到成熟則是在80年代末。成熟意味著在文學類型、文學理論和研究方法上趨向豐富,與政治學、歷史學和社會學分界逐漸清晰,研究者的視野變得更開闊和多元。[2]39-60

余卓豪(Edmond Yee)在《通訊》的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了他總結的德國學者賈騰(Klaus Kaden)和捷克學者普實克(Jaroslav Prusek)對趙樹理《三里灣》的研究成果,認為這篇小說雖然是解放區(qū)文學,有著沖突解決方式簡單化、人物標本化的不足之處,但也吸收了不少傳統(tǒng)小說的優(yōu)點。[34]

主編戈茨的研究成果是《1949—1964年中國當代小說中的工人形象》。他首先說明,自己的研究絕非將這些小說作為社會政治資料來補充社會學理論,而是將其視為具有相當強的審美獨立性,也遵循藝術原則的文學創(chuàng)作。他認為,雖然當代中國文學理論早已為角色的塑造提供了準則,但研究之下會發(fā)現(xiàn)在準則之內(nèi)還有著很大的靈活性。比如,唐克新《沙桂英》中年輕充滿朝氣的女主角就和杜鵬程《在和平的日子里》浪漫而干練的男主角有著迥異的人物特質(zhì)。該研究通過文本細讀法來揭示和分析這些小說的藝術準則,重點關注“革命式審美”的多樣性特點,文學原則和實際施行結果之間的關系。戈茨還關注到當代無產(chǎn)階級小說和白話文傳統(tǒng)的關系,認為這些作品明顯受到明清文學作品的影響,但又和傳統(tǒng)文學、五四文學有著明顯的意識形態(tài)區(qū)別。戈茨還專門留了一章討論“工人作家”胡萬春,足見其對工人形象的全面考察。[35]

《通訊》刊載了1976年的兩篇博士論文概要,唐納德·霍洛克(Donald Holoch)的《李伯元的官場現(xiàn)形記》和左淑英(音)的《張?zhí)煲淼?4部作品(1928—1939)》。[36]這些成果遵循了嚴格的文本細讀法,可謂夏氏余緒;但同時也說明自己遵循了結構主義方法,以plot(情節(jié))、character(人物)、setting(背景)、narrator(敘述者)來構建論文。

(三)比較研究

海外的中國文學研究由于橫跨不同的語言、民族與國家,研究者通常根據(jù)各自的學術訓練與思想立場展開中西文學的比較研究。陳圣生在《近年來美國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通訊〉》中總結道,在《“五四小說”的授課記》[37]中,“白之教授既從‘五四小說’中看到西方文學潮的沖擊,也看到其中所貫穿的本民族的敘事傳統(tǒng),而且每篇都與中國當時的社會和政治生活保持著有機的聯(lián)系。因此,他認為,1918—1945年的中國小說有其獨特的個性和創(chuàng)新精神,是比較研究東西方兩種高度發(fā)展的文學傳統(tǒng)的好材料”[7]275-285。除了白之的研究之外,1976年丸山昇(Noboru Maruyama)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在日本》,運用了比較文學和歷史主義的研究方法。他分析日本左翼研究者(馬克思主義者)對魯迅、丁玲的接受:由于在閱讀時戰(zhàn)爭產(chǎn)生的負罪感,他們開始從對現(xiàn)代中國的閱讀中審視日本。日本知識分子對美軍的占領經(jīng)歷了歡迎到質(zhì)疑,因為新中國成立以后,占領的作用從廢除軍國主義轉移到了反共,比如,禁止《西行漫記》等作品的出版和傳播。20世紀50年代中期,日本共產(chǎn)主義者開始反思極“左”思想(事件背景是赫魯曉夫批判、丁玲批判、百花齊放和反右傾運動),得出一個著名的共識,即日本不僅僅是一個被壓迫的國家,也是一個高度發(fā)展的現(xiàn)代國家,跟中國并不一樣。無論樂意與否,日本的文學研究者都和中國現(xiàn)代文學自覺保持距離,但“文革”加劇了這種分裂和混亂。作者認為文學本應該和社會、政治關系密切,因此日本研究者應致力于揭露文學和政治之間的多重聯(lián)系,而不是簡單地將前者剝離出來。當時的新潮流是不僅把眼光局限于幾個大家,另一些“小家”也進入了研究視野,包括30年代的右翼和中立派(如郁達夫)。[38]

結語

以當今的學術標準來看,《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未必是十分成熟的學術刊物,但是,在美國對現(xiàn)代中國文學的起步階段,它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具有不可忽略的學術史價值。隨著這個領域研究隊伍的擴大、專業(yè)院系的增加以及大量相關學位的授予,一個中國文學研究的學術共同體逐漸形成了。一本更有學術分量的學術期刊成為學界的期盼,因而它后來轉型為《現(xiàn)代中國文學》(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應該說是大勢所趨?!锻ㄓ崱返膭?chuàng)辦與出版發(fā)行呈現(xiàn)了歐美人文學科領域整體范式轉型的發(fā)展軌跡,反映了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在海外學界的多元化聲音與復雜化譜系。從全球一體、多元共生的視角來看,中外學術研究的發(fā)展此起彼伏、交相互動,中國文學研究在全球化迅速發(fā)展的今天,需要以多元發(fā)展的視角來審視??傊?,《通訊》作為一個學術平臺,作為美國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研究的第一本英文期刊,聚攏了該領域研究的中堅力量,完成了它交流學術信息、介紹學術成果、加強學人交往的使命,為這門學科在美國20世紀80年代后的學術進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注釋

[1]Yingjin Zhang,ed.A Companion to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Oxford,UK:Wiley-Blackwell,2016.

[2]張英進.五十年來海外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英文研究[J].文藝理論研究,2016(04).

[3]王德威.海外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歷史、現(xiàn)狀與未來——“海外中國現(xiàn)代文學譯叢”總序[J].當代作家評論,2006(04).

[4]關于英文漢學與中國學學術期刊的創(chuàng)辦歷史,相關成果可以參見李松,韓彩瓊,田璐.海外英文漢學期刊的創(chuàng)辦歷史與現(xiàn)狀[J].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01);李松,田璐.海外英文中國學期刊的創(chuàng)辦歷史與現(xiàn)狀[J].云夢學刊,2021(06).

[5]相關研究成果參見李夢云.“異域”的視野:《中國現(xiàn)代文學與文化》(MCLC)研究[D].浙江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9;陳楊子,李松.美國《現(xiàn)代中國文學與文化》雜志的文化轉型及其成因分析[J].學術評論,2020(03);李松,陳楊子.美國《現(xiàn)代中國文學與文化》雜志的研究轉型及其主要趨向[J].臺北大學中文學報,2021(29);李松,程銳.性別詩學的中國問題:以美國《現(xiàn)代中國文學》與《現(xiàn)代中國文學與文化》雜志為中心[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2022(02);李松,舒萌之.語境、緣起與功能:論美國《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訊》(MCLN)(待出版)。

[6]中國社會科學院情報研究所.美國中國學手冊[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668.

[7]陳圣生.近年來美國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通訊》[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85(1).

[8]李歐梵.美國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現(xiàn)狀與方法[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6(5).

[9]Michael Gotz.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in the West.Modern China,1976,Vol.2,No.3.

[10]夏志清發(fā)表過對博羅維茨著作《共產(chǎn)主義中國1949—1953年的小說》的書評,見Fiction in Communist China 1949—1953.by Albert Borowitz,Review by:Chih-Tsing Hsia,Source:The Far Eastern Quarterly,Vol.15,No.4(Aug.,1956),pp.586-591.

[11]Cyril Birch.Foreword.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1,No.1(February,1975),p.1.

[12][美]金介夫,卞戚祖.美國研究現(xiàn)代中國文學的概況[J].現(xiàn)代外國哲學社會科學文摘,1980(07).

[13]Mei shi Tsai.Contemporary Chinese Novels and Short Stories,1949—1974.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9.

[14]Wang Peifu,Donald Holoch.Tempest over a Bed(Shandong Pattersong).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4,No.1(Spring,1978),pp.1-7.

[15]Kai-yüHsü,Ting Wang.Literatur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Chinese Literature in Translation Series),1980.

[16]S.K.Chang and Bill Hennessey.Unofficial Biography of a Superman.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7,No.1/2(1981),pp.33-70.

[17]張系國.“試談民族文學的內(nèi)容與形式”[A].張系國自選集[M].臺北:黎明文化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82:173.

[18]張系國.超人列傳[J].世界科幻博覽,2005(12):8-9.

[19]葉永烈.中國科幻小說經(jīng)典[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

[20]Rudolf Wagner.Introduction to Unofficial Biography of a Superman.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7,No.1/2(1981),pp.29-31.

[21]David Jason Liu.Reviewed Work(s)“Poésie et politique en Chine”,in La Traversée des signes by Michelle Loi.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4,No.1(Spring,1978),pp..

[22]Michael Gotz.The Chinese Literary Scene:A Writer’s Visit to the People’s Republic byKai-yüHsü.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1,No.2(Fall,1975),pp.16-18.

[23]Bonnie S.McDougall.Three Poems from the Lin-Kong Campaign.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2,No.2(Fall,1976),pp.16-27.

[24]Howard Goldblatt.Underground Literature in Contemporary China.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5,No.1/2(Spring/Fall,1979),pp.1-7.

[25]Roger Noether.Aspects of The Rural Relocation Program through Underground Short Story:A Look at Wan Zhi’s“City Light”.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6,No.1(Spring,1980),pp.1-7.

[26]Zhao Dan and Betty Ting.When Control Is Too Tight,There Is No Hope for Literature and Art.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 6,No. 1(Spring,1980),pp.41-44.

[27]Richard King.“Rightest”in the Wilderness:Qin Zhaoyang’s Memories of His Twenty Years of Ostracism.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6,No.2(Fall,1980),pp.11-20.

[28]Jonathan Chaves.A Devout Prayer of the Passion of Chang Chih-hsin.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6,No.1(Spring,1980),pp.8-24.

[29]Bonnie S.McDougall.The Re-emergence of May Fourth in China.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4,No.1(Spring,1978),pp.8-12.

[30]Bonnie S.McDougall.The Reappearance of Western Literature in China in the Seventies.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4,No.2(Fall,1978).

[31]Michael Gotz.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in the May Fourth Era by Merle Goldman.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3,No.2(Fall,1977),pp.5-12.

[32]李鳳亮.海外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歷史與現(xiàn)狀——王德威教授訪談錄[J].南方文壇,2008(05):14-21.

[33]Michael Lestz.Duanmu Hongliang and the Background of“Looking for a house”.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6,No.1(Spring,1980),pp.31-40.

[34]Edmond Yee.Reviewed Work(s):“Chao Shu-lis Roman San-li-wan”,Studien Zur Modernen Chinesischen Literatur(Heft 2)by Klaus Kaden and Jaroslav Prusek.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1,No.1(February,1975),pp.4-5.

[35]Michael Gotz.Images of the Worker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Fiction 1949—1964.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3,No.1(Spring,1977),pp.28-30.

[36]Donald Holoch and Shu-yingTsau.Dissertation Abstracts.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2,No.2(Fall,1976),pp.28-32.

[37]Cyril Birch.Teaching May Fourth Literature.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2,No.1(Spring,1976),pp.1-16.

[38]Noboru Maruyama.Studies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in Japan.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Newsletter,Vol.2,No.2(Fall,1976),pp.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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