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景超
(中國社會科學院古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101)
古地圖是重要的史料,以圖補史、以圖證史及圖史互證的學術價值正日益受到學術界的關注,相關研究成果日益增多。相對而言,對于邊疆地區(qū)古地圖的研究還比較缺乏。(1)詳參潘晟: 《十年來中國的歷史地圖研究》,《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1年第3輯;安敏: 《中國古地圖研究綜析》,《測繪科學》2012年第5期;李孝聰: 《中國古舊地圖的編繪、收藏與利用》,李孝聰編: 《中國古代輿圖調(diào)查與研究》,中國水利水電出版社2019年版;成一農(nóng): 《近70年來中國古地圖與地圖學史研究的主要進展》,《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9年第3輯。清代后期以來,在東北區(qū)域歷史發(fā)展中,移民實邊與政區(qū)設置是極其重要的內(nèi)容,但利用古地圖來揭示這一歷史進程的研究尚不多見。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chǎn)圖書館所藏18幅晚清吉林地圖,是研究晚清吉林地區(qū)歷史地理的寶貴資料。(2)華林甫: 《德國庋藏晚清吉林輿圖的初步考釋——德藏晚清吉林輿圖研究之一》,《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7年第4期。其中的《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是一幅以蜂蜜山為中心的珍貴地圖,反映了晚清時期吉林東部地區(qū)穆稜河流域移民開發(fā)與政區(qū)設置狀況。結(jié)合清代該地其他古地圖與檔案文獻等對此圖內(nèi)容與史料價值進行解讀,可對古地圖與區(qū)域歷史發(fā)展的關系展開探討。
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chǎn)圖書館藏《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編號: Hs.Or.761,圖名在背面),圖幅尺寸53 cm×78.5 cm,圖紙分兩層,襯底為黃紙(圖1)。圖的左上角標示方向為左上東、右下西、左下北、右上南,即以東南方向為上,西北方向為下。(3)《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chǎn)圖書館藏,編號: Hs.Or.761。圖中未注明作者,但圖左上方文字的最后有“時在光緒二十九年正月十八日勘繪”字樣,說明此圖繪于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雖云“勘繪”,但圖中既無近代西方傳入的經(jīng)緯網(wǎng)和比例尺,也無“計里劃方”,實際仍是中國傳統(tǒng)輿圖的繪制風格,偏重于表示地物的相對方位與距離。圖上文字注記,自西南至東北(即依穆稜河上下游順序)依次標注了八面通、亮子河、白草溝、城廠溝、夾心子、大柞木臺、三梭通、梨樹溝、龍王廟、穆稜河、興凱湖等地物的說明,此外還形象地繪出周邊地區(qū)諸多山嶺、河流、湖泊及聚落等。
圖1 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
圖中地物以蜂蜜山為中心,西起琿春老嶺,東至烏子江(今烏蘇里江)邊的驛馬口子,重點描繪了穆稜河(今穆棱河)及興凱湖流域的狀況。穆稜河自琿春老嶺發(fā)源,北流轉(zhuǎn)東流,沿途接納眾多支流,至穆稜河口附近分為南北兩支(大穆稜河口和小穆稜河口)匯入烏子江。興凱湖位于蜂蜜山東南,納匯周圍西洋河、柳毛河、毛別河、雷封河及白綾河之水,并由松阿察河流出,注入烏子江。此外,還繪出了四方臺山、磨盤山、青溝嶺、炭窯岡、楊木岡等山嶺。茲擇其要者進行考釋。
穆稜河:圖記云“穆稜河,北岸三姓界屬,西由下地營,東至驛馬口子約二百數(shù)十里?!笨滴酢痘瘦浫[圖》作穆倫河,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作穆稜河,咸豐《三姓山川紀》作穆楞河(又稱莫力河),德藏《吉林圖》(4)《吉林圖》,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chǎn)圖書館藏,編號: Hs.Or.755。作穆林河,今稱穆棱河。圖中還依次繪出其支流大石頭河、小石頭河(今穆棱市境大、小石頭河)、偏臉子河(今穆棱市境北林子河)、馬橋河(今穆棱市境馬橋河)、下梁子河(今穆棱市境亮子河)、低踏河(今雞西市境滴道河)、城子河(今雞西市境城子河)、水曲河(今雞東縣境水曲柳河)、柳毛河(今密山市境柳毛河)、飛德河(今密山市境斐德河)等。穆稜河以北為三姓副都統(tǒng)轄區(qū),河南岸屬寧古塔副都統(tǒng)管轄。
興凱湖:圖記云“查此湖周圍八百里,華界僅占二百里,余盡屬俄界。南北有兩小湖,均歸大湖合流,松阿岔河(圖中作松阿察河)瀠洄六百里許,東入烏子江。俄人常用小火輪船,往來懋遷于湖西岸之俄界站紅土巖、金華高麗等處。西面有喬松萬株,排繞我之界?!眻D中形象地繪出了興凱湖、周邊河流及湖濱的茂密松林??滴酢痘瘦浫[圖》作新開湖,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作興凱湖,德藏《吉林圖》作興凱湖,今仍稱興凱湖。
小湖:位于興凱湖北側(cè),圖記云“小湖寬二十里,長八十里,由白泡子至此九里?!笨滴酢痘瘦浫[圖》作打不庫湖,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作達巴庫湖,德藏《吉林圖》作達巴庫湖,今稱小興凱湖。
松阿察河:圖記中又稱松阿岔河,該河為烏蘇里江上源,康熙《皇輿全覽圖》作松阿產(chǎn)河,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稱松阿察河,德藏《吉林圖》作松阿察河,今仍稱松阿察河,為中俄界河之一。
烏子江:康熙《皇輿全覽圖》作烏蘇里烏喇,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作烏蘇哩江,德藏《吉林圖》作烏蘇里江,即今烏蘇里江。
白綾河:中俄《北京條約》規(guī)定興凱湖一帶兩國邊界走向,“兩國交界,逾興凱湖直至白稜河。”但白稜河的名稱不見于清前期文獻。咸豐十一年(1861)中俄勘定東界時,俄方強指“奎屯必拉分支之小河,伊名土爾必拉,即系白稜河?!?5)〔清〕 賈楨等: 《籌辦夷務始末(咸豐朝)》,文海出版社1970年版,第6271頁。清政府被迫接受,由此該河成為中俄界河,即今密山市當壁鎮(zhèn)南之白棱河。
白泡子:圖記云“白泡子,寬三里,長五里?!痹摵谂d凱湖與蜂蜜山之間,其地在今密山市白魚灣鎮(zhèn)附近。
蜂蜜山:康熙《皇輿全覽圖》、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與德藏《吉林圖》均無。(6)按: 康熙《皇輿全覽圖》在新開湖與穆倫河之間標有富冷衣山,齊召南《水道提綱》亦記興凱湖附近有富冷衣山,其位置與蜂蜜山略同,未審是否即蜂蜜山之別音,茲存疑。道光年間《三姓山川紀》載:“蜂密山在三姓東南穆楞河南岸,與塔(寧古塔)城接界,山約高二百余丈。自蜂密山而西北,至三姓六百二十里?!?7)〔清〕 祁寯藻: 《三姓山川紀》,〔清〕 徐宗亮等撰,李興盛、張杰等點校: 《黑龍江述略(外六種)》,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34頁。光緒《吉林通志》載:“蜂蜜山,(三姓)城東南六百二十里,高二百余丈?!?8)〔清〕 長順修,李桂林纂,吉林師范學院古籍研究所整理,李澍田主點: 《吉林通志》卷一九《輿地志七》,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349頁。其地即今密山市南之蜂蜜山。蜂蜜山與興凱湖的位置如圖2所示。
圖2 蜂蜜山與興凱湖(局部截圖)
圖中另繪有相當數(shù)量的聚落地物,其重要者羅列如下。
招墾總局:《東三省政略》載“(光緒)二十八年,復派員設總局于穆稜河街,設分局兩所,一在蜂蜜山之鳳綿鎮(zhèn),一在呢嗎口。呢嗎口者,地臨江岸,南與俄車站僅隔一水,洵水陸交通之區(qū)也?!?9)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文海出版社1965年版,第1253頁?!斗涿凵秸袎ㄋ闹恋貓D》中的招墾總局,即此時所設,其地在今穆棱市南之穆棱鎮(zhèn)。分局兩所,鳳綿鎮(zhèn)即今密山市知一鎮(zhèn),臨近蜂蜜山(10)耿煜主編: 《黑龍江江省志》第78卷《地名錄》,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54頁。;呢嗎口為今虎林市虎頭鎮(zhèn),在圖中關帝廟附近(11)《吉林地志》“虎林縣”記:“清宣統(tǒng)元年設呢嗎廳……二年改名虎林廳……縣署西南有關帝廟,榜題嘉慶己巳重修。”(魏聲和等撰,高閣元等標注: 《長白叢書(初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按: 此關帝廟為黑龍江省重點歷史文物,由廟即可推知其地在今虎林市虎頭鎮(zhèn)。,具體位置如圖3和圖4所示。
圖3 招墾總局附近(局部截圖)
上城:光緒七年(1881),吳大澂等奏設在三岔口設招墾總局,下設穆稜河分局于上城之釣魚臺,次年改為屯田局,移駐上城子。其地為今穆棱市興源鎮(zhèn)。
下城:其地在上城以北,今穆棱市下城子鎮(zhèn)一帶。
八面通:圖記中文字記“南由紅石磖子至下船房四十里,東由乾粃別河南岡,西至涼水泉南山麓約六十里”。其地即今穆棱市駐地八面通鎮(zhèn)。
涼水泉金廠:位于八面通西北涼水泉上游,民國年間《吉林礦務紀略》記“本礦距穆稜縣屬之八面通鎮(zhèn)約三十里……清光緒二十四年,由吳毓辰辦理。”(12)王為燮、高兆夔編: 《吉林礦務紀略》卷三,吉林實業(yè)廳1919年印制,第80頁。后因產(chǎn)量不豐,于宣統(tǒng)年間停辦。
夾心子:圖記云“西至石頭河沿,東至黃泥河沿二十里,南自南山根,北至兩河合流處六十里。自城子河古城基至大戈揆系三姓界,東西長五十里,南北寬由穆稜河北岸至北山麓五六里八九里不等”。其地約在今雞東縣下亮子鄉(xiāng)附近。
大柞木臺:圖記云“西由大柞木臺東至三梭通四十五里,南由黑背山麓北至穆稜河沿約六十里”。其地為今密山市二人班鄉(xiāng)尚禮村。
三梭通:圖記云“西由三梭通,東至梨樹溝八十里,南由推通別,北至蜂蜜山南面山麓約三十里”。其地在今密山市當壁鎮(zhèn)三梭通村。
推通別:未審何地。圖中標其地在蜂蜜山南,喀字界碑西南,約在今密山市當壁鎮(zhèn)附近。
梨樹溝:圖記云“西由梨樹溝東至龍王廟約一百四十里,南自興凱湖沿,北至大穆稜河口約二百里”。其地在今密山市興凱湖鄉(xiāng)興凱湖村附近。
下地營:圖記云“由三梭通至此八十里”。民國《依蘭縣志》載:“由密山之東門東北至下地營子二十五里,又東南四十里至楊木崗。”(13)劉鳳仁主編: 《依蘭史志文獻匯編》,依蘭縣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2010年印制,第53頁。其地無考,按距離推算約在今密山市柳毛鄉(xiāng)一帶。
龍王廟:圖記云“南由龍王廟,北至穆稜河口,共計華民五十一家”。其為今密山市東南中俄邊界之龍王廟。
關帝廟:該地區(qū)較早的關帝廟,據(jù)稱始建于清雍正年間。(14)耿煜主編: 《黑龍江省志》第78卷《地名錄》,第277頁。民國初年《吉林地理紀要》載“(虎林)縣署西南有關帝廟,額題嘉慶己巳重修,是至近漢人居此已有百余年”(15)顧次英: 《吉林地理紀要》,華文書局1969年版,第443頁。。查嘉慶己巳為嘉慶十四年(1809),初建當在重修之前,百余年之說應該可信。其廟在今虎林市虎頭鎮(zhèn),至今尚存。此外圖中在各聚落與交通線附近,標出古城遺基多處,其年代不詳,亦是研究該地區(qū)古城遺址的重要線索。(16)相關研究可參見王禹浪、王宏北編著: 《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哈爾濱出版社1994年版。
以上重要地物間,圖中以紅色虛線連接,并標示出交通路線: 西自招墾總局,經(jīng)上城、下城、青溝嶺、大柞木臺、三梭通等地至蜂蜜山、龍王廟,最東到達大穆稜河口及附近關帝廟,另有分支到達涼水泉金廠等地,并注明相鄰地物間的路線距離。這一地區(qū)的官修交通路線,始自清咸豐年間,《東三省政略》記:“咸豐十一年勘界時,設驛站十一,名為十一臺。光緒八年勘界時,設有四站?!?17)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41頁。咸豐年間成琦、光緒年間吳大澂等奉命與俄人勘界時,曾設立臺站。這些臺站都是為勘界設立的臨時性措施,并非額設臺站,也無駐軍長期防守,勘界結(jié)束后,驛站隨即荒廢了。(18)姜濤: 《清末黑龍江和烏蘇里江地區(qū)的沿邊卡倫路和邊境道路》,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黑龍江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黑龍江文史資料》第24輯,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93—105頁。圖中八面通附近的“二站遺基”,青溝嶺附近的“四站遺基”皆屬此類。招墾局設立后,為便于招墾移民及公務往來,重新開通了寧古塔至蜂蜜山的道路,圖中涼水泉附近的三站、西黃泥河附近的四站,即屬于此。穆稜河雖橫貫東西,但其航運條件較差,“(穆稜河)亦東邊巨川也……密、穆往來如舍陸就航,交通亦甚利便。奈屈曲太甚,咫尺相望,繞行輒至數(shù)十里。上溯二百里,又有巨石蹲踞中流,行旅苦之”(19)顧次英: 《吉林地理紀要》,第447頁。。因水路不暢,這條陸上道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要害在圖中標注的青溝嶺(今穆棱市、雞東縣交界的清溝嶺林場附近,圖5),“上下七十里,水泉俱乏”(20)顧次英: 《吉林地理紀要》,第446頁。。因地處要道,青溝嶺一帶多有土匪出沒,當?shù)孛裰{云:“傷心掉淚青溝嶺,雁過拔毛亮子河。死逼梁山從此過,不是傷財就遭禍?!?/p>
圖5 青溝嶺附近(局部截圖)
此外,因蜂蜜山地區(qū)密邇俄界,圖中標注了中俄邊界的“亦字”(興凱湖出松阿察河口龍王廟附近)、“喀字”(白綾河入興凱湖河口西北岸)及“拉字”三個界碑,以及俄人在“拉字”界牌附近設立的木架,反映了晚清中俄邊界的情況(圖6)。烏子江東岸標有“俄站”多處,反映的是當時俄國新筑的西伯利亞鐵路;招墾總局西南方向的“俄九站”,就是俄國所筑東清鐵路上的站點,即今穆棱鎮(zhèn)的老火車站。
圖6 興凱湖附近的中俄界碑(局部截圖)
因非實際勘測而成,圖中存在一些錯訛之處。在穆稜河上游下城至八面通之間,圖中所繪河流由北向東略呈90度的轉(zhuǎn)彎,實際這一轉(zhuǎn)彎位于八面通以下今雞西市區(qū)附近,其位置標注與實際出入較大。在梨樹溝附近繪有柳毛河溝通小湖與穆稜河,實際上柳毛河發(fā)源于蜂蜜山北麓,向東北匯入穆稜河,與小湖并不相通。太平圈與大柞木臺子間繪有半截河一道,但河流形態(tài)不完整,未標明其最終流向;而民國初年的《密山府圖》在“半截河”聚落附近繪有河流,為穆稜河支流,其位置基本相符,當即此河。
盡管存在上述問題,此圖仍有較高的史料價值: 圖中所標示的地物非常豐富,文字注記也清晰明了。圖名雖為《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但其所繪范圍不限于蜂蜜山地區(qū),反映的乃是晚清時期穆稜河自源頭至匯入烏蘇里江的狀況,地域范圍涵蓋今穆棱市、雞西市區(qū)、雞東縣、密山市及虎林市等地。其中所記的自然地物與交通線等大致與今相符,圖中的聚落多已發(fā)展為今天的城鎮(zhèn)村落。筆者所見清代吉林地圖如康熙《皇輿全覽圖》、德藏晚清《吉林圖》(1900)、《大清帝國全圖》(1905)等,以及咸豐《三姓山川記》、光緒《吉林通志》等方志,對蜂蜜山及穆稜河流域描述的詳細程度均不及本圖,其史料價值不言而喻。
《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描繪了晚清穆稜河流域較為豐富的地物,也提供了一個晚清東北邊疆危機下移民實邊活動的清晰歷史斷面,無疑具有較為重要的史料價值。當然其價值并不止于此,在地圖的背后,反映了蜂蜜山地區(qū)乃至整個穆稜河流域逐步開發(fā)的歷史過程: 這一過程由晚清東北的邊疆危機所觸發(fā),通過移民招墾來實現(xiàn),最終以設置政區(qū)而完成。
清朝前期,蜂蜜山尚僻在一隅。依《尼布楚條約》確定的中俄邊界,尚遠在黑龍江以北的格爾必齊河、外興安嶺一線。至19世紀中葉,俄國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趁火打劫,先后強迫清政府簽訂《璦琿條約》和《北京條約》,割去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烏蘇里江以東包含庫頁島在內(nèi)的大片土地。(21)相關條約可參見王鐵崖等編: 《中外舊約章匯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7年版。在吉林東部地區(qū),國界線的具體走向為黑龍江、烏蘇里江、松阿察河、興凱湖、白稜河、瑚布圖河、琿春、圖們江口一線。清咸豐十一年和光緒十年(1884)兩次勘界立碑,使得松阿察河以南的中俄邊界線全部明晰。原本位于內(nèi)地的蜂蜜山地區(qū)開始成為邊疆要地,“蜂蜜山東南與俄為界,其興凱湖東有亦字界碑,越湖西有喀字界碑,再偏北有拉字界碑,又迤西有瑪字界碑,又偏南有那字界碑?!?22)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35頁。
由于東北地區(qū)長期封禁,邊境地區(qū)人口空虛,實際處于有邊無防的狀態(tài)。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俄國極為重視對遠東地區(qū)的移民與墾殖,尤其在西伯利亞鐵路貫通之后,鐵路串聯(lián)起烏蘇里江沿線的車站、居民點等,連貫成線,鱗次櫛比。隨著俄國勢力在東亞地區(qū)擴張,蜂蜜山及其鄰近地區(qū)成為晚清邊疆危機的典型區(qū)域?!懊凵角Ю镞吇模瑥姸斫尤?,彼則營屯林立,我則榛莽空虛。俄民遂相率私墾,預圖侵占,俄官更驅(qū)逐華民,橫肆殘忍。頻年以來,俄人之私墾、獵牲、伐木及一切非理之舉動,時有所聞?!?23)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37頁。盡管兩次勘界均立界碑,由于管理維護不完善,俄人常有潛移界碑之舉,“土字碑為最南一碑,由此而北、而東北,自綏芬河,傍興凱湖,迄松阿察河止,凡界碑大率建于嶺上。從前官吏,初不知國防為何物,俄人暗竊潛移,界線遂半非其舊。俗諺故有‘馬馱界碑’之語……”(24)《雞林舊聞錄》,魏聲和等撰,高閣元等標注: 《長白叢書(初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37頁。此類情形,在蜂蜜山附近的興凱湖地區(qū)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從前界線在(白綾)河南五十里,當興凱湖之正中,而南北分劃。湖西有勿賽氣河卡倫為識。及后卡倫廢失,吳大澂勘界至此,乃立喀字界碑于快當別地方,縮進五十里而為今界。然白綾河外約三四里,尚有小河一道。今之界線更移在小河,俄又強占我三四里焉;而界碑復被潛移,即湖東龍王廟地方之亦字界碑,亦屢盜易。”(25)《雞林舊聞錄》,魏聲和等撰,高閣元等標注: 《長白叢書(初集)》,第39頁。界碑的移動直接導致了領土及興凱湖水面權益的喪失。民間也有為私利移動界碑的情況,如清末禁種鴉片后,“奸民相聚界上,廣植鶯粟(罌粟)。為避中國官府之禁令,將記號日向西移??v界碑不徙,而界線已如弓字形。即此暗中失地,已是無數(shù)。他日界碑一徙,恐更釀難解之交涉?!?26)《吉林地志》,魏聲和等撰,高閣元等標注: 《長白叢書(初集)》,第24頁。
俄人越界侵占其他各類權益的情況也較為嚴重,如光緒三十二年(1906),“(俄人)派武官七員,分為七班,每班帶兵二十五人,于各山峰安設旗桿為目標點測繪地圖。起五月,至八月從容竣事而去,我國無有過問者。即金華高麗、紅土崖附近之俄民,時復越境打牲滋事?!?27)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36頁。越界墾殖、伐木等情形亦不鮮見,“查得距呢嗎口百里以外烏蘇里穆稜河口、大木克河、都穆河、屯望、寶脬子五處,計有俄民三十二戶,在彼越墾荒地五十余坰,搭蓋窩棚,為久據(jù)計?!?28)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37—1238頁。針對這些問題,清政府幾經(jīng)交涉方得收回利權,但邊疆危機的隱患始終存在。日俄戰(zhàn)爭后又有部分依附于俄國的朝鮮移民亦在此附近越界墾殖,使得邊界形勢更加復雜,“近俄以歸附之韓民,牢籠要結(jié),迫而為墾牧之先驅(qū),或傷我之碑記,或侵我之溝界,任意騷擾,毫無顧忌,則我民之哀哀無告,不得不去此就彼,以任人之所欲為,此界務之所以愈趨糾葛,日漸繁難也?!?29)姚和錕等: 《吉林邊務報告書》,李興盛等主編: 《黑水郭氏世系錄(外十四種)》,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080頁。
清代前期,包括吉林在內(nèi)的東北大部分地區(qū)處于封禁狀態(tài),迨至晚清放墾之前,蜂蜜山地區(qū)仍然停留在較為自然原始的狀態(tài)。直到光緒初年修纂《吉林通志》時,其周邊大部分地區(qū)仍是森林密布的“窩集”,僅有少數(shù)從事漁獵的費雅喀等部,幾乎見不到有農(nóng)業(yè)村落的記載。居于該地的赫哲人仍以漁獵為主,正如《東三省紀略》所記:“烏蘇里江混同江沿岸一帶赫哲人種,向以漁獵為生,不知粒食。故彼族雖據(jù)有沃土,而農(nóng)事迄未萌芽?!?30)徐曦: 《東三省紀略》,于逢春、厲聲主編: 《中國邊疆研究文庫·初編》之《東北邊疆卷·十四》,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283頁。面對嚴峻的邊疆危機,移民實邊問題也迅速被清政府提上日程。吉林將軍長順即奏稱:“(蜂蜜山)其地界乎三姓,廣漠無垠,絕鮮屏障。自鐵路通告以后,更復蠶食無虞。塔、姓二城又相離皆遠,鞭長莫及,兼顧難周,自非招墾開屯民,不足以固藩籬而免窺伺?!?31)朱批奏折: 光緒二十九年五月十一日,吉林將軍長順《奏為派令補用知府吳瞻菁辦理寧古塔屬蜂蜜山墾務并請賞給頂戴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 04-01-22-0066-087。但其放墾過程,卻多有反復。
光緒二十一年(1895),清廷發(fā)布上諭:“東三省為根本重地,山林川澤之利,當留有余以養(yǎng)民。是以雖有閑荒,尚多封禁。今強鄰逼處,軍食空虛,揆度時宜,不得不以墾辟為籌邊之策?!?32)《德宗實錄》卷三七三“光緒二十一年七月己未”條,《清實錄》第56冊,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881頁。由此東北地區(qū)全面開禁,但蜂蜜山地區(qū)放墾仍較為落后,“光緒二十六年以前,廣土無垠,視同甌脫,歷任將軍從無整理之事。自設招墾局,前長春府知府戴鴻鈞創(chuàng)辦于先,分省補用知府吳瞻菁繼起于后,歷經(jīng)兵燹,旋撤旋立,乃稍集居民從事屯墾。”(33)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31頁。光緒二十九年的《蜂蜜山招墾四至圖》,反映了包括蜂蜜山在內(nèi)的整個穆稜河流域的開發(fā)程度依然低下:“蜂蜜山地曠民稀,現(xiàn)時無從清丈此圖致難開方計里。將來荒務完竣,屯鎮(zhèn)分明,再行詳加丈量,復繪圖說,庶可清晰無訛也?!?34)《蜂蜜山招墾四至圖》,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chǎn)圖書館藏,編號: Hs.Or.761。
日俄戰(zhàn)爭后,蜂蜜山地區(qū)的放墾得到快速推進。光緒二十八年至三十三年間(1902—1907),各級招墾局相繼設立,蜂蜜山所處的穆稜河流域,共設總局一、分局二、行局二:“二十八年,復派員設總局于穆稜河街,設分局兩所,一在蜂蜜山之鳳綿鎮(zhèn),一在呢嗎口……設行局二,一在穆稜河南,一在河北。此又三十三年稟準添設,專為清丈已放之地、展放未丈之地而設?!?35)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53頁。總局所在地穆稜河街,即今穆棱市,鳳綿鎮(zhèn)即今密山市知一鎮(zhèn),呢嗎口即今虎林市虎頭鎮(zhèn),其范圍基本涵蓋了整個穆稜河流域。招墾局設立后,提出了官墾、商墾、兵墾、民墾等四項措施,并輔以剿滅胡匪、減免捐稅、補助耕牛種子等措施,努力招徠移民。經(jīng)十余年經(jīng)營,蜂蜜山地區(qū)的墾殖初見成效。宣統(tǒng)元年(1909),其放墾效果為:“通共放出生地三十五萬八千四百五十九坰一畝九分,升科者雖僅四千四百零七坰零六分六厘,而成熟之地已二萬有余。本年墾戶較上年多至三四倍,中途所遇遷移入山者,尚有數(shù)輩?!?36)謝汝欽: 《按屬考察日記》,李興盛、辛欣、王憲君主編: 《黑水郭氏世系錄(外十四種)》,第2049頁。至民國初年,密山一帶已經(jīng)成為重要的糧食輸出地:“密山土質(zhì)之美,甲于全省,每地一坰,歲收糧動有三千余斤。前清光緒乙酉設治時,放荒已及三十五萬坰。當招墾時,山中糧食悉仰給于外來,近年乃輸出激增,農(nóng)利日溥,洵塞外之上腴也。”(37)《雞林舊聞錄》,魏聲和等撰,高閣元等標注: 《長白叢書(初集)》,第40頁。按: 密山府原擬設為蜜山府,“設治頃官署報部鑄印,原作蜜山;印文頒到,乃改作從山之密,遂仍之。”參見《吉林地志》,魏聲和等撰,高閣元等標注: 《長白叢書(初集)》,第23頁。
清代前期,東北地區(qū)普遍實施的是適應旗人管理的將軍—副都統(tǒng)—協(xié)領等管轄體系,府廳州縣設置極少。日俄戰(zhàn)爭前,吉林境內(nèi)政區(qū)設置僅有吉林府、長春府二府,賓州直隸廳及伯都訥廳、延吉廳、綏芬廳等散廳。光緒三十二年(1906),載振、徐世昌等人對吉林的政區(qū)設置有如下報告:“查本省幅員,東西徑距二千四百余里,南北徑距一千五百余里,東南至西北斜長二千余里,西南至東北斜長三千九百余里,以現(xiàn)制郡縣校之,則三姓東北、寧古塔正東、琿春東南一帶建置尚形疏闊。除南境近接韓界外,余均與俄屬東海濱省處處毗連。彼族越畔之思已非朝夕,較諸內(nèi)地形勢,尤為重要,設官分治,良不容緩?!?3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 《日俄戰(zhàn)爭后東三省考察史料(上)》,《歷史檔案》2008年第3期。這一報告反映了吉林政區(qū)設置稀疏的狀況,也體現(xiàn)了對邊疆危機形勢下政區(qū)設置迫切性的認識。
光緒三十三年(1907),東三省地區(qū)裁撤將軍體制,普遍設立總督、巡撫,地方政區(qū)設置也開始向府州縣體制快速推進。在這一過程中,招墾局向府縣的轉(zhuǎn)化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特點。招墾局雖有一定的行政職能,但在處理對俄的諸多交涉時力有不逮,如在應對俄人越墾、伐木、五溝華民交涉三事時,“幸得對待慎密,從速議結(jié),尚不至虧損國權。然事關土地人民,終非墾局所能持久,俟添設民官,更當極力維持,以保護人民為義務,庶幾河流不驚,地利日辟,而無意外之交涉”(39)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40頁。。同時招墾局在治安、剿匪、稅收等職能上的缺失,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墾務的發(fā)展,也使得對設置政區(qū)的需求更加迫切。
在內(nèi)外形勢的影響下,清政府規(guī)劃了由招墾局向道府州縣轉(zhuǎn)變的規(guī)制:“開辦第一年內(nèi)派員測繪全境輿圖,劃出道、府、州、縣各治地方,以道員駐所設墾務總局,以府、州、縣駐所設分局。第一年擇要先設,至次年一律設焉。俟總、分局一體成立,即將擬設道、府、州、縣各缺專折出奏,暫以總分局各局長等充地方官,五年以內(nèi),仍依局所經(jīng)費專辦墾務,并籌備設治事宜,兼理民事。俟該管地方墾地過半,戶口較多,已有租稅可收,將賴政刑為治,屆時暫將局所名義取消,一以地方官廳之制行之,其得力人員即請補該管地方實缺,以資治理?!?40)徐世昌: 《東三省政略》,李毓澍主編: 《中國邊疆叢書》第1輯,第1260—1261頁。在這一原則的指導下,地方管理體制開始由墾務體系向行政區(qū)劃設置轉(zhuǎn)變。
在邊疆危機形勢嚴峻的蜂蜜山地區(qū),其轉(zhuǎn)變更加迅速。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東三省總督徐世昌奏請置府:“茲查省城東北蜂蜜山一帶,平原千里,土盡膏腴……其地東臨興凱湖,一無屏蔽,西距寧古塔城七百余里,兼顧難周,擬請?zhí)碓O知府一員,名曰蜜山府。”(41)徐世昌: 《退耕堂政書》卷八《吉林增設府州縣員缺折》,文海出版社1968年版,第646頁。這一建議在次年正月即獲清廷批準,設立的密山府治所正設在招墾局舊址(今密山市知一鎮(zhèn))。
密山府設立之后,吉林省東北部的政區(qū)設置仍嫌稀疏。地方督撫官員仍籌劃在該地區(qū)繼續(xù)設置州縣,以進一步充實地方。循著這一發(fā)展趨勢,該地區(qū)在宣統(tǒng)年間又先后設立了虎林廳、饒河縣等政區(qū),并有擬設的寶清州、臨湖縣等。至宣統(tǒng)三年(1911),整個穆稜河流域設置的政區(qū)有東寧廳、穆稜縣、密山府、虎林廳。(42)另有從密山府東北境劃出設立的饒河縣,因不屬于穆稜河流域,未計入內(nèi)。這一過程的背后,是整個吉林省政區(qū)數(shù)量的快速增加。至清末,全省政區(qū)已增加到11府、1直隸廳、4廳、1直隸州、2州、18縣。(43)周振鶴主編,傅林祥、林涓、任玉雪、王衛(wèi)東著: 《中國行政區(qū)劃通史·清代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167頁。
地圖與歷史的關系一直是學界討論的熱點。作為史料的古地圖,其價值已被學界普遍認可,但不應僅限于此。作為固定載體存在的古地圖,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動態(tài)歷史過程的反映;作為靜態(tài)存在的古地圖,可視為動態(tài)歷史的特定時期斷面。若有足夠豐富的地圖資料,能夠獲取到成系列的靜態(tài)地圖斷面,再結(jié)合檔案、方志、文集等傳統(tǒng)文獻資料,就有可能更加清晰地復原出區(qū)域歷史發(fā)展的空間動態(tài)過程。近年來學界對古地圖的研究進展巨大,在研究方法和內(nèi)容上已不限于對圖幅內(nèi)容的考證(包括年代、作者、繪制方法、圖中地物及反映的具體歷史事件、收藏及流傳情況等),開始轉(zhuǎn)向更為綜合、多元的研究,“將地圖放置在其繪制的背景和文化中去看待,希望能將古地圖和地圖學史的研究與歷史學、文學、社會學、思想史、宗教等領域的研究結(jié)合起來”(44)這一觀點始于J.B.哈利和戴維·伍德沃德等主編的《地圖學史》叢書,詳參成一農(nóng): 《圖像如何入史——以中國古地圖為例》,《安徽史學》2020年第1期。。由此產(chǎn)生的研究路徑轉(zhuǎn)變以及多學科綜合研究正在成為學界共識,并已經(jīng)取得了相應成果(45)關于中國古地圖研究的相關成果,可參考孫靖國: 《20世紀以來的中國地圖史研究進展和幾點思考》,《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18年第4期;成一農(nóng): 《近70年來中國古地圖與地圖學史研究的主要進展》,《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9年第3輯。,顯示出相關研究的多樣性與豐富性,以及地圖研究的新興增長方向。
大規(guī)模的移民實邊與政區(qū)設置,是晚清東北地區(qū)歷史進程的兩個突出特點,以吉林為例,清末最后十年的政區(qū)設置速度,遠遠超過了此前二百余年,尤為突出的是體現(xiàn)了晚清邊疆危機下政區(qū)設置與內(nèi)地不同的特點,“蓋邊省與內(nèi)地情形不同,內(nèi)省重在治民,固以民戶之繁庶為準;邊地重在守土,應以地方之沖要為衡?!?46)《東三省總督錫良等奏吉省壤地遼闊治理難周請援江省成案添改民官酌裁旗缺折》,宣統(tǒng)元年閏二月十九日,吉林省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所: 《清代吉林檔案史料選編(上諭奏折)》,吉林省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所1981年版,第39頁。相對于內(nèi)地而言,邊疆地區(qū)各類文獻資料比較匱乏,地圖資料的挖掘與使用顯得更加重要。透過從康熙《皇輿全覽圖》(圖7)到民國初年《密山府圖》(圖8)等一系列古地圖的相關考察,基本可以還原清代吉林東部地區(qū)地物從模糊到清晰,政區(qū)從無到有的歷史發(fā)展進程,而德藏晚清《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正反映了清末從移民招墾到政區(qū)設置過程中的關鍵場景,為深刻理解這一歷史進程提供了極好的切入點。該圖對該地區(qū)的山川、河流湖泊、聚落、交通路線等情況進行了詳細的描繪,是現(xiàn)代測繪地圖出現(xiàn)前該地區(qū)最詳細的地圖之一,無疑具有重要的區(qū)域史料價值。晚清穆稜河流域的開發(fā),是在邊疆危機日益嚴重的前提下,以政府設局、招徠移民開墾的形式來實現(xiàn),圖中對這一情況也有相應描繪。在邊疆危機和移民實邊雙重因素的推動下,該地區(qū)迅速實現(xiàn)了由墾局向政區(qū)體制的轉(zhuǎn)變。這種轉(zhuǎn)變,是在《蜂蜜山招墾四至地圖》所繪發(fā)展態(tài)勢的基礎上完成的,也為該地區(qū)后續(xù)新政區(qū)設置與區(qū)域發(fā)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圖7 康熙《皇輿全覽圖》穆稜河附近情形
圖8 民國初年《密山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