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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本《淮南子》中“屬書”和“書論”兩種文本論析
——兼論《鴻烈》為《淮南內(nèi)》“書論”之名

2022-07-16 02:45:58
滁州學(xué)院學(xué)報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書論劉安淮南子

鄒 旻

今本《淮南子》有許多重復(fù)雜亂的地方,存在大量重文復(fù)義的現(xiàn)象。明顧起元《淮南鴻烈解輯略原敘》稱《淮南子》“時乎復(fù),時乎雜”[1]1508,明汪明際《淮南子刪評序》稱《淮南子》“一篇之中,每有駁雜,又有重復(fù)”[1]1518。形成這種駁雜重復(fù)現(xiàn)象的原因之一,是有注解闡釋的文字摻雜進了劉安原文。注文羼入的現(xiàn)象,古今學(xué)者已多有發(fā)現(xiàn),例如《泛論》“以《詩》《春秋》為古之道而貴之,又有未作《詩》《春秋》之時”句下劉家立注:“此由后人未曾細(xì)心尋繹,使注文羼入正文而不知,亦讀書之過也?!盵2]923《泛論》“周公事文王也”句下俞樾注:“‘恐失之’三字,高氏自解如不能勝之義。此三字誤入正文……”[2]924這些注解闡釋的文字羼入正文的情況,有一些在高誘注解《淮南子》時已經(jīng)存在了,所以高誘所看到的《淮南子》,已經(jīng)是一個注文原文相摻雜的文本。根據(jù)今本《淮南子·要略》中的文字,結(jié)合今本《淮南子》其他各篇的情況來判斷,今本《淮南子》中事實上同時存在著“屬書”和“書論”兩種文本,這兩種文本在寫作宗旨、篇目名稱和篇目數(shù)量上都有著明顯的區(qū)別;其中的“書論”文本,很可能就叫做《鴻烈》或《淮南鴻烈》。

一、《要略》中的兩種文本:“書論”與“屬書”的差異

今本《淮南子·要略》總論了全書的寫作主旨,并分別闡述了各篇的主要內(nèi)容和寫作主旨,同時通過與“太公之謀”等前代學(xué)說的對比,指出了這本書“不與世推移”的獨特價值。仔細(xì)分析起來,這里事實上包含了兩種文本的內(nèi)容。從開篇“夫作為書論者”到中篇“凡屬書者”之前,都是屬于“書論”文本的內(nèi)容;“凡屬書者”以后直到文章結(jié)束,是屬于“屬書”文本的內(nèi)容。這兩種文本的內(nèi)容,粗看起來大體相似,但仔細(xì)比較之后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還是存在著很大的區(qū)別。首先就是“書論”與“屬書”兩個用詞上的不同。

今本《淮南子·要略》開篇說“夫作為書論者,所以紀(jì)綱道德,經(jīng)緯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諸理。雖未能抽引玄妙之中才,繁然足以觀終始矣”[2]1437,其中用了“書論”一詞?!墩摵狻ψ鳌繁容^了“作”“述”“論”的概念,指出“作”是“造端更為,前始未有”[3]1181,“圣人作經(jīng),藝(賢)者傳記”[3]1177,“圣人作,賢者述”[3]1180,“論者,述之次也”[3]1180。“作”是發(fā)前人之未發(fā),“述”是傳習(xí)闡釋前人之作,而“論”又是對“述”的闡釋發(fā)揮?!墩摵狻ψ鳌酚终f“漢家極筆墨之林,書論之造,漢家尤多”[3]1182,可見“書論”一詞,指的是對前人之“述”的進一步辨明闡釋。對應(yīng)到《淮南子》這本書上,《淮南子》的理論根源是先秦道家思想,只能算作“述”?!稘h書·敘傳》說“故探篹前記,綴輯所聞,以述《漢書》”[4]4235,用的就是“述”這個詞。再向下一層,對于《淮南子》的闡釋,就只能稱為“書論”。所以《淮南子·要略》開篇所說的“夫作為書論者”,事實上指出了這一段相關(guān)文字是以“書論”的性質(zhì)存在的,不是《淮南子》原文。

今本《淮南子·要略》中篇的部分又有一句與開篇類似的話,說“凡屬書者,所以窺道開塞,庶后世使知舉錯取舍之宜適,外與物接而不眩,內(nèi)有以處神養(yǎng)氣,宴煬至和,而己自樂所受乎天地者也”[2]1453-1454,這里用的是“屬書”一詞?!稘h書·賈誼傳》說賈誼“以能誦詩屬文稱于郡中”[4]2221,《藝文類聚》卷四十六《職官部二》引作“以能誦詩屬書”[5],顏師古注《漢書》說“屬謂綴輯也,言其能為文也”[4]2221,可見“屬書”也就是連綴文字、著述寫作的意思,屬于《漢書·敘傳》所說的“故探篹前記,綴輯所聞,以述《漢書》”的“述”的層面,與“書論”有著明顯的區(qū)別。相對應(yīng)的,在今本《淮南子·要略》中,與“夫作為書論者”相連的文字中,有一句話是“故著二十篇”[2]1439,而與“凡屬書者”相連的一句話則是“故著書二十篇”[2]1454,兩句話差了一個“書”字?!皶摗辈皇恰皩贂?,所以不能說是“著書”,只能說是“著”。

其次,在總論寫作主旨時,這兩種文本也有著明顯的不同?!皶摗蔽谋究傉搶懽髦髦紩r說:“總要舉凡,而語不剖判純樸,靡散大宗,懼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也,故多為之辭,博為之說,又恐人之離本就末也。故言道而不言事,則無以與世浮沉;言事而不言道,則無以與化游息?!盵2]1438-1439這里包含了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說“總要舉凡”有“懼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的缺點,所以要“多為之辭,博為之說”;另一層意思是說“多為之辭,博為之說”有“恐人之離本就末”的缺點。兩層意思合在一起,是說“總要舉凡”與“博為之說”各有缺點,所以要既言“道”又言“事”。而“屬書”文本在總論寫作主旨時說:“欲強省其辭,覽總其要,弗曲行區(qū)入,則不足以窮道德之意。……今專言道,則無不在焉,然而能得本知末者,其唯圣人也。今學(xué)者無圣人之才,而不為詳說,則終身顛頓乎混溟之中,而不知覺寤乎昭明之術(shù)矣。”[2]1454這一段話的意思是說必須“詳說”才能“得本知末”,與“書論”文本總論寫作主旨相比,少了后一層的意思。而且不僅僅是少了一層意思那么簡單?!皩贂鄙倭艘粚右馑?,那么它“不為詳說”則不能“得本知末”的觀點,和“書論”“多為之辭,博為之說,又恐人之離本就末”的觀點,就完全對立了。所以從“書論”和“屬書”對寫作主旨的闡述上來看,這兩種文本也有很大區(qū)別。

綜合起來判斷,今本《淮南子·要略》中事實上包含了兩種文本的內(nèi)容,一種文本屬于“書論”,是對劉安原著的闡釋發(fā)揮;另一種文本則屬于“屬書”,是劉安的原著原文?!皶摗迸c后世常見的“注本”還有著區(qū)別。《文心雕龍·論說》:“圣哲彝訓(xùn)曰經(jīng),述經(jīng)敘理曰論?!首h者宜言,說者說語,傳者轉(zhuǎn)師,注者主解,贊者明意,評者平理,序者次事,引者胤辭:八名區(qū)分,一揆宗論。論也者,彌綸群言,而研精一理者也。”[6]也就是說,“書論”是綜合了“議”“說”“傳”“注”“贊”“評”“序”“引”等各種手段的一種形式,既有后世“注本”注解文字的功能,也有后世“注本”不具備的評價闡釋、傳習(xí)整理,乃至闡明寫作宗旨、在原文的基礎(chǔ)上加以發(fā)揮等作用。《尚書序》孔疏說:“鄭作《書論》,依《尚書緯》云:‘孔子求書,得黃帝玄孫帝魁之書,迄於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斷遠(yuǎn)取近,定可以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為《尚書》,十八篇為《中候》?!盵7]根據(jù)這條材料,鄭玄曾經(jīng)為《尚書》作過《書論》,并引《尚書緯》為證,發(fā)揮了“書論”的“引”的功能。《禮記正義》卷43《雜記下》:“云‘書說大行人之禮者名也’者,謂作此記之前,別有書論說大行人之禮,其篇名謂之《贊大行》?!盵8]根據(jù)這條材料,《禮記》也有人寫過“書論”性質(zhì)的文本來“論說大行人之禮”,發(fā)揮了“書論”闡釋評價的功能。今本《淮南子·要略》中的“書論”文本,對全書寫作宗旨作了闡釋,又對全書篇目作了歸納和整理,與《文心雕龍·論說》中提到的功能完全吻合,這也再一次說明了今本《淮南子》中的“書論”文本與“屬書”文本有所不同。

二、篇目的不同:今本《淮南子》篇目由“書論”作者凝練確定

今本《淮南子·要略》中的“書論”文本和“屬書”文本,都對全書的篇目作了闡述,二者之間既有相似之處,也有不同的地方,而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對篇目名稱的表述?!皶摗蔽谋居涗浟舜_定的篇目名稱:“故著二十篇,有《原道》,有《俶真》,有《天文》,有《墜形》,有《時則》,有《覽冥》,有《精神》,有《本經(jīng)》,有《主術(shù)》,有《繆稱》,有《齊俗》,有《道應(yīng)》,有《泛論》,有《詮言》,有《兵略》,有《說山》,有《說林》,有《人間》,有《修務(wù)》,有《泰族》也?!盵2]1439而“屬書”文本只是簡單陳述了全書各篇的寫作主旨,沒有確定的篇目名稱,其中有些篇目與“書論”文本中的篇目名稱可以在字面上嚴(yán)格對應(yīng)起來,而另外一些篇目則只能從意義的聯(lián)系上加以對應(yīng),這種意義上的聯(lián)系有一部分可以從字面上找到,另外一部分則體現(xiàn)在“書論”文本對于各篇寫作主旨的闡述中。為方便比較,現(xiàn)將兩種文本對于篇目的表述及其對應(yīng)關(guān)系列表如下:

表1

通過對照可以發(fā)現(xiàn),《俶真》《覽冥》《本經(jīng)》《主術(shù)》《繆稱》《說山》《說林》等7篇的篇名,在“屬書”文本沒有可以對應(yīng)的文字,只能從兩種文本對于寫作主旨的闡述中找到意義上的聯(lián)系;而《原道》《天文》《地形》《時則》《精神》《齊俗》《道應(yīng)》《兵略》等8篇的篇名,與“屬書”文本可以同時從字面和意義上找到聯(lián)系;《泛論》《詮言》《人間》《修務(wù)》等4篇的篇名,與“屬書”文本則有嚴(yán)格的字面對應(yīng)。“書論”文本所列的篇目名稱,除了《泛論》等4篇是截取“屬書”文本中的現(xiàn)成文字之外,其余都是從“屬書”文本相對應(yīng)的文字和意義中凝練而來。也就是說,今本《淮南子》的各篇篇目,是由“書論”作者在“屬書”文本的基礎(chǔ)上,經(jīng)過再次加工凝練而確定的。

“屬書”文本沒有篇目名稱的原因,可以從“屬書”文本和“書論”文本對于寫作主旨的闡述差異上略窺一斑?!皩贂蔽谋菊f:“凡屬書者,所以窺道開塞,庶后世使知舉錯取舍之宜適,外與物接而不眩,內(nèi)有以處神養(yǎng)氣,宴煬至和,而己自樂所受乎天地者也。”[2]1453-1454這一句話闡述的寫作主旨相對比較單純,就是為了說明“道”的道理,使“后世”可以“知舉錯取舍之宜適”,然后“而己自樂所受乎天地”。因為相對單純,所以可能對篇目名稱就沒什么要求。比較之下,“書論”文本對于寫作主旨的闡述則要宏偉得多:“夫作為書論者,所以紀(jì)綱道德,經(jīng)緯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諸理……”[2]1437既然要“紀(jì)綱道德,經(jīng)緯人事”,那就必須在文字上加以刻意經(jīng)營編排,這樣才有了今本《淮南子》的各篇篇目。“書論”文本總論寫作主旨時又說:“雖未能抽引玄妙之中才,繁然足以觀終始矣。”[2]1437這句話也值得注意。馬宗霍注說:“‘雖未能抽引玄妙之中才’,猶言未能于玄妙之中抽引其緒也。”[2]1437-1438“抽引其緒”,也就是經(jīng)營編排。雖然“書論”作者自謙“未能”,卻反映了他主觀上希望“抽引其緒”的寫作動機。這也是今本《淮南子》篇目名稱由“書論”作者加工凝練確定的一個佐證。

三、《泰族》的有無:《鴻烈》為《淮南內(nèi)》“書論”之名

通過今本《淮南子·要略》中“書論”文本和“屬書”文本關(guān)于篇目表述的比較,還可以發(fā)現(xiàn)一個重要的不同,那就是“書論”文本比“屬書”文本多了一篇《泰族》。“書論”文本闡述《泰族》一篇時說:“《泰族》者,橫八極,致高崇,上明三光,下和水土,經(jīng)古今之道,治倫理之序,總?cè)f方之指,而歸之一本,以經(jīng)緯治道,紀(jì)綱王事……故德形于內(nèi),治之大本,此《鴻烈》之《泰族》也。”對《泰族》推崇備至。今本《淮南子·泰族訓(xùn)》題下注說“泰言古今之道,萬物之指,族于一理,明其所謂也,故曰‘泰族’”,曾國藩注說“族,聚也,群道眾妙之所聚萃也。泰族者,聚而又聚者也”[2]1373,可見《泰族》的地位確實是與眾不同的,而且“此《鴻烈》之《泰族》也”的提法,也不見于其他各篇。既然《泰族》僅見于“書論”文本,而“書論”文本又明確指出《泰族》是《鴻烈》中的一篇,那么合理的推測必然是,這個“書論”的名字就叫《鴻烈》或《淮南鴻烈》。《泰族》為“書論”作者所作,而“書論”名叫《鴻烈》,所以要特別指出“此《鴻烈》之《泰族》也”,而且對《泰族》評價要明顯高于其他各篇。

據(jù)《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淮南王安……作為《內(nèi)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有《中篇》八卷”[4]2145。又據(jù)高誘《敘目》,“光祿大夫劉向校定撰具,名之《淮南》”[9]4,《漢書·藝文志》著錄《淮南內(nèi)》21篇、《淮南外》33篇[4]1741,根據(jù)這些材料,劉安原著一開始只是叫作《內(nèi)書》《外書》《中篇》,《淮南》是劉向整理校定時才確定的書名,又分為《淮南內(nèi)》《淮南外》。高誘《敘目》說“然其大較歸之于道,號曰鴻烈”[9]5,《西京雜記》說“淮南王安著《鴻烈》二十一篇。鴻,大也;烈,明也:言大明禮教。號為《淮南子》,一曰《劉安子》”[10],學(xué)者往往根據(jù)這些材料,認(rèn)為《淮南子》就是《鴻烈》,例如莊逵吉說“是《內(nèi)篇》一名《鴻烈》也”[11],馬慶洲說“現(xiàn)在所稱的《淮南子》一書,劉安自名為《鴻烈》”[12]16,于大成說“是此書在昔凡有三名:曰鴻烈,曰淮南子,曰劉安子”[13]。事實上,這種判斷是有問題的。漢代對于“名”“號”的辨析很嚴(yán)格,研究者首先應(yīng)該辨明究竟哪一個是“名”,哪一個是“號”,而不是輕易作出“《內(nèi)篇》一名《鴻烈》”這樣的判斷?!洞呵锓甭丁ど畈烀枴氛f:“治天下之端,在審辨大。辨大之端,在深察名號?!薄肮胖ト?,謞而效天地謂之號,鳴而施命謂之名?!薄懊娪谔?,號其大全?!薄懊谡妫瞧湔?,弗以為名。名者,圣人之所以真物也。名之為言真也?!盵14]“名”和“號”有著明顯區(qū)別。在這樣的知識背景下,一本書的“名”和“號”出現(xiàn)混淆的情況,應(yīng)該說不太可能。但高誘《敘目》說“號曰鴻烈”,《西京雜記》卻說“《鴻烈》……號為《淮南子》,一曰《劉安子》”,兩種說法互相矛盾。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混淆“名”“號”的現(xiàn)象,可能的原因就是,《西京雜記》作者看到的本子就叫《鴻烈》,又沒有仔細(xì)分辨,所以就記成了“淮南王安著《鴻烈》”。《蘇頌?;茨献宇}序》說集賢本卷末前賢記載“高題卷首,皆謂之‘鴻烈解經(jīng)’”[1]1503,說明高誘看到的本子也叫《鴻烈》,但他經(jīng)過研究,知道“光祿大夫劉向校定撰具,名之《淮南》”,所以判斷“號曰鴻烈”。這也可能是高誘在《敘目》里只說“而著此書”,卻不提書名的原因。事實上,高誘和《西京雜記》作者所看到的本子,已經(jīng)是一個“書論”與“屬書”相摻雜的文本,這個本子的名字就叫《鴻烈》或《淮南鴻烈》。《論衡·對作》說“《淮南書》言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3]1183,《呂氏春秋·功名》“功名之不可得逃”句下高誘注引《淮南記》[15],所謂《淮南書》《淮南記》,應(yīng)該也是這個“書論”與“屬書”相摻雜的文本。高誘等東漢學(xué)者不明就里,誤以為《淮南》與《鴻烈》一個是書名,一個是別號,于是就有了《淮南》號《鴻烈》,或《鴻烈》號《淮南》等種種說法。

高誘《敘目》說“鴻,大也;烈,明也,以為大明道之言也”,《西京雜記》也說“鴻,大也;烈,明也:言大明禮教?!薄按蟆焙汀懊鳌痹谶@里都用作動詞,后面要有動作施加的對象,所以高誘補了“道之言”三字,而《西京雜記》作者補了“禮教”二字。從這個角度來分析,單單以“鴻烈”二字給一本書命名,似乎不太合理,但作為一本“書論”,與原書名合在一起,就很恰當(dāng)了?!痘茨哮櫫摇?,就是“大明”《淮南》的意思,就是為《淮南》作注解闡釋?!稘h書·敘傳下》顏師古說:“自‘皇矣漢祖’以下諸敘,皆班固自論撰《漢書》意,此亦依放《史記》之?dāng)⒛慷J愤w則云為某事作某本紀(jì)、某列傳,班固謙,不言作而改言述,蓋避作者之謂圣,而取述者之謂明也?!盵4]4236“鴻烈”所包含的“大明”的含義,與“述者之謂明”的“明”是一樣的,都是闡釋說明的意思?!栋谆⑼ā氛f“號者,功之表也,所以表功明德”[16]。高誘《敘目》判斷《淮南》“號曰鴻烈”,可能也有這個“表功明德”方面的考慮。上文引《禮記正義》卷43《雜記下》“別有書論說大行人之禮,其篇名謂之《贊大行》”,“贊”的意思與“鴻烈”的意思也相近,說明在漢代以類似含義的詞語來命名書論,可能是一種較為普遍的做法。

四、篇目的數(shù)量:關(guān)于《鴻烈》作者時代的推測

“書論”文本說“故著二十篇”,列出的篇目從《原道》到《泰族》總共也正好20篇,如果再算上《要略》1篇,總數(shù)則是21篇;而“屬書”文本說“故著書二十篇”,相對應(yīng)的篇章從《原道》至《修務(wù)》共19篇,算上《要略》則是20篇。《漢書·藝文志》著錄《淮南內(nèi)》21篇,《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說“淮南王安……作為《內(nèi)書》二十一篇”,高誘《敘目》列出21卷篇名,《西京雜記》也說“淮南王安著《鴻烈》二十一篇”。如上所述,21篇的本子只能是算上《泰族》和《要略》的文本,而這個文本里明確記有“鴻烈”二字,這就和高誘《敘目》所說的“光祿大夫劉向校定撰具,名之《淮南》”矛盾了。如果劉向劉歆父子看到的是這個21篇的本子,那就用不著另外定名了,而班固寫《漢書》也不應(yīng)只記作《內(nèi)書》。這樣來看,《藝文志》和《淮南衡山濟北王傳》里的“二十一篇”,都是出自后人補改?!端囄闹尽酚种洝痘茨贤狻?3篇,而《淮南衡山濟北王傳》只說“《外書》甚眾”,高誘《敘目》則說“又有十九篇者,謂之《淮南外篇》”,《西京雜記》沒有提及《外書》或《外篇》,各家記載的《淮南外》篇目數(shù)各不相同。高誘肯定是讀過《漢書》的,他說的《淮南外篇》的數(shù)目,不應(yīng)與《藝文志》里的數(shù)目不同。綜合起來判斷,《藝文志》和《淮南衡山濟北王傳》所記載的篇目數(shù)并不可信,不論是劉向劉歆父子還是班固,看到的都應(yīng)是算上《要略》共20篇的劉安原著。

何寧在《俶真》“夫憂患之來攖人心也”句下注說“《淮南》一書,于時政多怨責(zé)之語,其詞急切”[2]153。的確,今本《淮南子》里有很多怨刺時弊的文字,多次用到“衰世”這個詞。這就帶來一個問題:劉安著書時西漢還遠(yuǎn)沒到衰落的時候,這個“衰世”從哪里來呢?《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說“初,安入朝,獻(xiàn)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而且當(dāng)時漢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4]2145,如果劉安真的一再在書里怨刺時弊,大談“衰世”,漢武帝怎么會“甚尊重之”,又對這本書“愛秘之”呢?合理的解釋就是,劉安原著其實就是象“屬書”文本闡述寫作宗旨時說的那樣,只有“窺道開塞”“而己自樂所受乎天地者也”的內(nèi)容,沒有怨刺時弊的文字。今本《淮南子》里怨刺時弊、指摘“衰世”的內(nèi)容,來自“書論”《鴻烈》。班固死于漢和帝永元四年(92年),他死的時候《漢書》還沒有完成,又由妹妹班昭補作《天文志》,全書才最后定稿。這樣粗略推算下來,《鴻烈》寫作時間的上限,最早應(yīng)該在班固死后,最遲應(yīng)該是在班昭死后。高誘《敘目》說“自誘之少,從故侍中、同縣盧君受其句讀,誦舉大義”[11]6,這個“盧君”指的是盧植,盧植又是馬融的學(xué)生,而馬融也曾傳習(xí)過《淮南》,他們見到的都是這個摻雜的《淮南鴻烈》本,所以《鴻烈》寫作時間的下限,應(yīng)該在馬融去世之前。班固死于漢和帝永元四年,班昭大約死于漢安帝元初四年(117年),馬融生于漢章帝建初四年(79年),死于漢桓帝延熹九年(166年)。班固死的時候馬融大約13歲,還沒有能力做研究,而班昭死的時候馬融正值40歲左右,已經(jīng)有學(xué)力來為《鴻烈》作注了。按照這樣推算,《鴻烈》的寫作時間,大致是在漢安帝元初四年班昭去世,至漢桓帝延熹九年馬融去世之間,距離東漢建立的年代——公元25年——大約100年左右?!而櫫摇分械摹八ナ馈保瑧?yīng)該是作者對于兩漢朝代更替期間社會動蕩的記憶與批判。

五、確定今本《淮南子》存在“屬書”和“書論”兩種文本的意義

在確定今本《淮南子》存在“屬書”和“書論”兩種文本以后,一些關(guān)于今本《淮南子》的疑問就迎刃而解了,例如上文討論的今本《淮南子》中有很多怨刺時弊的文字與劉安著書“上愛秘之”的矛盾,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今本《淮南子》有許多重文復(fù)義乃至雜亂斷續(xù)的情況,也是因為其中摻雜有“屬書”和“書論”兩種文本而造成的。楊雄《法言》說:“或曰:‘淮南、太史公者,其多知歟?曷其雜也?’曰:‘雜乎雜,人病以多知為雜,惟圣人為不雜。’”[1]1499意思是普通人覺得雜亂,但在圣人看來不覺得雜亂。高氏《子略》說“何其意之雜出,文之沿復(fù)也。……所謂蘇飛……諸人,各以才智辯謀,出奇馳雋,所以其書駁然不一”[1]1500,意思是說《淮南子》為蘇飛等謀士共同創(chuàng)作,所以雜亂。又有蘆泉劉氏說“右《淮南》一書乃全取《文子》而分析其言,雜以《呂氏春秋》《莊》《列》《鄧析》《慎子》《山海經(jīng)》《爾雅》諸書,及當(dāng)時所召賓客之言,故其文駁亂,序事自相舛錯”[1]1501,意思是說今本《淮南子》是采集諸子及當(dāng)時賓客的言語而成,所以雜亂。類似這樣的解釋,都是忽略了史書中所記載的劉安的文字能力。劉安“辯博善為文辭”,“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上”[4]2145,這樣的文字功底,不論是自己來寫還是編輯潤色門客作品,都絕不會弄成這樣一本復(fù)沓雜亂的作品,況且還是特地要獻(xiàn)給漢武帝看的。之所以出現(xiàn)今本這樣亂糟糟的樣子,就是因為其中堆疊了兩種文本,后世整理者不明原因,刪改時錯上加錯,于是越來越亂。

又有黃氏《日抄》說:“《淮南鴻烈》者,淮安王劉安以文辯致天下方術(shù)之士,會萃諸子,旁搜異聞以成之?!w天下類書之博者也?!盵1]1501把《淮南子》看作一本“類書”,是匯集“諸子”“異聞”寫成的。這也帶來一個問題,那就是劉安著書,真的原文不動引用了《莊子》《老子》《列子》乃至《呂氏春秋》這些書中的文句嗎?從今本《淮南子》來看,與諸家子書相重復(fù)的文字比比皆是,甚至有成段照搬的情況,這在其他秦漢子書中并不多見?!肚f子》《老子》《呂氏春秋》等書在劉安時代不難看到,劉安這樣照抄,難道不怕別人發(fā)現(xiàn),而對他“善為文辭”的名聲有所影響嗎?今本《淮南子》“大較歸之于道”,卻有多次引用《詩》《禮》《春秋》乃至《論語》等儒家經(jīng)典,以至于出現(xiàn)思想抵牾、自相矛盾的情況,這一現(xiàn)象被一些學(xué)者解釋為作者眾多、成書時間跨度大,甚至“是在批判地吸收”[12]24等原因。如前所述,劉安以文采聞名,不論是他自己來寫,還是匯編門客作品,都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樣明顯自相矛盾的寫法。合理的解釋還是,這些引用前代古籍的部分,可能是出自《鴻烈》文本。作為“書論”,多方求證廣征博引,乃至闡發(fā)與原書不同的見解,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可以說是必須的。以今本《淮南子》引《詩》為例,不算《要略》,《泰族》共提及11次,包括直接引用詩句6次,提及但沒有引用詩句5次;而1、3、4、5、6、11、12、15、17篇等9篇完全沒有提及,其余10篇共提及29次,包括直接引用詩句15次,提及但沒有引用詩句14次,平均每篇提及約3次。如果算上完全沒有提及的9篇,平均每篇才1.5次,與《泰族》相比完全不成比例?!短┳濉芬对姟芬黠@多于其他各篇,就是因為它是唯一一篇只屬于“書論”《鴻烈》的作品。這就從一個側(cè)面證明了廣泛引用前代古籍,可能是《鴻烈》的一個特點,而不是劉安原著的本來面目。

《淮南子》一書向來號稱難讀,文字重沓雜亂,文意斷續(xù)晦澀,又有自相抵牾、前后矛盾的情況,從古到今聚訟不斷,難以厘清。從《要略》中的文字可以判斷,今本《淮南子》中其實摻雜堆疊了“屬書”和“書論”兩種文本,這兩種文本交錯在一起,再加上流傳中出現(xiàn)的抄寫轉(zhuǎn)刻錯誤,最終導(dǎo)致了今本《淮南子》重文復(fù)義、雜亂難讀的面貌,并由此產(chǎn)生了一系列疑問。不僅是《要略》中的文字可以證明今本《淮南子》中存在兩種文本,如果仔細(xì)分析辨別今本《淮南子》其余各篇文字的話,也都可以發(fā)現(xiàn)兩種文本同時共存的痕跡,例如大意相同的段落一再出現(xiàn)、論證時邏輯思路發(fā)生偏離、理論體系發(fā)生變化、突然出現(xiàn)一些上文不曾提及的名詞概念、一些文字所表現(xiàn)出的思想與劉安及其時代明顯不符等等。關(guān)于古代典籍的一切學(xué)術(shù)研究,都是在文本整理的基礎(chǔ)上展開的。確定《鴻烈》為《淮南內(nèi)》“書論”之名,可以為進一步整理今本《淮南子》的文字奠定基礎(chǔ),也可以為嘗試解決《淮南子》研究中面臨的多個疑問尋找突破口,同時還可以為《淮南子》文學(xué)研究、思想研究等提供新的研究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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