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順峰
法律史作為法學與歷史學的交叉學科,自20 世紀初葉于中國學術場域誕生至今,有關其范式的討論從未間斷??傮w來看,主要圍繞如下三端展開:一是本體論問題,主要關注的是法律史研究中范式的有無判斷及類型劃分;二是知識論問題,主要聚焦的是法律史的知識生產、傳播與更新方式,對其范式形成有無作用與意義;三是技術論問題,主要探究的是法律史研究中每種范式對具體分析技術有無要求。如上爭論雖為學界理解法律史學科的性質提供了素材與經(jīng)驗,但法律史學科現(xiàn)已成為法學“邊緣學科”的事實,卻要求我們須在此基礎上思考如何才能讓法律史走出困境。筆者擬自法律史研究旨趣的法理論證、法律史敘事的法理修復及“法理學化”的法律史研究三個層面展開探究。
關于“中國學術場域的法律史研究有沒有范式”,學界雖存在爭論,但大多學者還是持肯定態(tài)度。不過,這些秉持肯定態(tài)度的學者,對法律史研究范式的本質理解卻存在明顯差異。究其原因,主要源于其不同研究旨趣與研究目的。以百年來中國學術場域的法律史研究為對象,如果從法理學視角來審視,在不同歷史時段,基于經(jīng)濟、社會、文化等特殊性,法律史的法理學研究旨趣大致有三方面。
中國法學界對外國法的集中關注,大概始于20 世紀初葉的清末變法修律運動。在修律過程中,圍繞外國傳統(tǒng)法制可否具有可移植性,以張之洞為代表的禮教派與以沈家本為代表的法理派之間展開了激烈爭論。面對禮教派的批判,沈家本借用西方傳統(tǒng)“社會學法學”分析框架,認為“竊思法律之為用,宜隨時運而轉移,未可膠柱而鼓瑟”,強調法律不是一成不變的,因此,不但需因應時勢發(fā)展而做相應變動,其間還要兼顧中國傳統(tǒng)法律文明的內在法理邏輯。其有關傳統(tǒng)中國法律史問題的法理學論證,卻為后世學者理解與分析傳統(tǒng)法問題提供了新視角。
21 世紀初,國內法學界發(fā)生的有關“本土傳統(tǒng)法律資源”與“外國傳統(tǒng)法律資源”孰優(yōu)孰劣的討論,是對法律史問題法理學分析邏輯的充分展示。“本土傳統(tǒng)法律資源”與“外國傳統(tǒng)法律資源”的各方支持者,不論爭論目的為何,但關注的核心是“可否借鑒”。如果從法律史的法理學分析邏輯出發(fā),闡釋中國傳統(tǒng)法制是否具有可借鑒性的問題實質,以及分析中國傳統(tǒng)法制是否具有可借鑒性的問題依據(jù),可能就會獲得不一樣的認識。以“法律資源本土論”“民間法論”“習慣法論”等為例,雖然其都堅持認為,傳統(tǒng)法制是中國當代法制/法治建設的“先驗出發(fā)點”,但“法律資源本土論”更為強調的是“現(xiàn)代法—傳統(tǒng)法”框架的穩(wěn)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