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添
我開始端詳一只被烤焦的螞蟻
它四面焦黃,被烈火一噴
膝狀觸角立馬蜷縮,貼近嘴巴
而它那五條變形的腿呈防御狀
還有一條被擱置在慌亂之神下巴
的可憐蟲被同伴啃噬殆盡
一塊蜜糖,竟流出了淙淙黃河
你可能不知道它還有一個文雅的名字
玄駒,霸氣側漏的旁名。中藥的佐證
但此時談論死亡是缺乏意義的
就像要求一個無本意的兇手給出
害你的理由,無非是嫉妒與仇怨
我且不配為它悼念,此刻
世界無數(shù)個角落,無數(shù)個生命
在誕生,逝去,在奄奄一息
乃至發(fā)光發(fā)亮,呵——我這悲慘兄弟
幸福之家,狂悖之族,都歸功于
我這亡命之徒暴起殘害的無辜命案
不然就在今晚把我抬進
你們的密謀之地,墻之建筑王國
充當只會喊崇拜與食物的王
把我捧高把我當作供奉之神
澆灌那隱秘之處綻放的生命之花
疾病和災厄降臨的時候,它所伴生的
從來都不僅僅是某種直白的陳述
輾轉迂回的隱秘像石頭深處爆裂的結晶
他有給過提示,而且不止一次
發(fā)膚,神色,精力,以及愛一個人的
忍耐度都將告訴你人之空瓶還剩多少
枝連太陽都不忍卒讀的鮮花
只因它是那白色火焰的助燃品
某個階段給予痛苦和狂歡的催促劑
你且顧不及攬收、記錄、悉心挑選
“從末流處分形,百般折磨又回到原地”
鯰魚愛好者草草收兵,擱淺念頭
請不要過分期待我,渴望我,透支我
我所筑夢之高樓將等同于海綿的深度
一點點往內(nèi)部獻禮的都是心甘情愿的苦汁
“君子為何總是彬彬有禮”,伯虎,山伯
聰慧的人總是妄想從外物獲得品質(zhì)、思想
想通過贊揚一座暗藏翡翠的舊色火山
贊揚自己源源不絕的雄心與大志
可一切對比,進階,戰(zhàn)爭
從來都不僅僅是某種夸大的實證
要讓一只飛蟻滾進火堆,只因他們以為是光,一個路口的遠方
窗外的雨淋不進我憂愁的心
好事都在煙塵里 看似滾燙
卻始終不如瀝過火山口的春風
羊胎脫落,楓葉坐偏了山路
寫你之名,總是繞不過關口
幾次輕盈,仍難以垂釣光景
莫不是心中泛起了愛意
像一個靈草珀墜入了湖心
就此隔山海,對坐明月
秋色以灑脫為由巡視人間
蟬蛻,帽衫,絲霧
我抱以自由 平等和灑脫
投影下的草白是魚肚翻空后的天際
我愛這人間看不完的山色
愛這馬克杯掉落的破碎聲
愛這藍色,海洋,漂泊者
暮色里趕著羊群告別草野
以日食之名吞吐悲傷
我愛你 卻未名其詞
馬蹄嗒嗒,我拂秋風
秋風拂我。黑色滿目
有人彈破了夕陽的面紗,越海過境
陽臺的鳳尾蝶落在雜志老書皮上
舊事一堆,洗臉巾更是悲喜交加
它披上了我夢中港灣的灰色衣袍
預言家。穿透我冗雜晦暗的湖泊
像清晨冰泮發(fā)蟄后的新來假象
船欲靠岸,大海卻要極力挽留
對于一些證據(jù)確鑿的案件
人群的悲傷并不能深刻入骨
傳信者在門前是否保持理性
同情心,悲憫心,善惡意
菩薩念夠了經(jīng)文。是否會
閉目塞聽 莫不是香火如常
對于那只頻繁向我挑釁的鳳尾蝶
我視若無物。它是一只
穿緊新衣的變色龍
舊港新停
約莫是孤獨者發(fā)來的求證
我把發(fā)夾當作來日的婚紗伴禮
我常常與烏云席地而坐,它們散漫在上
而我擁坐著草地,耳邊還掛著風鈴
南方來了信。是場脾氣急躁的雨
一如往?;没倥藲q的臉龐
五月,不必拿來雷電當作預警
抬頭看天,這自成一派的壓迫
吹動發(fā)絲就能給萬物帶來如釋重負的期許
風不過是偷偷加了些力氣,雨便左右漂移
由遠及近,我的心跳也隨之加速
不同于愛一個人的深思遠慮,細節(jié)到毛孔
嘀嗒……穿行在樹冠、心蕊、耳環(huán)、車窗
聽來一場初夏的雨,時而溫柔,時而匆匆
像是微醺的精靈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
情緒還未上頭 心已悶熱叢生
我想有些雨本身就是一場視聽盛宴
從點到片,乃至覆蓋整個天幕
都能掖藏起雨落萬物的空靈之音
而每一滴雨落下
都以萬鈞之力炸裂而開,給燥熱的大地
給天上密布的小兵寬衣解帶
它們散開,它們匯聚,從無具體的規(guī)律
難道失落和憂傷也要分場合嗎
終歸是外物的雨勢它分不清人群和時節(jié)
要么冷人骨頭,要么憐人面容
在小縣城里,深夜的雨是一道清醒劑
洗刷著拐向彎彎繞繞的巷陌
今夜我便驚慌地宣布
沒有一條街道不存在坑洼的泥潭
沒有一條街道缺乏憔悴落寞之徒
就讓雨穿過稀疏的葉叢、建筑、云朵
突降每一種簡單的情緒。獨自走在雨中
通話是未知名的空號,或許早些年
已有人搶占了他們最重要的位置
伴著墻根走,醉是一種藝術。問路要買煙
也許是外地的旅人,也許是不愿清醒的求生者
買上生活不盡如人意的煙頭就在雨中
還有發(fā)問的時候——你會和他親熱嗎
就算下著雨,四處還有不懷好意的眼神
兩人相擁,或許也是不可告人的常態(tài)和禮貌
奔波途中有送海鮮的小哥,有滴滴司機
有我那沉默且寡言的兄弟
他們都不需要雨水的猜測
就像生活不需要苦難的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