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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訪客

2022-11-18 11:28王安林
小說林 2022年5期
關(guān)鍵詞:云龍師傅

■王安林

“是沈林霞的電話,”我從書房出來,一只手還拿著手機(jī),另外一只手端著茶杯,“怎么會是她的電話,我是說沈林霞,你說她怎么會給我打電話。”我將茶杯放在妻子吳紅的前面,那是一張樣式古老的茶幾,顏色暗淡,是那種栗殼色,像一個故作深沉的男人蹲在那兒思考問題?,F(xiàn)在,我和它坐在了一起。茶幾四周是密羅紋路的裝飾,但桌面卻鏤空了,鑲嵌著玻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幾個精致的包裝盒,有圓的有方的,甚至還有梯形的。我想象著在以往的某些日子里面,來客們提著它們來訪。以前里面裝的是茶葉或者月餅,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改變了內(nèi)容。“也許是空著的,”我盯著那些包裝盒沉思,“就算是空著的,也算是改變了內(nèi)容?!蔽疫@么想著,于是就放心了。

“哪個沈林霞?”妻子吳紅在看電視。她的面前攤著一個精裝的硬面筆記本,本子上印著某某對外貿(mào)易局的字樣。現(xiàn)在這個部門已經(jīng)改成商務(wù)局,外貿(mào)內(nèi)貿(mào)全都合在了一起。不過,不管叫什么,她工作一直認(rèn)真、負(fù)責(zé),這些本子是對她長年工作態(tài)度的最好佐證。有一陣子,她管理著全市外商投資企業(yè),權(quán)力大得讓我擔(dān)心。她隨便簽個字,企業(yè)進(jìn)口的轎車就可以免稅。當(dāng)然,不只是轎車。那段時間里面,我們家總是有人光顧。來客總是要帶禮物的。幸好這樣的日子沒有一直延續(xù)。此刻,她本子邊上放著幾種顏色不同的水筆,“你是說她,她不是和她男友去新加坡了?!?/p>

“男友?”我發(fā)現(xiàn)吳紅的眼睛沒有離開電視,上面在播一檔烹飪節(jié)目,她很認(rèn)真地將手上的藍(lán)色水筆換成紅色的,說明這道菜的制作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步驟,“我說的是沈林霞,你們應(yīng)該見過面。”

“也許吧,”吳紅根本就沒有進(jìn)入我的思路,“原來魚是這樣將骨頭取下來的,有意思,”她很快樂,覺得自己終于有了重大的發(fā)現(xiàn)。她欠了欠屁股,不是因為坐得不舒服,而是想讓身上的睡袍寬松一點。人快樂的時候,身上的肌肉也會有一種放松的要求,我感覺到那件褪了色的粉紅色睡袍里面的身體松懈下來,像融化了的冰淇淋,我甚至想用手去接一下。時間真的是個魔法師,我想起有一次回家,看到電梯間出來兩個中年男人,他們拎著包,其中一個手上拿著一張表格。他拍打著這張表格對邊上的同伴說:“我真的好緊張,剛才看吳處長那樣子,她拿著筆就這么沉思著?!蓖樗坪跏窃诎参克骸暗K于還是下筆了?!薄澳桥司褪莻€巫婆,我再也不想見到她?!?/p>

“你剛才是說我們見過?”吳紅好像是緩過神來了,她放下手上的紅色水筆,認(rèn)真地回憶,“是在亞明女兒的婚禮上么?那個女人硬要將她得到的喜蛋塞給你,你堅決不要,你們就在那么多賓客前面推來搡去?!?/p>

“那是小敏,我小時候的鄰居。她家開了一家打鐵鋪,她父親總是左手鐵錘右手火鉗,那些鐵塊在他的錘子下面變成鐮刀、斧子、鋤頭,還有炒菜的鏟子。很奇妙。我只要不上學(xué),就會在那個火爐邊上轉(zhuǎn)悠,我會幫著小敏一起拉風(fēng)箱倒茶水,就算是悶熱的夏天我也不離開。我想讓他幫我打一把大刀,像關(guān)公使的那種大刀。”說到這兒,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有一次,他上廁所去了,我偷偷地用火鉗夾起他埋在火爐里面的鐵塊,被燒紅了的鐵塊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我想學(xué)著他的樣子為自己打一把大刀,小敏過來想幫忙,但她個子太矮了,我?guī)缀醵紱]有發(fā)現(xiàn),那把火鉗劃過她的額頭,我只聽到有什么東西發(fā)出嗞嗞的聲音———”

“啊!你是將她的頭皮燙著了。”吳紅大聲地叫起來。

“差一點點,”我似乎看到那把火鉗冒著青煙,發(fā)出嗞嗞的聲音。我聞到了毛發(fā)燒焦的氣味。

“還算幸運(yùn),你燙焦的只是頭發(fā),頭發(fā)會長回來,如果你將一個女孩的臉燙傷了,那你就真的是毀了她的一輩子?!眳羌t想了想,“也許你就得娶她為妻,不要說是臉上,一個女孩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讓你弄上傷疤,都是無法容忍的?!眳羌t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好像是在證明自己的身體上是沒有傷疤的。

“但那個女人真的是小敏,打電話的是沈林霞?!?/p>

“有什么不一樣么?”

我想,真的沒什么不一樣。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我和小敏舉行過一種儀式。早些日子在一個公交車站,我們一起在候車。我一直沒有認(rèn)出來。后來是因為坐在了一起,兩個人都感到意外。我似乎就聞到了一種毛發(fā)燒焦的氣味從她的頭發(fā)上飄過來,這種氣味讓我回到那個午后,外面街道上的石板路白晃晃地反著光,我們隱藏在鋪子里面的暗黑中,爐火一閃一閃地照亮我們的臉,我們一起在玩一種游戲。我先將小敏父親打好的鐵器擺放成各種不同的圖案。我似乎看到小敏的父親笑著對我們說,這么小就想拜堂成親。邊上的爐火把我和小敏的臉照得通紅。

“也許你們真的是沒見過面。我都快三十年沒見到她了?!蔽艺f的當(dāng)然不是小敏。三十年不是一個準(zhǔn)確的數(shù)字,我和小敏的童年對于吳紅來說更加遙遠(yuǎn)。如果我不去外地上大學(xué),一直待在那條小巷里面,街坊鄰居會每天為我們做媒。說不定我們真的會成親。我想為吳紅找到一個準(zhǔn)確的時間坐標(biāo)。比如我們共同知道的一個地方,共同認(rèn)識的一個人?!皩α耍瑏喢?,李亞明,她和李亞明處過對象。”我似乎是為自己洗清了嫌疑。

“你是說李亞明,”吳紅警惕地打量了一眼我,“那她應(yīng)該給李亞明打電話,或者是給云龍。”

“她是給云龍打電話了,我的電話就是云龍告訴她的,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找到我。”我的口氣里面流露出對云龍的不滿,“他就是愛管閑事,在工廠時就那樣。很多事情都是他惹的?!蔽也⒉辉敢鈱⒁郧暗氖虑檎f得多么詳細(xì),我攤開手說,“現(xiàn)在怎么辦,她說要過來。馬上就過來?!?/p>

我們決定要搞一次聚餐。是李亞明提議的。除了我、尚云龍,還有一個楊曉天。本來是沒有楊曉天的。我們?nèi)齻€人在工廠中屬于特別出眾的年輕人。楊曉天算不上,他只是和李亞明走得比較近。李亞明提議時,楊曉天剛好在他宿舍玩。我們商量的時候,楊曉天不斷地插嘴。說到一些麻煩的雜事時,他總是非常積極地說讓他來,這樣也就算上了他。但尚云龍好像不樂意,他說了很多刁難的話,但楊曉天仍然非常爽快地應(yīng)承了。

楊曉天買回來兩只雞。當(dāng)楊曉天將雞從纖維袋里面拿出來時,我們?nèi)粐樦?。是兩只大公雞。楊曉天個子矮小,眼睛也很小。兩只大公雞的腳和翅膀是用草繩捆綁著的,但蹲在他前面眼珠仍亮得嚇人,像是他的兩個衛(wèi)兵。尚云龍有點生氣了:“誰讓你買這么大的雞?你買的不是雞,是牛?!?/p>

楊曉天說話的聲音很慢:“你不是說買最大的,我昨天晚上幾乎就沒睡。你說這次她要來。她要來我當(dāng)然不能怠慢。煤爐子我也搬來了,是向門房借的。我一直在盤算究竟怎樣才能夠買到最大最好的雞。我想,我得去郊外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路雖然遠(yuǎn),但一定比普通菜場里面的好。早上天沒亮我就去了。”我看他的眼睛,還真的像整個晚上沒睡的樣子。他的眼睛太小了,說話時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睜著。

“笨蛋!”我也不滿意,盡管我什么也沒干。我一直在玩著那只牛皮籃球,眼睛老是往樓下的球場看。球場上只有一個孩子拿著一個小皮球在投籃,但怎么也投不進(jìn)去。這讓我很著急。我在等待另外一個班的工人們下班,那樣,就可以打比賽了,人如果足夠,就打全場,如果不夠,那就打半場。實際上,我的球技遠(yuǎn)不如李亞明,但球癮卻比李亞明大?,F(xiàn)在,我覺得楊曉天比球場上的小孩還笨:“買這么大的雞不是添麻煩么,到哪兒去找這么大的鍋?再說,要將這么大的雞煮爛,得花多少時間?”

楊嘵天的眼睛雖然小,但他盡量地在眨巴,他要讓我們覺得他一直在想辦法:“我去去就來?!笨磥硭娴氖窍氲睫k法了。他敏捷地轉(zhuǎn)身,一下子就不見了。一直沒說話的李亞明這時開口了:“不管什么組織團(tuán)體,總有核心和外圍,你們看廠里面有書記、副書記還有組織委員、宣傳委員,這就是核心,什么廠長、副廠長、工程師都得聽他們的,更不要說那些車間主任,但外圍還有班組長,再外面才是我們這些工人。我們打籃球也一樣,”他好像是專門對著我說,“你知道,上場的是五個人,但一支隊伍要十二個人?!?/p>

“那是替補(bǔ)。我們都叫他們是板凳隊員。”我不以為然地說,“那就讓他當(dāng)板凳吧?!蔽也辉诤?。但我的話似乎就決定了楊曉天的加入。

楊曉天回來了。大家都沒有看到他的臉,他的頭上頂著一只碩大的鋁鍋,幾乎只看到他的兩條腿。鋁鍋的底一片漆黑,要不是他的兩只手分別抓著鋁鍋的兩只耳朵,你不會覺得這下面有人。

“這是食堂的大鋁鍋,”尚云龍叫起來,“你是怎么拿出來的?”

“我和老朱頭說了,”楊曉天從鋁鍋里面露出他的臉,聲音含混不清,原來他的嘴巴上還咬著一把菜刀,他將鍋放在地上,然后將嘴上咬的那把刀像吐口水一樣吐在鍋里面。刀掉在鍋里面發(fā)出很大的一種聲音。大家覺得那種聲音好像是從楊曉天身上發(fā)出來的,顯得那么理直氣壯?!拔液屠现祛^說我們要燉雞,需要很大的鍋,他二話沒說就將這個給我了?!?/p>

我和尚云龍都露出懷疑的眼光。李亞明說:“你說我們,這我們都是誰?”

“我說了大家的名字?!睏顣蕴觳⒉幌朐谶@個問題上糾纏。邊上的兩只大公雞很配合地叫起來,聲音洪亮,估計是剛才那把刀與鋁鍋發(fā)出的聲音刺激了它們。楊曉天說:“我們該動手了。”我們?nèi)齻€人齊刷刷地盯著他,好像三個新兵對著行刑隊長,誰都不愿意去執(zhí)行命令。

“太大了,太大了,”我坐著沒動,只是不斷地重復(fù)著,“誰殺過這么大的雞?”我說,“你們知道,我連你們用彈弓打下的麻雀都不敢去撿?!?/p>

尚云龍走到兩只雞的邊上比量了一下,馬上就退回來了。他說:“我們這不是在殺雞,是在宰牛?!边@是他第二次將兩只雞比喻成牛。他還用眼角瞄了一眼我,像是在與我打暗號,以達(dá)成某種默契。

李亞明也站起來了。他走到后窗朝外面看了一眼。后窗外面是造房時劈開的山崖,隔著有一米多的距離。他回過頭說:“誰買的雞,就讓誰來殺。曉天,你來吧,也不是什么特別難的事,你就在這兒殺吧,將它們的脖子一抹,往這下面一扔,等會兒我們下去撿就好了?!?/p>

楊曉天很勇敢地去鍋里面拿起那把刀。他估計也沒有殺過這么大的雞,心里面有點兒沒底。他將雞抓在手上時,雞與楊曉天似乎已經(jīng)有了某種默契,并不掙扎。那把刀是輕輕地從雞的脖子上劃過的,當(dāng)楊曉天將雞扔出窗口時,我看到他似乎還做了個祈禱的動作。

我看到樓下球場已經(jīng)有些熱鬧起來,兩邊的籃架下都散落著一些穿球衣的青年。還不斷地有人加入進(jìn)來。先到的往往會禮貌地將手中的球傳給剛剛進(jìn)場的,新到的會理所當(dāng)然地接過去,運(yùn)幾下球,起跳、投籃。如果進(jìn)了,會有喝彩;如果沒進(jìn),也很正常。那個小孩早已經(jīng)被擠出球場。我有些迫不及待,對李亞明說:“他們都在等我們了?!崩顏喢鞒懊娲皯粝旅娴那驁隹戳艘谎?,點點頭。

我們四個人是一起下樓的。我拿著籃球與李亞明往樓前面的球場走去,而尚云龍與楊曉天往樓后面去撿那兩只雞。

我站在陽臺上,透過窗玻璃,看到一個類似于沈林霞的女人從遠(yuǎn)處走來。她走走停停,不時地會抬頭往上面看。特別是她仰起臉時,我會看到她有點翹起來的上嘴唇,左邊嘴角稍稍下來一點兒有一顆黑痣。怎么可能?這么想著的我會不由自主地將身子往里面縮,好像是怕她發(fā)現(xiàn)。而我知道,此時最應(yīng)該做的是打開窗戶,然后,對著下面那個女人打招呼。

“是她么?”吳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我的邊上。她提早換好了衣服。陽臺是朝東的,太陽已經(jīng)落到了另外一面,我知道我們兩個人的臉都會因為失去光線而暗淡,樓下的人不一定能看清這些沒有光線的臉?!盀槭裁床唤幸宦?,你確定她會找到?”

我看著她從我們這幢樓的盡頭彎過去。我看了吳紅一眼:“你覺得應(yīng)該叫嗎?”吳紅朝著樓下看去,樓層有點高。她嗓門很好,喜歡唱歌。去歌廳唱歌,她可以一直不歇?dú)獾爻氯?,高興的時候會扔開麥克風(fēng)。所以,她覺得是沒有問題的。但她笑了笑,應(yīng)該是覺得不妥。但她還沒有尋思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

“我沒有看清楚,但看樣子與李亞明不是很搭?!彼氐娇蛷d的電視前面,那些筆記本與水筆已經(jīng)收起來了。水果也放上了。吳紅在原來攤著筆記本的地方攤開了一本書。一本叫《品質(zhì)》的時尚雜志,是春節(jié)女兒回家時落下的。書的裝幀漂亮、精致,只是與下面略顯古舊的茶幾有些反差。

“李亞明很穩(wěn)重,是不是與他當(dāng)了那么多年局長有關(guān)?去年我們幾家一起去三亞,他話不多,但總是說在點子上,而且特別會關(guān)心人,倒是他的妻子話里話外總透著點什么?!眳羌t似乎是在解釋她剛才所說的話。

“他年輕時就這樣,比我們都老成持重。我在當(dāng)時叫發(fā)電廠,后來叫電力公司,再后來叫供電局。名稱不一樣,聽起來感覺也不一樣,發(fā)電廠時所有人都認(rèn)為自己是工人,換成電力公司就覺得像是在做生意,叫供電局后怎么聽都是個衙門?!?/p>

“亞明倒沒什么架子。像供電局這樣的部門,不要說局長,就是一般的職員,平時也都是拿臉色給人看的,”吳紅正說著,門鈴就響起來了。我站起來去開門,吳紅追在后面,堅持著將話說完,“就是那些抄電表的都牛得不得了,好像他們抄的不是電表,而是閻王爺?shù)拿??!?/p>

沈林霞穿了條綠色的裙子,能聞到她身上某種香水的味道。她一直喜歡綠色的服飾,我這么想著,并沒有任何意外。意外的是沈林霞的手上拿著一本書。當(dāng)然,她還背了一個包,也是綠色的,是那種深色的墨綠。她笑著與吳紅打招呼,好像一直來就認(rèn)識。吳紅也一起笑著。兩個女人就勾肩搭背地往客廳走去。

兩個女人理所當(dāng)然地坐到中間的沙發(fā)上。沙發(fā)很大,沈林霞將那只包放在沙發(fā)的一端,但她的手上仍然拿著那本書。書很薄,顏色已經(jīng)泛黃,邊角都打卷了,應(yīng)該被很多人翻閱過,顯得皺巴巴的。她將書卷起來握著,不認(rèn)真看,以為她手上是拿著一種小吃。

我在沈林霞邊上選了一把單人沙發(fā)坐下,耐心地等待兩個女人將該說的話說完。先是對對方身材、皮膚以及氣質(zhì)的恭維,這些都是看得到的。接下來應(yīng)該進(jìn)入更加深入的交流,比如家庭成員、事業(yè)、財富與感情。雖然兩個人從來就沒有見過面,但就像在寂寞的長途列車上碰上一個可以聊天的旅伴。當(dāng)然是有主次的。沈林霞主講,吳紅盡管很想說,但會適當(dāng)?shù)乜刂谱约旱陌l(fā)言。她知道這不是在歌廳。然而,她更知道的是應(yīng)該讓客人先盡興。

“我很早就想來找你們的,但你們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走的時候只知道你去政府部門任職了,沒有人知道準(zhǔn)確的地方。”

“是地方檢察院。”我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但后來我又去了其他地方?!?/p>

“對,想起來了,是叫檢察院,聽起來很嚴(yán)肅的地方。他們說起你,都是小心翼翼,就像是站在公堂上。”

“我只是在辦公室當(dāng)秘書,從來就沒有上過法庭?!蔽艺f。我不知道我離開之后的那些日子里面,電廠的人們是怎么議論我的。是啊,我在檢察院那么多日子,從來就沒有哪個人到檢察院找過我。

“人生就是這樣,想見面的人總是陰差陽錯地見不著,而不想見面的又天天在你面前出現(xiàn)。”她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你的電話,也無法知道你的地址。估計你也不知道,在這期間,我生了一場大病,所有人都認(rèn)為我是好不了的。我的頭發(fā)全掉了,不過,很有意思,掉頭發(fā)時,先掉落的是那些白發(fā),等白發(fā)掉完了才開始掉黑發(fā)。后來,病好了,開始長頭發(fā),長出來的也全是黑發(fā),但現(xiàn)在你們看,又有許多白發(fā)了。”她撩開自己的頭發(fā),讓吳紅看。吳紅沒有興趣。我也覺得眼前的頭發(fā)與常人的并沒有區(qū)別,這讓沈林霞的說法喪失了重要的依據(jù)。但沈林霞一點兒也不在乎。

“這場大病讓我相信命了?!?/p>

“你吃素了,”吳紅表現(xiàn)出驚訝,“有過儀式么?”吳紅應(yīng)該是想起信奉了佛教的老母親,每天拿著一串佛珠坐在佛像前面。而我想起了童年時舉行過的那種儀式。

“你是有宗教信仰了?”我想起了“皈依”這個詞,想起那么多名人放下榮華富貴走進(jìn)另外一個世界。我笑著說,“當(dāng)年,大街上一個要飯的突然拉住你,說你面相不好,嘴角左下方的那顆黑痣勾上了六月的大水,這個月要犯水暈?!?/p>

“不是要飯的,是算命看相的。”

“就算是算命看相的吧?!蔽也]有諷刺的意思,“我一直在想,我們那么多人一起結(jié)伴走的,那個要飯的為什么就拉住了你?”

“為什么?”

我看到沈林霞的手上還握著那本書?!敖裉斐鲩T你翻過黃歷了吧?”我錯開話題。

“早幾天就要來的,但這個星期也就是今天可以出門,”她的語氣沒有那么虔誠,“我本來可以早點兒來的,但我得去看貓師傅,她病了?!彼龑羌t笑笑,“是我的師傅,她姓毛,但樣子長得太像一只貓了,我們都叫她貓師傅。你沒見過她,要是你見到也會這么叫的。也許你覺得她更像一只貓頭鷹。她戴了一副眼鏡,下巴很寬,那地方總覺得有許多肉在往下墜。她個子高大。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面對的是一個男人。那時我才幾歲,小姑娘誰不喜歡漂亮?她們的師傅都很漂亮,二班的羅娟,三班的素梅,都好看,特別是四班的王芳,長得就像畫上的電影演員。她以前真的是演戲的,在越劇團(tuán)里面演小生。我太喜歡她了。但我們一班的毛師傅卻像個男人。而且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男人?!彼_始把語氣放得沉重,“我一直不知道她生病了,沒人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她以前雖然對我不友好,總是對我的個人生活指指點點,但畢竟是我的師傅。”

“師傅么,誰沒受過師傅的委屈?!眳羌t覺得自己也是當(dāng)過工人的,“我以前做的是車工,我的師傅不是像個男的,他就是個男的,但個子不高,而且特別的瘦,”她也想找一只動物來比喻,“你會覺得他像一只猴子?!彼犬嬃藥紫拢珜ψ约旱谋扔鞑]有信心,“實際上我的個子更矮,車床開動起來時,那些滾燙的鐵屑飛濺出來,會直接鉆進(jìn)你的衣領(lǐng),沾在你的胸脯上。我忍著,但師傅說不能忍。我難道還能讓他來幫我去掉那些鐵屑?這樣會讓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一個姑娘家的名聲也就敗壞了。”

我似乎看到了吳紅所說的那個車間,那臺機(jī)床,那個男師傅。我沒有繼續(xù)往深處想。

“你是去看毛師傅了?”我并不想讓她們在某些事件上達(dá)成一致的看法。我似乎又聞到了那種毛發(fā)燒焦的氣味。我在想?yún)羌t說的名聲,那是我不知道的那些往事。但沈林霞所說的毛師傅我是知道的,她真的像一只貓頭鷹。她并不近視但戴著一副眼鏡。她的眼睛躲在眼鏡后面變得神秘莫測。她手下有好幾個女徒弟。不知道為什么,她特別不喜歡沈林霞,也許是因為沈林霞太漂亮了。漂亮的女徒弟怎么會讓師傅反感呢?也許是沈林霞太喜歡打扮。我看到沈林霞從女浴室出來,一身綠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披灑在肩膀上,發(fā)梢似乎還有著水珠。然后,我看到毛師傅意外地摘下了眼鏡,她吃驚地盯著沈林霞的背影。

“我沒能夠看到她。她走了?!鄙蛄窒加X得自己沒有表達(dá)清楚,“是去世了,但還是沒人告訴我。他是局長,本來他應(yīng)該告訴我?!蔽抑浪f的是李亞明,但她似乎是故意在避開這個名字。她說到應(yīng)該生氣的話時,表情也沒有特別的激動,“在很多事情上,他做得并不是很好,但我覺得都是可以原諒的。很多人對他都不滿,一個局長讓人說點兒什么也是正常的,但如果總是讓人說東道西,那就不像話了。還有尚云龍,人家把話說得很難聽,說他就像皇帝邊上的太監(jiān),好像當(dāng)局長的是他尚云龍。如果有人要找局長辦事,必須得先去通融尚云龍。如果你們還在一起,大概不是這樣的?!彼坪跬耆珱]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我會做好我應(yīng)該做的。我去看師傅時碰上了她的女兒。我?guī)缀醵颊J(rèn)不出來了,個子比她母親還高,長得也不像她母親那樣男性化。你應(yīng)該知道,那時大概就幾歲吧,剛會走路,一直要你抱,還說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她倒不錯,她說她會替她母親感謝我?!?/p>

那些上夜班的午后黃昏,我們會去逛街,為的是將上班前的那段時間打發(fā)過去。先是楊曉天,不管進(jìn)入哪家店,他總是比所有人快一步。然后是李亞明與尚云龍,他們差不多并排,兩人說話的時候,尚云龍喜歡將頭偏向李亞明這邊。我總是走在最后,但如果我落得太遠(yuǎn)了,前面的人都會停下來等著我。這不是主街道,所以談不上繁華,但要買的東西基本上都會有。一般說,我們并沒有買什么東西的打算。只是時間還有多余。這條街一直走到底,就是一個古舊的城門,城門外面就是那條江,可以看到浮橋。過了浮橋就是發(fā)電廠。

天已經(jīng)有點暗下來的樣子,我們從這個店進(jìn)去轉(zhuǎn)一下出來,又從另外一個店進(jìn)去轉(zhuǎn)一下再出來。店里面的老板大多在打瞌睡。他們會抬一下頭,看到是我們就重新垂下頭繼續(xù)他們的瞌睡。有些就是連頭也懶得抬,只瞄上一眼,就馬上又閉上了,我們在這條街上走得太多了,店主幾乎都認(rèn)得了我們,這是發(fā)電廠的年輕人。他們對江那邊的發(fā)電廠有一種向往甚至敬畏。工人們工資高還發(fā)許多勞保。工作服就不說了,那種勞保牛皮鞋比牛還結(jié)實。毛巾肥皂牙膏連上廁所用的手紙都發(fā),還有雪白的線手套,平時根本就用不著,有家眷的,都是將線手套拆了織成線衣線褲襪子。他們什么都不缺。店主們更加喜歡發(fā)電廠的女孩。只有女孩才會在店里面買那些她們喜歡的東西。

尚云龍和李亞明總有說不完的話。都是尚云龍在說,李亞明在拿主意。尚云龍不愿意讓楊曉天聽到,但愿意讓我參加他們的談話,只是我總是不感興趣的樣子。他們已經(jīng)說了很多人和很多事?,F(xiàn)在他們開始在說廠里面的那些女孩。不是女孩,是女性,只要是女的,他們一個也不放過。他們就這樣一個一個地評論過去,就像他們從一家一家的商店里面穿過,隨意地評論著那些柜臺里面的貨物。尚云龍說自己最喜歡的女人在煤場拉煤。在煤場拉煤的都是家屬工,那就是說,云龍喜歡的女人是有丈夫了的。李亞明說這不好,再說,年紀(jì)也太大了。云龍點點頭。他裝出同意亞明意見的樣子。“你說呢?”亞明反身問我。我根本就不想?yún)⒓铀麄兊膶υ?。太骯臟下流了,我想,這怎么可以,這也太不禮貌了。我不是指尚云龍喜歡那個有夫之婦的事,而是指他們對待女性的態(tài)度。但我沒有說。

“你看到那個要飯的了么?”

尚云龍說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到城門邊上了。透過弧形城門洞,可以看到那條江,還有江上的浮橋。今天他們上夜班。天還沒黑透,所以用不著那么著急。他們會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來,發(fā)電廠那邊會一片燈火,那些燈火倒映在江水中像一個繁華的都市。

“我們都叫他小爛腳,實際上他以前是個算命先生,會測字看相,只是現(xiàn)在政府不允許了。但如果有人需要,他還是會給你算上一命的?!鄙性讫垖顏喢髡f,“你覺得怎么樣?”他的問話里面透出一絲狡獪。

李亞明沒出聲。我在想,事情真的會像尚云龍所說的那樣嗎。我看到尚云龍向他所說的小爛腳走去。小爛腳斜靠在城門邊上一角的磚墻上,他喜歡將自己那只爛了的腳伸出來嚇唬行人。那只腳腫得像迫擊炮的炮筒,一年到頭都在流膿淌水。云龍一點兒也不怕。他蹲在那只爛腳前面,好像是一個醫(yī)生和病人在討論如何治療這只爛腳。這時楊曉天已經(jīng)走出了城門。城門外面的風(fēng)比較大,我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風(fēng)將他的衣服吹得像一面帆。而這時我與李亞明站在了一起,似乎是代替了剛才尚云龍的位置,但我不知道尚云龍在那邊與小爛腳討論什么問題。楊曉天發(fā)現(xiàn)大家都沒出來,返身往回走,在經(jīng)過小爛腳邊上時,尚云龍也恰好站起來。我甚至看到尚云龍像個買了什么東西的顧客,付錢給小爛腳。他們一起回到我們邊上。

“你為什么給小爛腳錢?”楊曉天好奇地問尚云龍,“他給你算命了?”

這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我們還是不急著往對面的工廠走,而是往回走。在往回走的途中,尚云龍買了一支手電。但是李亞明付的錢。尚云龍拿著那支電筒在街上掃來掃去。他一會兒將手電照向遠(yuǎn)方的山或者天空,只見到一道光柱,有什么東西在光柱中飛來飛去,一會兒照向邊上某個在街上玩耍的孩子并對著孩子大聲地喊,警察,查戶口的,孩子會裝模作樣地舉起手,突然扮個鬼臉跑了。這時的街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許多上夜班的工人。男男女女的有十多個。大家湊在一起順著那條街往城外走,像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隊伍一般會分成二截。男的走在前面,會說一些他們覺得有趣的事,聲音響亮,無所顧忌。而女工們會落后一些,互相之間說著一些悄悄話,壓著嗓門的聲音里面會有些吃吃的笑聲。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我們幾個青工落在了最后。當(dāng)那幫女工從小爛腳邊上走過時,小爛腳突然起來抓住了沈林霞的手,他的一雙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沈林霞的臉。邊上的女工全驚叫著散開,沈林霞并沒有驚慌。她只是掙脫開了那只臟手。但那只臟手仍然在對著沈林霞指指點點。沈林霞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動彈不得。過了好一會兒,沈林霞才離開了小爛腳。但她卻跑進(jìn)路邊的飯店買了五個肉包子給小爛腳。

沈林霞回來時面色暗淡,心情不寧。大家都急著問她怎么回事。

“他給我看相,說我這面相不好,這個六月水會要了我的命?!?/p>

大家靜了一會兒。城門外那條江正在漲潮,可以看到浮橋在水中搖晃扭動。

“他就是個要飯的,你根本用不著信。”楊曉天說,“我的水性好著呢,就算你掉到水里面,我也會將你救上來?!蔽移婀值卮蛄苛艘谎蹢顣蕴?。他仍在看著沈林霞,似乎是在讓她相信他的話。我再看一眼遠(yuǎn)處的浮橋,風(fēng)好像更大了,橋下面的水面的波浪有點翻白。我知道自己的水性也不錯,但這種時候似乎也不敢下水。

我們看到沈林霞轉(zhuǎn)身往另外一條路走去,我看到楊曉天有點兒失落,而尚云龍向李亞明扮了個鬼臉。我們都知道那條路會通向108國道,再順著國道走一陣子就是一座大橋,過了大橋再走上一段小路,也可以到達(dá)發(fā)電廠。

吳紅看了一下時間,她建議沈林霞留下來吃飯:“也讓我展示一下,我剛從電視上學(xué)習(xí)的松香魚肉?!?/p>

沈林霞表示了感謝?!霸趺纯赡懿浑x開?”她說起了自己的丈夫,“他根本離不開我。我生病那段日子,他哭得死去活來,他說我走了他也不想活了,天天喝得酩酊大醉。他喝酒將胃喝壞了,將肝喝壞了,將膽喝壞了。他沒有想到我會活回來。我真的得回去?!彼饋砟冒?,突然發(fā)現(xiàn)手上拿的那本書。她又坐下來:“說了那么多,最重要的事還沒說。你知道蘇冠蘭么?”

“誰是蘇冠蘭?”我一邊問一邊接過那本書。這是一本介紹兩院院士的書。大概不是正式出版的,只是資料。

“你應(yīng)該知道《第二次握手》里面那個著名的原子物理學(xué)家,他和我外婆家是親戚,都是寧波人。我想,你能不能幫我外婆也寫本書?!?/p>

“寫書?你讓我寫書?”我笑了,“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很多事情都是從不可能中開始的。我在整理外婆的舊物時,發(fā)現(xiàn)了十六張房契。多少年以前的東西,沒有人認(rèn)為這還是可以兌現(xiàn)的。但我想試試。我找到了我的一個小學(xué)同學(xué)。他在寧波一個區(qū)的公安局里面擔(dān)任副局長。就像今天一樣,我先給他打了電話。他竟然一口就答應(yīng)了?!?/p>

“小學(xué)同學(xué),他還會記得你,那真的不容易?!?/p>

“我馬上就趕過去了。不僅僅只是記得,他在一家大酒店設(shè)宴請了地方上的一些人物。他陪著我挨個給他們敬酒,很多人覺得我們敬酒的樣子像是一對夫妻。他口口聲聲地說我是他小學(xué)時那個同桌的你。我也糊涂了,是不是這樣。但我們小學(xué)時真的是同桌。只是他怎么可能暗戀我,那時,我們反而經(jīng)常會為一點兒小事吵架。但他一點也不記仇。早幾天,他打電話過來了。他說外婆的祖屋找到了七間,其他的還在找,慢慢都會落實的。有三間馬上就可以拿回來,讓我馬上過去辦手續(xù)?!?/p>

“真了不起!”吳紅在感嘆。

“在寧波莊市,就是船王包玉剛的老家?!?/p>

“那你還不馬上過去?”

“但我丈夫不同意?!?/p>

“楊曉天不同意?”我說,“剛才你說他酗酒將身體全喝壞了時我就想說他。一個男人怎么可以這樣不負(fù)責(zé)任?!?/p>

“曉天雖然沒大的出息,但是,他真的是愛我的。只是有時候,他的愛讓人哭笑不得。他知道我要去寧波,堅決不讓我走。他說,情愿不要這些房子也不愿意失去我。他抱住我失聲痛哭。你還記得你們那次吃雞的事吧,他說就是那次喜歡上了我。他也知道我當(dāng)時喜歡李亞明。那天,尚云龍請我去吃雞肉,是想為我與李亞明牽線搭橋。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曉天和尚云龍下去撿雞時,發(fā)現(xiàn)兩只從窗口扔下去的雞神態(tài)自若地在下面的草叢中覓食。你們在打籃球,尚云龍就一直在數(shù)落楊曉天,最后拍拍屁股也走人了。那天我和楊曉天都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收拾這兩只昂首挺胸的雞。但曉天還是一個負(fù)責(zé)任的男人。我看到他重新跑到樓上找來那把菜刀。在他捉住那兩只雞時,我害怕地閉上了眼睛。等我睜開雙眼時,在屋后那狹窄的空間里面,只有我們兩個人和兩只沒有了頭顱的雞。”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打好籃球,雞已經(jīng)熟了。我們還一直在責(zé)怪這雞肉燉得不夠爛。尚云龍好像一直在尋找他喜歡吃的雞頭。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李亞明為什么喝那么多酒。他一直都不是這樣的?!?/p>

“我對曉天說,我的初戀是李亞明。但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可以發(fā)誓,我與李亞明連小指頭都沒碰過。但又有誰會相信呢?連貓師傅都在講我。花枝招展!對,她就是這么形容我的。我不知道她在這些話后面藏匿著多大的仇恨。她可是我的師傅。當(dāng)然,她已經(jīng)走了,但早幾天,我又聽到了有關(guān)我的那些謠傳流言。她們說我當(dāng)年讓算命先生看相都是假的,根本就沒有這么回事。我之所以不與大家一起從浮橋走,有其他的目的。從大橋下來到發(fā)電廠那一段路上,雖然有路燈,但一盞與一盞之間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而且行人稀少。在這么冷僻、黑暗的地方,誰知道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彼龓缀跏怯悬c累了,休息了一下,“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讓你證明一下,當(dāng)時我確實是愛過李亞明。那次算命的事發(fā)生后,有人說看到我與李亞明一起在大橋上散步。還說我們走進(jìn)了橋下面最最黑暗的地方。我就是想問你,算命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奇怪地打量了一眼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的沈林霞。吳紅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她一定在想我會怎么回答。

“時間真的不早了,我得走了。”沈林霞并沒有等待我的回答就說再見了。但她沒有忘記拿上那本書。我想,她這次來,真正要說的大概不是她自己的名聲,那么又是在說誰的名聲呢?我莫名奇妙地想起當(dāng)年尚云龍買的手電。我們過浮橋時好像并沒有手電,也沒有李亞明。在那些日子里面,我偶爾會浮現(xiàn)出李亞明搖晃著那個手電和沈林霞走在一起的場景。但當(dāng)年沒人說起過這事,包括沈林霞,甚至包括沈林霞的師傅。李亞明的口碑一直很好,一直到他當(dāng)上局長。讓我奇怪的是那個小爛腳,當(dāng)時為什么偏偏就攔住了沈林霞?當(dāng)然,一個要飯的或者說算命的,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但我總覺得這里面有著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就像自己與小敏當(dāng)年舉行過的儀式,只要自己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就像那兩只雞,晚上沈林霞如果不說,我永遠(yuǎn)都不知道當(dāng)時還活著。我看了一眼吳紅,她的眼睛已經(jīng)移向沈林霞,并帶著一種疑問:她和李亞明連小指頭都沒碰過,那還是戀人么。只是我聽到的是她另外的一些表述,她這么急著趕回家是為了楊曉天。我想起許多年前那個晚上,楊曉天看著沈林霞背影時失望的眼光,此刻,他如果聽到這句話,應(yīng)該會得到滿足。

我和吳紅將沈林霞送出門,一直看著她走進(jìn)電梯門。我和吳紅幾乎是一起來到陽臺上。我們看著下面沈林霞曾經(jīng)進(jìn)來的道路,這時,我的手不小心觸碰到了吳紅的手。她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我們就這么握著手,等待著她的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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