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至1930年間，鄧寶珊和馮玉祥由相識到相知，在軍閥混戰(zhàn)、民生凋敝之際，互相幫助，互相支持，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他們追求進步，追求光明，為民族解放、社會進步、國家振興進行了不懈努力，作出了貢獻。

鄧寶珊，名瑜，字寶珊，1894年生于甘肅天水，曾參加伊犁起義、討袁戰(zhàn)爭、護國、護法運動、北伐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箲?zhàn)勝利后反對內(nèi)戰(zhàn)，促成了北平、綏遠和平解放；新中國成立后主政甘肅，在任期間，他勤政愛民，政績卓著。

早年參加陜西護國運動是鄧寶珊民主主義覺悟進一步提高的階段。在富平起義前他和董振武一直在一起談論時局，互相研磨砥礪，受益匪淺。富平戰(zhàn)役前后，他們又一起投入胡景翼麾下；胡景翼部由營擴編為團后，鄧寶珊是胡部“十大連”連長之一。因他足智多謀、文武兼?zhèn)?，在當時有“小諸葛”之謂，在胡部有不小影響，他在陜軍中的活動，也正式開始。

1917年4月，鄧寶珊隨胡景翼團在陜南龍駒寨整訓。時任陜西督軍陳樹藩懼胡景翼舉幟反對自己，采取剪除胡部骨干力量的辦法，忽給胡景翼來電，要“調(diào)鄧寶珊來省，面授機宜”。胡景翼認為此去兇多吉少，便讓鄧寶珊去直隸大名府鎮(zhèn)守使孫岳處暫避。6月，張勛率十營軍隊，約三千人由徐州北上，借口調(diào)解北京政權內(nèi)黎元洪與段祺瑞的“府院交惡”，策劃溥儀復辟。孫岳、鄧寶珊深恨張勛倒行逆施，計議推翻復辟政權。于是，鄧寶珊代表孫岳赴天津會晤馮玉祥。其時，馮玉祥率部正與“辮子軍”激戰(zhàn)于萬莊、黃村之間，鄧寶珊在萬莊車站追上馮玉祥，馮告知他因第四混成旅旅長張錫元在通州掛龍旗擁護復辟，故討逆軍進攻北京遇阻。于是，鄧寶珊又前往說服直軍張錫元反對張勛。由此鄧寶珊與馮玉祥初識。

孫中山號召掀起反對段祺瑞的護法運動后，陜西革命黨人秘密醞釀“反段倒陳”，胡景翼密函鄧寶珊返陜，共議“倒陳”大計。鄧寶珊到三原后，在胡景翼部張義安營任教練。1918年1月，鄧寶珊與董振武協(xié)助張義安成功發(fā)動了“三原起義”。這次起義促成了陜西護法力量的聯(lián)合并成立了陜西靖國軍，靖國軍左、右翼總司令曹世英、胡景翼傳檄討伐陳樹藩，鄧寶珊為右翼胡景翼部前敵總指揮。8月，于右任歸陜，在三原設立了陜西靖國軍總司令部，任總司令，張鈁任副總司令，各路陜西靖國軍改編六路，鄧寶珊隸屬胡景翼第四路下前敵總指揮，繼續(xù)討伐陳樹藩。

1921年7月下旬，直軍閻相文、馮玉祥等率部入陜，陳樹藩敗逃，閻相文任陜西督軍。8月13日，靖國軍第一路軍司令郭堅被殺，直系吳佩孚以“不負責任”之罪責難閻相文，閻相文迫于種種壓力而吞食鴉片自殺。至此，馮玉祥被直系北京政府任命為陜西督軍。馮上任后，便大刀闊斧地對陜西軍政進行整飭。

馮玉祥，字煥章，祖籍安徽省巢縣（今巢湖市），1882年生于河北省青縣興集鎮(zhèn)，關心國事，同情民瘼，曾說“不振作，則又自覺對不住自己良心，對不住人民國家”。任陜西督軍后，馮玉祥首先設法緩解軍隊餉項困難。他一方面電請北京政府從速撥發(fā)餉項，另一方面又向官兵通報財政困難情況，從有限的軍餉中擠出一點錢為官兵購買毛巾、鞋、襪等日常用品以安撫，同時著手謀劃軍隊的生產(chǎn)自救問題；其次，采取果斷措施，統(tǒng)一陜西軍政，使政令暢通。除整頓軍容軍紀以提高軍隊戰(zhàn)斗力外，還著手改編陜西地方軍隊。

對于馮玉祥進行的一系列整頓方針政策，陜西靖國軍主要領導人看法并不統(tǒng)一。胡景翼接觸了解到馮玉祥后，給馮玉祥寫信表示只要“馮玉祥能帶著他們救國救民，任何辦法都可以接受”。鄧寶珊和于右任等人對改編持異議態(tài)度。尤其是于右任，不但不同意改編，還拒絕了馮玉祥為他安排的陜西自治籌備會會長一職。鄧寶珊一方面同情于右任，一方面又不能違背胡景翼，思想上極為苦悶。

1921年9月18日，胡景翼在陜西三原縣召集周圍15縣民眾代表大會，“當眾宣布靖國軍樹職緣起及應取消之理由”，9月25日“通電取消靖國軍名義”，胡景翼部被改編為陜軍第一師。10月8日，馮玉祥電請北京，擬請任命胡景翼為陜西暫編陸軍第一師師長，鄧寶珊任胡部第一旅第一團團長。

孫中山十分重視陜西靖國軍的情況，于1921年10月致函鄧寶珊，鼓勵其“堅持初志，百折不撓”，為在中國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制度而奮斗。孫中山的信給了鄧寶珊極大的鼓勵，使他最終解開了心結(jié)，接受了靖國軍的改編。

陜西靖國軍接受改編后，鄧寶珊與馮玉祥的交往逐漸增多。馮玉祥初到陜西時，曾向郭希仁（華山聚義成員）了解靖國軍的情況。郭希仁告訴他：“胡笠僧（胡景翼，字笠僧）部眾最多，約有五六千人。所部將領，多豪俠粗獷之士，惟鄧寶珊于書無所不讀，博聞強記，腹笥很寬。于人無所不交，周旋靖國軍內(nèi)各方之間，善緣廣結(jié)?！瘪T玉祥又打聽了鄧寶珊和孫岳的關系，知道了鄧寶珊與孫岳妻妹已有婚約，從此便對鄧寶珊十分注意。

胡景翼注意到馮玉祥的練兵方法很好，為提升士兵素養(yǎng)及戰(zhàn)斗力，便派鄧寶珊帶領十余名青年軍官去西安馮玉祥部觀摩學習。馮玉祥見面后握住鄧寶珊的手說：“萬莊邂逅相遇，未能傾訴衷懷，時常系念！今日相會，幸甚、幸甚！”鄧寶珊謙恭地回答：“馮將軍蒞陜，未曾赴諧，抱歉、抱歉！”馮玉祥請他們留住營中仔細觀摩，臨別又贈送了許多軍事典范教材書籍，使他們獲益良多。

1922年4月，第一次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馮玉祥、胡景翼厲兵秣馬，準備東出作戰(zhàn)。5月，河南軍閥趙倜背棄了與馮玉祥的盟約，助奉反直，奔襲鄭州與馮玉祥部激戰(zhàn)。趙倜部下鮑德全沿黃河繞到馮軍后方襲擊，形勢十分緊急，馮玉祥電令胡景翼增援，胡景翼任鄧寶珊為前敵總指揮，率本團及弓富魁騎兵團、李紀才（字虎臣）補充團馳援，一舉攻破敵陣。此役馮玉祥對鄧寶珊有頗高評價，他曾寫到：“形勢極為緊張。恰好胡笠僧部鄧寶珊、弓富魁、李虎臣各團營陸續(xù)開到，立刻增調(diào)上前迫擊，始把繞攻的鮑部擊潰?！壁w倜敗逃后，馮玉祥榮膺河南督軍，鄧寶珊隨胡景翼一同駐軍中原，進一步密切了與馮玉祥的關系。

1924年9月18日，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馮玉祥密謀胡景翼、孫岳于10月22日發(fā)動政變，囚禁曹錕于中南海延慶樓內(nèi)，史稱“北京政變”。在這次政變中，鄧寶珊作為胡景翼的秘密使者赴馮玉祥部聯(lián)絡，“在馮軍中隨時傳通胡、馮兩軍消息，協(xié)同動作”。24日，馮玉祥、胡景翼、孫岳正式組建了國民軍，“因為我們這次革命，是擁護中山先生，并歡迎中山先生北上，中山先生所領導的黨叫國民黨，所以我們的隊伍也就叫國民軍”（馮玉祥語）。馮玉祥任國民軍總司令兼第一軍軍長，胡、孫分別任副總司令兼二、三軍軍長，鄧寶珊任胡景翼部國民軍二軍第一旅旅長，隨馮玉祥、胡景翼、孫岳等國民軍將領電邀孫中山北上共商國是。

北京政變中，國民軍的進步舉動使其他派系軍閥十分恐慌，他們就聯(lián)合起來向國民軍施加壓力。為了聯(lián)絡皖系阻擋可能北上的直系勢力而減輕這些壓力，馮玉祥邀請段祺瑞入京暫維政局。然而段祺瑞暗中聯(lián)絡吳佩孚，與此同時，奉系軍閥張作霖乘機占領天津并支持段祺瑞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執(zhí)政”。北京政權落入段祺瑞和張作霖之手，他們聯(lián)合排擠馮玉祥，致使其先后于11月25日、12月3日和5日連續(xù)三次提出辭職。段祺瑞雖然聯(lián)合張作霖遏制馮玉祥，但又怕馮玉祥離開后自己受制于張作霖，便對馮玉祥的辭職堅決挽留，并委任馮玉祥去張家口就任西北邊防督辦，同時派胡景翼去河南任軍務督辦兼省長。

胡景翼率部開拔前，鄧寶珊和岳維峻托故留京。其時，張作霖、張學良父子尚在北京，鄧寶珊與岳維峻“欲乘夜捕殺其父子以絕后患，迫馮氏簽署命令，馮氏躊躇良久。初時以允，并令鹿鐘麟動員準備。但經(jīng)三思后，終恐激起奉軍反動，演成混戰(zhàn)，有利于日人進攻東三省，力勸其不可，苦口婆心，直至深夜三時，才將二人說服而罷手”（參見簡又文，《馮玉祥傳》上冊，岳麓書社，2016）。鄧寶珊勸說馮玉祥捕殺張作霖父子無果后，于11月底赴河南去協(xié)助胡景翼整頓軍政。12月中旬，胡景翼聽聞馮玉祥“下野入山”的消息后，即派鄧寶珊多次往京西郊天臺山謁訪慰問并勸其振作以圖他日崛起。一次，馮玉祥在天臺山后坡與鄧寶珊談話時指出：“（一）現(xiàn)在國民黨隊伍甚多，若再成一軍閥，將來定有沖突，故余退避，免生事端；（二）吾最懸念笠僧、西峰等之隊伍。亟須多用陸軍學生助其訓練，否則一作戰(zhàn)事甚危險也?！编噷毶郝牶?，頗有同感。

北京政變后，馮玉祥與鄧寶珊先后結(jié)識了中共北方區(qū)委負責人和國民黨北京執(zhí)行部組織部部長李大釗，通過交往，思想覺悟得到提升，更進一步認知了孫中山的新三民主義。1925年1月，在李大釗的說服下，馮玉祥接受西北邊防督辦的職務，2月乘火車赴張家口就任，并成立西北邊防督辦公署，與此同時還兼任甘肅省督辦。4月10日，胡景翼在開封病逝，鄧寶珊任國民二軍第七師師長率部駐陜州，在陜州接受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建議開辦軍官傳習所，整軍練兵，積蓄力量，提高部隊軍事、政治素質(zhì)，以備后用。同年7月1日，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建議下，廣東國民政府在廣州成立，準備北伐。國民軍因支持國民政府遭到了奉系軍閥的壓制和排斥。11月，日本帝國主義支持下的奉系軍閥和直系軍閥合圍京津一帶的國民軍。12月初，馮玉祥任命張之江為北路總指揮，鄭金聲副之；鄧寶珊為南路總指揮，徐永昌副之。全線前敵總指揮為張之江，副總指揮鄧寶珊 ，率軍攻占天津。1926年1月，劉鎮(zhèn)華率鎮(zhèn)嵩軍殘部兩萬余人從豫、陜邊界北上，乘虛進攻洛陽、陜州。國民二軍此后在直奉軍閥的聯(lián)合打擊下放棄開封、鄭州。同時，國民一軍也在河北逐次失利，被迫放棄天津、北京等地，退至西北。為了緩和時局，以退為進，馮玉祥通電下野，在李大釗的幫助下于3月赴蘇聯(lián)考察。

南方革命軍北伐的勝利讓遭到挫折的國民軍再次看到了希望。1926年5月，于右任受李大釗建議在翻譯馬文彥的陪同下去莫斯科催說馮玉祥回國，率領國民軍在北方響應廣州國民政府北伐，參與首次國共合作。9月16日，馮玉祥與于右任、劉伯堅在五原召開會議組建國民聯(lián)軍，馮玉祥任總司令，17日在五原城郊大校場誓師就職。時在陜西的鄧寶珊與國民二軍其他將領李云龍、田玉潔、史宗法、衛(wèi)定一及國民三軍楊虎城等積極通電擁護組建國民聯(lián)軍，響應南方革命軍北伐。五原誓師后，因劉鎮(zhèn)華率部于1926年4月將西安城圍得水泄不通。馮玉祥采納李大釗建議的“進軍西北，解西安圍，出兵潼關，策應北伐”方針，揮師南下，向西安進軍。10月中旬，國民軍聯(lián)軍援陜前部抵陜，鄧寶珊率部立即投入了解圍西安戰(zhàn)斗的戰(zhàn)前準備。鄧寶珊在陜西乾縣創(chuàng)辦了軍官教導隊，聘請由馮玉祥介紹的從蘇聯(lián)歸國的鄧小平等人擔任政治教官，對學員進行民主革命教育，提高所屬部隊的戰(zhàn)斗力。馮玉祥任命鄧寶珊為國民軍聯(lián)軍援陜前敵副總指揮參加西安解圍戰(zhàn)斗。西安解圍后，國民聯(lián)軍駐陜總司令部成立。為治理陜西軍政，馮玉祥必須倚重國民軍二軍力量，故請于右任任總司令，鄧寶珊任副總司令。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發(fā)生后，寧漢分裂又合流，馮玉祥與蔣介石發(fā)表聯(lián)合通電，國民聯(lián)軍開始“清黨”。鄧寶珊不愿隨波逐流，就離開了部隊，前往上海暫住。其后，馮、蔣關系交惡，馮開始反蔣。1929年底和1930年，馮玉祥又聯(lián)合各派反蔣力量進行了兩次反蔣戰(zhàn)爭。1930年3月28日，馮玉祥和閻錫山召集包括李宗仁等桂系代表共計34人召開太原會議，號召國內(nèi)各派共同反蔣。鄧寶珊也應邀其中，受命由西安返回河南，后被派往許昌協(xié)助樊鐘秀指揮馮軍第八方面軍對蔣作戰(zhàn)。中原大戰(zhàn)失敗后，鄧寶珊脫離軍界，蟄居上海租界繼續(xù)從事反蔣活動，他與馮玉祥也失去聯(lián)系。

鄧寶珊與馮玉祥的交往史即國民軍的興衰史。中原大戰(zhàn)失敗導致國民軍武裝集團瓦解，在馮玉祥五原誓師前它是北方軍人進步勢力的組合，在北京政變中產(chǎn)生，它包括直系軍閥中分裂出來的一部武裝力量和陜西舊民主主義革命失敗后遺留下來的武裝力量；五原誓師后到蔣介石與馮玉祥徐州會議前，國民軍參加了國共合作時的北伐戰(zhàn)爭，是中國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力量。但是國民軍的主要領導人當時未能徹底接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理論思想，導致在大革命遭到挫折時思想急劇右轉(zhuǎn)，使國民軍武裝集團解體。隨著時間的流逝與革命形勢的發(fā)展，馮玉祥與鄧寶珊逐步認清了革命道路，并最終選擇了接受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走入了人民革命陣營。

（緱暉，甘肅省天水市鄧寶珊將軍紀念館保護研究部主任/責編 劉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