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承艷,施慶武,吳承玉
(1.南京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藥文獻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23;2.南京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學院·中西醫(yī)結(jié)合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疫病,又稱瘟疫、疫癘、時行,指外感疫癘邪氣所引起的,具有強烈傳染性,易引起大流行的一類急性發(fā)熱性疾病的統(tǒng)稱[1]。中醫(yī)經(jīng)典著作《黃帝內(nèi)經(jīng)》已有相關(guān)記載:“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2]581?!端貑枴ちo大論》曰:“癘大至,民善暴死”[2]464,指出了疫病的傳染性、流行性和嚴重危害性,并提出防治疫病的原則:“不相染者,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避其毒氣”[2]581。這種提高機體免疫力,保護易感人群的預防思想,已具有相當?shù)目茖W性。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西漢以來兩千多年里,中國歷史上先后發(fā)生了320余次的疫病流行[3]。在這期間,中醫(yī)藥在防治疫病上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并留下了許多行之有效的外治方法。其中,熏燒、佩戴、懸掛、涂擦、吹鼻、搐鼻、藥浴、點眼、外敷等外治法極具特色,對于我們今天防治傳染性疾病仍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以瘟、疫、天行、時行、癘、戾氣、瘴氣、鬼疰等為關(guān)鍵詞,檢索上自秦漢,下迄近現(xiàn)代以來的相關(guān)文獻資料,搜集其中以外治法防治疫病的方劑。同一方者,選取最早記載者;同方異名者,則取常用名或最早出現(xiàn)者;涉及符咒等迷信色彩的方劑則不予收錄。共篩選出1912年以前的防疫方劑共75首,其中有名方劑54首,無名方劑21首。
古代對傳染性疾病的命名未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因而有疫、溫病、溫疫、瘟疫、疫癘等種種稱謂?!耙摺边@一名稱出現(xiàn)較早,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有相關(guān)記載,《墨子·尚同中》記載:“故當若天降寒熱不節(jié),雪霜雨露不時,五谷不孰,六畜不遂,疾菑戾疫”[4]。東漢許慎《說文解字》曰:“疫,民皆疾也”[5],已概括了疫病的廣泛流行性特征?!皽亍焙汀拔痢?,古代?;煊?,《溫疫論》云:“發(fā)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后人省‘氵’加‘疒’為‘瘟’,即‘溫’也……古無瘟、痢、癥三字,皆后人自為變易耳,不可因易其文,以溫、瘟為兩病”[6]97-98?,F(xiàn)代認為“溫疫”是對具有溫熱性質(zhì)的傳染性、流行性疾病的統(tǒng)稱,而“瘟疫”則概指一切具有強烈傳染性和流行性的疾病,兩者有一定的區(qū)別。
這種對疫病命名與認知上的差異,也直接影響了防治疫病方劑的命名。如54首有名方中,含“瘟”的就有11首,以明清時期的方劑為主。其中以“辟瘟丹”命名者有5首,以“避瘟丹”命名者有2首。此外,還有命名如“神圣辟瘟丹”(《古今醫(yī)鑒》)[7]、“內(nèi)府解瘟丹”(《惠直堂經(jīng)驗方》)[8]、“辟邪避瘟丹”(《飼鶴亭集方》)[9]等。含“溫”的方有5首,以唐代方為主,如“辟溫方”(《外臺秘要》)[10]122“辟溫粉”(《外臺秘要》)[10]137“辟溫粉肌散”(《元和紀用經(jīng)》)[11]等。“辟”通“避”,都表示回避、躲避、設(shè)法躲開。不論是以“避瘟”還是“避溫”為方名,這種遠離、避免疫病的預防思想不言而喻。
此外,由于古人不清楚疫病的致病原因,且疫病起病急、發(fā)展快、愈后差,甚至伴有譫妄、驚恐、視覺錯亂等精神癥狀,因而又稱其為鬼、毒、癘等。如《素問·本病論》指出五疫產(chǎn)生的原因是“人氣不足,天氣如虛,人神失守,神光不聚,邪鬼干人”[2]591?!吨夂髠浼狈健酚涊d:“其年歲月中有癘氣,兼挾鬼毒相注,名為溫病”[12]48?!吨T病源候論·疫癘病諸候》云:“病無長少,率皆相似,如有鬼厲之氣,故云疫癘病”[13]。皆認為具有傳染性的“毒氣”“邪鬼”“鬼毒”是疫病的病因。因此,在外治方中亦有很多以“殺鬼”為名者,如“殺鬼丸”(《外臺秘要》)[10]122、“大殺鬼圓”(《太平圣惠方》)[14]、“虎頭殺鬼方”(《肘后方》)[12]71、“辟溫殺鬼丸”(《千金方》)[15]183等,體現(xiàn)出消殺毒氣(邪鬼)的思想。
另外,部分外治方或為突出療效,擴大影響,抑或是受道家思想影響,以顯示慈悲濟世的精神,常托名神仙異士。如“太乙流金散”(《肘后方》)[12]70、“老君神明白散方”(《千金翼》)[15]692、“呂祖師清瘟神方”(《衛(wèi)生鴻寶》)[16]17、“張三豐方”(《溫疫萃言》)[17]等,亦具特色。
劑型是根據(jù)病情的需要和藥物的性能,加工制成的一定形態(tài)的制劑形式。75首防疫方劑,劑型有11種,除常見的丸劑、散劑、湯劑外,還有如錠劑、艾條劑、線香劑、餅劑等特色劑型(表1)。散劑具有制作簡便、節(jié)省藥材、便于使用和攜帶等特點,且部分外用方含有較多芳香藥物用于熏燒和佩戴,能較好地發(fā)揮其性能。丸劑作為常見劑型,在防治疫病的外用方中也較為常見。其不僅具有便于保存和攜帶等優(yōu)勢,在使用上也較為靈活,部分方劑加工成丸劑后還具有一藥多能的特點。如《太平圣惠方》鬼箭羽圓:“如已患者,手掌中水調(diào)一圓,涂于口鼻上。又于空腹,溫水調(diào)下一圓。如未染疾者,但涂口鼻,兼一皂囊盛一圓系肘后,亦宜時燒一圓”[14]。未患病者,可外涂,可佩戴,可焚燒;已染病者,可外涂,可內(nèi)服,可見丸劑之特色。生藥劑是指藥物未經(jīng)加工或簡單加工后即進行使用的劑型,由于疫病具有起病急、傳播快等特點,對藥物的提前準備、加工炮制形成了限制,生藥劑則具有簡、便、廉、驗等特點,便于民眾使用,因而也位居前列。
表1 75首外治方劑型分布
此外,在疫病防治中艾條劑、線香劑、餅劑等也較有特色,在使用時能均勻、充分、持久燃燒,與空氣的接觸面較大,從而消殺空氣中的穢濁之氣。
熏燒即將單味藥物或者復方焚燒,產(chǎn)生的煙氣熏蒸以起到芳香辟穢,防治疫病的作用。本法歷代均有應(yīng)用,75首防治疫病方劑中,共出現(xiàn)31次。其中,使用單味藥物者,如《肘后方》之“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壯”[12]73;《衛(wèi)生易簡方》用“降真香”燒之,以治天行時氣[18];《簡易普濟良方》用“兜木香”燒之,以去惡氣,除病疫[19];《良朋匯集經(jīng)驗神方》用“蒼術(shù)”燒之,以辟天年大行瘟疫,四時不正,一切癘氣者[20]。單味藥物的使用,具有藥味少,使用簡便,便于推廣的特點。
使用復方者,如《肘后方》太乙流金散:“若逢大疫之年,以月旦青布裹一刀圭,中庭燒。溫病人亦燒熏之”[12]70-71;《千金方》辟溫殺鬼丸“正旦,門戶前燒一丸……天陰、大霧日,燒一丸于戶牖前,佳”[15]183;《圣惠方》大殺鬼圓“主伏尸惡疰為患者,燒一圓安室四角,熱疾時氣,燒一圓安床頭邊,牛馬疫疾,燒一圓安鼻中”[14];《衛(wèi)生鴻寶》辟瘟集祥香“令做香匠以細竹絲為骨,做成線香,隨時焚點。瘟病聞之易愈,并不傳染”[16]18?,F(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中藥材熏蒸空氣消毒的效果明確,艾葉、蒼術(shù)等中藥材中的有效成分對細菌、真菌及部分病毒有廣泛抑制作用[21]。
佩戴是指將藥粉或藥丸在身上佩戴或在所居之處懸掛的方法,有預防瘟疫,避免傳染的作用。香囊、佩香等芳香療法在我國擁有悠久的歷史,《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載:“有草焉,名曰薰草,麻葉而方莖,赤華而黑實,臭如蘼蕪,佩之可以已癘”[22],已有佩香可以預防疫病的認識。本次研究所搜集的方劑中,佩戴的用法共出現(xiàn)14次,如《千金翼》老君神明白散“絳囊盛帶之,所居閭里皆無病”[15]692;《醫(yī)方類聚》引《四時纂要》神明散“絳囊盛,帶之方寸匕,一人帶,一家不病”[23];《經(jīng)驗廣集》赤金錠“天行時疫,用絳囊盛之,懸之當胸則不傳染”[24]。疫邪多由口鼻侵犯人體,呼吸道飛沫和接觸傳播是主要的傳播途徑,正如《溫疫論》中所述:“邪自口鼻而入”[6]1。而佩戴藥物可以有效凈化空氣,殺滅細菌,防止癘氣從口鼻傳入,從而實現(xiàn)切斷傳播途徑和保護易感人群,極具特色?,F(xiàn)代研究認為香囊里的中草藥散發(fā)出的芳香氣味,在人體周圍形成高濃度的微環(huán)境,可凈化空氣、殺毒抑菌[25]。
涂敷是指用藥物直接作用于身體局部,或用水、醋、酒、油等溶媒調(diào)和后使用。在75首方劑中,應(yīng)用涂敷法的共9首。如《千金方》雄黃散“雄黃五兩、朱砂(一作赤術(shù))、菖蒲、鬼臼各二兩。上四味,治下篩,以涂五心、額上、鼻人中及耳門”[15]182-183。以散涂人體關(guān)鍵部位,與外界接觸的孔竅等,具有激發(fā)人體正氣,避免邪氣干擾等作用?!肚Ы鸱健沸〗鹧郎ⅰ笆〔栃?,不避夜行,涂人中,晨昏霧露亦涂之”[15]242,已認識到人群聚集或與患者接觸可能會造成人際間的交叉感染,人中離呼吸道較近,且為督脈、手足陽明經(jīng)交會穴,有較好的預防作用。同時,也能避免晨昏霧露對人體的傷害?,F(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霧霾空氣下部分病原菌豐度相對增加,大氣污染物可增強某些病原菌的致病力,應(yīng)提前預防[26]。還有如《喉科種福》用馬齒丹治療瘟疫紅喉的頸項腫,以及《理瀹駢文》用春疫五仙膏和冬疫五仙膏穴位貼敷治療春疫和冬疫,亦具有特色,顯示出涂敷法的應(yīng)用多樣性。
粉身是指將藥物粉碎研細后覆蓋全身肌膚皮毛。此法共出現(xiàn)5次,皆為唐以前方劑。肺衛(wèi)具有溫分肉、充肌膚、肥腠理、司開闔、御外邪的生理作用;腠理稀疏,外邪則易從皮毛而入,肺臟首當其沖,從而遍傳六經(jīng)、五臟?!秱摗反笄帻垳珬l下有“汗出多者,溫粉粉之”[27]之說,一般用于汗出過多,腠理不密。
藥浴是指將特定的中藥組方煎煮后進行全身或局部的洗浴。藥浴作為中醫(yī)外治法中的常見方法,在我國擁有悠久的歷史。馬王堆漢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中就有治療傷痙、嬰兒病、牝痔、胻傷、乾瘙等疾病的藥浴療法[28]。本研究所搜集的防疫方中有2首藥浴方,如《普濟方》:“桃枝葉十兩,白芷三兩,柏葉五兩,上為散,每服三兩,煎湯浴之,極良”[29]1584-1585,“東行桃枝……一方月望日煮湯浴之”[29]1594?,F(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藥液既可直接在體表發(fā)揮抗菌及消炎等作用,也可經(jīng)汗腺、黏膜、毛細血管等被透皮吸收,反射性調(diào)節(jié)神經(jīng)、體液、循環(huán)功能,從而提高機體的抗病和修復能力[30]。
點眼為散劑、湯劑、膏劑等供點眼使用的外治法,一般在眼科著作中出現(xiàn)較多,在防疫外治方中亦有出現(xiàn)?!厄澈蠓健逢P(guān)于人馬平安散記載:“川烏草烏一枝梅(一個烏梅),豬牙皂角狗頭灰(即狗頭殼燒灰存性)以上各一錢,硇砂止許一分兒,麝香少許任君加,張牙骨眼點眼角,草結(jié)須用鼻中吹,瘟豬二分吹鼻子,男女小兒只點眼”[31],用于一切時瘟?!都灹挤健钒l(fā)汗散:“雄黃四分(水飛),辰砂二錢(水飛),火硝四分,麝香一分,金箔五張,同研極細末,瓷瓶收貯。男左女右點大眼角內(nèi),蓋被,登時出汗而愈”[32],用治一切瘟疫,傷寒身熱、口渴、頭疼、身痛等癥。此法在疫病防治中較為少見,但亦是具有特色。
鼻療是指將藥物制成一定的劑型(散、丸、錠、糊、膏、吸入劑等)作用于鼻腔,或在鼻腔給以某些物理刺激(針刺、點按等)以治療疾病的方法[33]。古人認識到疫癘邪氣容易通過口鼻傳染導致發(fā)病?!夺t(yī)學舉要·時邪合論》曰:“疫癘之邪,都從口鼻而入,直行中道,流布三焦”[34]。因此,中醫(yī)藥尤其重視口鼻的防護。本研究共搜集了17首鼻療方,包括吹鼻法、敷鼻法、塞鼻法、搐鼻法、取嚏法等(表2)。現(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鼻療可激發(fā)相應(yīng)調(diào)節(jié)機制,保護靶器官;促進黏膜免疫系統(tǒng)對黏膜表面食入或吸入的病原體做出準確識別,有效實現(xiàn)免疫清除或排斥功能[35]。
表2 鼻療法及相關(guān)方劑
本研究共納入防治疫病的有名方劑共54首,無名方劑共21首,涉及用藥共176味,總使用頻次為489。其中用藥頻次≥5的藥物共24味,使用頻次為250,占總頻次51%(表3)。
表3 75首方劑中用藥頻次≥5的藥物統(tǒng)計
由表3可知,高頻用藥以辛、溫為主。《素問·藏氣法時論》曰:“辛散、酸收、甘緩、苦堅、咸軟”[2]149,表明辛味能散能行,具有發(fā)散、行氣、活血等作用。針對疫病作為疫癘之氣引起的傳染性疾病,辛味藥能激發(fā)正氣,散表逐邪,祛邪外出。而溫熱藥具有溫散寒邪、溫陽化濕等作用,使離照當空,陰霾自散,對于疫病中的寒疫、濕疫等則尤為合適。
在高頻用藥中,尤其以金石類和芳香類藥物的使用為特色。金石類包括雄黃、雌黃、朱砂等?!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記載雄黃“殺精物惡鬼邪氣,百蟲毒”[42]127;雌黃“殺毒蟲虱,身癢,邪氣諸毒”[42]128-129;朱砂“殺精魅邪惡鬼”[42]11,表明它們具有一定消殺疫癘邪氣的作用,且“殺毒蟲虱”則可能是指具有殺滅傳染性疾病傳播媒介的作用?,F(xiàn)代研究認為雄黃來源于硫化物類礦物雄黃族雄黃,主要成分為二硫化二砷,具有比較廣泛的抗菌作用,對結(jié)核桿菌、鏈球菌、痢疾桿菌、白色鏈珠菌、金黃色葡萄球菌等均有較強的抗菌作用[43]。
芳香藥是指氣味芳香、辛香走竄的中藥,具有辟穢防疫、解表散邪、化濕去濁、行氣活血、開竅醒神等多種作用。表3中屬于芳香藥的有蒼術(shù)、細辛、白芷、甘松、降香、麝香、肉桂、藁本、山柰等。蒼術(shù)自古即被認為是祛除穢濁邪氣的要藥,張山雷《本草正義》云:“蒼術(shù)氣味雄厚……芳香辟穢,勝四時不正之氣,故時疫之病多用之,最能驅(qū)除穢濁惡氣。陰霾之域、久曠之屋,宜焚此物而后居人,亦此意也”[44]?,F(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蒼術(shù)揮發(fā)油能夠通過改變菌體細胞膜通透性,破壞菌體完整結(jié)構(gòu),從而發(fā)揮體外殺菌活性[45]。細辛辛香走竄,芳香透達,上達巔頂,通利九竅。細辛中的揮發(fā)油具有解熱鎮(zhèn)痛、抗炎、抗變態(tài)反應(yīng)、免疫抑制、抗癌等多種作用[46]。白芷辛散溫通,長于祛風、散寒、燥濕,可宣利肺氣,升陽明清氣,除陽明濕邪,現(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白芷含有香豆素類、揮發(fā)油類、苷類、生物堿類、多糖類、氨基酸類等多種成分,具有抗炎、鎮(zhèn)痛、抗腫瘤、抗菌、美白等多種作用[47]。藁本辛溫香燥,性味俱升,善達巔頂,以發(fā)散太陽經(jīng)風寒濕邪見長。《藥性論》曰:“能治一百六十種惡風”[48]?!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云麝香:“主辟惡氣,殺鬼精物;溫瘧;蠱毒;癇痓;去三蟲。久服除邪,不夢寤魘寐”[42]116。《本草匯言》言降香:“又治天行疫癘,瘟瘴災疾,并一切妖神怪異,宅舍中焚燒,盡皆屏跡”[49]?!侗静菥V目》云山柰:“辟瘴癘惡氣”[50]。以上皆表明芳香藥具有辟穢、除邪、殺毒等多重功效,在疫病防治中應(yīng)用普遍,地位卓越。
由上可知,對于芳香類藥物的性質(zhì)及其在防治疫病中的作用,古人已有深入的認識并積累了大量的實踐經(jīng)驗?,F(xiàn)代研究亦認為芳香中藥含有揮發(fā)油成分,具有廣譜抗菌、抗病毒、抗炎、調(diào)節(jié)免疫功能的作用[51]。
除以上常用中藥外,外用方中的部分稀見用藥也較有特色。如香料類的甲香、檀香、安息香、零陵香、唵叭香、淡水香、線桃香、白膠香等。唵叭香,又稱膽八香,是以膽八樹的果實榨油而制成。《香乘》引《星槎勝覽》謂:“唵叭香出唵叭國,色黑有紅潤者至佳,爇之不甚香,而氣味可取,用和諸香,又能辟邪魅,以軟凈色明者為上”[52],指明了唵叭香的產(chǎn)地、性狀、鑒定和用法,并強調(diào)了其辟穢的功效。安息香原產(chǎn)中亞古安息國,又因其氣味芳香,故名安息香,為外來藥物。唐代《新修本草》已有記載,曰:“味辛、苦,平,無毒。主心腹惡氣鬼疰”[53]??娤S簞t對其主治“鬼疰惡氣”進行了闡釋:“安息香……氣平而芬香,性無毒。氣厚味薄,陽也。入手少陰經(jīng)。少陰主藏神。神昏則邪惡鬼氣易侵,芳香通神明而辟諸邪,故能主鬼疰惡氣也”[54]。指出安息香具有芳香開竅之效,因而能通神明,辟鬼氣。零陵香,又名熏草、蘭草、香草、鈴鈴香、鈴子香,現(xiàn)代通用名為羅勒,宋代《開寶本草》云:“主惡氣疰,心腹痛滿,下氣,令體香。和諸香作湯丸用之”[55],至少在宋代其已用于香薰辟穢。
還有草木類藥,如《本草綱目》謂桃莖及白皮:“治疰忤心腹痛,解蠱毒,辟疫癘,療黃疸身目如金,殺諸瘡蟲”[56]?!度杖A子本草》謂柳葉:“治天行熱病,疔瘡,傳尸、骨蒸勞”[57]。《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云羊躑躅:“主賊風在皮膚中淫淫痛,溫瘧,惡毒,諸痹”[43]255。動物類藥,如《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云馬懸蹄:“主驚邪,瘈疭,乳難,辟惡氣鬼毒,蠱疰不祥”[43]207?!睹t(yī)別錄》謂芫青:“主治蠱毒,風疰,鬼疰,墮胎”[58]。以上文獻記載皆表明這些稀見藥物在疫病預防方面的獨特作用。通過對這些稀見特色用藥的整理與研究,可以為現(xiàn)代疫病防治新藥的開發(fā)與利用提供靈感和思路。
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史,亦是一部與傳染性疾病斗爭的歷史。步入現(xiàn)代社會,乙腦、瘧疾、血吸蟲病、流行性出血熱、SARS、禽流感、埃博拉病毒、新冠肺炎、猴痘等疫病層出不窮,極大地危害了人類的健康。中醫(yī)藥在與歷次疫病的戰(zhàn)斗中積累了大量的經(jīng)驗,形成了獨特的防治體系。其中,外治法具有早期介入、使用簡便、形式多樣、應(yīng)用廣泛等特點,在疫病防治方面顯示出良好的療效和應(yīng)用潛力。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與制劑工藝的提升,這些外治法的防護機理有望得到進一步揭示,并實現(xiàn)現(xiàn)代劑型的轉(zhuǎn)化與利用,從而為全人類防治傳染性疾病提供參考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