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勇義
一
即便在早上六點,穿過頂層的閣樓,也沒有愉快的體驗。昨日的暑氣依然彌漫著,迎面便是熱烘烘的氣息包裹全身。上了閣樓,好似進了蒸籠。2022年的夏日,最明晃晃的記憶,便是這滾滾熱浪。連日的晴熱,連日的高溫,局部地區(qū)的最高氣溫已經突破了40攝氏度,逾越了一條心理上的紅線。杭州也在這局部地區(qū)之中,成了一個真正的火爐。
好在有空調,要不然這日子沒法過。然而,這只是一種夸張的說法。要真是沒有空調,日子照樣還得過。從前那些只有蒲扇,連電扇也沒有的夏日,仍歷歷在目。那樣的夏日,便有幾分煎熬。那個時候,日落時分,村里人便會在家門口的“道地”灑上幾盆涼水,降些溫度。大家接下來就把桌椅、凳子,甚至便捷的床鋪都搬將出來,家家戶戶在門口乘涼,在門口吃飯,在門口閑話,困倦了,就在桌面、床鋪上隨意地躺著。蚊香的細煙,總不足以驅散蚊子,蚊子也總來騷擾。直到夜深,暑氣略消,才敢回屋。屋子里還是照樣悶熱,睡進掛著蚊帳的床上,又是大汗淋漓。
二
抬頭望望天空,倒成了夏日的一種習慣。早晨在家中露臺上,天空湛藍無比,沒有絲毫的云氣,藍得深邃(suì),藍得寧靜。只是白日的鋒芒,你已經無法和它對視。午間在工作單位的院子里,天空是蔚藍的,藍天成了映襯白云的底色,綿白的云堆積著。理性告訴你,云應該是流動著的,變幻著的,但眼中看到的,像是固化在畫框里一般。傍晚在杭州余杭塘河邊,天空,有那么十多分鐘,是彩色斑斕的。連續(xù)幾天,夕陽沉落后,總有彩霞滿天。晚霞映照了開闊的水面,便能呈現(xiàn)水天一色的奇觀。
很多年前,還是少年的時候,在村莊的田野中間,我也曾這樣癡癡地望過天宇,也是驕陽似火,碧空澄澈,所不同的是,那時帶著幾分少年的好奇、憧憬和狂野。那時候,我能肆無忌憚地,在曠野里,對著藍天白云呼喊,聽回音共鳴。而如今,更在意與晚霞的邂逅(xièhòu),霞來也迅,霞去也疾,多了幾分追而不及的遺憾。
三
我曾在盛夏駕車從西湖邊駛過,瞥見“十里荷花”。西湖的荷,大多分布在斷橋、孤山和曲院風荷一帶。記得我初到杭州,在一家電視臺實習,便報道過西湖“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景致。每次遇見西湖荷葉田田、清水芙蓉的樣子,便有一種“風景舊曾諳(ān)”的親近感。在春夏之交盛開的廣玉蘭,與荷花不僅形似,而且神似。荷出污泥而不染,蘭開高樹而潔白,連它們的香味也都是淡雅的。擁有同樣清雅氣息的還有梔(zhī)子花,清新而又遠遠就讓人聞得到。石榴、夾竹桃、金絲桃、紫薇、美人蕉、芙蓉、木槿、繡球等都在夏日里盛放,凌霄也是,它總喜歡從墻上探出頭來,給人以驚喜。金銀花的花期也能從春天延續(xù)到三伏天。夏日里,在露臺上,依舊聞得到它清幽的香,一縷一縷,偶爾也是一團一團的。夏花絢爛,它們共同的品性是不畏這夏日的炎炎,正所謂物以類聚。
夏花絢爛,然而總歸不是夏日的基調。冬日寂寥而冬雪潔凈,秋著韻味而秋葉多彩,春為錦繡而百花繁盛。夏木蔭蔭,萬里青翠,夏的基調自然便是一個“翠”字。各種花色都在翠色的包裹之中,使得它們不再那么顯山露水。夏天是萬物生長最盛的季節(jié),野外的翠色時時刻刻都在野蠻生長,充滿了生命的張力。
四
平素里聽慣了的清脆的鳥鳴聲在夏日還是有的,遠處的鷓鴣(zhèɡū),近處的云雀。當然這只在清晨的一段時光里。它們很快就會被突起的蟬鳴給淹沒了。蟬聲終日不息,此起彼伏,在晨昏里尤為急促。入夜后,我想在另一些地方,還應有螢火蟲舞動,或者在溪水邊成群,或者就那么幾粒,在曠野里流動。
夏日是讓人充滿期待的日子……對家庭而言,這是一個學子歸家的季節(jié)。對每年夏天參加了高考、中考的莘(shēn)莘學子來說,自然也多了一份期盼。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多少往昔的學子,一轉身,已是倚門而待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