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蒙,謝 意,藍高爽,禹 潔,李正翔,袁恒杰(.天津醫(yī)科大學總醫(yī)院藥劑科,天津 30005;.天津醫(yī)科大學第二醫(yī)院藥劑科,天津 300)
患者,男性,65歲,主因“確診右肺惡性腫瘤1個月余”于2021年4月20日入院。該患者于2021年2月25日因“雙側胸部疼痛1個月余”首次入院,入院后支氣管鏡下肺部活檢病理結果示:(右上葉尖段亞段)不除外腫瘤性病變。免疫組化結果示:非小細胞肺癌,傾向腺癌,細胞CK7陽性,TTF-1、NapsinA和P63陰性?;驒z測:EGFR(–)、ALK(–),PD-L1表達<1%。PET-CT結果示:右肺多發(fā)不規(guī)則軟組織腫塊,代謝異常增高,考慮為多中心惡性病變;體部多發(fā)增大淋巴結,考慮腫瘤轉移;雙肺胸膜下區(qū)多發(fā)軟組織小結節(jié)、左側胸膜多發(fā)局限性增厚,雙側腎上腺軟組織腫塊,代謝異常增高,考慮腫瘤轉移。診斷為右肺惡性腫瘤、伴肺門和腹腔淋巴結轉移、骨轉移、腎上腺繼發(fā)性惡性腫瘤。
患者分別于2021年3月10日和4月2日進行兩次免疫治療聯合化療,方案為帕博利珠單抗注射液(廠家:默沙東公司,規(guī)格:100 mg∶4 mL,批號:不詳,200 mg,q 3 w,ivgtt)、注射用培美曲塞二鈉(800 mg,q 3 w,ivgtt)聯合卡鉑注射液(500 mg,q 3 w,ivgtt),同時輔以阿瑞匹坦膠囊(125 mg/80 mg/80 mg,d1/d2/d3),地塞米松磷酸鈉注射液(5 mg,st,ivgtt)、托烷司瓊注射液(5 mg,st,ivgtt)預防化療所致嘔吐。患者分別于2月26日和4月1日予注射用唑來膦酸(4 mg,st,ivgtt)進行治療。患者治療前肝功能基本正常,3月8日血生化示:ALT 13 U·L-1,AST 14 U·L-1,ALP 68 U·L-1,GGT 27 U·L-1,TBil 8.2 μmol·L-1。4月8日患者于門診復查血生化:ALT 90 U·L-1,AST 78 U·L-1,開具處方硫普羅寧腸溶片(0.2 g,tid)。本次入院擬行第3周期化療。患者平素健康狀況良好,飲酒史30年,已戒酒10余年,否認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肝炎等病史,否認藥物及食物過敏史。
入院查體:T 36.1 ℃,P 72次·min-1,R 18次·min-1,BP 118/77 mm Hg(1 mm Hg = 0.133 kPa)?;颊咝乩#翟\清音,雙肺呼吸音稍粗。血常規(guī):WBC 8.44×109·L-1,N% 68.8%,PLT 254×109·L-1;凝血功能:D-二聚體2061 ng·mL-1;4月21日血生化:ALT 1110 U·L-1,AST 430 U·L-1,ALP 367 U·L-1,GGT 768 U·L-1,TBil 11.1 μmol·L-1。查乙肝抗原抗體(-),甲肝、戊肝抗體IgM(-),丙肝抗體IgG(-),血清自身抗體檢查未見異常?;颊吒喂δ苤笜水惓I?,予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40 mg,qd,ivgtt)、硫普羅寧腸溶片(0.2 g,tid)、異甘草酸鎂注射液(200 mg,qd,ivgtt)和注射用腺苷蛋氨酸(1 g,qd,ivgtt)。4月24日血生化示:ALT 709 U·L-1,AST 124 U·L-1,ALP 332 U·L-1,GGT 745 U·L-1。4月25日將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調整為20 mg,qd,ivgtt;硫普羅寧腸溶片改為注射用谷胱甘肽(2.4 g,qd,ivgtt)。4月28日血生化:ALT 375 U·L-1,AST 86 U·L-1,ALP 248 U·L-1,GGT 739 U·L-1。4月29日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調整為甲潑尼龍片(16 mg,qd)。5月4日肝功能基本恢復正常:ALT 96 U·L-1,AST 16 U·L-1,ALP 158 U·L-1,GGT 499 U·L-1?;颊叱鲈?,繼續(xù)口服雙環(huán)醇片(50 mg,tid)和熊去氧膽酸軟膠囊(250 mg,tid)。因懷疑患者肝功能損害為帕博利珠單抗所致,故停止免疫治療。隨后患者分別于5月18日、6月7日、6月30日和7月24日行第3 ~ 6周期化療,方案同前,化療前使用唑來膦酸,同時輔以與第1周期相同的輔助治療藥物,之后患者肝功能未見異常。
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包括程序性死亡受體(programmed death receptor-1,PD-1)及其配體PD-L1抑制劑和針對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相關抗原4(cytotoxic T lymphocyte-associated antigen-4,CTLA-4)[1]。ICIs通過阻斷免疫檢查點的免疫反應,恢復或增強機體的抗腫瘤免疫應答[2]。T細胞攻擊腫瘤細胞的同時也會攻擊體內正常細胞,引起類似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炎癥性疾病,稱為免疫相關性不良事件(immune-related adverse events,irAEs)[3]。近年來我國已有多個PD-1/PD-L1單抗產品獲批上市,帕博利珠單抗是應用時間最長、應用范圍最廣的PD-1抑制劑之一。
根據《藥品不良反應報告和監(jiān)測管理辦法》[4]采用的標準對本例患者發(fā)生的不良反應進行評價:該患者藥物治療前肝功能正常,治療2周期后,肝酶異常升高,其中ALT水平超過20倍正常值上限,停用帕博利珠單抗,經糖皮質激素及保肝治療后,肝功能逐漸恢復正常;患者后期化療藥物及相關藥物繼續(xù)使用4個周期,肝功能未再出現異常,一定程度上可排除并用藥物的作用??紤]帕博利珠單抗與肝功能異常的關聯性評價為:很可能。同時Roussel Uclaf因果關系評估法(RUCAM)顯示,該患者使用帕博利珠單抗引發(fā)藥物性肝損傷(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的評分為8分,即DILI“很可能”由帕博利珠單抗引起。
irAEs可能導致嚴重后果,對于致命性irAEs,需高度重視和積極防治[5]。Wang等[6]對19 217例患者開展回顧性調查結果顯示,PD-1致命性irAEs的發(fā)生率約為0.36%;其中PD-1/PD-L1抑制劑所致肝毒性致死患者為115例(22%),僅次于肺炎。ICIs所致免疫性肝毒性(immune-mediated hepatitis,IMH)主要與免疫反應增強有關[7-8],ICIs通過誘導T細胞活化增加其對肝細胞的自身免疫[9]。動物研究顯示,ICIs促進小鼠T細胞活化,增加T細胞在肝臟的浸潤,導致肝細胞死亡,但并不是所有應用ICIs的患者均會發(fā)生IMH,推測遺傳因素可能在IMH的發(fā)展中發(fā)揮一定作用[10]。在使用PD-1/PD-L1抑制劑治療的患者中,約5%發(fā)生肝損傷,其中1%患者肝損傷分級可能≥ 3級[11]。肝毒性通常出現在ICIs治療后的1 ~ 15周[12],表現為ALT和/或AST水平升高,臨床癥狀不明顯[13]。本例患者在首次用藥后6周,第2次用藥后3周發(fā)現ALT、AST、GGT等肝功能指標異常升高,未伴隨典型臨床表現,這與文獻報道一致。
irAEs肝炎分級標準顯示[1,14-15],該患者血清ALT大于20倍正常值上限(upper limit of normal,ULN),為4級不良反應?;颊咄瑫r伴有GGT > 15 ULN,但膽紅素水平未見異常,未見相同類型免疫性肝炎相關報道[16]。當發(fā)生4級肝炎后需要永久停用ICIs并及時給予糖皮質激素治療[17]。該患者入院后立刻采用甲潑尼龍進行治療,同時聯用解毒、抗炎利膽類保肝藥物,肝酶迅速下降,免疫性肝損傷得到有效控制。相關研究[17]顯示,部分發(fā)生3級和4級肝炎患者的肝功能恢復時間超過1個月,該患者肝功能6周后完全恢復正常,與文獻報道一致。
綜上,隨著臨床研究的逐步深入,ICIs的適應證不斷更新,臨床用藥持續(xù)增多,導致irAEs也日漸增多。臨床藥師應與臨床醫(yī)師進行團隊合作,主動監(jiān)測接受免疫治療的患者可能發(fā)生的irAEs,及時進行評估、干預及治療,以降低患者不良反應發(fā)生風險,改善患者預后,延長生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