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子

白夜行

一片月亮 漂

在低血糖的春夜里

風的狂草缺氧

燈罩枯竭 他們沾著春水的墨

白紙貧血 他們引一絲發(fā)燒的溫度

給失眠的影子唱搖籃曲

“只有夜是永恒的，我的家人！”

哀哭的語素誕生于夜的鮮血

他胸腹透明 灼燒生吞的滾燙的星子

然而空氣漸漸變暖 填滿如白晝

他只好蜷縮 蜷縮成一堆衣服

他踏過月亮的森森白骨

在沉睡中注視叢林

酒在杯外

酒在杯外

遠方春色為流觴曲水

紅與灰的顏色封印在杯底

唱著無聲的鐵銹與新芽

玻璃做的綠與白中

他們點燃一個明晃晃的太陽

酒在杯外

杯里盛滿麥田上的鴉群

濕漉漉的黑藍的月亮沉于杯底

初春震蕩 燕子再沒回來

那永不歸來的 另一邊

可有柔軟的家園？

酒在杯外

春日的盛宴寂靜如荒冢

空虛 滿地亂舞

絕望 各自成全

地球是堆積如山的沉重的碎片

古塔蝙蝠扯起的晚風郁結著氣機

杯底深深涌動的 我的血脈里

地殼之觴碎裂 森林噴薄而出

年 輪

今天沒有詩

我把水解剖成透明的分子

今天，

低下頭的一瞬

發(fā)現月亮溺斃在夜空的故紙堆

暗紫色的花 把刀刃緊緊藏于懷中

黃昏時 所有鳥兒從天空掉落

今天，

雪白的墻上裂開了一道縫

鮮活與明天躺進去

藝術家提起筆，綻開花朵

也許很多年后 會有風吹過

今天，

人們把太陽放到燈里

把燈揉進泡沫

把泡沫涂上嘴唇

然后去說 關于太陽的謊言

今天的故事

——你聽過么？

今天，有許多人離去

他們背負著沉重的年輪

一個我想念的人

她不愛化妝

皮膚黑黑黃黃

像春寒瑟縮的泥土

從一場伏脈千里的夢

醒來，山頂的云春困猶存

她唱著歌 紡織沾著清晨薄霧的空竹

山間的朝露 有她眼睛的顏色

她背對陽光 呼吸竹林的深綠

她看世界在山腳下藏匿著影子

她的心是午后的貓從矮墻上走過

她赤腳躺在風里

像開了滿地的黃花菜

當鳥兒鋪天蓋地飛出樹林

她搖著扇子把山坡那邊的燈光輕撥

晚風把月亮從她的眉間吹醒

——她遁入無邊的蟲鳴

眼淚來自大地深處 薄如蟬翼

我知道她在每一個白天為我感到難過

又在每一個夜晚 化作夢里赤裸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