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生

(遼寧工程技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遼寧 阜新 123000)

0 引言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以下簡稱《反不正當競爭法》)以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作為基本立法目標，以消費者合法權益受到損害作為判定經營者是否實施不正當競爭行為的重要標準，能夠規(guī)范市場競爭秩序、促進網絡經濟有序運行。但由于《反不正當競爭法》中消費者的訴權缺失、對侵害消費者權益的法律責任規(guī)定模糊且對消費者權益的救濟存在困難，導致該法立法目的與實踐存在一定差距。由于社會成員與網絡消費者之間具有較強的包容關系，為了實現(xiàn)《反不正當競爭法》對社會公共利益的維護，有必要對網絡不正當競爭中消費者權益保護問題進行研究。

1 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概念及表現(xiàn)形式

為了實現(xiàn)對網絡不正當競爭中消費者權益保護的研究，需要厘清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概念以及表現(xiàn)形式，以為后續(xù)研究奠定理論基礎。

互聯(lián)網的迅速普及在為企業(yè)開辟全新市場的同時，也為經營主體之間的激烈競爭創(chuàng)造了條件。有序的競爭能為各類創(chuàng)新主體提供創(chuàng)新活力，而網絡環(huán)境監(jiān)管的薄弱以及競爭的日益激烈化，也會導致企業(yè)之間的不正當競爭行為高發(fā)。

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主要是指網絡環(huán)境下的經營者擾亂社會經濟秩序的行為，其本質仍然屬于不正當競爭行為[1]。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具有以下三個特點。第一，該行為具有一定的技術性，且取證有一定難度。網絡環(huán)境下的經濟發(fā)展需要高科技技術手段的支持，而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在高科技的幫助下，使執(zhí)法機關在司法實踐領域取證層面存在一定困難，執(zhí)法人員需要具有較高的專業(yè)技術知識才能實現(xiàn)對案件的認定。第二，該行為具有一定的隱蔽性，且行為的界限較為模糊。網絡環(huán)境具有虛擬性、共享性等特征，這使得經營主體的經營行為具有多樣性與復雜性等特征，導致不正當競爭行為難以被察覺。第三，該行為的危險系數高，且影響較為深遠。該特征也是由網絡環(huán)境的特征決定的。由于網絡環(huán)境是一個開放、實時共享的環(huán)境，經營主體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必然會更容易對更多的消費者產生影響，并損害其合法權益。

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是傳統(tǒng)不正當競爭行為在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的一種延伸，其表現(xiàn)形式主要包括不當評價、不當攔截、商業(yè)抄襲以及惡意破壞行為四種[2]。

2 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對消費者的侵害

總體來看，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主要侵害了消費者的知情權、自主選擇權。

2.1 侵害消費者的知情權

知情權作為法律賦予消費者的重要權利，其不僅是消費者參與消費活動的前提，而且是消費者選擇商品或者服務的重要基礎。消費者唯有明確了解經營主體所提供商品或服務的基本信息、技術狀況以及銷售狀況，才會選擇是否購買該商品或服務。但是，互聯(lián)網不正當競爭行為則可能會侵害消費者的知情權。例如，不當評價作為網絡環(huán)境下典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之一，其在實踐中的表現(xiàn)形式具有多樣性，經營主體不僅可以通過刷好評的形式提升自身店鋪的信譽度，以獲取更多曝光度及吸引力，而且可以通過給競爭對手刷差評的形式來降低對手的信譽度，進而降低其吸引力。對于正常的網絡交易行為而言，通常是經營者將所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真實情況告知消費者，由消費者在明確知曉自身購買商品或服務性能的基礎上自主進行選擇。而一些經營者所進行的不當評價侵害了消費者的知情權，使其對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的信賴程度降低，同時也侵害了原有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公開透明的評價體系[3]。

2.2 損害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

自主選擇權作為消費者根據自身意愿自主選擇商品或接受服務的權利，其決定了消費者可以通過自主甄別、挑選或比較的方式來選擇商品的品種或服務的方式、自主決定是否購買某一商品或服務等[4]?；ヂ?lián)網環(huán)境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會對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造成侵害。例如，部分網絡經營主體在提供產品之前，會為用戶提供標準格式合同，或者通過技術手段搭載其他產品[5]。由于用戶并不會過多關注授權問題，經營主體便會誘導消費者同意相應授權或同意搭載其他產品，甚至有的經營者在用戶未做出選擇的情況下，擅自將自身的產品設置成用戶默認的軟件，而將其他經營者提供的產品刪除、卸載。這些行為不僅侵害了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而且對網絡環(huán)境下的市場競爭秩序造成破壞。

3 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中消費者權益保護面臨的法律困境

綜觀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法律規(guī)制現(xiàn)狀，消費者處于間接被保護地位，訴權缺失，且《反不正當競爭法》對侵害消費者權益的法律責任規(guī)定過于模糊，在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中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存在諸多困難。

3.1 消費者僅受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間接保護，消費者的訴權缺失

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是《反不正當競爭法》重要立法目的，但不論從現(xiàn)行立法來看，還是從實踐角度來看，《反不正當競爭法》都僅對經營者相關利益加以保護，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僅是間接保護，當消費者利益因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受到侵害時，難以以《反不正當競爭法》為依據提出民事訟訴。隨著互聯(lián)網競爭行為的不斷發(fā)展，《反不正當競爭法》為了回應網絡上出現(xiàn)的不正當競爭案件，進行了兩次修改，但修改后仍未實現(xiàn)對消費者利益的特殊關照。網絡環(huán)境下，商業(yè)競爭以獲取用戶注意力、獲取流量的方式展開，即誰獲得更多消費者的關注，誰便在競爭中獲得了優(yōu)勢地位。雖然大多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從表面看僅對網絡經營者的利益造成侵害，但消費者作為競爭的核心，同樣是競爭行為與競爭結果的作用對象，上述行為最終會損害消費者的合法權益[6]。網絡環(huán)境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具有技術性與隱蔽性特征，如果僅依靠《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以下簡稱《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來實現(xiàn)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則難以對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進行完全限制。所以，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反不正當競爭法》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不應局限于間接保護，而應賦予其獨立訴權。

3.2 《反不正當競爭法》對侵害消費者權益的救濟存在不足

《反不正當競爭法》在經過兩次修改后，雖然將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作為重要立法目的，但僅在第一、第二條中作出宣誓性規(guī)定，消費者權益救濟層面仍存在不足。尤其是在司法實踐領域，雖然消費者合法權益是否受到侵害是判定是否存在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構成要件之一，但在第四章法律責任條款層面，立法者仍以經營者權益的保護為重心；在該法第十七條民事責任的規(guī)定中，對于“他人”的范疇也未明確指出是否包含消費者。總之，現(xiàn)行的《反不正當競爭法》不論是在權利救濟的配置層面，還是在行政處罰、民事賠償層面，都尚未實現(xiàn)對經營者與經營者的平等重視[7]。其實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修訂時，已經有相關學者注意到《反不正當競爭法》中消費者權益救濟制度的缺失，并且也在修正草案中賦予了消費者訴權。但在新法頒布時，基于避免濫訴的考量，又將消費者的訴權予以刪除，僅保留了經營者訴權。一般來看，法益保護對象是否完全得到一部法律的承認，關鍵就在于該法律是否賦予其法律救濟地位。通過分析可以看出，現(xiàn)行的《反不正當競爭法》雖然在立法目的上明確了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但在具體保障層面卻存在空白，未能有效彌補《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及相關法律對消費者權益保護的不足，也使得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受到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侵害時難以以《反不正當競爭法》為依據來尋求救濟。

3.3 司法適用中消費者利益與經營者利益難以平衡

基于消費者權益保護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僅作概括性保護，導致在司法實踐中，裁判者在判定競爭行為是否具有正當性時，往往過于重視認定經營者權益是否受到侵害，即固守“經營者中心主義”，卻忽視了消費者利益在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中的重要地位，割裂了消費者與經營者之間相互促進的利益關系[8]。但從長遠來看，經營者與消費者并非完全對立的關系，兩者具有一定的共生性。唯有同等考慮雙方主體利益情況，才能保證正常的社會經濟秩序，才能實現(xiàn)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目標。經營者與消費者間利益的共生性也使得在司法實踐領域，裁判者在面臨雙方利益出現(xiàn)沖突的不正當競爭案件時，不能僅關注經營主體的利益損害情況，而需要聚焦整個互聯(lián)網市場的有序發(fā)展，對經營者與消費者利益進行均衡[9]。

4 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中消費者權益保護的法律完善

為了實現(xiàn)對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中消費者權益的保護，應結合《反不正當競爭法》當前存在的問題，明確消費者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直接主體地位，將消費者利益作為獨立的判斷標準，賦予互聯(lián)網消費者團體訴權。

4.1 明確消費者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直接主體地位

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消費者的利益形式除了以單獨形式存在之外，更具有整體性、廣泛性的特點。而以個體消費者權益為保護對象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難以對該類整體性權益予以保護。通過上文分析可知，現(xiàn)行《反不正當競爭法》中消費者的訴權缺失，為消費者提供的保護也是間接保護，不僅限制了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效果，而且難以彌補《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對消費者權益保護的不足。尤其是在互聯(lián)網經濟環(huán)境下，互聯(lián)網經營者不論是力量還是地位，都遠在消費者之上。消費者雖然在網絡競爭環(huán)境中處于末端地位，但競爭又同其有密切聯(lián)系，《反不正當競爭法》給予其直接主體地位，賦予其訴權，不僅可以對侵害消費者群體利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加以規(guī)制與限制，而且能有效彌補《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對消費者權益保護的空白。但需注意的是，《反不正當競爭法》作為一種行為規(guī)制法，其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也是一種抽象的保護，其所賦予的消費者直接主體地位也是一種抽象地位，對消費者提供的是一種整體性保護。同時為了防止訴權被濫用，也鑒于已經有《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對消費者個體進行保護，只有在消費者群體利益受到侵害時，才可以運用《反不正當競爭法》進行救濟。

4.2 將消費者利益作為獨立的判斷標準

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不僅會對受害方造成經濟損失，而且會對網絡經濟秩序造成影響，給社會發(fā)展以及網絡技術革新帶來沖擊?；谏鲜鲇绊?，《反不正當競爭法》在法律責任層面規(guī)定了相應的賠償條款，但法律責任主體僅限于經營者，當消費者利益受到侵害時，其無法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尋求救濟。網絡經濟背景下，各類用戶既是消費者，也是生產者，但當前的《反不正當競爭法》并未有關于侵害消費者利益的責任條款，導致司法實踐在對各類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進行認定時，往往會忽略對消費者利益的保護，也不會將消費者利益作為獨立判斷標準。法律作為治理社會的工具，其要想發(fā)揮力量，就必須獲得人們對其的尊重。而由于《反不正當競爭法》對消費者利益保護概括性的規(guī)定，使得司法實踐領域對其多有忽視，最終導致《反不正當競爭法》未能為消費者利益保護提供制度性支持，適用性顯著減弱[10]。面對此種情形，《反不正當競爭法》應增設相應的消費者利益責任條款，將是否侵犯消費者利益作為判斷是否具有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的重要標準，提升其適用性。同時，為了防止出現(xiàn)對消費者利益保護的過度擴張，進而嚴重干預市場競爭，還應通過限縮解釋來限制對消費者的保護。在網絡經濟環(huán)境下，消費者具有選擇自由，如果某競爭行為以不正當方式影響消費者的選擇自由以及決策自由，進而獲取利益，則應認定其屬于不正當競爭行為。

4.3 賦予互聯(lián)網消費者團體訴權

團體訴訟作為保護社會公共利益的制度，其作為社會法領域救濟方式之一，對社會秩序的維護具有積極作用。賦予網絡消費者團體訴權不僅能夠有效遏制當前頻發(fā)的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行為，而且能彌補《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對消費者權益保護的不足。當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受到網絡不正當競爭行為侵害時，通過團體訴訟還可以解決普通訴訟成本高、動力不足、當事人能力弱、勝訴率低等問題，彌補普通民事訴訟難以救濟遭到不正當競爭行為侵害消費者的缺陷[11]，使消費者權益得到全面保護。具體在增設網絡消費者團體訴權時，第一，需要確定訴訟主體，即誰有資格提起消費者團體訴訟。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jiān)督機關，其在保護消費者權益、遏制不正當競爭行為方面具有優(yōu)勢地位，其當然可以成為訴訟主體。除此之外，消費者協(xié)會作為維護消費者利益以及對經濟行為進行社會監(jiān)督的組織，其相對消費者個體而言，不僅具有較強的訴訟能力，而且有較多財務支持，也可以成為消費者公益訴訟的主體。第二，消費者團體訴訟的受案范圍，主要包括在網絡經濟背景下，經營者的競爭行為對諸多消費者權益所造成的直接或者間接侵害。第三，啟動消費者團體訴訟，只有在消費者整體利益或者不特定多數消費者利益受到侵害時才能提起。如果僅個別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因競爭行為受到侵害，則其可以通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予以救濟。

5 結語

在互聯(lián)網經濟模式下，市場競爭已經突破傳統(tǒng)以產品質量及價格等為競爭點的模式，而是以消費者注意力為主要競爭資源，不正當競爭行為更具專業(yè)性、技術性與隱蔽性。但是以規(guī)制傳統(tǒng)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反不正當競爭法》對網絡消費者的保護仍以宣誓性、間接性保護為主，網絡消費者的合法權益難以得到有效保護，導致網絡經營者與消費者之間的利益沖突日益加劇，不僅不利于市場經濟秩序的有序運行，而且可能造成網絡經濟環(huán)境的混亂。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來對消費者權益加以保護，明確消費者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直接主體地位，不僅可以實現(xiàn)網絡經營者與消費者的利益均衡，而且能使網絡競爭行為更加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