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 西
所有活著的人
都是魚。成群結隊
從藍色的海洋里來
穿過水,穿過咸淡相宜,又透明的玻璃
從此岸,到彼岸。游著,游著
有的相遇,有的分開
有的潛入水底,有的上岸
與泥土為伍,掌管魚看不見
也摸不著的靈魂——
從一片藍,到另一片藍
坐在一碗水村莊,童年的山岡上
鳥兒鳴叫,喊我乳名
倉庫的一摞麻袋上橫七豎八地攤著些濕透了的衣服,男知青們把身上能脫下來的衣服都脫下來擰干。上海知青徐進步連褲衩也脫下來擰,被一穗不知道從哪里飛過來的干苞米擊中面門。
喊一聲,我沒有答應
再喊一聲,我還是沒有答應
它們嘰嘰喳喳,反反復復地喊,我側過身去
看見,微風中
那些齊人腰身,枯黃的絲茅草,被鳥兒
當成大山和我的胡須。它們用喙在上面翻找往事
啄來啄去,啄疼我,在人間
日漸衰老的目光
心中的冷,是不是被小寒帶走了
當大寒,隨風吹來時
我也沒有覺得:這人間,有多冷
想起那些還在樹上,搖頭晃腦,擺龍門陣
沒有被風干掉的葉子
和我一樣,在歲月中,在大庭廣眾之下
任由雨點擊打,又一次扛住了
這人間,最寒冷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