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趙香遠(yuǎn),自由撰稿人,小說散見《莽原》《中國鐵路文藝》《小說月刊》等期刊,有作品入選地方試題及選刊,著有長篇小說《開在邊緣的向日葵》。
砰,一聲悶響。我警惕地看了窗外,除了風(fēng)聲,沒有其他動靜,我很快鎮(zhèn)靜下來?;蛟S是高空落物,或許是哪個醉漢的踉蹌,或許是哪對夫婦的冷戰(zhàn)……
墻壁上,一只蒼蠅搔首弄姿,兩米開外的地方,一只蜘蛛虎視眈眈。不出意外,蒼蠅遲早會為蜘蛛的盤中餐。受了驚嚇,蜘蛛迅速退回天花板的墻角。
窗戶被我關(guān)得死死的,不讓任何聲音鉆進(jìn)來。租房位于三樓,藏在巷子的深處,十余平方,狹小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條凳子,一臺電視,一面鏡子……帶她來的時候,天色已晚,老板還是注意到了她茫然失措的眼神,以為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朝我們曖昧一笑,行了個方便,沒有讓我們登記。
電視里正播放一條新聞:今天下午,東區(qū)創(chuàng)業(yè)大廈一男子綁架一女子不知去向,廣大市民請注意自己的安全,如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請及時舉報……目前被劫者的家屬情緒穩(wěn)定,據(jù)知情人士透露,可能是感情糾紛所致……
這是新聞的套路——新聞像個戴著面具的人,讓人猜不透背后的真實故事。我關(guān)掉電視,坐到桌前,鏡子里的她,坐在床沿,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我。鏡子里的我,脖子上有一道血印,是她被綁架時掙扎留下的抓痕。
現(xiàn)在,她不再害怕了,安靜地靠在床頭的被子上,這張床不知多少男女在上面度過寂寞無聊的夜晚,我和她確實像一對情侶。我們冷戰(zhàn)著,揣摩對方的心思,終于,她失去了耐心。
“喂,我們談?wù)労脝???/p>
“我們有什么好談的?”
“談什么都可以,你為什么要綁架我?我跟你從來沒有仇恨?!?/p>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委屈和哀怨,臉上可憐楚楚,可不像她平日那副霸道總裁的模樣。我知道她在演戲,鼻子哼了一聲。遇到她,我真是倒霉透頂,惡意的刁難,侵占我的創(chuàng)意和靈感,剝奪我的晉升權(quán)利,沒完沒了地加班……今天早上,因為堵車遲到十分鐘就被她叫到辦公室,狠狠地訓(xùn)了一頓,我終于忍無可忍。
“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很欣賞你的?!蔽肄D(zhuǎn)過身來,對著她,她臉上有些討好的意思。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只有你……把我弄到這里來,也不找個干凈寬敞一點兒的地方。”
“好了,好了,不要再演戲了?!?/p>
她嚶嚶地哭泣起來,我望著墻壁發(fā)怔。那只龐大的蜘蛛不知什么時候又鉆了出來,離蒼蠅只有一米了。危險正在一點一點靠近,蒼蠅絲毫沒有覺察到。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你現(xiàn)在想怎么辦?”
見我沒有理睬,她很快停止了哭泣。聽得出來,換了一副關(guān)切的口吻?,F(xiàn)在她成了一個包袱,我也不知道怎么辦?說實話,我心里開始懊悔早上的一時沖動,可是,我不想讓她看出我的心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跟我去自首吧,我會為你說好話的,我知道你不是個壞人?!?/p>
“我憑什么相信你?”
“除了我,你還能相信誰?我是真心為你著想,不然,你后面的人生全完了。這樣吧,我們可以說是在演戲,早商量好的一個惡作劇……”
這是她的圈套,我不說話,一臉的不相信。
“或者,我們就說是感情糾紛,這樣行了吧?”
她低聲說話,臉上竟然飄忽一層嫵媚的紅暈。據(jù)說有一種心理叫作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被綁架者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下會喜歡上綁架者的,我可不想這樣稀里糊涂地被她喜歡上,這個可怕的女人……我盯著墻壁陷入了思忖:墻壁上,蜘蛛離蒼蠅只有十厘米了,突然,蜘蛛一個跳躍,無比迅猛地咬住了蒼蠅圓乎乎的腦袋,我聽到蒼蠅驚恐的撲打聲,也忍不住叫出聲來。
“卡夫卡,你又怎么啦?”
上司站在旁邊,敲了敲桌子,我驚醒過來。上司是個美女,年紀(jì)跟我相仿,從沒給過我好臉色,她總是叫我卡夫卡,這是對我的妒忌,也是對我的嘲諷。
我瞟了一眼她的大長腿,她居高臨下,向我投來討厭的目光。
“工作完成了嗎?”
“還有一個文案?!?/p>
“晚上加班完成它?!?/p>
過了下班的時間,窗外已呈暮色,我本來約好跟朋友去踢球的。又要加班,我真想綁架她,逃離這該死的辦公室,可是,一個小職員,哪有這個膽量?
“好吧?!蔽腋遗桓已?。
她笑了,嘴角分明帶著蔑視和滿足。“噢,可愛的卡夫卡,我渴了,去幫我倒杯溫水。”她的指尖碰觸到了我的臉頰,讓我受寵若驚。
突然,我覺得自己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她是那只蜘蛛,我才是那只蒼蠅。
責(zé)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