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然
伊朗總檢察長蒙塔澤里或許不會想到,他有關“道德警察”的一番言論會突然引發(fā)全球關注。12月4日,法新社援引伊朗學生通訊社的消息稱,蒙塔澤里在一次會議上提到“道德警察與司法機構無關”并已被廢除。當天晚些時候,伊朗官方電視臺阿拉姆(Al Alam)澄清說,蒙塔澤里只是表明“道德警察”自成立以來并未與司法系統(tǒng)有關聯,國際媒體將此理解為伊朗官方受到近期示威活動的壓力而調整政策,是不正確的。
備受關注的伊朗“道德警察”,官方名稱是指導巡邏隊(Gasht-e Ershad),源于1979年伊朗革命勝利后出臺的要求婦女在公共場所嚴格佩戴頭巾的法規(guī)。指導巡邏隊于2000年獨立組建,承擔確保女性遵守“著裝規(guī)范”的職責。他們三五成群,開著綠色條紋的面包車走街串巷,在街頭或室內檢查人群。被巡邏隊發(fā)現的“違規(guī)者”將面臨罰款、罰沒車輛、鞭刑、入獄等懲罰。
上世紀80年代以來,伊朗國內圍繞佩戴頭巾等“著裝規(guī)范”的討論及抗議活動時有發(fā)生。今年9月,22歲的伊朗女青年瑪莎·阿米尼 (Mahsa Amini)因涉嫌未正確佩戴頭巾被指導巡邏隊逮捕,在拘留期間疑遭刑訊后身亡,引發(fā)全國性抗議活動及騷亂。伊朗政府數據顯示,截至12月初,動蕩局勢已造成200多人死亡,經濟損失超過4000萬美元。
直到12月5日,伊朗政府對事件的定性并無變化。伊朗媒體援引內政部官員的話說,抗議活動“很快被暴徒劫持”,并指責西方國家及周邊敵對國家干預。12月4日,伊朗政府以“外國間諜”的罪名處決了四名“暴徒”。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次日發(fā)表聲明稱,準備好“平息騷亂”。
但與此同時,有關指導巡邏隊的討論也在伊朗政府內展開。據半島電視臺報道, 9月以來,伊朗總統(tǒng)萊西多次表示,在執(zhí)行有關頭巾的法律時可能增加“靈活性”。蒙塔澤里近期也提到,議會和司法機構正在“研究頭巾問題”。
9月19日,伊朗德黑蘭,人們在街頭抗議道德警察。圖/視覺中國
伊朗國內討論的重點問題,一是指導巡邏隊的性質。抗議民眾將指導巡邏隊視為“警察”,抗議活動也指向其暴力執(zhí)法嫌疑。而在理論上,雖然有人將指導巡邏隊視為“宗教警察”,但正如蒙塔澤里強調的,該機構并非司法和警察機關的一部分。伊朗政府前警察總長艾哈邁迪-穆加達姆近日接受伊朗媒體采訪時也表示,“這些工作是指導性的,而非司法性或警察性的?!?/p>
另一方面,伊朗各部門也在討論如何在檢查“著裝規(guī)范”時增加靈活性。艾哈邁迪-穆加達姆指出,現有的模式“是80年代開始的,現在應當采取更現代化的方式”。半島電視臺報道稱,有伊朗官員說,司法機構不贊成終止指導巡邏隊運作,但可能采取“對抗性較小”的執(zhí)法方式,如使用攝像頭監(jiān)控并罰款。伊朗官方電視臺阿拉姆亦指出,司法機構將加強對社會行為的監(jiān)管。
不過,目前沒有伊朗高級官員公開表示,源自伊朗革命的頭巾相關法規(guī)存在重大修訂的可能,也沒有證據表明這些與宗教有關的規(guī)范會發(fā)生變化。自16世紀以來,伊朗長期存在針對女性的嚴格“著裝規(guī)范”,僅在1920年代的世俗化改革后有所放寬。
2010年代,在魯哈尼為代表的溫和改革派執(zhí)政時期,伊朗也曾調整過相關執(zhí)法監(jiān)管措施,但并不觸及要求佩戴頭巾這一規(guī)則本身。2017年,大德黑蘭警察局局長拉希米表示,“不遵守伊斯蘭價值觀”的人將不再被帶到看守所,也不會被提起法律訴訟,而是“提供教育課程以改變他們的行為”。但2021年大選中,保守派候選人萊西取得勝利。因而,分析多認為,頭巾相關規(guī)范進一步調整的空間有限。
不過,伊朗街頭的很多“道德警察”及那些面包車,近日確實消失了。在過去三個月不時擴大的抗議活動之后,伊朗各地也涌現出許多不戴頭巾出門的女性。伊朗主流英文媒體《德黑蘭時報》援引改革派媒體的評論稱,當前的動蕩既是危機也是機遇,政府可以借此機會反思自己的錯誤和不足,找到解決方案,從而恢復人們的希望。但也有聲音認為,政府應當采取更強硬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