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文武 黃岳林 李玘蔚 徐云飛 張 震

（1.云南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紅河州第三人民醫(yī)院中醫(yī)科，云南 紅河 661000；2.云南省中醫(yī)中藥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21）

國醫(yī)大師張震教授是云南省中醫(yī)中藥研究所創(chuàng)始人、原所長，是我國中醫(yī)證候學系統(tǒng)研究的先驅學者之一、全國名老中醫(y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從事中西醫(yī)結合臨床診療與科研工作60 余年，學驗俱豐，他通過多年對中醫(yī)證候學的研究后提出了中醫(yī)證候學的“兩態(tài)三三”的構型規(guī)律；對中醫(yī)“氣”的深入研究后，提出了疏調氣機治療大法、創(chuàng)立了云嶺中醫(yī)疏調學派。其疏調氣機學術思想代表方為疏調氣機湯，廣泛應用于臨床，在腫瘤的治療中療效顯著，筆者有幸拜于張老門下，受益匪淺。

1 腫瘤的病因病機

惡性腫瘤嚴重威脅人類生命健康，近10 余年來，惡性腫瘤發(fā)病率每年保持約3.9%的增幅，病死率每年保持2.5%的增幅。對腫瘤的形成原因，目前西醫(yī)學多認為其形成是正常細胞在諸多內外因長期作用下發(fā)生了基因調控的質變，導致過度增殖的結果[1]。中醫(yī)學則認為腫瘤的病因病機可分為外因及內因2 方面。六淫外邪及飲食因素是其外因；精神因素及臟腑虧虛是其形成的內因，其中內傷七情的精神因素被認為在腫瘤發(fā)病及發(fā)展上有重要意義[2]。喜、怒、憂、思、悲、恐、驚7 種情志活動是人體對外界環(huán)境的一種生理反應，七情致病主要表現(xiàn)在“氣機”變化。如《素問·舉痛論》曰：“余知百病生于氣也。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寒則氣收，炅則氣泄，驚則氣亂，勞則氣耗，思則氣結”[3]。情志不暢致氣機失調是腫瘤形成之基本病因。過度的情志刺激，易導致機體陰陽失調，臟腑經絡氣血功能降低，引起氣滯、血瘀、痰凝、熱毒、濕聚等相互膠結終形成腫瘤；七情不及可出現(xiàn)氣虛和陽虛，氣陽虧虛日久，機體鼓動無力，導致血瘀、痰凝、濕聚等病理產物，亦成為致病因素[4]。

2 云嶺中醫(yī)疏調學派學術思想及基礎方藥

國醫(yī)大師張震教授是我國證候學的先驅和著名的學者之一。張老結合自身60 多年中醫(yī)臨床與科研經驗，深入研究各種證候的內在聯(lián)系和疑似病癥之間的鑒別規(guī)律，在八綱辨證、氣血津液辨證、衛(wèi)氣營血辨證、六經辨證、臟腑辨證等辨證學基礎上融會貫通，提出中醫(yī)證候的兩態(tài)三三的構型規(guī)律將證候分成三大層次，即核心證候、基礎證候和具體證候。另外張老對疏調氣機治療大法系統(tǒng)的研究后，認為人體諸氣之循行運動是一個多元化的功能系統(tǒng)，包括臟腑、經絡，營衛(wèi)之氣等的升降、出入、循環(huán)、轉化等規(guī)律性的運行活動。并根據(jù)這一理論創(chuàng)立了云嶺中醫(yī)疏調學派。他創(chuàng)立的疏調人體氣機治療大法是通過以“疏肝為體，健脾補腎為兩翼”的治療法則來調達人體氣機，以保持人體氣機的調暢運行。其代表方為疏調氣機湯：柴胡10 g，香附10 g，郁金10 g，丹參10 g，川芎10 g，枳實10 g，白芍12 g，白術10 g，茯苓15 g，淫羊藿15 g，薄荷6 g，生甘草6 g。該方融四逆散、柴胡疏肝散、逍遙散為一爐，具有疏肝理氣、補脾益腎、調暢氣機、行血活血的功能?？蓮V泛用于治療肝失疏泄、脾腎不足、氣機失常、血行不暢的所有病證。筆者運用疏調氣機學術思想結合地方草藥雀梅藤治療乳腺癌、甲狀囊腫、腸癌等腫瘤相關病證取得良好療效。

3 驗案舉隅

案1 楊某，女，44 歲。因“右側乳癌術后乏力體虛8 月余”為求中醫(yī)治療于2020 年9 月16 日來診?，F(xiàn)病史：患者于2019 年11 月28 日以“右側乳腺占位病變性質待查”入住云南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紅河州第三人民醫(yī)院乳腺外科，于2019 年12 月2 日全麻下行右乳癌改良根治術，術后予化療4 周期，之后一直內分泌治療中。因乏力體虛、動則汗出、肢端麻木、不思飲食、夜臥難寐等癥狀持續(xù)不見好轉，為求中醫(yī)治療來中醫(yī)科就診。既往有亞臨床甲減、子宮肌瘤、卵巢占位（右側附件76 mm× 51 mm，左側附件21 mm× 17 mm）、雙肺結節(jié)等病史。查體：右乳缺如，左乳未觸及明顯腫物。雙側未捫及腫大淋巴結。舌淡、苔白，脈細無力。中醫(yī)診斷：右側乳巖術后（氣血虧虛、肝郁脾弱、經脈閉阻證）中醫(yī)治則：疏調氣機、益氣健脾補腎、補血活絡、通經散結。疏調消核湯加減（疏調氣機湯加夏枯草、橘核、刺蒺藜、昆布、浙貝母、漏蘆）用藥如下：炒柴胡15 g，白芍40 g，黨參30 g，生黃芪45 g，仙鶴草40 g，海藻15 g，甘草9 g，煅牡蠣30 g，荔枝核18 g，橘核18 g，路路通15 g，雞血藤30 g，淫羊藿30 g，當歸21 g，三棱12 g，莪術12 g，麥芽30 g，炒白術18 g，合歡皮15 g，夜交藤40 g，茯苓30 g，雀梅藤100 g（自備）。淘米水浸泡1 h 后文火煎煮，煮開5 min 后待溫飯后服，150 mL/ 次，忌生冷油膩，日3 次，2 d 服用1劑。6 劑。

2020 年9 月30 日2 診：患者精神狀態(tài)較前有所好轉，全身乏力明顯改善，夜臥難寐有所改善；自汗惡風、動則汗出、肢端麻木同前，口干、飲食如故。舌淡、苔白膩，脈細無力。氣血虧虛日久、非一方一劑之功，守初診方加荷頂15 g，佩蘭30 g，北沙參24 g，以升陽化濕。仍以淘米浸泡煎煮、待溫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 次，3 d 服用1 劑。6 劑。

10 月21 日3 診：患者精神狀態(tài)較前明顯好轉，全身乏力明顯改善，自汗惡風、動則汗出有所改善，肢端麻木同前。飲食較前增加、食后腹脹、夢多易醒。舌淡、苔白，脈細無力。守二診方去佩蘭加雞矢藤30 g，炒酸棗仁30 g。淘米水煎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 次，3 d服用1 劑。6 劑。

11 月11 日4 診：患者精神狀態(tài)好，全身乏力明顯改善，自汗惡風、動則汗出已不明顯，肢端麻木較前改善。飲食可、食后腹脹、夢多易醒較前改善。白帶多，舌淡、苔白微膩，脈細無力。守3 診方去雞矢藤、炒酸棗仁。加山藥30 g，土茯苓50 g，敗醬草21 g 淘米水煎服，150 mL/ 次，飯后服，日2 次，3 d 服用1劑。6 劑。

隨癥加減治療3 月余，2020 年12 月7 日復查腹部超聲提示雙側附件未見明顯異常。CT 提示：顱腦、雙肺、心臟平掃未見明顯異常；雙側附件未見明顯異常。

按語：該患者乳腺癌術后又經過4 期化療，乏力、動則汗出，四肢麻木說明氣血虧虛相當嚴重；不思飲食、夜寐難眠，氣機不暢，肝郁脾弱，血虛不養(yǎng)心神，內分泌治療后使體內雌激素水平下降，表現(xiàn)為肝腎虧虛、陰陽不調。加上疾病的變化，患者心理負擔也較重。形成了氣血虧虛、肝腎不足、肝郁脾虛，心神失養(yǎng)、心神不藏，氣的升降出入失常，經脈閉阻等許多證候表現(xiàn)出來的局面。治療上疏調氣機、扶正與攻邪全面統(tǒng)籌兼顧。所以疏調氣機、補益氣血、補脾益腎以扶正，活絡通經散結以攻邪，為治療法則。隨治療時間延續(xù)，氣血逐漸充盈、氣機調暢，肝郁得疏、脾運得健、腎精得充、經脈氣血運行條暢通達，加上攻邪散結藥物的作用、腫結濁毒自散。

案2 方某，女，56 歲。因“發(fā)現(xiàn)甲狀腺占位2 月余”為求中醫(yī)治療于2020 年3 月2 日來診?，F(xiàn)病史：患者于2019 年11 月28 日在個舊市某醫(yī)院B 超檢查，發(fā)現(xiàn)甲狀腺占位（甲狀腺左葉實質內見混合回聲結節(jié)，TI-RADS：4a 類，濾泡占位性病變可能；甲狀腺左側葉中份實質內見低回聲結節(jié)，TI-RADS：3 類，炎性病灶可能；甲狀腺左側葉峽部實質內見低回聲結節(jié)，TI-RADS：3 類，炎性病灶可能），外科醫(yī)師建議手術治療?；颊卟辉敢馐中g，為求中醫(yī)治療來診。癥見：咽部不適，晨間有痰、少而難咯，大便微溏。平素急躁易怒、睡眠差、體型微胖。既往有高血壓病、子宮切除術病史。查體：左側甲狀腺1 度腫大，未捫及頸部明顯腫大淋巴結。舌微胖、苔薄白，脈滑。中醫(yī)診斷：癭?。ㄆ⑻摳瓮?、痰濕蘊結證）。中醫(yī)治則：疏調氣機、健脾化痰散結、養(yǎng)心安神。疏調消核湯加減（疏調氣機湯加夏枯草、橘核、刺蒺藜、昆布、浙貝母、漏蘆）用藥如下：炒柴胡18 g，夏枯草18 g，黃芩15 g，百合30 g，生地黃30 g，合歡皮15 g，夜交藤30 g，煅牡蠣30 g，荔枝核18 g，橘核18 g，海藻15 g，甘草9 g，桔梗15 g，薄荷10 g，麥芽30 g，炒白術18 g，浮小麥50 g，炒酸棗仁30 g，干姜12 g，姜半夏21 g，雀梅藤100 g（自備）。冷水浸泡1 h 后文火煎煮，煮開5 min 后待溫飯后服，150 mL/次，忌生冷油膩，日3 次，2 d 服用1 劑。6 劑。

3 月16 日2 診：大便硬結、排便不爽，去炒白術加當歸24 g，生白術60 g。水煎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 次，2 d 服用1 劑。6 劑。

3 月30 日3 診：腹部隱痛、胸悶不適，加瓜蔞殼24g，丹參30 g，薤白15 g，白芍30 g。水煎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 次，2 d 服用1 劑。6 劑。

4 月15 日4 診：大便稀溏，去當歸、生白術加炒白術18 g，山藥30 g，淫羊藿21 g。水煎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 次，2 d 服用1 劑。6 劑。

4 月27 日5 診、5 月13 日6 診：大便較前成形。守4 月15 日處方水煎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 次，3 d服用1 劑。6 劑。

6 月10 日7 診：陰雨連綿、四肢關節(jié)疼痛加雞血藤30 g，青風藤30 g。水煎服，150 mL/次，飯后服，日2次，2 d 服用1 劑。6 劑。

隨癥加減共治療3 月余后，2020 年7 月11 日復查甲狀腺超聲提示甲狀腺未見明顯異常；甲狀腺功能全套、生化全套等未見明顯異常。

按語：該患者為痰濕體質，平素性情急躁，加之更年期婦女家庭瑣事經常使之煩躁不眠。氣機不暢，氣郁痰凝則生變故。辨證為脾虛肝旺、痰濕蘊結，治療上以疏調氣機、健脾化痰散結、養(yǎng)心安神為治則。治療3 個月來始終以疏調氣機、培補脾腎、開郁化痰散結為原則，療效確切。從古至今，歷代醫(yī)家記錄的癭病治療醫(yī)案相當豐富，但疏肝理氣法、化痰散結法始終是最常用的方法。直到現(xiàn)在眾多治療甲狀腺疾病的論文書籍中，疏肝理氣也是位列第一的論述對象。中醫(yī)內科學教材所列癭病的分證論治為氣郁痰阻、痰結血瘀、肝火熾盛、肝陰虛4 證，亦均與肝有關。國醫(yī)大師張震教授在先賢的基礎之上力主疏調氣機，創(chuàng)立“ 疏調氣機湯”，主體是疏肝，一翼是健脾，一翼是補腎?！笆杵溲獨猓钇湔{達，而致平和”，無論從內涵還是外延來說，疏調氣機都是癭病的根本治法，所以甲狀腺疾病在疏調氣機之上結合辨證加減應用化痰散結、活血消癭、滋陰降火等方法，均能取得較好的臨床效果。

4 結語

國醫(yī)大師張震教授創(chuàng)立的疏調氣機學術思想指導下的疏調氣機治療大法運用廣泛，可廣泛用于治療肝失疏泄、脾腎不足、氣機失常、血行不暢的所有病證。疏調氣機湯的基礎上有很多變化，常用的有：疏調解郁、疏調安神、疏調消核、疏調寧坤、疏調保育、疏調安胃、疏調通便、疏調生血、疏調增力、疏調健骨、疏調抗艾。如果能理解好氣機與臟腑的關系后，運用張老的疏調方均可獲得較好的臨床療效。

另外，雀梅藤為鼠李科雀梅藤屬植物雀梅藤的根，別名對節(jié)刺、碎米子、刺楊梅等?！吨兴幋筠o典》《中華本草》和《云南中藥資源名錄》對其均有記載。云南省民間習用的雀梅藤藥材來源為雀梅藤同屬植物纖細雀梅藤。迄今為止，全世界共發(fā)現(xiàn)雀梅藤屬植物40 余種，主要分布于亞洲南部和東部。我國有22 種2 變種，云南有20 種2 變種纖細雀梅藤。個舊地區(qū)使用藥源為纖細雀梅藤的干燥莖和根；雀梅藤的藥理作用研究結果表明：其具有抗腫瘤、抗真菌、抗細菌、抗氧化、抗病毒和保護肝功能等，且毒副作用小、安全性高。云南民間用于治療水腫、乳腺瘤及淋巴結腫大、皮膚癤腫、疥瘡等病[5]。云南省紅河州個舊市民間使用該藥治療腫瘤相關疾病歷史悠久，在云南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紅河州第三人民醫(yī)院已使用該藥治療甲狀腺、乳腺腫瘤40 余年，藥材便宜、安全有效[6]。因個舊地區(qū)雀梅藤多在民間使用，同屬植物較多，不同地方的雀梅藤使用后功效差異較大。目前對雀梅藤屬植物藥用的臨床研究較少，對雀梅藤采購加工及使用沒有相應的質量標準，臨床難以大范圍使用，因此，應該深入研究，總結功效，加以開發(fā)利用，充分發(fā)揮其使用的潛力[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