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 融
人類使用語言,有正常和異常之分。正常的語言使用適合于大多數(shù)社會成員,而異常的語言表現(xiàn)主要集中于在心理、生理方面處于弱勢的人群身上,語言社會服務更多面向后者。目前,走進兒童的語言志愿服務活動主要是針對自閉癥兒童。從我們開展的針對自閉癥兒童的志愿服務經(jīng)驗可以看出,學者和志愿者合作,通過從學術到現(xiàn)實的多環(huán)節(jié)橋接,將學術研究反饋于社會,是實現(xiàn)兒童語言能力同步發(fā)展的重要途徑。
基于志愿服務的特點,我們通常采取不同于學術界的分類方法來配置志愿服務內(nèi)容?!靶切莾和笔侵驹阜諏ψ蚤]癥兒童的分類名稱。志愿服務使用的范疇和方法,一方面基于語言研究的發(fā)現(xiàn),另一方面更多是對志愿服務經(jīng)驗的歸納和總結。志愿服務領域常說,自閉癥兒童“雖然目光清澈,卻不愿與人對視;懂得語言,卻很難與他人交流;有聽力,卻總是充耳不聞”。這樣的特征概括,是觀察發(fā)現(xiàn),而非科學結論。為避免分類范疇可能產(chǎn)生的污名效應,志愿者走進自閉癥兒童,首先要在分類范疇的基礎上選擇適合同輩交流的稱呼語。青少年之間稱呼語很多,選擇哪一種稱呼,需要志愿者具有較強的情境觀察能力。志愿者發(fā)現(xiàn)并使用自閉癥兒童喜歡的稱呼語,是喚醒其語言社會性的有效切入點。這就要求志愿者一方面善于觀察,另一方面善于跟家長交流,采取適合服務對象個體特性的語言手段,為后續(xù)志愿服務打下基礎。這是我們走進自閉癥兒童的第一步。
從稱呼語引出越來越頻繁的語言交流,是真正走進自閉癥兒童的主要標志,也是我們開展自閉癥兒童語言服務的第二步。走進自閉癥兒童的過程非常漫長,需要根據(jù)服務對象的語言變化處理好服務的節(jié)奏、期限。和第一步相比,第二步從觀察轉(zhuǎn)變?yōu)閰⑴c。從語言服務角度講,參與的形式主要是社會互動。自閉癥兒童并非喪失了已經(jīng)習得的語言交流能力,而是由于各種障礙產(chǎn)生了心理畏怯,抑制了語言交流愿望。社會是由人際關系構成的,主要方法是語言交流。正是通過語言交流活動,人的社會交往面越來越大,走出自我、走向社會的水平越來越高。認識到這一點,我們主要立足于通過跟自閉癥兒童進行語言交流來幫助他們恢復語言的社會功能。
但是志愿者絕非萬能。針對自閉癥兒童開展語言志愿服務,并非如此簡單、線性、因果。我們在開展志愿服務的過程中,經(jīng)常遇到的情況是,志愿者跟服務對象即使面對面接觸十余次,也很難建立起對話關系。為了讓自閉癥兒童跟我們說一句話,志愿者往往需要付出幾十輪的努力。為了能看到服務對象說話時產(chǎn)生一絲笑容,在語言交流中獲得康復的受益,我們需要保持最大限度的耐心。
志愿服務是不是幫助自閉癥兒童恢復語言交流能力的最好方法?針對這一問題可以開展學術研究,探究其癥結,并在學術發(fā)現(xiàn)的基礎上調(diào)整志愿服務的方法、過程。從經(jīng)驗來看,青少年志愿者是最能走進自閉癥兒童內(nèi)心世界,最能和服務對象一起暢游語言天地的理想人選。同輩關系產(chǎn)生平行效應,有助于青少年志愿者和自閉癥兒童尋找共同的話題,形成語言互動的效果。實踐表明,語言志愿服務是一種人性化、同理性的服務活動,借助同輩效應,可以最大限度降低或減少服務對象的語言屏障,助力其語言交流能力的恢復。
另外,語言志愿服務不能表現(xiàn)出自在目的性,應將語言交流嵌入到和服務對象合作開展的其他社會活動之中。借助同輩關系效應,青少年志愿者通常開展歌曲對唱、游戲分享、郊游相幫等活動,豐富刺激語言交流的環(huán)境因素,淡化自閉癥兒童的自抑心理,讓他們更自信,更愿意溝通,逐步回歸到正常的語言交流狀態(tài)。
需要注意的是,針對自閉癥兒童的語言志愿服務是社會服務,而非醫(yī)學服務。社會服務要求志愿者采取資源視角看待服務對象,將自閉癥兒童視為小伙伴,當作可以互幫互學的小同輩。這是我們開展自閉癥兒童語言志愿服務時采取的基本態(tài)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幫助了越來越多的自閉癥兒童,積累了很多一線經(jīng)驗,但由于志愿服務和語言學研究結合不多,志愿者和自閉癥兒童之間實際發(fā)生的很多語言交流活動并未轉(zhuǎn)化為可以研究的素材;志愿者對語言活動的反思和總結也注意不夠,未能積累起充足的可供語言學研究的日志、筆記等。正因為如此,我們深信,語言學研究如果和志愿服務深度結合,就可以通過志愿服務實踐為語言研究提供生動的素材,助力探索弱勢人群的語言交流能力問題,為我國的語言學研究拓展新的領域、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