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庭
(接上期)
金佳琳的《蒲公英飄飛之前》是一篇成長小說,以心理書寫的細膩見長。小說以不長的篇幅書寫了單親家庭中成長的孩子怎樣理解并處理和上一代的關系。在人生重要的轉折點上,主角林瑯并沒有妥協于父親,而是完成了自我的選擇;同時又沒有因為這種選擇而與家人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而是達成了一種和解。在處理與母親之間更微妙的關系時,主人公也勇敢地表達自我的感受和想法。小說雖然是第三人稱敘事,但通過對林瑯的內聚焦,細膩、真實、克制地寫出了她的心理活動,對復雜關系和微妙心理處理得很好。外在環(huán)境的書寫也成為對主人公心境的一種寄托。林瑯最后在關系和自主之間達到了一種平衡,體現了一個單親家庭女生的內在成長。
張榕泰的《垃圾站的小說家》,也是第一人稱完成的敘事,但敘述者在小說中是見證者的角色。雖然敘述者與小說主人公是朋友,但在小說敘事中,還是保持了一種相對疏離的狀態(tài)。敘述者這樣的語氣和距離,是適合主人公邊緣人的形象的。與一般邊緣人還有不同的是,小說主人公還是一種獻祭者的形象。吳念在葉言的畫室中做人體模特時,做出了圣塞巴斯蒂安的動作,即是一種獻祭者的形象。最終他也在現實生活中也將生命獻祭給了自己小說家的事業(yè)。但小說最后,他的這種獻祭所換來的只是一種嘲笑。在這種嘲笑中,作者寫出了一種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
黃福章的《又見梧桐》,短小雋永,情意深遠。依然是寫回鄉(xiāng),作者書寫了故鄉(xiāng)對兩代人的不同意味和價值。對小說主角寧歌來說,故鄉(xiāng)之所以值得留戀,是因為故鄉(xiāng)承載了她童年時代的記憶。而這記憶中,梧桐花可以是紫色的。雖然不符常規(guī),但記憶中的故鄉(xiāng)本就是一種神話空間。雖然她從理性上將故鄉(xiāng)判定為閉塞,但并不妨礙她在感性上對故鄉(xiāng)的親近與留戀。作為神話空間的故鄉(xiāng),正因為其閉塞,反而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童年的生活場景,承載了童年的經驗。而童年經驗也是人產生戀地情結的重要原因。
張雯馨的《漯》是一篇具有實驗色彩的小說,以游戲和寓言的形式書寫了作者對故鄉(xiāng)的眷戀與逃離。漯在小說中以一個男性形象現身,主人公M與漯存在于抽象的沙盤世界和具體的物的包圍之中。作者在一種抽象又具本的空間中呈現了漯身上的矛盾:美味與桎梏,生機與詛咒。小說語言也有一種二次元化的色彩,但卻書寫出了一種深刻的矛盾。漯的真實面目,M 與“我”的同一性在最后揭曉,既完成了情節(jié)的裂變,又深化了小說的主題。而最后我與M的對話,反映了作者書寫一種“元小說”的野心。作為一種頗具實驗色彩的嘗試,小說形式上的刻意求新,并沒有妨礙主題的嚴肅性。
這一系列家鄉(xiāng)故事中,洛師文學院作家實驗班的學員們展現了自己的小說創(chuàng)作實力和潛力。也許可以說他們的社會閱歷還不夠豐富,但他們依然在小說中呈現了自己的獨特之處:對語言的敏感,出色的想象力,對角色的共情,同時還有對文學的一腔熱情和理想主義。因為這樣的熱情和理想,他們不憚嘗試,不懼批評,不懈練筆。洛師文學院有著悠久的文學教育傳統(tǒng),他們在優(yōu)良的文學傳統(tǒng)、系統(tǒng)的文學教育與前沿的創(chuàng)意寫作培養(yǎng)體系中正不斷成長。今年我們還先后邀請了馬伯庸、墨白等優(yōu)秀的作家到洛師文學院舉辦講座,與作家實驗班的學生進行深入交流。這些作家傳授的創(chuàng)作經驗,也促進了他們的成長。感謝《牡丹》雜志的大力扶持,讓他們的處女作得以發(fā)表。文學是青年的事業(yè),相信這只是一個新的開始,他們仍會不斷成長,并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