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文群 程元

(華東交通大學(xué)，江西 南昌 330013)

一、引言

人物訪談節(jié)目是通過主持人與嘉賓的互動談話呈現(xiàn)訪談人物的人生經(jīng)歷和卓越成就。通常觀眾在感嘆訪談人物個人故事的同時收獲正能量與新啟發(fā)。高質(zhì)量人物訪談的口譯工作在國際交流中有助于宣傳國家優(yōu)秀人才，傳播民族文化，展示國家軟實力，是現(xiàn)代社會文化信息傳播的重要途徑。調(diào)查顯示我國人物訪談的口譯研究很少，需要得到更多關(guān)注。文章對“可凡傾聽-許淵沖人物訪談”節(jié)目進行模擬口譯，針對訪談中大白話、文化特色詞、話語結(jié)構(gòu)破碎和談話內(nèi)容重復(fù)等問題，結(jié)合釋意理論尋找合理恰當(dāng)?shù)目谧g策略，實現(xiàn)國外觀眾觀看訪談節(jié)目的對等效果。

二、釋意理論與口譯

釋意理論認為翻譯是理解—脫離語言外殼—再表達的動態(tài)交際行為過程[1]。如圖1所示，在釋意理論三角模型中，“意義”位于三角形的頂端。釋意理論強調(diào)掌握源語的核心意思，通過邏輯推理“脫離言語外殼”和不受源語形式及結(jié)構(gòu)限制傳達“意義”，使目的語使用者獲得功能對等的信息。

圖1 釋意理論三角模型

對于口譯而言，重心是構(gòu)成篇章的事實、思想、感情等，不只是簡單語言符號層面的轉(zhuǎn)載。近年來，譯者在釋意論指導(dǎo)下對不同口譯場景進行了一定的探索。羅曉宇和吳斐結(jié)合釋意理論探討了商務(wù)英語文化意象的口譯雙重策略[2]。胡曉璐從釋意論視角研究了會議口譯的策略，認為譯員可以合理運用脫離源語外殼和重新表達的翻譯策略減少口誤和停頓現(xiàn)象[3]。姚洋總結(jié)出釋意理論中理解階段對文化負載詞口譯產(chǎn)生重要作用。這些研究與發(fā)現(xiàn)給釋意理論口譯研究帶來了重要的啟示[4]。

三、釋意理論視角下許淵沖人物訪談的口譯策略與實踐

“可凡傾聽”是一檔高端文化名人訪談類中文欄目。節(jié)目圍繞某個主題以訪談形式與名人進行交流，呈現(xiàn)名人的平凡與不平凡。翻譯界泰斗許淵沖先生在可凡傾聽人物訪談中暢談了他的“三美”翻譯理論和“見好就學(xué)”的人生哲理。如此翻譯大家和翻譯思想應(yīng)該通過高質(zhì)量的口譯傳播到國際舞臺，成為世界了解中國發(fā)展一個重要窗口。

本次許淵沖先生訪談的話題較多，涉及古詩詞翻譯、人物評價、文化負載詞等?？谧g困難主要表現(xiàn)在文化負載詞、句子成分缺失、內(nèi)容重復(fù)、中文詩詞信息的翻譯等。本譯者結(jié)合釋意理論，在“脫離語言外殼”的指導(dǎo)下，再充分理解源語意義后進行語言重新表達，提高此次人物訪談的口譯交際效果。

(一)文化負載詞——改譯

文化負載詞指不同社會習(xí)俗和文化在詞匯表達上的特殊顯現(xiàn)，包括物質(zhì)文化負載詞和社會文化負載詞。改譯是對原文進行一定程度的改變，保留一定原文特色同時方便目的語觀眾能快速理解譯文內(nèi)容。

例證1:

主持人:“先生!非常高興今天能夠見到您，您是我的偶像，很喜歡您翻這個中國古詩詞?！?/p>

許淵沖:“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p>

Xu Yuanchong:“Thank you very much.That's my honor.”

中國人被夸獎時，會謙虛地說“過獎了”或“不敢當(dāng)”；但英美人不掩飾自己的自信心和榮譽感，在覺得對方高估自己時才用說“You are flattering me”。因此，根據(jù)中國文化和西方表達，采用改譯的翻譯策略。這樣能讓目的語觀眾產(chǎn)生跟源語觀眾一樣的效果。

例證2:

許淵沖:“……小時候他母親還開玩笑，他說你叫我什么?我說我叫你周師母，她說你不對，你應(yīng)該叫作丈母娘……”

Xu Yuanchong:“At that time，I remember that her mother also made joke with us.One day，her mother asked me what I should call her，I replied that I should call her Ms.Zhou.She didn't agree with my answer.She joked that I should call her mother-in-law.”

中國稱老師的妻子為師母，“周師母”是許先生對小伙伴的媽媽的尊稱，不能直譯為“the wife of my teacher”。按照英語稱呼語表達:頭銜＋姓或Mr./Mrs./Miss/Ms＋姓，此句中譯者采用改譯便于目的語觀眾和源語觀眾產(chǎn)生一樣的聯(lián)想。

(二)成分缺失——補譯

成分缺失是指句子缺失某個成分，容易導(dǎo)致意思不清晰。有時漢語成分缺失是表示含蓄，但是英語需要指明。補譯可以使觀眾對句子的各個成分關(guān)系清楚，便于完整閱讀和理解。

例證3:

許淵沖:“到中學(xué)第一年還比較好，按部就班，二年級后來別扭，直接法，既不講生字，直接來課文，結(jié)果反而壞了。”

Xu Yuanchong:“In the first year，step by step，my English was not bad but the second year，I felt uncomfortable.Because the teacherdidn't teach us the new words but directly teach us the content of the articles.So this kind of approachturned out to be bad.”

許先生講述初學(xué)英語經(jīng)歷。譯者根據(jù)上下文推斷出“還比較好”缺失主語“我的英語”，“別扭”缺失主語“我”以及謂語“覺得”，“既不講生字，直接來課文”缺失主語“老師”。另外，譯者根據(jù)句意補充句子的邏輯，“既不講生字，直接來課文”是“別扭”的原因，“結(jié)果反而壞了”是“直接法”的后果。通過補譯句子的成分可以達到觀眾對說話內(nèi)容的正確完整理解。

例證4:

許淵沖:“……反正我算個小領(lǐng)導(dǎo)，那個時候可憐呢，操場都沒有?！?/p>

Xu Yuanchong:“...I was a small leader，the school conditions were really poor at that time.We didn't even have a playground in the school.”

這句話中“那個時候可憐呢”缺失主語，根據(jù)后文可知是指“學(xué)校的條件”“可憐”。根據(jù)釋意理論脫殼，譯為“學(xué)校當(dāng)時的條件很差”。這樣才能讓觀眾理解起來沒有障礙。

(三)內(nèi)容重復(fù)——省譯

相對而言，漢語重意合輕形式，在意義表達上為了銜接和強調(diào)會出現(xiàn)內(nèi)容重復(fù)現(xiàn)象，尤其在口語中。英語重形合，意思相同的內(nèi)容重復(fù)是不恰當(dāng)?shù)?。譯者通過省譯處理內(nèi)容重復(fù)的問題，讓譯文意思簡潔明了。

例證5:

許淵沖:“……就像葉公超講課很不那個，但是你有一點好處，我就是學(xué)人家任何一點好處，你有一點好處，你壞的我不管。我只要管你的好處，我能夠把你變成我的好處。我現(xiàn)在是吸收很多人的好處?！?/p>

Xu Yuanchong:“Like Mr.Ye Gongchao whose class was so so，but I just learned advantages from him.I learned advantages from all other people.What I am today is because I absorbed a lot of people's advantages.”

這句話許先生介紹了“見好就學(xué)”學(xué)習(xí)哲理，出現(xiàn)了6次“好處”，三句句意重復(fù)。譯者根據(jù)釋意理論脫殼省譯，目的語觀眾能夠迅速理解說話內(nèi)容。

例證6:

旁白:“……許淵沖畢生致力于翻譯工作，在國內(nèi)外出版《詩經(jīng)》《楚辭》《李白詩選》《西廂記》《莎士比亞選集》《紅與黑》《包法力夫人》《約翰克里斯托夫》等中英法文學(xué)作品120余部……”

Aside:“...Mr.Xu Yuanchong contributed his whole life to translate lots of books including， “Elegies of the South”“Selected Poems of Li Bai”“Romance of Western Bower”“Selected works of Shakespeare”and so on.More than 120 literature works were translated in Chinese，English and French.”

這段旁白列舉大量書名，對譯者，要記住這些書名的英文名稱會給翻譯的順暢增加困難。根據(jù)釋意理論脫殼采取省譯部分書名的翻譯策略。讓目的語觀眾明白此處是介紹許先生作品的目的即可。

(四)句式重復(fù)——變譯

節(jié)目主持人對許先生大學(xué)時代的提問，出現(xiàn)了大量相似的提問句式。通過變譯在翻譯中能準(zhǔn)確地轉(zhuǎn)達原文的信息內(nèi)容，對原文做出不影響原文信息內(nèi)容表達的非原則性變通。

例證7:

主持人:“葉公超先生那時候給你們上課?”

Host:“So Mr.Ye Gongchao gave you classes at that time?”

例證8:

主持人:“沈從文給你們上過課嗎?”

Host:“Did Mr.Shen Congwen have class with you ?”

例證9:

主持人:“……那個時候在西南聯(lián)大的時候，錢先生教過您嗎?”

Host:“...So in the university Did Mr.Qian also give you lessons ?”

譯者在口譯時適當(dāng)改變了問句形式，避免出現(xiàn)大量的句式重復(fù)。在不影響句意的情況下，達到讓觀眾覺得對話不單調(diào)的效果。

(五)古詩詞信息翻譯——意譯

中國古詩詞講究音美、形美和意美。側(cè)重朗朗上口的音韻美感，形式上講究對仗工整，意義含蓄深遠。文章譯者對人物訪談中出現(xiàn)的古詩詞信息需要結(jié)合說話人許先生意思進行解釋性翻譯。

例證10:

許淵沖:“你看‘無邊’翻譯成‘boundless’，‘不盡’翻譯成‘endless’……所以我把‘不盡’翻譯成‘endless’和‘hour after hour’。 所以這個‘shower by shower’‘hour after hour’整個對仗，所以符合我的意美、音美、形美?！?/p>

Xu Yuanchong:“And you may find that‘Wu bian’ and ‘Bu jin’， I could translate it into‘boundless’and‘endless’respectively.All these characters are matched together to their sounds and the senses.Like‘shower by showe’‘hour after hour’.This kind of translation followed my‘Three Beauty Principles’—‘Beauty in sense，Beauty in sound and Beauty in style’.”

許先生介紹在詩句譯文的韻律和形式做了押韻和對仗的處理。如果直譯會使句子支離破碎，目的語觀眾也將毫無頭緒。根據(jù)釋意理論脫殼，譯者將此句意譯，確保目的語觀眾對內(nèi)容更容易理解。

例證11:

許淵沖:“……‘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You danced and danced till the moon hung low over willow trees；You sang and sang till amid peach blossoms blushed the breeze...)他說不是‘扇影風(fēng)’，是‘扇底風(fēng)’。這就是我們兩個的矛盾。我說‘扇底’美你要‘扇影’美，講理你講不通。如果你說‘桃花底風(fēng)’，‘楊柳樓心月’，‘楊柳’應(yīng)該是樓的名字，‘楊柳樓’‘桃花扇’這個扇子，桃花也是名字，是扇子上面畫了桃花就是桃花扇，如果你要說‘桃花扇底風(fēng)’，這‘桃花’是一個事物，你只能說‘扇底風(fēng)’，因為這是科學(xué)?！扔帮L(fēng)’就是桃花把影子落在扇子上，那就更詩意了更美了，我重視美，他重視真……”

Xu Yuanchong:“...‘wu di yang liu lou xin yue，ge jin tao hua shan di feng’.‘You danced and danced till the moon hung low over willow trees；You sang and sang till amid peach blossoms blushed the breeze’，this is my translation.But he didn't agree with my translation.He thought that should be‘tao hua shan di feng’，and I think that should be‘shan ying feng’meaning the peach blossom's shadow fell on the fan，while‘shan di feng’means the peach blossom fan fans out the breeze.These were our disagreement.I asked him whose translation is more beautiful?Actually，there is no winner.And according to his translation，he considered‘Yangliu Lou’as the‘willow three building’，then it becomes the building's name， ‘tao hua shan’is the picture of peach blossoms on the fan，those translations see them as the objects.His translation‘Shan di feng’is science.My translation‘Shan ying Feng’shows the beauty.But he would like to follow the truth...”

這部分許先生回憶和楊振寧對同一句詩的翻譯有不同的見解，采訪中既有中文也有英文，還出現(xiàn)了中國古詩詞，所以如何通過口譯策略合理傳遞許先生的意思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特別是許先生認為根據(jù)美的原則要翻譯成“扇影風(fēng)”，楊振寧認為根據(jù)科學(xué)事實要翻譯成“扇底風(fēng)”。如果不脫殼直譯為“fan shadow breeze”和“breeze under the fan”觀眾會迷惑不解。譯者對“扇底風(fēng)”“扇影風(fēng)”“楊柳樓”“桃花扇”的意思進行了意譯，幫助觀眾理解，達到文化有效輸出的效果。

四、結(jié)語

根據(jù)釋意理論，口譯不是進行簡單語言符號層面的轉(zhuǎn)載，而應(yīng)該在對口譯現(xiàn)實的觀察和分析上，強調(diào)掌握源語的核心意思；并通過邏輯推理“脫離言語外殼”和不受源語形式及結(jié)構(gòu)限制傳達“意義”的過程，以使目的語使用者獲得功能對等的信息傳達[5]。在許淵沖先生訪談類似的人物訪談類節(jié)目口譯中，譯者應(yīng)該在翻譯之前對人物的生平、背景、已有的一些講話材料進行理解和分析，然受在口譯實踐中根據(jù)釋意理論脫離語言外殼，充分理解說話實際想表達的意思，通過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對原文進行加工，按目的語觀眾能接受的形式再進行語言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