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悅/文
在新時代背景下,弘揚中華文化,促進中華文化走出國門、走向世界,才能使中華文化更具品牌力、影響力。翻譯是語際交流過程中溝通不同語言的橋梁,對于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至關重要。新中國成立后,翻譯工作一直都是黨和國家機關給予高度重視和關心的大事。優(yōu)秀的好的翻譯,能夠促進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能講好中華民族文化故事,展現(xiàn)更為立體的中國形象。在現(xiàn)階段,我國文化的海外傳播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收獲了諸多成就,但中國文化海外傳播的影響力也受到機構、譯本、譯者、受眾等方面因素的掣肘。本文以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文學英譯的問題為例進行分析,以期在挑戰(zhàn)與機遇共生共存的新時代背景下,為推動中國文化海外傳播做出貢獻。
縱觀中外文化發(fā)展的歷史,翻譯家是一個國家和民族成長、發(fā)展、復興道路上的先行者。自1949年以來,國家一直致力翻譯工作建設,希望通過落實翻譯工作,讓中國文化出海?;仡櫺轮袊闪⒁詠?,七十多年翻譯工作建設歷程,當前迅速發(fā)展的中國當代文學翻譯出版與黨和國家持之以恒的努力密不可分。隨著時代發(fā)展,我國文化的外文翻譯整體質(zhì)量、研究能力與水平都實現(xiàn)了大幅度提升。追溯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歷程以及學界對其的評價并做出梳理總結,可以為中國文化海外傳播提供寶貴的經(jīng)驗。
新中國成立初期,翻譯事業(yè)就得到了國家的高度重視,在時任中國文聯(lián)主席團委員洪深的倡議下,《中國文學》英文版于1951年正式問世。著名翻譯家楊憲益于1981年提議出版《熊貓叢書》,對標《企鵝圖書》,并通過《熊貓叢書》對外翻譯介紹中國古代、當代和現(xiàn)代的優(yōu)秀文藝作品。截至2009年,《中國文學》共出版了共計200余種圖書。在葉君健、楊憲益、巴金、楊絳等優(yōu)秀翻譯家的參與下,叢書受到國內(nèi)外讀者的好評,范圍輻射1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曾是海外研究中國文學和漢學的唯一對外交流窗口,其影響力可見一斑。
盡管《熊貓叢書》對中文英譯做出了積極貢獻,但也具有不少局限性,美國漢學家金介甫(Jeffrey C.Kinkley)直言,該叢書為一些中國作家贏得了國際性聲譽,但有的譯文質(zhì)量低劣,糟糕至極[1]。上海外國語大學副教授耿強也指出,在20世紀80年代,《熊貓叢書》雖得以在以英語為主要交際語言的國家傳播,但只有少量的譯本引起了英美讀者的注意,一些讀者表示出閱讀的興趣,而多數(shù)譯本卻并沒有取得預期的接受效果[2]。
在《熊貓叢書》問世之后,《大中華文庫》項目也在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緊鑼密鼓的籌備中,終于于1995年問世?!洞笾腥A文庫》內(nèi)容橫跨先秦至中國近代,輻射文、史、哲等諸多領域,著名學者專家出任學術顧問。目前,《大中華文庫》已陸續(xù)推出了100余部極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經(jīng)典著作。
國際東方學大師季羨林曾評價過,《大中華文庫》是將中華文化送出去的最好方式,也是將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最好的結合方式。著名美裔專家沙博理也說,這項工程是可靠的,而且很有質(zhì)量。但除了贊譽,也有不少批評《大中華文庫》的聲音。少數(shù)英語教育家直言,以《大中華文庫》為代表的典籍英譯實際上是自娛自樂,并沒有真正走到歐美讀者那里去。上海外國語大學學者謝天振直言,這套叢書僅有為數(shù)不多的選題得到國外相關出版社的青睞并購買版權,剩下的大多數(shù)都局限在國內(nèi)圈子,沒有真正意義上實現(xiàn)走出國門[3]。深圳大學王輝教授則稱,《論語》的編輯體例、前言中出現(xiàn)的翻譯、學術問題的分析都有一定的錯誤,并認為其“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并由此擔憂該書的海外傳播效果[4]。
2012年莫言的《蛙》問鼎當年諾貝爾文學獎,標志著中國文化在走出去道路上取得了重要進步。譯者葛浩文(Howard Goldblat)沒有選擇采用緊扣原文字句的直譯策略,而是“連譯帶改”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翻譯,讓作品跨越了中西文化心理差異與敘述模式的不同,并因此成功地闖入了西方的主流閱讀語境領域[5]。莫言本人稱葛浩文在其奪諾獎的道路上功不可沒。
2015年劉慈欣因科幻小說《三體》而摘得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后續(xù),又憑借《三體3:死神永生》獲得軌跡獎。劉慈欣小說在國外大放異彩的原因,就有譯者——美籍華裔科幻小說作家劉宇昆所作出的貢獻。劉宇昆曾指出,翻譯中最大的挑戰(zhàn)不是語言,而是文化差異,翻譯的成功之處就是能被不同的文化認同?!度w》的成功譯介,使得《三體》不僅在國內(nèi)科幻圈得到了認可,還得到了世界范圍內(nèi)科幻迷的青睞。
通過以上主要中文英譯事件回顧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路徑和發(fā)展軌跡,不難看出,在中國文學譯介初期,相對于國家出版機構付出的巨大努力,外譯作品的影響力和傳播效果卻相當有限。隨著以莫言作品為代表的新時期英譯新模式新思路的崛起,這一局面逐漸有了變化。為了更好地理解這一現(xiàn)象,本文對美國學者H·拉斯維爾于1948年在《傳播在社會中的結構與功能》中提出的“5W”傳播模式進行解構,幫助更好地理解跨文化傳播中的翻譯問題[6]。所謂“5W”,即:“誰”(Who),“通過什么樣的渠道”(In Which Channel),“對誰說”(To Whom),“什么”(Says What),“取得了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
翻譯作為社會生產(chǎn)實踐的一種,兼具制度化和市場化屬性。制度化翻譯雖然在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翻譯機構、譯者、出版發(fā)行機構的方面確實有其獨特優(yōu)勢,不僅能集中力量辦大事,提高工作效率,還能把優(yōu)秀譯者召集在一處,出品符合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利益要求的“機構性翻譯”或“制度化翻譯”[7]。這種翻譯體系,以組織有效、計劃明確、權威性強、監(jiān)督有序等優(yōu)勢著稱,讓我方掌握話語權和主動權。但其在翻譯出版實踐過程中也存在眾多不足,比如:以自己的關注點為中心,譯作選擇與目標讀者脫節(jié),圖書出版與國際市場脫節(jié)等問題較為突出。
翻譯的實質(zhì)是語言與語言間的交際活動,同時更是文化與文化間交際活動。換言之,翻譯是語際交流活動,不僅涉及語言間的轉(zhuǎn)換,也是文化間的移植。從文化間性的角度來看,在兩種文化發(fā)生關聯(lián)的基礎上,意義的建構才能發(fā)生,一種文化只有被另一種文化關注和接受才有意義。反觀中國文化出海,雖的確實現(xiàn)了“走出去”,但也就是“走出去”,而非“走進去”,活動常局限在華人圈,對文化產(chǎn)品出海意義有限。因此,提升文化軟實力為重中之重,打造文化品牌,要力爭賣出去,而不是免費送出去。此外,文化傳播要找到雙方的興趣點和共振點,不能片面地追求“全面、綜合”的整體傳播和“獨白”式的自我規(guī)劃、自我選擇、自我闡釋、自我翻譯和自我評價傳播方式。
讓中國文學“走出去”的過程是中譯英的過程。但一般來說,文學翻譯都由譯者將原語言譯為其母語,而非相反之。換句話說,國外譯者確實有以中文為母語的譯者所難企及的優(yōu)勢,這是必須面對并需要認真考慮的問題。也就是說,由中文母語者進行中譯英的譯介過程,實際上譯者所面臨的困難比許多人想象的要多。為此,中國學者要強化語言能力和文化修養(yǎng),以更高的素養(yǎng)從事漢籍外譯工作,以弘揚中華文化[8]。
在外譯中的文本里,目標受眾是中國人,與之相對的,中譯外的目標讀者則是非漢語使用者的外國人。在譯作時,需要以讀者為中心,要符合目標讀者的語言習慣。通常情況下,美譯中文作品在國際上的慣例是英語母語的譯者來做,正如外國文學的外譯中,也都是中國人做。
陳梅和文軍曾就中國典籍在海外電商平臺巨頭亞馬遜上的展示情況進行調(diào)查,寫成《中國典籍英譯國外閱讀市場研究及啟示——亞馬遜(Amazon)圖書網(wǎng)上中國典籍英譯本的調(diào)查》報告,結果表明要建立起比較豐富的英譯國外閱讀市場,相關部門、出版社、譯者、翻譯批評家和讀者還需共同努力才行,換言之,中文英譯乃至擴大至中文外譯的工作還有極大的提升空間。
基于“5W”傳播模式,目前,譯學界和媒體對翻譯的忠實性原則提出質(zhì)疑,并以美國翻譯家葛浩文的翻譯獲得成功為據(jù),主張更新翻譯觀念,在中國文學外譯中采取“連譯帶改”的策略。在某種“被接受焦慮”的裹挾下,有學者甚至強調(diào)要以海外讀者的接受心態(tài)為導向來選擇翻譯策略。文學批評界卻有觀點針鋒相對,認為葛浩文式的翻譯改寫是一種不誠實的行為,相當于對外國讀者的欺騙。另有翻譯學者則提出,不應將葛浩文的翻譯方法絕對化或模式化,也不能過分強調(diào)讀者的接受程度對文學譯介的決定性作用,并由此導致中國文學外譯中的唯接受論,而要立足文化接受的階段性與不平衡性及中國文學外譯的根本訴求等方面,對翻譯方法問題加以理性探討。
當今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不確定性被視作它的一項確定性特征。但是,“挑戰(zhàn)”與“機遇”、“?!迸c“機”、“變”與“不變”是長期共存、相互轉(zhuǎn)化的辯證關系。因此,文化外譯需要平衡好這種關系,既注重“隨機應變”,也不忘“知常守正”,以不變應萬變。
為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政府和出版機構十分重視我國當代文學作品的英譯及其對外傳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進展。但其傳播影響力也受到多方因素掣肘。要正視問題,審時度勢,為此,可從以下三個方面改善工作質(zhì)量,提高海外傳播工作效率,推動中國文化海外傳播走向新局面。第一,堅守中華文化立場,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第二,順應當今時代發(fā)展,充分了解海外市場和目標讀者需求,拓展文學外譯的渠道,積極反饋,強化互動,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第三,開拓多種渠道走出去,多點開花、多路進發(fā),借力新興技術和傳播手段,讓傳統(tǒng)文化走出國門、煥發(fā)光彩、贏得世界關注。
在新時代語境下,我們處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zhàn)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機遇期,為此,必須更進一步向世界全面展示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用自己的聲音講出優(yōu)質(zhì)、真實、自信、全面的中國故事,要更好地落實翻譯工作,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中國文學外文譯介上取得更大的成果?!?/p>
引用
[1] Kinkley,Jeffrey C.Review of Black Snow by Liu Heng and The Heavenly Hound by Jia Pingwa [J].World Literature Today,1992,66(4):55-56.
[2] 耿強.文學譯介與中國文學“走向世界”——熊貓叢書英譯中國文學研究[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10.
[3] 謝天振.中國文學走出去:問題與實質(zhì)[J].中國比較文學,2014(1):1-10.
[4] 王輝.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大中華文庫·論語》編輯出版中的若干問題[J].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7(01):37-43.
[5] 殷凌薇,沈翔宇.論葛浩文《蛙》英譯本的忠實與背叛[J].北方工業(yè)大學學報,2020,32(3):108-113.
[6] 邵培仁.傳播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7] 鄭曄.國家機構贊助下中國文學的對外譯介[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12.
[8] 潘文國.譯入與譯出——談中國譯者從事漢籍英譯的意義.中國翻譯,2004,25(2):4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