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你比你姐大幾歲?”曾有人問我這種類似腦筋急轉(zhuǎn)彎的奇葩問題,其實姐姐比我大六歲,特顯年輕,像我的妹妹。
姐姐長得小巧精致,那嬌小的個子,那圓厚的小手,那敏捷小腳,那可愛的娃娃臉,那永遠的妹妹頭,再加上黃金比例的小身段,一切都是那么適宜,增之一分則嫌高,減之一分則嫌矮,多之一分則嫌胖,少之一分則嫌瘦。而我高她十公分,略顯突兀。
姐姐是個慢性子。說話輕聲輕氣,慢條斯理;走路輕手輕腳,姍姍來遲;做事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媽媽說姐姐是腿上綁上雞蛋的蝸牛。而我正好與姐姐相反,風馳電掣。急性子的媽媽總等不上姐姐干活,在媽媽與姐姐的鼓勵示意下,大包大攬的我不用擼起袖子加油干,也能干出她倆臉上滿意的笑容,久而久之,我成了我姐,我姐成了我妹。
姐姐喜歡看書,她博覽群書。她看兩遍《紅樓夢》,我也跟著她看兩遍。她背《葬花吟》背得淚眼婆娑,她唱《枉凝眉》唱得憂憂怨怨;她喜歡才華橫溢多愁善感孤傲的黛玉,佩服容貌美麗,舉止嫻雅處事圓滑的寶釵,欣賞機敏多才,趣味高雅潑辣有為的探春……而我只悲憫“忽啦啦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一個大家族的衰敗。
姐姐看《黃帝內(nèi)經(jīng)》,入癡入迷。她告訴我們?nèi)页允裁醋罱】怠拔骞葹轲B(yǎng),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她告訴全家怎樣去生活,“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遵循每天的小四季,和自然的和諧度越高越健康”……而我認真虔誠聽她的循循善誘諄諄教導,卻沒有她那份堅持,仍隨心所欲,怎么舒適怎么來,愛吃什么吃什么。
姐姐看《易經(jīng)》,沉迷陶醉,她給我們講“定天道,辨陰陽,明次序,分四時;修身,齊家,安天下”。姐姐看《易經(jīng)》,活學活用。分析六十四卦,看到方位部分,她家的家具開始總動員,床頭與衣柜要搬到順風順水的方位,沙發(fā)與餐桌也要朝著招財?shù)姆较?;看到風水部分,她家門上掛滿了長長短短的門簾,角角落落擺掛著葫蘆和花花草草。而我看著她虔恭認真的樣子,總是迷迷糊糊,半信半疑。
姐姐溫和溫順純良。中學時期的姐姐是一枚文靜雅致的小女生,書包里經(jīng)常會有男生塞入的小紙條。父親洗腦式地教導我倆要好好讀書,出臺了好多“戒律清規(guī)”,我兩精業(yè)篤行貫徹落實父親的“大政方針”。姐姐小心謹慎巧妙地將小紙條物歸原主,從不傷自尊不傷和氣,姐姐贏得雄厚的群眾基礎(chǔ)。而我則將“敵人”誘入講臺陣地,當眾撕碎小紙條拋成雪花雨,這種大義滅親革命英雄氣概絕對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每到過年大掃除,我家窗戶上爬滿了擦玻璃的同學大都是給姐姐寫過小紙條的。而給我遞橄欖枝的同學則會繞半個城躲過途經(jīng)我家門前的必經(jīng)之路。
姐姐勤勞勤儉吃苦。姐姐是我們家節(jié)儉的“標桿戶”。媽媽越鼓勵姐姐越節(jié)儉,小時候過年縫制新衣服,全家孩子中只有姐姐為了給家里節(jié)約,發(fā)揚的不僅是媽媽教導的還有書上學來的“新三年舊三年”的革命傳統(tǒng)。而我盼過年的主要目的,就是不用任何理由堂而皇之穿上嶄新的花衣服臭美。
平時餐桌上一日三餐,母親對我們要求極嚴。鍋里的飯,勺子下去碰到什么舀什么,絕不允許勺子在鍋里自由馳騁。飯桌上碟子里的菜只能夾離自己最近的,絕不可“揀盡寒枝不肯棲”。這些高標準嚴要求,對食物沒有要求的姐姐來說沒有任何壓力,而對從小體弱特別挑食的我那是嚴酷的挑戰(zhàn),鍋里我喜歡吃的盤子里不靠近我的,那絕對是詩和遠方,我只有無盡的渴望與想象。我最盼望吃炸雞蛋泡泡,給媽媽幫忙的姐姐會提前把炸黑煨焦的挑出來自己吃,而留給我們上桌的永遠是那些惟妙惟肖的光鮮亮麗的油亮脖子金黃腳的“大公雞”、乖巧的“小兔”、巍峨的“山峰”……
成家后的姐姐更節(jié)儉,十年前一場民間借貸危機席卷了我們的小城,當雪崩來臨時,沒有一片雪花是幸免的,姐姐除了工作時間在單位食堂用餐外,一個冬天周末的全部伙食是家里的兩把掛面。
姐姐與我迥乎不同,但互補的性格讓我兩心心相惜,形影不離。從一九九九年的第一個國慶黃金小長假開始,我倆幾乎每年都會有一次旅行,我們穿著姐妹的親子服游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我們乘著長江的游船聽“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我們?nèi)ズ泼斓拇蠛撊牒5仔蕾p千姿百態(tài)五彩斑斕的珊瑚;我們站在橘子洲頭“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我們躺在呼倫貝爾大草原看身邊花開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我們偎依在西湖邊欣賞“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我和姐姐是一條藤上的兩個瓜,我們是同根生;我和姐姐是一條血脈的兩條支流,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我們是無話不談的閨蜜,我們互相傾訴生活中的煩惱;我們是相親相愛的好姊妹,我們共同解決生活中的困難,有姐姐真好!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